第7章 以強欺弱

第7章 以強欺弱

清晨,戰船繼續沿着烏衣江逆流緩慢前行,只見水道漸漸收窄,江水越來越淺,到中午時分,河床的鵝卵石几乎碰觸到船底,只得拋錨停船。

額爾家的「飛羽鐵衛」整個上午,都在河岸四處找尋「天兆元珠」,額爾布登在船上坐鎮,神情稍有低落。一來,這三日,一百多名鐵衛,日以繼夜地尋找「天兆元珠」,至今尚無着落,大家心裏明白,離發生天兆的時間越久,找到元珠的可能性越少。二來,自從昨夜與謝世傑一戰後,額爾布登的自信心受到動搖。三來,感覺到接下來各方勢力將會紛至沓來,己方可能出現疲於應付的局面。

向蒙放和額爾布登商量決定,停止對江湖人士格殺勿論的做法,改為發現不明來歷的人,一律押解來停船的岸邊,右額爾布登處理。

他們也擔心如果做得過分,觸犯了眾怒,一旦成為眾矢之的,會難以收場。況且此地距離楠洛國控制線已經很近了,謝世傑要是調兵遣將,來個突然襲擊,也不是沒有可能性。

老火頭見船遲遲未返程,擔心柴火又會不夠用,停船后便稟報長官,帶領韓一鳴上岸砍柴伐木。他們下了跳板,走到岸邊。

韓一鳴自從看到昨晚的比斗,又是驚奇又是羨慕,心想要是學會他們武功的一成,便不愁將來防身保命了。正胡思亂想間,忽聞竹林後面人聲嘈雜,還夾雜着「得得」馬蹄聲,和「哧溜溜」的馬嘶鳴。

只見鐵衛押解著一隊人馬走出竹林,來到停船的岸邊。這隊人馬共有七個人,牽着十來匹馬,馬背上馱著包裹和毛皮。最後一匹馬上坐着一個少婦,手裏抱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小孩正頭枕在媽媽的臂彎,甜甜地睡著了。

額爾布登走過來,打量了一番這隊人馬,問道:「你們誰是頭?」

只見一人快步迎上前來,跪下道:「小人便是,小人叫王根福,乃戴國鍾磐人氏,大夥都是街坊鄰居,這一趟從北面邊境販了一些皮貨雜物,運往楠洛國賣,賺幾個小錢養家餬口。小的大夥都是做正當生意的良民,懇請將軍明察,放我們一馬。」

這王根福倒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

額爾布登頗為不耐煩地道:「為何在這裏停留?」

王根福急忙答道:「兩天前,小人等到達我國與楠洛國邊境,哪知邊軍說關閉邊卡,說什麼都不讓我們過境,並說可能會發生戰爭。小人等害怕被戰亂殃及,喔不,被敵軍欺負,只得迴轉頭來,離邊境遠些,看看情形再說。」

王根福見這些人也是軍隊模樣,說到被戰亂殃及,怕他們不高興,馬上改口。

「嗯,三天前晚上,你們在哪裏,是否看到天象?」

「那時小人等在邊境宿夜,打算第二天上午過境,那晚看到這邊天空如同白晝,不,簡直比白晝都亮,不單單小人等見到,邊軍中的軍士也見到的。不過那裏離這裏還有兩三日路程,我們不知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額爾布登看這些人呼吸粗重,腳步輕浮,人倒是能說會道,十足的生意人樣子,不像江湖人士,應該不會為了元珠而來。便向手下說道:「檢查貨物和人身,如果沒有異常物品就放行,讓他們遠離這裏。」

王根福千恩萬謝,叫同夥把馬背上的貨物卸下,好讓兵士檢查。那少婦也抱着孩子下馬,在一棵樹下先墊一些衣物,然後把孩子輕輕放在上面,再蓋上一襲長袍。孩子喃喃地叫了聲媽媽,翻了一個身,又睡穩了。

兵士開始檢查貨物和眾人的身上,這時一個兵士滿臉壞笑,走向那少婦,嘴裏說道:「你也不能漏掉,我來查查你身上是否藏有東西。」

那少婦嚇的臉無血色,連連央求能否放過她,發誓說身上沒有藏任何東西。

王根福聽得妻子惶急的聲音,馬上跑到額爾布登面前,跪下哀求道:「將軍請再開開恩,放過小的內人,我保證她身上沒有藏任何東西。小人在街坊上名聲向來很好,我說一就是一,絕對無二,我還替守備大人丁大爺運過貨物,請你看在丁大爺的面子上,放過小人一馬。」

「鍾磐城守備,丁履武?」額爾布登問。

「是,是,小人給丁大爺辦過事情。」

王根福也是急病亂投醫,他哪裏跟丁履武有什麼交情了,這時只是憑着生意人的天性,吹牛拉關係罷了。

他哪裏知道,額爾家與丁履武政治勢力上是對頭,王根福不說還好,提起他來,額爾布登倒無名火起,眼中射出森寒神色,冷冷道:「那就怪你自己不長眼睛了。」哼了一聲,轉身要走開去。

那個兵士見將軍沒有理睬,便更加大膽了,動手動腳在少婦身上亂捏亂摸。

王根福耳聽得妻子的慘呼陣陣,忙爬起身來,追上額爾布登,情急之下,拔出腰帶上佩著的短刀,希望制住這兵士頭領,救出妻子。

額爾布登聽得背後刀出鞘的聲音,沒有回頭,右手后揮,手掌中出現一把薄刃,插進王根福的胸膛。

眾人「啊」的驚呼一聲,都沒有料到額爾布登會這麼草菅人命,把一個只懂得粗淺武功的人,一刀斃命。

那少婦聽得異聲,抬眼望來,才發現夫君已被額爾布登殺死。猛地發力撥開兵士的雙手,跑到丈夫跟前,雙眼淚珠滾滾而落,沒想到平日恩愛夫君就這麼去了。她心中悲憤欲絕,只想給丈夫報仇,拿過丈夫手裏的短刀,向額爾布登背後刺去。

