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結局(三)

第一百一十八章 結局(三)

「六兒,小六兒?」

耳畔處響起一陣陣柔和而親昵的稱呼,我驀地睜開眼來,在望見眼前之人的一刻,淚水愈加的迷濛,原來摯愛一個人是這般的感覺,夢裏見他,周圍聽聞之聲解釋來源於他,就連我口中的喊聲亦是只有他的名字。「夔……」現下我多希望這夢可以無日期限制的延長,讓我們的生命在夢中得以延續,然。

東方夔性感的嘴角向兩端翹起,伸出手掌在輕撫向我的臉頰,「夢魘了嗎?哭成這樣?」

「夢魘?」我重複道,是啊,我有多希望他的死僅是一場夢境,多希望啊……

見我的淚水越來越多,他不禁蘧起了眉頭,「好端端地哭個什麼?」他用袖口不停地為我擦拭着眼角的淚水,眼底盡顯著心疼之色。

我伸手拉扯住他的手臂,將它圈抱在懷中,哽咽地哭道,「我……我錯了,我真的好……好愛好愛你,求你……你不要離開我……嗚嗚……」

他聽后一怔,片刻后,展開了一抹笑靨,棕綠的眸子散發着令人神往的眸光,那般亮眼,他將我身子擁起,緊緊地摟着,「我知曉,傻瓜!」

鼻尖滿是屬於他身子上的馨香之氣,耳畔儘是他輕柔之聲,脖頸處還有絲絲濕潤的氣息傳來,這樣的一切讓我禁不住懷疑,到底現在是做夢,還是剛剛的是夢?

凈臉、漱口,甚至於穿衣,我緊隨他其後,望着他每個動作,我的眉頭越擰越緊,心卻是越跳越澎湃。

「怎地了?」他將最後一縷髮絲梳了上去,側頭瞥向我,嘴角露出嫣然一笑,登時令人迷惑。

他,還是那樣的美,美得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虛還是實,他就仿若仙子一般,讓人活得不切實際。

東方夔發現我的不對,站起身子,走到了我面前,他蘧起了眉頭,「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去宣太醫!」

看他欲轉身,我趕忙拉扯住他的手臂,「不要!」看他臉上閃過一抹擔憂,我忙着解釋道,「你……」我欲言又止,「夔,你能不能掐我一下?」

他扭過身子,正面向我,稍彎下身,用雙手托起我的臉頰,「到底發生了何事?」

我撅了下嘴,「我只是不相信現下是事實,你能不能掐下我的臉?」

東方夔頓時幡然醒悟,他無奈地搖頭笑了下,趁着我恍神之際,將頭壓下,絲絲涼涼地溫柔觸感,這事專屬於他的,「如何?可還覺得有假?若是再不相信,一會兒太醫過來,你可再問問他。」

「我又沒有病,幹嘛叫太醫來?」我疑惑道。

東方夔禁不住翻了個白眼,用手稍掐了下我的臉頰,不痛不癢,倒有幾分的寵溺之感,「不要對我講,睡了一宿,卻連自己懷了我的孩子皆不記得了?」

我愣了愣,剎那瞪大了眼眸,「我……」張口結舌,「我有身孕了?」

正端著葯碗走進來的兩個丫鬟一聽,亦是捧腹大笑了起來,「看是夫人當真睡糊塗了!」

我睡糊塗了嗎?可那明明是夢啊?現下到底怎麼回事?到底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呢?我攪起了眉頭,可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一切就彷彿一個奇迹,好似上天再給我的一次機會一般。我小心翼翼地把握著,生怕上天一個大怒,會將所有的美好從新收回,那日,我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賴著東方夔,寸步不離他身側,總是痴痴地傻笑。

不知不覺中,又是入了冬,樹木早已突兀,房頂、地面之上無不顯得冰冷而乾燥,呼呼的冷風不時襲來,屋內再次升起了手爐。經過昨夜的鵝毛般大雪降落,霎那間,蕭索的世界變得銀裝素裹,彷彿潔凈了許多,皆是披起了白色狐裘斗篷,顯得那般高貴。

此時,院內喧囂聲一片,所有小廝和丫鬟們皆是出來堆雪。

「夫人,您看看,可喜?」小桃兒笑着問道。

我將厚重的門簾掀起,嘴角翹起,不停地點頭,「好看,好看,再將那圓臉的中間兒上插個紅椒,呵呵。」一晃眼,看到她們凍紅的雙手,禁不住又心疼不已,「小桃兒,插完了,就叫人都進來烤烤火吧。」

「沒事兒的,夫人,」小桃兒身上裹着厚重的衣裳,顯得甚是臃腫,臉蛋凍得紅撲撲的,看着很是鐵實,「奴婢在鄉下時,日日出去玩兒雪,這等算什麼,早皮實了。」

我一聽,甚是羨慕,「那我也試試看。」才欲抬起身子,偏被後面的丫頭給按住。

「夫人還是繞了奴婢們吧,奴婢的身子哪裏比得了您的?我們凍就凍著了,您就不成,仙不說主子心疼您,更主要的您現下有身孕,哪裏經得起這般折騰?」

我翻了個眼兒,心中哀嘆了口氣,想到,怎地現下每一個人的口吻皆和東方夔差不多?不禁令我懷疑他是不是特別囑咐了她們什麼?

「夫人,主子回來了!」一個小廝傳了一聲。

我『騰』地站起了身子,就是向外跑去,看到那抹頎長的身影,心頭不禁發喜。

似是聽到了急迫的腳步聲,東方夔抬起了頭,他蘧緊了眉頭,三步並兩步地向我迎來,不等我張開手臂,卻是上前一擁,將我摟入懷中,接着又是開始了每日的斥責之聲,「怎能這般跑動?外面地滑,走皆會將人摔個跟頭,你還來跑、莫非真要將我的膽嚇破了?」劈哩啪啦的,我權當在放炮,只是扭頭看着他的俊美臉頰,伸出小手兒描繪着他的五官。

東方夔終究無法抵擋我的『傻笑』,無奈下嘆了口氣,「若我出門個七日,怕是要為你憂死!」

我笑容一斂,「你要出門嗎?」

他點了點頭,「邊境叛亂,皇上還年幼,這帝王之位還不穩當,遂,本官自告奮勇到邊境殺敵!」

登時,我面色慘白,身子一凜,彷彿寒流入了血液。

「六兒?」東方夔憂心忡忡,他抱着我的身子趕緊進了屋,「六兒?」用手托着我的臉頰,試圖喚醒我的理智。

我的淚水忍不住再次決堤。

他更是急了,「來人,快去宣——」

不等他喊完,我伸手攔截道,「無礙的,無礙……」我將頭扎向他的懷中,「我,我僅是捨不得。」

他聽后不由得哂笑,眼底盡顯寵溺,用手揉着我的髮絲,「傻瓜,僅是七日而已,若是順利的話,或許我會提前。」

「能不能不要去?」我撅嘴道。

東方夔笑了笑,「平日裏你還不是與我說,要本官多照顧皇上嗎?現下我終究遂了你願,為他打一個太平天下,怎地你倒是不願起來了?」

我搖著頭,「我變卦了!」

「女人還真是善變!」他故意取笑道,然,嘴角的笑容卻更是多了幾分。

「我不要你親自去為他打天下,不是還有那麼多大臣嗎?大將軍幹什麼呢?幹嘛總是要你去?反正不行,你要在家陪我,不許外出。」我開始耍賴皮。

東方夔嘆了口氣,「我應你,」看我臉上一喜,又是說到,「待我回來后,定會寸步不離!」

我登時沮喪地耷拉下了腦袋,「這樣說來,還是要去嗎?」

他點了點頭,「六兒,不要不懂事,現下皇上新上任,自是有許多的民眾不服,遂,便會起亂,不過皆是手無寸鐵之人,不會怎樣於我的,況且現下這鄒子國內,耐餓大將軍們只是懂得帶兵打仗,一些權謀之策還是不太擅用。聰明如你,該是曉得了現下的局勢!」

我使勁撥愣著腦袋,「不,我不要,要麼我去找皇帝,親自與他說清楚。」一想到那個夢境,我的心就膽顫,現下縱然是要我硬闖皇宮,我亦是會去。

「六兒!」東方夔從後面攬住我的身子,「你到底怎麼了?」

我的嗓音禁不住哽咽了,「我……我不要你離開……」轉過身子,正面向他,「夔,答應我,可不可以放棄這權位,咱們退出朝政,不要再與他們爭鋒了,好不好?」我近乎於哀求。

東方夔俯視着我的淚眸,嘴角抽*動了兩下,眼眶亦是紅潤了起來,他伸出手指為我擦拭著,「待我將這件事情平息后,我應你!」

「為什麼一定要幫他們?」我聲嘶力竭地喊道,「往後他們愛怎樣就怎樣,不再與咱們相關聯。」

「六兒?」東方夔眸子微眯,棕綠的瞳孔變得漆黑,彷彿在探視着什麼,「告訴我,你知曉了什麼嗎?」

我吞咽着眼淚,抽抽噎噎的,我曉得現下的攔截對他定是無意義,可是古人有句話,夢境不能講出來!我害怕……

我搖了搖頭,「求你,夔,不要去,就在家陪我,好不好?」

他眉頭擰緊,好似猶豫了……那一夜,我們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我一夜無眠,瞪着雙眼,透過那搖擺的燭盞,望着他的美麗雙眸,描繪着他的高挺鼻樑,性感的嘴唇,凝脂一般的肌膚,令人愛不釋手。

