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2 曖昧

萬鄉長被氣得渾身發抖，也指着我：

「你！……你竟敢？……」

我走上幾步，歪著頭，迎着他的手指：

「你指喚誰呢？把你那爪子撂下去！痛快兒地！」

其實我走過來的時候，萬鄉長已經開始縮手了，俗話說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估計萬鄉長做夢也沒想到我會對他這麼橫。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你是不是真聾了？！我這都說了半天了！把這些鬼送下去！聽明白沒？」

隨手一甩，又打了一張五雷符出去，還是打在了院子空地上，轟隆一聲響。

「我不想說第三遍！」

萬鄉長嚇了一跳，退後了幾步，瞪視着我……我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從懷裏慢慢地又掏出一張符來。

萬鄉長眨了眨眼睛，沒再說什麼，默默地走到了那十七個鬼面前：

「都老實點兒！給我排成一排，趕緊的！」

見他聽話了，我心裏的怒火平息了一些，咳嗽了一聲：

「咳咳，哎！那個混蛋鬼差！瞅啥？！就說你呢！人家又不欠你的，你能不能態度好點兒？！」

萬鄉長看了看我手裏的符篆，不說話了，從懷中掏出了細繩，一個一個地套在這十七個鬼的脖子上。

我見吳老四排在了隊伍的最末，走了過去，輕聲對他說道：

「下面什麼樣，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替你到你家看一下，你有什麼話帶給家人，我可以幫你轉達……」

聽我這麼說，吳老四眼睛裏閃出了感激的光芒，瞧了瞧一串兒鬼的隊伍，很知趣地沒有聲張，回過頭湊到我耳邊輕聲說：

「麻煩你啦小兄弟，我答應我兒子過年回家，給他帶個遙控汽車回去，現在……」

我點了點頭：

「你家在哪？我幫你帶到。」

吳老四輕聲說：

「我是大峪縣吳家堡子的……謝謝小哥，謝謝小哥」

我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吳老四雙手合十，一個勁兒地朝我點頭打躬，我朝他笑了笑，擺了擺手。

轉身回到了院子中間，瞧著萬鄉長一個一個地套住了十七個鬼，拉着朝前院兒走去。整個過程一眼都沒看我，一句話也沒說。

看着萬鄉長的背影，我知道這個貨一定是恨上我了，這會兒估計在想「等你小子落到我手裏的。」

管他呢！我都是「必須死」的人了，怕他作甚？！要說這范無救這口頭禪真是飽含哲理，可不是嘛，每個人都「必須死」，逃不過的。哼哼，等我有一天真落到你萬鄉長手裏再說吧。

直到最後一個鬼消失在我視線中，我才算是鬆了一口氣--總算解決了一件事。

退燒藥的效力過了，這口氣一松，我又感覺到頭痛，渾身不舒服了。低頭看看躺椅中的王小茹，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張著一雙大眼睛看着我。

她……也是個麻煩事兒……

我朝着她笑了笑，說道：

「好了，都處理完了，現在這裏沒鬼了，我送你回家吧。」

王小茹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搖了搖頭：

「你多休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我拿出手機看看，已經夜裏三點了，這個時候怎麼能讓她自己回去？

「太晚了，不安全，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那我叫個車，你送我到車上就回來休息。」

我想了想，這也是個辦法，於是點了點頭。王小茹高高興興地拿出手機，按了一會兒抬頭對我說道：

「好了。」

我點了點頭：

「走吧，我們到門口去等。」

王小茹又像一隻溫順的小貓一樣，跟在我身後。

走到大殿，一團漆黑中，她忽然伸出手，這次沒有像前兩次一樣，拉住我手肘的衣服。而是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一陣軟滑和溫暖從手心裏傳過來。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拉她的手，上次是情勢所逼，這一次……不行！

我停住腳步，正想着怎麼縮回自己的手，王小茹卻一聲驚呼，把手抽了回去：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是不是又燒起來啦？」

