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開喜謝過,指揮尊貴魔主向前走,身後一連串「恭送魔主」聲,不絕於耳。

小巧腳丫子輕晃,有人抱着,不用勞動雙腿下地走,閑着也是閑着,便隨興搖蕩,一路悠哉。

沒走多久,鎮民口中「滿園子全是花草」的那戶,隨着花香引領,映入眼帘。

墨羽不枉為愛花人,當年魔宮中,她的居處亦是繁花錦簇,雖多為幻術變化,算不上是真花,不過此時的小屋舍外,一花一草一木,很真實。

除開喜由仙界帶來的原有品種,更有泰半經過交種、托插、枝芽嫁接,而繁衍的新種植物。

「猋風兄!」開喜遠遠就瞧見,別在門前睡覺的墨色大獙。

墨色大獙動了動雙耳,慵懶抬起眼皮,一見開喜,他彈地躍起,迅速奔來。

憂歌不知是無法體會她的「他鄉遇故知」喜悅,還是抱她太久有些累,腳步走得極慢,延誤她與猋風兄重逢的時間。

「還搖尾巴哩,你當狗當到忘了怎麼變化人形嗎?」開喜打趣地笑他。

猋風兄依然是她記憶中,那位完全經不起激的單純魔族,聽見她這番說笑,立馬後腿着地,上身一挺,墨色大獙消失不見,恢復人樣。

「你還敢說我,多年未見,你連路都不會走啦?」猋風動口加動手的惡習,一點都不改,眼看右掌就要朝她肩頭拍來。

最後,半絲殘影也沒摸著,憂歌抱着人,身勢一偏,直接閃過。

「哼哼哼,我這叫縱慾腿軟,只敢用獙樣留在墨羽身邊的你,很難有機會懂。」開喜非尋小家碧玉,不興矜持嬌羞那一套,有話直說,大方炫耀。

猋風又嫉又恨又痛又哀又無從反駁,想撞牆自殘的心都有了。

「在這兒過起和美小日子,你滅族大仇報完了?」開喜關懷一回,本無惡意,卻見猋風一臉重傷樣,只沒噴血五丈遠。

「……還沒。」猋風羞於坦承和美小日子,讓人玩物喪志一一他變成墨羽的玩物(寵物),心甘情願很喪志。

「比起滅族深仇,確實先求偶,繁衍後代新崽,更重要一些。」開喜倒是貼心,替猋風尋個好理由。

憂歌卻另有高見,朝猋風後方努顎,淡道:「比起繁衍後代新崽,不如先想想,如何向她解釋,幾十年來你用獙形瞞騙她時,可有做出什麼出格蠢事。」

話聲甫止,開喜及猋風皆本能轉頭——

墨羽一臉鐵青,艷容冰冷,眉目卻怒焰熊熊,站在門庭后,不知已站多久、聽見多少。

「……你真的做過什麼出格蠢事?」開喜湊過去,悄聲問猋風。

區區被猋風隱瞞微獙事,應該不足以讓人這麼生氣,從墨羽臉上神情來看,似乎事情不單純。

「……她沐浴時,順便跟她一塊洗……算嗎?」猋風也獃獃反問開喜。

但……不是他自己貪色呀,明明是墨羽在園圃忙碌,翻土翻出一身香汗淋漓,他一旁幫忙咬水盆又咬鐵鏟,弄得渾身臟,她牽他到河邊,他刷刷洗……刷洗到最後,她、她、她自己也順便刷洗了嘛!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三之後就成了他每日最期待的行之事呀!

砰!

冰霜美人用力甩上門。

極怒,怒到連向魔主請安這件事,都拋諸腦後。

「墨、墨羽一一你、你聽我解解解解釋呀——我不是故意騙你呀呀——墨羽一一」

「猋風兄,換個方式想,也許不是壞事嘛,凡人有句俗話說的好,早死早超生,你早日露餡,就早一日不用再當狗誆她,你太傻了,她愛上一隻狗的機會多渺茫呀!現在這叫—一置之死地而後生,恭喜你!」開喜真心誠意,替老朋友開心呀!