我多不捨得,有多害怕,他可知曉嗎?明日的他會不會選擇離開?我更是清晰的曉得,面對我的如此激動,他已經困惑了……

夜已深,屋外再次飄起了鵝毛大雪,屋內的溫度驟然降了幾分,我畏縮著身子向他的胸前靠去,似是得到了感應,他將手臂伸出,緊緊地圈住我,相互汲取著身子上的溫暖。

「夔……」發自心底喊了一句,就此睡下了。

二日,天一明,我登時坐起了身子,看着旁邊空空如也的床榻,我的心頭一涼,像是瘋了一般到處尋找,「你們主子呢?他人呢?」

「夫人,夫人?」

「告訴我,他人呢?」

小桃兒怔嚇得呆立在院中,「主子一早兒就出門了!」

「為什麼你們不叫醒我?」我怒喊道,迎著風,淚水滑落了臉頰。

「不是我們……是主人說不要吵醒您的!」

「……」

日上三竿,我站在門框處,雙眸緊盯着那巷子口兒,一動不動。

「夫人還是回去吧,估摸著主子怎地也得三日後呢。」丫鬟們勸解道。

「夫人要不要先點補下肚子?」小桃兒端著托盤向我走來。

我不吱聲,任憑風吹打在我的身子上,雙手冰涼,身子僵硬,我僅是望着那巷子口。

小廝門面面相覷,無奈下只得將我周身放置更多的手爐,不停地燒,又不停地更換,甚是勤快,生怕我會有個不測。

日晒西山,漸入黃昏,我的心隨之一點點地蓋上了黑布,淚水控制不住地流了滿頰。

「咚咚咚!」一個穿着白色衣衫,留着滿臉的絡腮白色鬍鬚老者向這邊走來,「阿彌陀佛,不知小施主能夠化點緣?」

邊上的小廝沒有好氣道,「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竟是跑這兒來化緣?」

我耷拉着腦袋稍抬起了下,看向他手裏的缽,用袖子隨意擦拭了下臉頰,「小桃兒,將剛做好的那些膳食給他拿去!」

「那些是給夫人做的……」

不等她說完,我再次揚聲,「快去!」

「哦!」她不情願地接過了那缽,轉身去了。

「阿彌陀佛,謝謝小施主!」他微彎身,瞟了一眼我手上拿着的玉指環,不由得笑了笑,「施主在等人?」

我頷首。

這時,小桃兒已是折身走了回來,她將缽還給了他,「拿去。」

老者再次彎身,「緣分乃前世修來正果,前生一次回眸便換來今生的緣分,願施主好好珍惜!」說完,轉身走了開去。

「什麼胡亂之語啊,」小桃兒瞪了一眼,「我娘說了,那些個老和尚總是拿些深奧之語的那個幌子,好似貌似皆懂,其實什麼都不知,就是一種江湖的騙術而已。」

「你懂什麼,不要亂說。」

「莫非你信?」

「不是啊,我是說夫人……」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登時吵嚷了開來。

「不要說話!」我突然大喊了出來,伸手制止他們出聲,所有人為之一愣,趕忙噤聲。

「聽到了嗎?」

「夫人,是什麼啊?」小桃兒疑惑道。

「馬蹄聲!」我嘴角翹起,眼眸看向前方,漸漸地從黑暗地巷子中駛來了車輿,那華麗之樣式難以去形容,四角上栓有精美玉佩,在顛簸之中,相互碰擊,發出『聽聽聽』的清脆之響,彷彿那美妙動聽的隱約。

「真是的主子啊?」其他的小廝和丫鬟們接連跳了起來。

我歡快地奔上前去,「夔?」喊叫道。

馬車在小德子的吆喝下停駛了下來,車簾掀起,果不其然,東方夔身着著一襲朝服,顯得那般卓越超群,他頎長的身子傲然挺立,那般卓爾不凡。

我撲上前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向他胸前蹭去。

眾人在後面不禁掩嘴而笑。

東方夔無奈地伸手摟着我的腰際,輕聲哄道,「哭個什麼,不過是晚回來會兒,我不是叫人通知你了嗎?」

「哪……哪裏有人?」我撅嘴抱怨道。

「我叫小盒子先回來的。」東方夔登時臉上現出了惱怒之色,「來人,將小盒子叫來。」

「回主子,小盒子一直還未歸!」小桃兒斗膽回道。

就在這時,後面突然傳來了一道尖聲,「主……主子,奴才知錯,」小盒子跑商前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奴才本應及時回報夫人的,但途中家中大哥來尋,恰巧遇見,說是家中有了急事,遂才給耽誤了,還請主子饒罪!」

東方夔登時臉上一凜,還未等他下滑喊出,我插話道,「罷了,你回來就好,說他們有什麼用,況且他是家中有急事,與咱們一樣。」一句『咱們』仿若是將我和他劃為了一起。

他聽后嘴角的笑靨更是展開,他用手為我捋著臉頰上的髮絲,眼神充滿了柔和,「就這樣坐着等了一日?」

我點了點頭,「看見你回來,我才安心。」

「我若去了七日,莫非你還要……?」

「那我等七日!」還不吃不喝,他若不歸來,我就一輩子等著。

似是感受到我的決心,他的眼眶不禁濕潤,用唇輕輕地吻向我的額頭,「傻瓜!」用自己的身子溫暖着我的冰涼。

半晌,待我們進了屋,我靠向他的胸前,禁不住問道,「你怎地會回來?」

東方夔俯視着我的面頰,嘴角微勾,「昨夜的你,令我不安,一宿沒睡,相信你這小東西定是因我離開而折磨自己身子。」看我再次流淚,他伸手為我擦拭著,「不管你曉得什麼,我很是明確,你是為了我好,我信你!」

「遂……」我抬起了眼眸,「你就向皇上說明,並令他人去邊境?」

東方夔笑了笑,「不是說要我與你一起退隱朝政嗎?」

我表情一怔,「你是說……」

「打從今兒起,你我就遠離了朝政,一起去闖蕩江湖,作一對兒平凡的夫妻,養兒育女。」他眸光忽閃,看向我微微隆起的肚子,「那時,咱們要兒女成群,六兒要爭氣啊!」

我若有其事的點了下頭,但再一細想,「不對啊?怎地就我一個人爭氣?」

「哈哈……」東方夔望着擰眉的我,不禁笑不可遏,「我的小呆瓜!」

屋內的祥和溫馨的氣氛感染了外面正打掃的丫鬟和奴才們,他們跟隨着手舞足蹈了起來。

後續之夫唱婦隨(一)

三年後,麒麟國。

在京城的西北角落,有一座佔地快要千坪的房屋,其建築風格好比皇宮,四角飛檐,仙鶴展翅,扭脖回望,廊柱更是以大理石而砌,外圍鍍金,上雕有麒麟,甚是威猛。偌大的院落,呈現『四面楚歌』之勢,北向為正廂房,南向是書房,東西兩向是按照東方夔所設置,為其子孫後代所設,後院兒還設有四個房屋,是為廚娘和小廝門準備的。

在京城重地,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所人家的存在,人人皆傳,這戶的男主人是個俊美無濤、世間少有的男子,但性格暴戾,相反,女主人卻是個溫柔似水,卻長相平凡的女子,二人相得益彰,當然,這是老一代的人這樣來形容,對於年輕的女子們則是說道,『這不是糟蹋了那男子嗎?』而男子們則說,『能有此妻,夫復何求?』

但是,當這戶人家夫妻兩人相攜出來之時,剛還探頭探腦的那些個百姓們一溜煙兒,卻又跑得無影無蹤。

「你瞧瞧,都是你嚇的!」我瞪了一眼身側的東方夔,禁不住責怪道。

他狹長的鳳眸微眯,「怎地是我嚇的?分明是他們做賊心虛!」臉上並非閃過一絲愧疚,反而講得很是有理。

「還敢狡辯?」我置聲道,雙手叉腰,頓住在門口處,面向他,「你看看你,橫眉冷對,嘴角平搭,那雙眉眼都萬分凌厲,他們並非是你的敵人,而是可愛親切的老百姓!」

東方夔俯視着我的面頰,他嘴角微搐,「可我哪裏也看不出他們可愛之樣,喜歡探聽人家的閑雜瑣事,喜歡在人背後嚼碎嘴子,還不忘再傳點小道兒消息,不看人家被搞得雞犬不寧,他們是不罷休!」

「喂,你不要因為人家指出你逛窯子,你就心存恨意!」我怒喊道。

「我說了,那是因為公事。」東方夔無奈地嘆了口氣。

「公事?」我揚起了眉宇,「若是公事,有必要非得去逛窯子嗎?」

「好了好了,都過去一個月了,怎地還舊事重提。」東方夔欲上前攬我身子,被我使勁一撥愣,擺出一個『我認識你嗎』的表情。

「爹,娘?」這時從後面的大門處跑過來一個快約有三歲大的女娃,她紅撲撲的臉蛋兒甚是討喜,一雙棕綠的眸子看上起很是靈動,她揪着我的袖口,咧嘴笑道,「買糖塊吃,買糖葫蘆,還要……要核桃酥,呃還有……」

那饞嘴的模樣活活就像是我曾經對東方夔討嘴時的樣子,我莫名地臉一紅,而站在我對面的東方夔卻是嘴角勾起,暗笑了起來,他走上前來,彎身,一把將女娃抱了起來,「往後若是湘兒想要吃什麼,讓管家帶你買去。」

女娃一聽,登時立現驚喜,「爹爹好!」抱着他的脖子猛『啃』了兩口,將口水沾了他一臉,待再一細想,「可娘親……」又撅嘴看向我,那水汪汪的眼神彷彿着實委屈。

我的心一揪,雖是有埋怨,畢竟真正的惡魔是他的爹爹,憑啥子在孩子面前我要裝黑臉?都怪東方夔,從此害我顯威上了癮!罷了,孩子總歸是要立下規矩的,夫妻二人間必得有一人犧牲些。

「一月一次!」這已是我最大的寬限。

「咯咯,娘親真好!」小手兒卻是攀上她爹爹的脖頸,再次一『啵』!

