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回憶
古往今來，無數的人類，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究竟為什麼活着？
這裏面包含兩種意思：我們為什麼存在？我們存在又是為了什麼？
這本來是個哲學話題，也是人類思索到今天也無法解答的，山神既然說了解人類，也習慣了按照人類的思考方式，那麼他也得思考下，他為什麼存在，存在又為了什麼？
山神在解讀我的思想，這個疑問，很完整地傳達給了他，他不僅要思考人類為什麼存在，還得思考他自己。
山神比殷商古老，他的存在，自然不會是為殷商人服務的，上天為什麼創造了他，又為什麼讓他延續到現在？
人類沒有共同的夢，但是看到末日景象，或者危機時，都曾有過思考：我會死嗎？同時更會思考，我為什麼活着？
有些人很簡單，為了錢，有了親人。
但是用王陽明的格物法，錢是掙不完的，親人終究也有離去的時候，當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那麼我們究竟是為什麼活着？
為了享受？可是快樂只是一時，更多的是寂寞，所以越來越多的人有抑鬱。
為了奉獻？可是在歷史上，我們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算，穿越千年之後，誰會知道千年之前有這個你，如果還知道，那麼萬年之後呢。畢竟時間會一直走下去，什麼最終都會消亡，只剩下無盡地虛空。
此刻的我，猶如閉上雙眼，什麼也看不見，雙腿也是懸空，觸摸不到，感受不到，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無盡地孤獨。
我知道，山神也陷入了我這個夢境中，他明顯有些慌張，問道：「這裏是哪裏？怎麼什麼都沒有？」
「你可以說什麼都沒有，也可以說充滿了黑暗，這裏沒有時間，沒有感官，沒有現實中的一切，只有無盡地黑暗。」我也睜着眼睛，但是什麼都看不見，甚至一絲光都沒有。
進來洞窟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古人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所有進入洞窟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山神讀取人類的思想，卻也是按照人類的思想在思考，他明白人類是有目的而來，卻從來沒有想過，人類最終思考的問題：我們為何活着？
這其實也是我現在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自從師傅的去世，趙曉雪的湮滅，讓我對人生充滿了絕望。
都說人活一輩子，究竟是為了什麼，到頭來，也不過是山間的一座孤墳而已。
孤獨而生，孤獨而死，什麼都帶不來，什麼也帶不走。
每個人都有感到寂寞的時候，古往今來，如此多的大哲，都無法給出最終的答案，我們為什麼而活着。
都說明白什麼是哲學之後，人就會變得悲觀，因為你所思考的很多問題，根本沒有答案。
現在的我，就是如此，我想，山神也會。
我曾經夢想着成為偉大的道士，可是當我真正修行道術之後，才明白，正如李清峰所說的，道術不過是人們利用的工具而已，大家都被自己的慾望支配着。
特別是當我看到修道之人，為了私慾，所謂的大道，陰謀陽謀時，感到寒心，卻同時自省，我不也是如此嗎？都說得道成仙，修行是為了逍遙自在，可實際上，為了達成修行目的，大家不擇手段，當真正成仙時，又是否真的逍遙快活呢？
即使我現在擁有無限神通，可以再造一個趙曉雪，可是她終究不是以前的那個趙曉雪了，因為那個趙曉雪，已經死在了記憶里。
那成仙，又有什麼意思呢？
有時候我會思考：每個人都認為現在的自己，是最聰明的，可是過了若干年後，回首過去，又會想，當時的自己怎麼能夠這麼蠢呢。
那時我會思考，過去的自己，是不是和現在的自己是同一個人，或許我已經被替換，只是擁有自己過去的記憶而已。如同朗山上，那個被複制的年輕人一樣，他擁有本體所有的思想和記憶。有時候，我連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都無法確定。
那麼，我們活着的意義又是什麼？
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點亮光，雖然昏暗，但是依舊能夠看得見，亮光越來越近，越來越亮，但依舊無法照亮無限的黑暗。
隨着亮光的靠近，也越來越大，這時候我才看清，那彷彿一個水晶球，裏面有山有水，好像一個模型一般。
裏面的山，我有些熟悉，突然想到，就是地獄之門的這座山。
突然，我看到山下，開始聚集無數的螞蟻，隨着水晶球般的模型越來越靠近，越來越大，我才看清楚，那些聚集的不是螞蟻，而是古代的人。
他們穿着黑色的衣服，在山腳舉行什麼儀式。
我明白了，這時山神的思考，他在調取自己的記憶。
那些黑色的人，快可能是殷商時期的人，因為殷商的玄鳥，玄就是黑色，而且那些人可能就是巫，因為衣服的領口，都有紅色的祥雲圖案。
這時有些奇怪的是，那時候的山，還不像現在那樣四季如春，因為我看見山頂上還有皚皚白雪，樹木也明顯焦黃。
隨着儀式的進行，山上的樹木，逐漸改變顏色，好像突然到了春天，山頂的積雪也迅速融化。
開始我以為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更換季節了，可是看那些黑衣巫的周圍，還有着白雪，證明應該還是冬季。
這讓我有一種感覺，彷彿這座山，突然有了生命一般。
我突然意識到：山神，或許根本不是山。它或許是某一種生物，被殷商的人，封印在了山裏，成為了有生命的山。
可是他之前，究竟是什麼生物？會不會是人類？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是人類。」腦海里傳來山神的聲音。
他接着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等我第一次看見這個世界時，就是這裏的畫面，但是那時候我只是觀察，根本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更不會像人類一樣思考，一樣反抗。」
隨着儀式的進行，這時候，我看到山下那河流的洞窟中，又有許多黑衣的巫從中間走出來，其中為首的，半裸著上身，身上紋著無數的祥雲，手裏指著黑色的東西，如同笏板一般。
笏板就是古代朝臣上朝時候執著的板子，意味着將天子的話語記錄起來。
眼前的巫手中執著笏板，難道面對的，是什麼聖人？或者說是，很神聖的東西。
突然，我意識到，這笏板的材料，會不會跟之前的隕鐵，是一樣的，就是蒹葭注入靈力的隕鐵，開啟漠北的鑰匙。
隨着時間推移，模型中的亮度慢慢降下來，接着恢復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正當我準備詢問山神時，那亮光突然在想，整個模型再次出現，只是這一次，景象是在洞窟中。
我看見許多人，從洞窟的雲霧中走出，建立木棧道，通向下面的森林，而樹林中間的院子中，站着幾個黑色衣服的人，其中有個老者，正在開啟那白色的門。
看這些人，都是穿着青色衣服，但是頭上都系著黃色的頭巾，很可能，這些人是黃巾軍，也就是太平道張角的部下。
再看這老者，竟然就是山神幻象的樣子。
隨着中間白色房間的打開，老者並沒有收手，而是繼續打開着，突然，白的房間下面的水，開始急速涌動，老者有些慌張，後退了幾步，猶豫了一下，接着取出匕首，扎進了自己的心臟，之後投入了水中。
他是在用自己祭祀山神，打開地獄之門。
這個老者的樣貌，就是那山神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