接着一陣手機手電筒的光亮閃了出來，她一步跨到我面前，那隻剛剛牽住我的小手，貼上了我的額頭。

確實，剛剛出了一身透汗，體溫剛剛降下去一些，我折騰著檢查小鬼，又去排出熱水，再接着在院子裏鬧了一場，晚上吃的退燒藥應該也過了效力，這會兒只感覺手腳冰涼，腦袋發熱。

王小茹比我矮，剛剛在黑暗中又慌亂地打開手機，所以這一步跨得並不遠，等回過身摸我額頭的時候，兩個人幾乎是貼在了一起。

她仰著頭，電筒的映照下，那張惶急的小臉就在我鼻子下面。因為感冒，我聞不到味道，但是脖子那裏傳來了她呼出的一陣溫熱……

這姿勢太曖昧了，我雖然心有所屬，但是畢竟還是……

一下子被一個大美女靠的這麼近，切實地體驗了一把書里寫的「吐氣如蘭」，「溫香軟玉抱滿懷」，太過於刺激。一時間也腦袋也沒轉過來，只覺得臉紅心跳，血氣上涌。

王小茹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我，在手電筒的光亮下，她的小臉已經通紅通紅……

兩個人這麼尷尬地對視了三四秒鐘，幾乎是同時向後退了一步，終於恢復了安全的距離。

又靜默了一會兒，王小茹轉過身，用手機照着路，朝着正殿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小聲地說：

「你必須得去醫院了，吃了葯還沒退燒，必須得去。」

我跟在她身後應了一聲，卻不以為然。一會兒把她送走，我再吃點兒葯，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出了正殿，王小茹低頭把手機的電筒關了，又鼓搗了一會兒，才往大門方向走去。

出了大門，站在街上，車還沒有來。我看着王小茹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兒。

她現在健健康康的，為什麼吳老四剛剛敢嘗試上她的身？這個事情倒是挺奇怪的，於是問了句：

「你……你老家是哪的？」

王小茹的眼睛離開了手機，回了句：

「哈爾濱。怎麼想起問……問這個了？」

這是選了一個什麼問題啊？這是個典型的讓人覺得是「查戶口」的問題，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場合。

我趕緊解釋道：

「呃……我那個……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挺奇怪的，因為你現在健健康康的，為什麼剛剛在後院，還有鬼敢冒着人身上的三把火冒犯你？」

王小茹聽到這件事兒，徹底放下了手機，回頭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我命不好，小時候聽人說是陰時陰日生的，本來就八字弱。後來還出了事兒……」

「出了什麼事兒？」

王小茹低下了頭：

「我十來歲的時候，家附近發生了一次比較激烈的事故，後來我就生了一場重病。換了幾家醫院，也沒看好。人眼看就不行了，後來我媽媽幫我找了一家先生給看了。」

「先生？……」

「對呀，就是跟你們一樣的人，他還有個鋪子，叫『福佑堂』。很出名的，不少人找他給看事兒。你什麼時候到哈爾濱，我給你介紹……」

王小茹一說讓我去哈爾濱，臉還紅了一下，這實在是嚇了我一跳，趕緊趕緊把話題拉回「正事兒」上：

「呃……那他給你看的到底是什麼結果啊？」

「哦，他說我被『極陰極煞』衝到了，加上本身體質上就偏陰，被破了運格。命是能救回來，但是以後可能會經常碰鬼，建議我常戴着護身符什麼的。」

正說這裏，街角處開來了一輛大眾捷達，王小茹看了看手機：

「就是這輛，快上車。」

說着一把拉住了我。我一陣迷糊，怎麼我也得上車了？不是說送她上了車就回去休息嗎？不過既然女士讓我上車送她，我這會兒拒絕也不太好，於是沒有多問，跟着她上了車。

司機確認了手機尾號，就開車了。

王小茹淺笑了一聲：

「周哥，對不起，我把地點改了，不是去我家，是去醫院。你必須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