我咬牙憤恨地瞪着東方夔,心底罵他『小人得志』,真是佔盡了便宜,而他顯然沒有將我當回事,還假裝視若無睹,當着我的面兒愈加和女兒笑得開懷。

哼,越是這樣,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這日一早兒,正當我要出門之時,小桃兒急匆匆i跑向我跟前,「夫……夫人,」他氣喘吁吁地,「主子……又被那柳大人給帶走了!」

「是上次來的那個柳大人?」我問道。

小桃兒忙點着頭。

我登時怒不可遏,才欲提腳向翠玉樓,眼珠兒一轉,「小桃兒,將小姐梳洗一番,一會兒給帶過去!」

「帶,帶哪兒?」小桃不敢置信地再問一遍。

我笑了笑,「你主子去哪,我們就跟哪兒!」說完,不等她吱聲,我轉身走去翠玉樓。

翠玉樓是這裏最大的妓院,這裏的姑娘更是貌若仙子,其中有一名花魁叫『鳳鳳』,據說是長相極其艷麗,有『傾城佳人』之稱,然,因其賣藝不賣身,遂甚少人見過真實面貌,就連皇上幾次民間暗訪,試圖欲接近那鳳鳳,偏不得她的同意,可見此女子是剛烈之人。

望着門口處那絡繹不絕的客人,趁著人多之際,我偷溜了進去。

「哎?你哪兒的?」這時一名夥計拉扯住我的衣袖,他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著。

我耷拉着腦袋,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是新來的!」

「新來的?」那夥計眉頭一皺,「那怎地還沒有換衣裳呢?」說話間,他轉身從後面的柜子裏抽出一件綠色粗布長裙,「快點去換,沒看着人正多著呢,少偷懶兒!」

我手捧着衣裳,不停地點頭,「是,是!」

不一會兒,再次出來之時,我已是儼然成為了這裏的一名伺候人的奴婢。

「哎,新來的,將這三杯茶給二樓三個雅間兒送去!」

我頷首,「是!」端起東西來有模有樣,我小心翼翼地走着,還不忘顧盼左右,生怕會錯過東方夔的身影。到了二樓,我逐一推著門扉。

一間兒,一對男女正在床弟間裸身交織,聽到響動,女子大聲喊叫,男子破口大罵,我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二間兒,五名男子正圍坐在一團,好似在斗著骰子,邊上各有一美女相伴,衣衫敞開,艷麗異常,其享受自是不用多說,看我進來時,大吆喝一聲,「再給我們上點好菜來!」

三間兒,有一名男子端坐在床榻正中,其腿邊跪有一女子,掩面而泣,我見形勢不對,將茶盞放下就開走。

「站住!」孰料那男子開口道。

我身子一顫,「呃,那個……客官,小的已將這茶盞放在桌上,外面還有事兒,我……」

「這是十兩錢」說着一甩手,將錢袋扔到了我的腳邊,「給我們上三杯上好的茶水來!」

「三杯?」這明明只有兩個人嘛,更何況看那女子……似乎亦是不太好過!

「少廢話,快點兒!」

我怔嚇住,連忙點頭,走了出去,至此沒有再去闖四間和五間兒。

再次推門進來時,卻是看到一副熱鬧場景,三名男子正圍坐圓桌之上,那虎背熊腰男子居中,另外兩名其中之一是樣貌清秀、有着『神童』之稱的柯才俊,另一位卻最是惹眼,無論其舉止還是談吐皆是那般引人注目,更別提他的俊美面容,不用多說,此人正是我今日來此的緣由,亦是我的親親夫君!

這時,門再次『吱呀』一聲,一名女子身着粉色薄衫,烏黑髮絲宛若綢緞般任其垂瀉,隨着她婀娜的步伐,輕輕擺盪,那般美妙動人,她模樣長得甚是可人,峨眉淡掃,小巧的鼻子,櫻桃小嘴兒,紅頰滿面,猶如含苞待放的桃花般,一雙杏眼兒顯露一絲淡淡地哀傷,仿若能令天下間所有男子為之動心。

「鳳奴給各位爺請安!」她微欠了個身。

屋內三位男子聽見響動,無不向門扉這裏投來目光,煞時雙眸忽閃,好似迷了神智,僅有……東方夔眼底露出那不易察覺的怒意。

「呵呵,也僅有東方夔在的時候才能請動鳳姑娘啊!」虎背熊腰男子取笑道。

那鳳姑娘倒是亦不回駁,只是淺淺地回瞥了一眼東方夔,雙頰愈加酡紅。

「得了,今兒個可不是看你們倆眉目傳情的!」柯才俊將摺扇打開,假意帥氣地扇著風,「來啊,上茶!」

我僵硬地身子像是穿過了一抹電流,煞時驚醒了過來,趕緊地走上前去,始終耷拉着腦袋,將茶盞逐一奉上。

「看似還少了一碗?」柯才俊瞟了一眼東方夔,「依照我看,東方公子乾脆就和鳳姑娘用一個,湊合下得了!」

未等東方夔吱聲,我『不小心』地將托盤、連帶着東方夔面前的茶盞一起垂落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哎?你這丫頭?」虎背熊腰男子面露兇狠。

「對,對不起,」我連忙道著歉,「我去再給您換上一個新的。」折身,就跨了出去。

還沒有等到了樓下,手臂驀地傳來一道力量,拽着我就是向最後一個雅間兒走去,裏面正喝茶的客人猛然抬起了頭,再一看,「東方大人?呃……東方夫人!」

東方夔陰沉着面容,他俯視着我,「幹嘛跑這裏來?」

我抬起腦袋,「這叫『夫唱婦隨』,憑什麼你能來,我就不能!」

「你馬上給我回家!」東方夔不容商量地怒喊道,「麻煩柳大人送內人回去。」

「不要!」我一側身穩穩地坐在了椅上,「我-不-要!」語氣甚是堅定。

「不許胡鬧!」東方夔蘧起了眉頭,「回去,這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呃……」那柳大人聽到我們的爭吵,臉上現出了愧疚之色,他躬身走到了我們面前,和顏悅色地笑道,「東方夫人怕是誤會大人了,其實皆是老夫求着東方大人為在下破這一『梅花印』案子的。」

「梅花印?」我揚起了眉宇,「可是前不久那連環殺人案?」

「正是。」柳大人頷首,「現下那殺人兇手還逍遙法外,而下官有消息傳來,此兇手與翠玉樓的一女子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遂,你們要將它查出?」我不禁懷疑地看向東方夔,眼神中盡顯著不敢置信,畢竟他從未有過熱心去做這等好事。

「呵呵,不瞞夫人說,其實……那兇手下一步要殺的可能將是富貴人家的夫人了。」柳大人一句話,登時點醒了我的疑惑。

這樣說來,東方夔今日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我的安全着想?