額爾布登沒想到這少婦性烈如斯,明知遠遠不敵,也要飛蛾撲火般地衝過來,冷冷地喝止道:「想活命的,放下刀子。」

少婦不想獨活,死志堅定,還是挺刀直刺過去。

隨着眾人又「啊」一聲,額爾布登絲毫沒有猶豫,左手一掠,寒光閃過,只見那少婦人頭掉落,脖頸血噴如湧泉。韓一鳴眼看那少婦人頭,斜落在地上,眼睛兀自圓圓睜著,臉正朝向她的孩兒那邊,似乎在同小寶貝做告別。只是那小孩猶在酣睡,卻不知父母雙親已雙雙離開人世,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疼他、愛他、照顧他,他在瞬間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剎那間,韓一鳴想起自己從小孤苦無依,嘗盡人間冷暖,頓時滿腔辛酸憤恨,一齊湧上心頭。

韓一鳴似乎覺得,自己的孤苦遭遇,同那小孩一樣,正是由額爾布登親手造成的。當下熱血上涌,難以抑制,剛才一直憋在肚子裏的一句話脫口而出:「以強欺弱,好不要臉!」

「以強欺弱,好不要臉!」這句話回蕩在眾人的心中,這句話同樣在他們心中,只是不敢說出口而已。

額爾布登一生殺人無數,在他的心裏,從來認為,世人按力量分三六九等,有力量的人殺人,沒有力量的人被人殺,天經地義。所以只要觸犯他的人,無論力量如何,均快速擊殺之。重來不會動惻隱之心,下不了手。

這時聽見有人敢出言譏諷自己,目光刷地一下盯了過來,像兩支鋒利箭,向韓一鳴直射過去。

額爾家族對眼神的要求甚高,直系傳人更有一種特殊的技能,把金玄真氣,從眼睛發出,聚成一線,射進對方的瞳孔,影響對方眼睛機能,從而影響對方大腦,打擊對方的信心。

韓一鳴見額爾布登的目光,有如實質,腦中甚至產生恐怖、服輸的念頭,但他此刻滿腔熱血,洶湧澎湃,竟然壓過退縮的念頭。瞪着雙目,一眨沒眨,迎著額爾布登的目光,頂了回去。

額爾布登曾親手試過韓一鳴,體內確實沒有一絲玄功,自己的神功連一般的玄功高手都難以抵擋,此刻竟然對他一介平民,卻沒有影響,心中也非常訝異。

訝異歸訝異,但見此人竟敢出言頂撞自己,覺得一刀殺死他太便宜了,產生了一股制服他的想法,便運玄功真氣於喉嚨,把聲音聚集一線,向韓一鳴耳朵發出,道:「你不服嗎?」

這句話旁人聽來沒有什麼,但在韓一鳴如雷鳴一般,耳鼓「嗡嗡」直響,雙腿酸軟,便欲坐倒,忙強打精神,雙手按住耳朵,似乎稍有緩和,但額頭冒出一粒粒黃豆大的汗珠。本來想要回答「不服」,但嘴巴張了張,竟沒有一絲聲音發出。

眾人見韓一鳴嘴巴動了動,不知到底說「服」還是「不服」,但看他憤憤不平的臉色便知道,應該是堅強不屈了。又見他額頭的汗珠,知道正在經受額爾布登的酷刑。

「以強欺弱,好不要臉!」又一聲音響起,從竹林里傳出。

韓一鳴立時雙耳壓力驟減,原來那個聲音對額爾布登的聲音有抵消作用,減弱了他的聲音攻擊。

額爾布登知道此人玄功不在自己之下,自己距離韓一鳴只有幾尺遠,而對方遠在竹林,起碼相距幾十丈,盡然減弱了自己聲音攻擊,至少在這方面要強於自己。當下不敢輕敵,收回對韓一鳴的目光。

「哪位高人,不要藏頭露尾,有種出來。」額爾布登對着竹林說道。他一生爭強鬥勝,遇敵愈強,愈是興奮。

「我不是高人,有種沒種,也不是由你來定。」隨着不卑不亢的聲音響起,一個身穿儒衫,文士打扮,約莫二十七八歲的人,從竹林中漫步走出,臉上頗有風霜之色,俊美之中帶着三分軒昂氣度。

那文士徑直走向額爾布登,距離接近兩丈,依然沒有停步的意思,慢悠悠地邊走邊說:「你知道我生平最看不慣的是什麼嗎?」

額爾布登運起五成玄功,暗暗戒備,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也不回答。

那文士接着道:「我最看不慣的,便是見到有人仗着力大,欺辱弱小,你說這種人無恥不無恥。」說着,接近額爾布登不足一丈。

額爾布登還從來沒遇到過,有人竟一邊出言不遜,一邊仍悠然自得的接近自己到只有幾尺的距離。但他也是功高膽大之人,把玄功運足十成,真氣在體內高速流轉,真氣甚至外溢帶動周邊空氣流動,地上的落葉無風自動。平淡地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了。」

韓一鳴剛才在額爾布登的目光和聲音的雙重玄功的攻擊下,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此時額爾布登玄功真氣外溢,波及周邊數丈,韓一鳴此刻感覺就像身處強大的漩渦之中,呼吸艱難,雙腳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昏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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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天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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