「恭你個獙腿長手不長肉!沒牙啃肉肉!滾!快滾!遇上你准沒好事!」猋風噙著兩泡男兒淚,用黑獙族最兇狠的粗話,吠她。

「……我堂堂喜神天尊,這輩子頭一回聽見,有人膽敢同我說遇上你准沒好事這幾個字。」本打算顧及兩人交情,反手要賞猋風一丁點喜澤,助他在求墨羽原諒的這條崎嶇道路上,走得平順些,現在看來可以省省了。

「本君也是頭一回,被人斥喝着快滾。」

「同時得罪你我二人,應當如何處置?」開喜眨動頑皮眸兒,故意問憂歌。

他眸中,倒是沒她鮮活靈動的光,卻無比洞悉她的思,所謂婦唱夫隨,正是這道理。

「該打。」憂歌動作比嗓音更快一步,唇動,紅袖已翻騰飛舞,送出一記掌風。

掌風看似柔軟,氣勁卻滾滾猛烈,席捲著猋風,撞破那扇緊合門扉。

裏頭墨羽氣急敗壞又無處可躲,未曾見過她面腮如此漲紅,想來,方才甩上門板,那些出格蠢事的回憶,排山倒海襲來,教她羞窘得手足無措,只能在屋裏絞衣袖,來回踱步。

未料,憂歌這一掌,看似教訓猋風,實則卻是替猋風打開門,放狗……放人入內。

「墨羽——」猋風可憐兮兮求原諒,喊得好軟,像大狗犯錯后的嗚嗚討饒。

「……」墨羽不吭聲,轉身往房裏走,猋風自是急急追去,還能斷斷續續聽見他的討好。

按這情況發展,和好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就是不知道這「時間」得費上多久。

猋風兄,堅持下去吶!

回程路上,?騰飛翔時,迎面拂來的風,頗是舒暢,兩人髮絲鋪散如綢,偶於空中交纏共舞。

她心情極好,始終掛着滿面微笑。?騰掠過好幾處魔境居民住所上空,都會換來他們仰頭凝望,有些居民紛紛撲通跪地,朝這方向磕頭,有些孩子則是驚喜追逐著?騰的影子……

無論是哪一種面貌,皆伴隨真心笑靨。

她能清晰感受到,屬於眾人的喜澤,緩慢地、確實地,一絲,一縷,一點,一滴,湧現,繚繞,向她漫溢而來,令她愉悅。

深深吸嗅,沒想到魔境也能有如此香甜的喜息。

「我和天愚的那個賭,嚴格說來,也,不算輸嘛……白白幫他掃了園子。」心疼芙蕖傘事小,敗績再添一筆事大。

「若無你與他的賭約,你也不會來到魔境,而我,此世亦不會遇見你。」輸贏不重要,他感謝那場賭局。

「有道理,有道理。我覺得你思考方式,越來越正面耶,有接收到我這喜神的感悟,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她心甚慰呀。

憂歌淺淺一笑,落日餘暉,紫霞漫天,絢麗地,輝映兩人身影。

玄風火翼拖曳的露霞,色澤偏淺,淡紫摻雜着淺紅金,卻自成一融溫暖顏色,像孩子初習繪畫,那般隨心,那般恣意,那般童真。

提及玄鳳,她又是一陣興奮期待,畢竟身為孵化它的偽娘親,對玄鳳自是充滿感情,玄鳳亦是識得她氣息的,當時她和憂歌剛回魔境,就見空中落日向她砸過來……不,是撲過來,玄鳳挨進她懷裏討摸摸,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現在回去,恰巧趕上玄鳳收工回來,我還能同它玩一陣,?騰,飛快些!」

喜神慣常的笑音,銀鈴悅耳,在她真心所愛之境,盡興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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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神與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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