我驀地瞪大了眼睛,與東方夔好看的雙眸相對視,他依然嚴肅著面孔,一雙漆黑的眸子寫滿了憤怒,「你不信任於我?」話語中多了一絲的危險氣息。

我支吾了一聲,自知他即將要爆發,瞟了一眼那早已有所預感的柳大人,不知何時他已是躲到了離我們最遠之處,我趕緊地站起了身,故意討好地笑道,「相公,」臉色依舊難看,「夔……」柔到自己都有些個發麻,「那個……我亦是擔憂你,更何況你長得這般美,你能讓我如何安心嘛!」

他粗重的氣息稍有所和緩,「縱然我與你講了,只怕你亦是難以安分。」

我偷偷一笑,「咯咯,相公還真是了解我,我啊可是想了三哥作戰方法呢……」剛一得意,抬頭間看到他愈加難看的面容,登時閉上了嘴,剎那變成一副苦相,「那個夔,正所謂夫妻之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我同甘共苦,」雖然說總是吃他的,喝他的,還有穿他的,從來是衣食無憂,基本上說來是只有『甘』沒有『苦』。「現下你因我的事情而正奔走忙碌,作為妻子的我,又如何能坐以待斃?當然是要捍衛自己的親親相公了!」我說得一副大義凜然之勢。

躲在後面的柳大人笑了笑,「呵呵,東方夫人倒是不必了,聽說您不僅不會武功,況且還有……」『惹是生非的本事』七字未講出,一瞥頭,正對上東方夔投來的懾人之光,登時怔嚇得閉上了嘴。

東方夔可是出了名的護妻護得緊,他的妻他可以說,但他人休想從口中說出一個『不』字來,甚至掛上他妻子的名兒,皆是別想再有好日子過。曾經只是聽說,現下算是見識了。柳大人忙用袖子擦拭了下額頭上的汗水,用雙手撫著胸前那『噗通噗通』毫無規律的跳動心臟。

我用雙手樓主他的胳膊,「夔,求你了,在家真的很無聊,憋都快憋死了,偶爾讓我出來放放風嘛!」我撅嘴哀求道,不時地還用眼淚來夾攻,「你若再不應,那我帶着……湘兒就回娘家!」

「娘……娘家?」東方夔終究忍不住『噗哧』一聲爆笑了出來。

我登時臊紅了臉頰,天知道,我又是犯了個多麼低級的笑話!不過想想也怪委屈的,人家妻子都是有兩個家,一個夫家,一個娘家,我倒是好,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家,他既是我娘家人,又是我夫家人!說出來皆是無人敢信。

東方夔無奈地攬住我身子,旋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皆做了孩子娘了,怎地沒有一點成熟?」眼底儘是顯著寵溺,「人家是一個妻,一個兒,本官府上倒是兩個兒!」

「哪有,」我駁斥,「怎地來說,我皆是要比湘兒聰明啊!」

「依我看,不分高下!」他依舊柔笑着。

「胡說,怎可能有娘親和三歲娃兒是一個智商的?」

「你不就是?」

我驀地撅高了嘴,「不與你理論了。」我才欲站身,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道敲門之聲。

「進來。」東方夔揚聲喊道。

孰料,門推開,竟是小德子,後面還跟着小桃兒和……湘兒!

「湘兒?」東方夔分外驚訝,他揚眉瞥了我一眼,看我愧疚地低垂下了腦袋,他再次搖了下頭。

湘兒望見我和東方夔后,臉上又像是每日一般,立現出可愛的笑靨,「爹爹,爹爹……」這回倒好,連『娘』亦是不再叫了!

不行,我突然間暗下決定,絕對不能再讓湘兒被東方夔寵了,若是再過了兩三年,只怕我這娘是要變成昔日的『東方夔』了!必要好好地改善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了!人人皆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襖,如何會成為父親的了呢?

這日過後,為了能儘快破案,在我的一再要求下,終究東方夔應了我,但有一點,只許十日,過了十日,就必須與他回府。

當然,這話說得實在是虛假,因為這十日我們分明是寸步不離,當夜,與我那一床的丫鬟『離奇失蹤』,再一晃眼,卻是東方夔潛入了我被中!而白日裏,更是頻頻在我眼前閃現,就仿若戴在我指尖的那個指環。

「鳳姑娘,您的茶沏好了。」我將茶盞放在了圓桌上。

「綾兒?」正坐在梳妝台上的女子柔聲叫道,她看向我,「過來幫我一下。」

我將托盤放下,走山前去,用手為她捋著青絲,「鳳姑娘的髮絲真好,上天亦是不公平了,怎地有人集所有美好於一身,卻有人平平凡凡,沒有任何突出。」

鳳姑娘透過銅鏡看向我,不由得輕輕一笑,「瞧你這小丫頭,嘴皮子好會說。」她銀鈴般的嗓音聽起來甚是悅耳,「看你年紀不大,怕是才十六吧?」

十六?呃……二十了,還是一個三歲大孩子的娘親!

可現下假身份的我,不能吐實言,我頷首,「姑娘呢?」

她擦了擦胭脂,將臉色看起來更紅潤,嘴角漸露苦澀笑意,「像我們這種女子,哪裏還來得年齡之說,若是混得好,就嫁與富貴人家作個妾,混得不好,就在這裏呆上一輩子!」

我的笑容隨之收斂,心下為之一痛,「姑娘何必這般說自己!」

「你還小,不懂這些。」她站起身子,展開了雙臂,微微轉上一圈,登時一股脂粉香氣撲鼻而來,剎那間,好似一直粉蝶翩翩起舞,「如何?這身打扮還算是體面?」

「好看,姑娘穿什麼都好看。」我拍掌道。

她微微一笑,定住腳,再次通過銅鏡審度了一番自己的容貌,「縱然再好看,亦是難以收復某人的心。」

後續之夫唱婦隨(二)

「鳳姑娘,」一個小丫鬟推門而入,「東方公子來了!」

「今兒個怎地這樣早就來了?」鳳姑娘眉頭一擰,着實慌亂了起來,不時地檢查自己的衣着,又是看了看自己的頭飾,「綾兒,看起來可好?」

我征愣了下,「呃……好!」

話才一講完,她卻踩着婀娜步伐邁出,我趕忙尾隨了出去。

二樓三個雅間兒。

「來來來,東方公子,祝你我合作愉快!」面前一油頭粉面男子端著酒碗,揚聲笑着說道,仰脖,一飲而盡。

「錢莊主何必喝得這麼急,」東方夔不緊不慢地笑道,他瞥了一眼正走入的鳳姑娘,稍將眼神向左瞥了下,漆黑的眸子變得深邃,「不妨讓鳳姑娘給您彈上一曲,亦好來助助興!」

「呵呵,怎敢奢望有這個榮幸啊。」錢莊主望着那正徐徐走入的鳳姑娘,眼珠子皆是快要拔不出來。

東方夔笑了笑,招手叫人擺好了琴和墩子,用眼神示意鳳姑娘,她微微頷首,走上前去,用纖纖玉指隨意調了下音,與東方夔對視了一眼,雙頰微紅,便垂首演奏了起來。

我悄悄走到了東方夔的身側,或許該是說他用眼神『命令』我站在這裏,似是看我站着累了,他就偶爾將身子向後傾,試圖讓我的腰找到支撐,偷上一會兒懶兒,而那錢莊主或許是太過專註於鳳姑娘的美貌與琴技,遂一直未注意我和東方夔的私下小動作。

半晌,曲調平息了下來,鳳姑娘站起了身子,再次躬身,「奴,給東方大人進杯酒!」才是邁了兩步,不料東方夔卻是笑着回絕道,「還請鳳姑娘給錢莊主斟杯酒,遠道而來,不可怠慢了。」說着,又是傳來了一道敲門之聲,從外走入了一名看起來甚是清秀的女子,那女子在東方夔面前彎身,「奴給東方大爺敬酒!」

「呵呵,」東方夔故意笑得大聲,「才不過兩日,就學會了這等**話語?」

女子雙頰變得酡紅,「大爺儘是取笑奴!」漆黑的雙眸卻是閃著一抹惑人的眼神。

我瞥向鳳姑娘,此時她的面容好似僵住了一般,一雙杏眸寫滿了無限地哀傷。而那靠近東方夔的嬌小女子卻正是前兩日新來的女孩兒,雖是沒有鳳鳳的美貌,但卻甚是活潑。

我一見如此,心中亦是不免泛起了酸意,畢竟誰願意瞧見自家相公被這樣多女子爭着,為了一泄心頭之恨,我偷偷用手掐了下東方夔的手腕。

而他倒好,仿若無事般,繼續面露笑意,他對着那新來女子說道,「這兩日可是還習慣了?」

「一切皆好,媽媽待奴也好,姐妹們也甚是照顧於我。」女子一面笑着回道,一面仔細地為東方夔斟酒,「時不時地還有東方公子您的照顧,奴真是萬分寵幸。」

「呵呵……」東方夔揚聲笑了笑。

「就知曉東方公子的魅力無邊,連個新來的小丫頭都這樣對你服帖,」錢莊主不禁感慨道,「我若有東方公子這般容貌,只怕是早已妻妾成群,還跑個什麼翠玉樓,寶玉樓啊,呵呵。」

東方夔棕綠的眸子忽閃了下,沒有吱聲。

而那鳳姑娘面如死灰一般地替錢莊主斟上了酒,就因身體不適,退了下去,我心中甚是擔憂,趕忙跟去。

孰料,她一路跑回屋內,撲到床榻之上,掩面哭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為什麼……」

「鳳姑娘?」我輕聲勸慰道。

後進入的老鴇皺着眉頭,手上拿着絹子,「哎呀,哭個什麼勁兒啊,這東方公子是何等之人,你以為你這等姿色就能令他對你臣服?你也不看看他是何等容貌。他若是女子,你們無一人能及。且說他家財萬貫,權勢顯赫,雖是無人能知他到底是何等身份,但看那些名流商賈和縣令對他的俯首之勢,你還不曉得?」老鴇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去倒茶,我趕緊走到了邊上的圓桌,斟茶,又走回了床榻側,「這些你又不是不曉得,來了快有兩年之久了,你說說你,到底在為誰守身若玉啊?到時真的風燭殘年了,看你還拿什麼去賺錢。」

「出去,出去啊……」鳳姑娘哭喊道。

「哎,不知道你這腦子怎麼轉的,瞧瞧那新來的丫頭,人家才用一日就能令東方公子歡喜,你啊,已是被人厭棄了的,你不付諸於身體,哪個男人還有這份閑心再肯花銀子到你身上?」說完,那老鴇甩手走出。

我望着床榻上正哭成淚海一般的人兒,心頭一陣自發揪。

是夜,當我正息燭欲睡,身後又是傳來往日的那般開窗動靜,我不用瞥頭即知是誰。似是發現我沒有吱聲,東方夔有些疑惑道,「今兒個是怎地了?」

我將枕頭一撤,不給他枕,徑自扭頭向牆壁上靠去。

東方夔哪裏肯容我得逞,他用手臂一圈,將我攬入懷中,用雙指掐起我的下巴,「發生了何事?」

我瞪了他一眼,「還能有何事?你心裏明鏡!」

他悠然一笑,「是白日裏那丫頭?」看我沒有吱聲,他徑自解釋道,「這個丫頭可不能小視,她來得正是這緊張時候,能不引起人懷疑嗎?更何況,她哪裏像是被人脅迫來的,哪一個女子進來后不是先哭得你死我活,而她倒好,不過才一日就懂得收買男人心。」

「怎地?你嘗過了?」我話語中帶着一抹酸意。

東方夔嘴角的笑意愈深,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的眸子,搖了搖頭,「我發誓,絕對不敢違背我的妻子!」

莫名地我的心一震,好似受到了撞擊一般,為剛剛的問話感到一抹羞愧。彷彿我不信任他對我的忠誠。其實剛剛這般衝動,亦是不滿他對鳳姑娘這般狠心。

「那你……」

未等我話說完,東方夔伸指掐了下我的鼻頭,「你啊,老毛病不改,非得看到你自己相公被那女子纏身了你才肯罷休嗎?」

「不是啊……」我撅嘴,「你若是無意,何苦一開始就給人家希望?」

「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對每一個人都在笑啊,誰也沒有偏袒,人人均分,若說是她誤解了,那我又有什麼罪?」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心頭一作想,是啊,他從未在鳳姑娘面前表現的比別人多一份喜愛啊,哎,原來一切皆是那鳳姑娘落花有意,流水卻無情!

「六兒,」東方夔將頭壓下,輕柔地嗓音聽來有幾分的動情,他的手不規矩地在我身子上摸索著,「六兒。」

我試圖想要躲開,來回推拒著,「這裏不成,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

「我保證不會動靜很大!」他信誓旦旦地對我發誓道,棕綠的眸子寫滿了笑意,彷彿一顆亮眼的夜明珠,迷惑着我。

我嘟著嘴,左望望,右瞧瞧,臉上現出為難,「可……這裏可挨着鳳姑娘屋子啊,若是聽見了……」

「那又如何?你是我妻,我是你夫,做這等事本該合情合理,若不是你非要到這邊來,咱們何苦這般畏畏縮縮?聽見了就聽見了,若是有了紕漏,大不了我將你帶回府上!」

「事情還沒有查出,我不回府上!」我倔強道。

「越來越危險,我怕你……」

未等他說完,我回駁道,「要麼你就與我一起離開?」

兩人四眸相對,望着彼此那堅毅的眼神,東方夔無奈地笑了笑,他伸出手來,輕輕地為我捋著散亂的髮絲,掩到了耳後,「六兒,」柔聲道,「你與我的這三年來,真是從未想過的那般幸福,我惜,甚至不捨得讓它有一份的流失,遂,就為了維護它,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我的心一顫,莫名地感動,眼眶禁不住濕潤了起來,「既是你可以,我亦可以!」

東方夔微低頭,他用柔軟地唇吻着我正掉下的淚水,「傻瓜,想要幫忙,要量力而行!」感覺我的呼吸稍有所急促,他借勢沿着我的臉頰一路向下,絲絲柔柔地,好似那冰涼而柔軟的冰糕在身子上滑動着,那般舒適,令人忍不住開始呻吟,他試圖見動作放緩,抬着頭,望着我因愉悅而表情豐富的面容,眼底盡顯出愛憐與疼惜之色。

月光悄悄地從雲層後端爬了出來,照耀着整個大地一片亮堂,將小屋內的兩人相互交織的**身影映在窗紙上,那般柔美而和諧……

「我哪裏不識相了?」

「你勾三搭四,還搶別人的東西,就是不識相!」

「呵呵,」新來的女子冷笑着,「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年紀了,不說你自己已經沒有了魅力,到說起我來,怎地,嫉妒?」

「你……」鳳姑娘雙眸炯瞪,「我不管你怎樣,將手裏東西還給我。」

「誰說這是東方公子給你的?沒看到他一大早兒叫人送來東西,是放到樓下的嗎?又沒指名道姓地說是給你鳳鳳。所以這般說來,誰先拿着,便是誰的東西。」

「……」

在門口望着這一切的我,不禁有些個惱怒,到底東方夔又是下得哪步棋?莫非他願意看着兩個青樓絕艷女子為他爭風吃醋?我將手上的空托盤向地上一摔。

「哎喲,我說你這笨丫頭,手腳不利索就罷了,現下還敢給我摔東西,是不是想要砸死我啊?」老鴇從樓梯上走了過來,不巧地是被我的托盤給壓到了腳面。

我一見,趕緊地低頭哈腰,「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那老鴇瞥了一眼屋內,一股腦兒將所有怨氣撒到了我身子上,她破口大罵,「我真是瞎了眼了,養了你們這群無用的東西,賺不到半個銅子兒就算了,還敢給我鬧事。」才欲揚手掐向我的手臂。

這時從遠處行來一名男子,他扇著紙扇,「哈哈,媽媽可真是閑心啊。」

老鴇一聽,扭頭看向下面,登時面露了喜色,「喲,今兒個什麼風將柯公子吹來了?」

「就是在這等閑風兒,」柯才俊走上樓來,順着那老鴇的肩膀瞥向我,「若是媽媽您覺得她是個賠錢的,何不賞錢給我當個使喚丫鬟呢,至少還能賣個人情。」

我着實慌了下,驀地抬起了頭,正是對上柯才俊打量的目光。

老鴇聽后一笑,「賠錢貨亦是買來的啊,哪一個不是我花了大筆銀子,你看看縱然沒有給她們好臉色,可身上那穿的,平日裏吃的,哪一樣少了她們,再者說來,往後不定誰會賺上大筆椅子呢!」

「呵呵,怎地,媽媽還怕我會虧了您銀子?」柯才俊將紙扇一合。

「這話怎說,柯公子見笑了。」老鴇連頷首,「若您瞧著順眼,便帶去,反正我這兒亦是嫌她礙事!」

「媽媽,」這時從屋內走出的鳳姑娘臉上現出一抹急色,「這丫鬟是跟着我的。」

「這……」老鴇假意為難了起來,「這可真是不巧啊。」

柯才俊巡視了一眼眾人,嘴角微牽,「既是鳳姑娘,本公子還敢哪裏去要啊,不過好iyige丫鬟,我以為這裏培訓出來的人,縱然再怎地懶散,亦是要比從街面上帶回去的勤快。」

「原來公子是想要圖個省事。」老鴇諂媚地笑了笑,「得,若是哪日您買好了丫鬟,帶到我這裏,我給您免費訓練一番。」

「哈哈……」

這一事兒算是徹底打過,當真是令我嚇得一身子冷汗。

我隨着鳳姑娘回到了雅閣,她坐在窗子旁,手中捧著那白色絹子,臉上表情哀怨,「綾兒,你說,為何男人總是三心兩意?」

我征愣了下,自知她說的我的親親相公。假意笑了笑,「姑娘此話不能這般講,不是天下間所有男子皆三心兩意,還是有一心一意之人。」

「可為何我總是遇不到呢?」她嘆了口氣,徑自端起了面前那杯茶,抿了口,又是望向我,「昨夜本想叫你的,可聽你房中好像有聲音……」

我的心一凜,「啊……啊?」

「別裝了,」鳳姑娘捂嘴偷笑,「我皆聽到了,怎地,想漢子了?」

「不……不是啊,」我臉頰臊紅,「是,是我家鄉下的相公來尋我!」

「你有相公?」鳳姑娘驀地瞪大了眼眸,一副不敢置信之樣。

我輕輕頷首。

鳳姑娘看我一副羞澀之樣,笑得愈加開懷,「媽媽可知道?」

我愣了下,搖了搖頭,「還沒講。」

「既是沒說,就不要講,」鳳姑娘漸漸收斂的笑意,「你與你相公說說,看是否能將你買回去,若是錢不夠的話,我再給你湊些,回到鄉下種個田,生個孩子,這倒也是個家,是個去路,總比這裏要好。」

我點了點頭,「姑娘呢?」

「我?」她苦笑了下,「還能怎樣,不過是一個殘花敗柳。」

「可姑娘只是賣藝不賣身啊?」

「說出去有誰會信?」她嘆了口氣,再次提起那條白色絹子,上面綉有一條麒麟,仔細看,左下角處還有一個『夔』字,我的心一顫,不再吱聲。

又是過了一日,正好趕上了乞巧節,這是當地的民俗,這日,素有女子們全都出來,手上提着燈籠,伴着月色到河畔、八角亭、樹林間去尋自己的心儀郎君,可向其表達心意,正所謂『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遂大部分男子會欣然同意。

這日一早兒,翠玉樓的姑娘們皆打扮得花枝招展,嘰嘰喳喳地好似那早起的鳴叫黃鸝,臉上塗抹著濃濃的胭脂,嘴上一點紅,腰間綴著玉飾和荷包,待看到心儀男子,欲準備相送。

夜色漸漸凝重,街面兩側掛的大紅燈籠隨風而擺,將街市映照得或紅或紫,煞是好看,各家女子們和男子摁皆聚集在了這裏,不寬的街道上,摩肩接踵,擁擠異常。我本還想要試圖去看猜燈謎遊戲,這回倒好,只是被卡在人群中央,根本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了。

「鳳姑娘?」我試圖拉扯住她的手,但礙於人太多,最終還是被斷開了。

我臉上現出了一抹急色,慌亂地望着四周,只覺得一陣子暈眩。

未待我身子后傾,驀地腰間傳來一道力量。

「我昨夜不是與你講了,今日不許出來!」劈頭就是蓋來一陣子臭罵,不用看即知此人是誰。

我耷拉着腦袋,好似一個認錯的小孩兒,「可……可我好奇嘛。」來了這裏快有一年了,去年他給我攔截在府里,看了我一夜,今年好不容易趕上了,偏偏又被他逮個正著。

「好奇?」東方夔沒有好氣地說道,她一手攬住我的腰,另一手將我周圍靠近的人撥開,「莫非一個我還難以讓你滿足?」

「不……不是好奇這個,」我賊賊地笑了笑,「是……」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大枱子,「好多好多的遊戲啊。」

東方夔俯視了我一眼,眼眸微眯,看我不像是作假,稍和緩了語氣,「量你也不敢!」說着,當中抱起了我,引起了周圍人的一陣子倒吸氣。

「喂,放下我啊。」我驚聲喊道,「這裏人這樣多。」

「既是你來了,該是會想到有這種後果。」

後續之夫唱婦隨(三)

不容我分說,他摟抱着我的身子就是想人潮擁擠地方邁去。

燈謎會上,人群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若不是東方夔與生俱來的威勢,令周圍之人不約而同地自動讓開,相信憑我自己再怎樣努力亦是徒勞無功。

「歡迎大夥兒來猜燈謎遊戲,一些歌姑娘給在場的男士們準備了不少的燈謎,若是哪位猜出來了,便是一個緣分的到來,呵呵,在下這月老亦是聯結了紅線,算是功德一件。」說話間,那老闆用眼神示意邊上的男孩兒拿上一個木匣子,「那現下在下就開始抽取了。」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所有男子個個摩拳擦掌,準備躍躍欲試,臉上閃著興奮之情。

我扭頭望望左,又瞧瞧右側,打量著周圍,好似一個撥浪鼓,無不有趣。

東方夔雙手護着我,他俯首在我耳畔問道,「你就愛那個詩投入到裏面了嗎?」

我怔了下,想到兩天前這個老頭兒到處徵集詩,恰巧也來到了翠玉樓,雖然我有寫,但款卻落得是鳳鳳,作想了一番,搖了搖頭。

他望着我笑了笑,沒有吱聲。

「各位,」那老闆打開抽取的紙張,「我說上聯,誰能對上下聯誰就接!」

「一對璧人留小影。」

聯一報出,男子們爭先恐後地喊叫了出來,然,畢竟下聯僅有一句最是相宜,最終還是文質彬彬男子得到了這個『緣分』。

「祥雲繞屋宇。」接二連三地開出上聯。

「……」

在旁側的我可謂是看得不亦樂乎,一會兒為耐餓女子們沒有找到心儀男子而心急,一會兒又看到一個佳人配上一個醜男時,心情不禁跌落,場面真是驚心動魄,畢竟誰也不知道出聯的女子是誰,是好看,還是難看,而女子們也猜測不到到底對上自己聯的男子又是長得何許模樣,甚至還有幾名女子在走上台時,還不免心生惋惜地望向我身後的親親相公。

「呵呵,這一聯兒有點難度,」那老頭兒笑得詭異,他將目光投向人群的右側,「當然難度配佳人,莫要怪在下沒有提醒各位公子們,能答出最好快搶答,畢竟良緣難等啊!」他將手中的紙張慢慢地打開,「白首齊眉鴛鴦比翼。」

念完,全場肅靜了下來,一個個愁容滿面,開始絞盡腦汁作想,半晌過去了,卻還無一人能答出來。

我耷拉着腦袋,身子莫名地緊張了起來,滴溜溜地眼珠子望着場上的男子們,心中不禁嘀咕著,有這樣難嗎?這還不是……

「六兒?」東方夔有些粗重的鼻息從我頭頂處傳來。

我身子一凜,自知隱瞞不過,禁不住扭頭笑嘻嘻地討好道,「呵呵,這個不是我寫的。」

「還說不是?」東方夔眉宇微擰,眼底現出一抹慍怒之色,「這個詩句是我與你曾經講過的!」

「我……我是說……是我寫的,但是名字卻是鳳鳳!」

「你說你替她寫的?」東方夔表情愈加冰冷。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呃……可以這樣講。」

「給我個理由。」他雙眸微眯。

「啊?理由?」我驚訝了下,「這個……其實那日她正好在為客人彈琴,我怕她錯過機會,遂便幫她寫了一個。」確切地說,是希望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良緣,不要被我的親親相公給傷害了,亦算是一種彌補吧。

東方夔目不轉睛地盯着我,他深邃的眸子好似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害得我越發心虛了起來,他嘴角微牽,「若我今日未遇見你,恰巧我又參加了這燈謎,聽到了這上聯,又對了出來,你該是在旁側拍掌祝賀了嗎?」

「我……」不由得就愛那個空閑的雙手向他手臂一抓,撅嘴道,「你敢!」

他俯視着我,漆黑呃眸子又是變得棕綠,搖頭僅是笑着,再次將我身子向懷中攬了攬。

「真的無人來對嗎?」老頭兒皺起眉頭,又是等了會兒,「若是這般,那還真是可惜了……」

「在下倒是有一聯,不知對與否?」這時一名搖扇男子走上前來,待一看,竟是柯才俊,他風度翩翩,一襲白衣,若是沒有東方夔比照,今夜的他倒亦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公子說說看。」老頭兒伸手道。

「上聯:白首齊眉鴛鴦比翼,下聯:慶陽奇瑞桃李同心!」

男子一說完,登時滿堂喝彩之聲,待老頭兒笑着將鳳鳳請上台之時,所有男子無不抱頭痛惜,當真是錯失了一道良緣。

兩人站在一起,皆是穿着白色衣衫,一個貌若潘安,一個好比西施,男才女貌,又男才女貌,相得益彰,無不令人感慨,望塵莫及。可女子眼底的那抹失望之色還是難以掩藏,她抬頭瞥望向站在我身後的東方夔,盡顯出凄楚哀怨,惹人憐惜。

「呵呵,恭喜鳳姑娘啊!」翠玉樓的姐妹們簇擁了上來,望着這對璧人,徑自取笑道,「姐姐喜得良緣。」

鳳姑娘未吱聲,瞥了一眼在旁側的柯才俊,不禁邁著婀娜步伐向我們這出走來,「綾兒?」

「啊……鳳……鳳姑娘?」我假意驚訝道,殊不知自己現下腰間還被東方夔緊摟着。

後面的人皆跟了過來,他們臉上現出一抹訝異之色,「你們……綾兒丫頭和東方公子怎地會……在一起?」

我身子顫了下,還未待我躲閃開,東方夔將一隻手撤開,卻是按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無法跳開,他沖眾人展開了一抹嫣然阿德笑意,「在下去翠玉樓時見過綾兒姑娘幾回,頗有印象,今日恰巧在鬧事相迎,想必是緣分使然。」

「緣分?」眾人再次一愣,面面相覷,誰人皆不敢相信我這等風姿之人能使得東方夔看上,畢竟誰會捨棄牡丹而選擇小草?

「呵呵,依我看,是東方公子破費了苦心。」柯才俊扇著紙扇,瞧了我一眼,用手捂著自己嘴角的那抹淤青,「不過是想借用個兩日,何必下手這般狠厲?」

「柯公子,你……」大家更是怔住,皆是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何事。而在不遠處站立的鳳姑娘卻是面如死灰一般,煞白煞白的。

「來來來,大家快點去看啊,機會不容錯過,姑娘們趕緊到河邊聚集,投放紙船了……」一名男子大聲吆喝着。

一聽到放紙船,我就興奮了起來,「我要去——」

才是邁了兩步,卻又被東方夔給提了回來,「現在是幾時了?該是收斂下玩心了。」

望着他嚴肅的面容,我撅嘴哀求道,「最後一個,我保證看最後一個!」

他終究抵擋不過,無奈地嘆了口氣,將自己身子斗篷解下,輕輕為我披上,又慢動作地系好,「最多再半個時辰。」

「哦。」我表情看似哀怨,還不時地扭頭回望,「快點啊,人都去了,到時我又被擠到後面看不到了。」

「有我你怕什麼。」東方夔用手指輕掐了下我鼻頭,眼底盡顯著寵溺。

兩人的談話雖然低得只夠我們聽到,但那相互只見的動作卻那般令人匪夷所思,畢竟實是太過親昵了,哪裏有像是只見過幾次面的半熟之人。

不知道自己快要玩到什麼時候才回去,只隱約記得好似被某人抱着,耳畔處還不時地傳來東方夔往日般劈天蓋地指責之聲。在他面前,我好似永遠皆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

「你笑什麼?」鳳姑娘將髮釵放下,烏黑的髮絲垂瀉了下來,她扭頭望向我。

我怔了下,趕緊收斂了笑容。

她臉色不是甚好,「你什麼時候與東方公子這般熟悉的?」

我揚起了眉宇,就曉得她會問道這個問題,其實昨夜我就暗自責怪過東方夔,說他不該在這樣多人面前對我做出這般親密舉動,可他一點不知悔改,還大言不慚地說,你是我妻,莫非夫對妻親昵,還有錯?他還說,在這等青樓之地,若是不早些讓人知曉我是屬於誰的,相信那老鴇定會不知好歹,就愛那個我出賣了,遂,為了她人生命着想,還是要冒險暴露我與他的關係。

我支吾了兩聲,不禁咬了咬唇,「姑娘誤會了,昨夜我與姑娘失散后,便一人獨自閑逛,後來不巧有一個冒失鬼撞上來,幸好東方公子及時趕到,將我救了。」

「就這樣?」鳳姑娘微顯得驚訝,她盯向我的眸子。

我垂首,點頭,「不瞞姑娘,就這樣。」

她耷拉下眼皮,再次將臉頰對上銅鏡,邊是梳着,邊是狀元似的無意地問道,「你舊愛相公這兩日可還來過?」

我臉頰莫名地一紅,「是。」

「每夜?」

「恩!」

至此,她不再出聲,臉上的西戎稍稍多了一絲,好半晌,她才轉身拉過我的手道,「若是得空,回頭講你相公帶來與我見見。」

「姑娘,這……」我泛起了愁容。

「怎地,你還怕我將他吃了不成?」鳳姑娘掩嘴而笑,「你啊,放一百個心,若是你怕他會變心,這等男人就不值得你去相守。」

「我……我並非是這個意思。」只怕她見到后,會對我心生憎恨啊!

是夜。我躺在床榻上,藉著燭光扯著東方夔的面頰,「你說說你,幹嘛生得這副好皮相?」簡直天生就是惹是生非的面頰。

「莫非你看膩了?」東方夔將我的手拉下,不放開,卻反而拉入自己懷中把玩。

我搖了下頭,撅嘴抱怨,「憑啥子我總是要為你爭風吃醋,你就沒有……」

「誰說我沒有。」他雙眸炯瞪。

「啊?」我詫異不已。

「你什麼時候與那端盤子的小廝交情這樣好了?」東方夔漆黑的眸子忽變得深邃,「才是見你端著茶盞,馬哈桑就過來相幫。」

「我……我和他又沒有什麼,我當他是兄長。」我解釋道。

「你說沒有什麼就沒有什麼、」東方夔怒不可遏,「憑我一個男人的只覺,他看你的眼光不對,分明就是寫着『感興趣』三個字。」

我翻了個白眼,「我們很清白的,況且他今天一大早兒就回鄉下了。」等,等等?回鄉下,怎地這樣湊巧?我驀地扭頭看向東方夔,「莫非是你……」

東方夔嘴角向兩側牽起,「誰讓他有眼不識人,惹了不該惹的人。」

我不禁擰起了眉頭,「你怎麼可以這樣?我與他之間真的很清純的感情,更何況他哪裏是你的對手啊,這樣的人……有必要斤斤計較嗎?」

「是啊,既是你也說了,他這樣的人,還有必要與我斤斤計較嗎?」東方夔眼眸忽閃過一抹詭異的笑容,將『這樣的人』四字故意加重語氣。

「你……咬文嚼字,斷章取義!」我怒喊道。

「睡覺了,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他掛齒。」他展開了一抹惑人的笑容。

「不睡,你明日若不將他召回,我就不睡。」我強說道。

「誰曉得他路上有沒有遇見什麼歹徒,或許早已下了陰間,這些亦是說不定。」

「東-方-夔!」我簡直快要火冒三丈,「你能不能積點口德?」

他稍稍起了下身子,將俊美的面頰湊向我的耳際,「這三個字若是一會兒叫出來,相信會更響亮!」曖昧的話語,登時令我的耳廓紅了起來,未等我回語,卻是拉着我的身子,入了被中,屋內那燃燒的燭火不知何時已被吹滅了,僅剩下那上下起伏的旖旎之音……

「綾兒?」樓下的老鴇大聲向我叫道。

我匆匆地跑了下去,「媽媽何事?」

「綾兒丫頭,看不出來啊,」老鴇將我拉到了一間屋子,笑得諂媚,將一把椅子挪到了我面前,「來,坐坐!」

我疑惑不解。

「呵呵,你該是知曉的,咱這翠玉樓能支撐到今日皆是一些有錢人士的力挺,現下,這東方公子一來每日更是熱鬧,東方公子是咱這兒的貴客,千萬不可怠慢了。」老鴇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地窺探着我的臉色變化,「你這小丫頭看着就伶俐,憑媽媽我多年的觀察,東方公子待你不似其他姑娘。」

我淺淺笑了下,不置可否。

「說所吧,自從你來這兒,媽媽我待你也不差吧?」

我頷首,不差但亦是不好,反正不過是個使喚丫頭而已。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老鴇用手攪著絹子,臉上現出了一抹喜色,「若是往後東方公子來呢,就由你親自作陪,甭管什麼端茶倒水了,哪怕是沒人時,我來皆可。」

「那媽媽豈不是委屈了?」我故意諷刺道。

她咧嘴笑道,「不委屈不委屈,」連擺着手,「只要你替咱們翠玉樓多美言幾句,多多陪陪東方公子,讓他開心,這就好。」

我頓時幡然醒悟,原她是不想放過這條大魚。我嘴角現出一抹冷笑,但還是點了點頭。

待我們拉門出來時,卻是見到那新來的女子,此時正將手叉腰橫站在面前,臉上現出憤怒之色,「媽媽這是何意?不是說了往後東方公子要交由我來伺候,何時能輪得上她這個使喚丫頭?」

「哎呀,你不懂。」老鴇瞪了一眼她,還故意用手推著。

「我不懂?」她笑道,「她一個丫鬟就懂了?什麼叫風情萬種?什麼叫惑人之情,她可懂得?她能有我經驗豐富?」接着走向我,「看她這副身材,是男人就會興趣缺缺,我就不信東方公子會看上她,只不過是玩耍一下罷了,一兩日的清淡小菜是不經品的。」

「哎,我說你這丫頭……」

「綾兒?」鳳姑娘從樓下走了下來,今日的她打扮得甚是美麗動人,一襲粉色的薄衫將她婀娜的身材映襯出,甚是引人垂涎,她輕輕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錢袋,「你去趟集市,給我買點大棗兒來。」

我征愣了下,「可……」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摸著已經收攤了吧。」

「你去城西口的老東家看看,他們鋪子關門晚一些。」她柔聲說道,聽不出一點端倪。

我將錢袋接過,點了點頭,「那好。」

「快去快回啊。」說完,鳳姑娘轉身走回了樓上,看似一切歸入了平靜。

我按照她說的,果真到了城西口,此時,偌大的街面上已是空曠無一人,伴着月色,甚是有點嚇人。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咚咚咚。」連敲了三聲。

「誰啊?」一名老者將屋門拉開,他提着燈籠上下打量着我,「您找誰?」

「請問這裏打烊了嗎?」我看向後面已收拾好的桌椅。

那老者皺着眉頭,「您是要住店兒?」

我搖了搖頭,「我想買一些個大棗兒。」才欲伸手拿錢袋,孰料那老者卻冷下了面容,「姑娘怕是走錯地方了吧,我們這裏不賣棗兒。」

「不賣棗兒,可……」未等我說完,門『吱呀』一聲,掩上了。

我再次敲了兩下,皆是無果而終。無奈下,只得走了回來。誰想,才是一進門,卻是聽到一道冷冽之聲傳來。

「不要再讓我講二遍,她去了哪兒?」

「我……我們真的不知啊……是鳳鳳,她……她讓綾兒出去買東西了。」女人們驚嚇過度地膽顫之音。

後續之夫唱婦隨(大結局)

站在外面的我清晰地感受到一股令人寒顫之風,還未等東方夔的下一句暴喊出,我快速地沖入了進去,「我在這裏!」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向我投來目光,有可憐兮兮的,有心懷憎恨的,甚至還有那面如死灰,彷彿認命了的,想必是覺得自己今日定會難逃一死了。

「你去了哪兒?」東方夔大步向我邁來,眼底現出一抹慍怒。

「我……」環視了下四周,卻是不料正對上站在人群後面的鳳姑娘眼眸,「我去買東西。」

「買什麼?」東方夔俯視着我,眼神銳利,好似不放過我一絲的小動作,還未等我說出下一句,卻從我手上奪走一個錢袋,又是冷聲問道,「這是誰的?」

此時眾人再次一顫慄,就連那老鴇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東方公子啊,我們當您是來吃酒玩樂的呢,誰曉得您是來辦事……是我們用人不當,若是那丫頭哪裏出了問題,亦是不干我們何事……」老鴇急於撇開與我之間的關係,看到東方夔對我的態度,再串聯其以前的,以為是我這裏出了差錯。

孰料……

「是你要她去的?」東方夔提着錢袋走向了遠處而站的鳳鳳,雙眸寫滿了憤怒。

鳳鳳僅是垂首不語,她的肩膀隱隱有些顫抖。

「說,到底居心何意?你該是曉得,現下是什麼時辰了,莫非你還要她十二個時辰隨時為你待命?你以為你是誰?」東方夔的話語越來越尖銳,彷彿一根根利劍深深地扎入了鳳鳳的心口窩。

「啪嗒啪嗒」,鳳鳳的淚水不知不覺中掉落了下來,她抬起了頭,與東方夔四眸相對,「好,那你告訴我,你與她又是什麼關係,為何皆這般時辰,你會在她房裏?」

所有人聽至此,不由得怔住,原來剛剛他們以為東方夔是外面而來,誰曉得……曉得原來是從綾兒亦是我的房裏走出?他們將目光在我和東方夔的身子上打轉,有探視,有懷疑,亦是有着不屑。

「我……」我走上前去,試圖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因為,因為東方公子是……」

「我是他的相公!」此話一出,只感覺偌大的翠玉樓內鴉雀無聲,眾人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之樣,東方夔嘴角現出了一抹冷笑,「她是我的妻,如何,還有質疑嗎?」

鳳鳳的眼眶愈加濕潤了,她望望已被東方夔再次拉入懷中的我,又是看看那給了她無限幻想幾日的東方夔,彷彿所有的美好皆是在這一刻被無情地剝奪了,櫻桃的嘴唇一抽一抽,緊緊地用上齒咬着,下唇慢慢地出現了血漬。

我才欲向前,雙肩卻傳來了一股力量,我不由得抬起頭與東方夔相對視,他漆黑的眸子變得深邃不已,好似在警告於我,若要她們活命,就不要再與她們相干涉。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之聲,未等扭頭望去,卻只見一排排士兵,腰間佩戴着劍,刷刷地跑了進來,將偌大的翠玉樓包圍住,其中有一名看似是個頭頭兒,他看到東方夔,走上前來,恭敬地彎身,「罪犯再次行兇,已當場抓獲!」

東方夔冷瞥了一眼,頷首,「帶下去交給柳大人!」

「是!」

才提腳,卻不料那新來的女子已淚眼朦朧,她的臉色蒼白,一下子撲了上來,跪倒在東方夔的腳下,「東方公子,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吧,他真的不是故意要這般做的……求求……」

東方夔攬着我的身子向邊上跳開,躲開了她的觸碰。

而那些女子們臉上皆是現出了錯愕之情,面面相覷。

「想要救你哥哥,自己去尋路。」東方夔好無語調地說道。

「原來你早已知曉了、」女子苦笑了下,接着又是喊道,「我一介女流,如何去尋路?我哥哥雖是害人,但大都是那些平日裏靠搜刮老百姓血汗錢的富貴人家,他亦是在行俠仗義啊。」

東方夔雙眸炯瞪,「若當真是做好事,如何卻要置人於死地?殺人手段極其殘忍!」

「那又有何錯?我們只是將他們付諸於我們的還回去而已!」女子強詞道。

「荒謬!」東方夔怒喊。

「是啊,你們皆是坐享榮華富貴,哪裏去曉得底層我們的艱辛,」女子抽噎聲愈加厲害,「你們每日大魚大肉地吃着,而我摩恩卻是用身體用體力去換得,憑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我們就是要老天爺知曉,待人要公平,莫非這有錯嗎?」

東方夔臉上表情稍有所變,他頷首,俯視了我一眼,看到我雙眸已是泛淚,不由得喟嘆了句,「他是病態,莫非亦是要得到同情?」

「啊……啊?」我驚訝地抬起頭,與他相對視,「什,什麼意思?」

東方夔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和緩,他伸手出手指輕擦拭着我的眼角,「他們已經產生了心理疾病,縱然身世是可憐的,可做法實在極端,不容咱們去同情,放任兇手逍遙法外。」

「哦!」我點了點頭,吸了下鼻子。

那女子看向我和東方夔,曉得更加大聲,「打從我一日來,我就看出你對綾兒丫頭的在乎,你以為你能掩藏得住嗎?」

「我並非要隱藏,若不是顧及她,我早就該讓你們知曉她的身份。」東方夔回駁了那女子的問話。

女子不由得一愣,她嘴角再次泛出了苦澀的笑意,「天下間的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敢說,你對這裏的任何一個女子沒有動過一絲的感情?」

東方夔揚聲狂笑了出來,他攬着我的身子向前邁了兩步,「你以為我是那種低級之人?若是我喜歡美麗事物,現下這妻妾只怕早已成群,可為何只單單僅有我的妻一個?」他再次逼近,眼眸犀利,「美好的事物人人皆是喜歡,然,或許你是高估你們自己的容貌,在我眼裏,你們連我的十分之一皆是不及,如何還能以『美麗』而自居?」

「你……」所有人為之一愣。

「夔?」我拉扯了下他的艘比,試圖讓他不要說出這般傷人之話。

東方夔傲然地站立在屋內中央,今日的他身着一襲白衣,風度翩翩,一襲烏黑髮絲綰雲髻,上隨意別有一隻釵,額前有幾縷輕輕垂瀉下來,那般自然而令人動情,他稜角分明的臉龐,深邃的五官,一切的一切都象著着他的不凡之美。

他的話沒有,一點都沒有錯,天下間還未有見到過與他一般美的人,就連女子算上亦是,所有人望着他,只是會覺得望塵莫及,不由得心生自卑,難以靠近。然,誰會想得到,如此平凡的我,又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竟是擁有了這般卓越的他!

「將她一起帶下去,告訴柳大人,明日必行得刑!」東方夔擁着我向外走去。

「東方公子?」後面驀地傳來了腳步聲。

我扭頭,探過東方夔的手臂向後瞥去,「鳳姑娘?」

她淚眼朦朧地望向東方夔,雙唇發白,「你……當真從未喜……喜歡過我?」

東方夔面不改色,他眼底露出了一絲的冷笑,「鳳姑娘,想想這些時日,每次我來時,有說必得要見你嗎?縱然我進你的閨房,又是為了誰,現下你該是清楚了吧。」

他的一襲話語,徹底將熱情如火的鳳姑娘澆了一盆子冷水,她垂下首,已然沒有任何語調地說道,「我……我知道了……」轉身,走了回去,她渾然不知自己的白色手絹掉落到了地上,只是那般失魂落魄之樣,茫然地走着。

我嘟起了嘴,「幹嘛說這般傷人之話?」

東方夔怕我回頭追去,一把將我抱起,「不說這話,她們能清醒嗎?」

「可……錯還是在你,誰讓你對他們笑得那般誘惑人?」

「小東西,」他將我頭一按,用齒輕咬了下我的敏感耳際,「你有膽再說一次?」

「呃……呵呵,」我乾笑了兩下,「那個,我曾經是說要你對人多笑笑,但不是這般笑法,錯誤還是在你,你不要笑得這般感人。」

「那你說說看,我要怎樣笑?」

「笑分很多種啊,有大笑,有微笑,還有狂笑,實在不行就……就苦笑!」越說越離奇,不由得令東方夔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眼底漸漸露出了一絲的寵溺之色。

一路上,在士兵的護送下,我們離開了翠玉樓,空留下那些依舊還征愣的女子們,許久許久未晃過神來,好似做了一場短暫的夢。

半年後。

「不要,不要,走開。」

「您讓我摸一下,就一下……」

「走開,我說了,走-開!」

「哎呀,若是不讓我摸,這,東方大人定會砍了我的腦袋。」

若是不知情人還以為這裏上演了何等羞人之事,其實……嘿嘿!

「那好,」我賊賊地笑了下,「除非你與我講,有沒有那種葯?」

「嘎?」太醫怔住,面色慘白,「求夫人還是饒了下官吧。」

「反正你不看是死,給了葯還是死,皆是一個死法,何不給我做出點貢獻再死呢?」我邊是喝着茶,邊是說道。

那太醫臉色更加難看,所有人皆知我的為人是最和善的,他就是本着這點才壯著膽子冒死來就診,誰曾想,原來這惡魔的品行亦是可以感染?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太醫可是診完了?」驀地從門外揚起了一道冷聲。

那太醫身子一凜,「夫人她……」

我頑皮地露出了一絲無辜地笑意,「不干我事兒。」

東方夔俯視了一眼太醫,又是望了望坐在邊上又閑嗑起瓜子的我,「六兒,聽話!」

「不要!」我嘟嘴道,「反正皆知曉了,定是又有了喜。」

「那是咱們猜測,現下讓太醫確診一下不是更好?」東方夔倆上現出一抹真誠之色,他走到我身側,將我圈抱住,「前兩日看你胃口不好,我還以為你得了病,連着兩日我皆是沒有好眠,莫非你還要我擔心到你三個月以後嗎?」

聽到這般動人之話,看到他的黑眼圈,不由得心下一揪,將手中的瓜子向他手心一拋,「好了好了,醫就是了。」

半晌,那太醫喜笑顏開,「恭喜夫人,賀喜夫人,當真是有喜了。」

東方夔跳起身,摟抱住我,「六兒?」

我臉色越來越難看,「知道了!」同時也非常清楚地曉得我的命運,又要開始周而復始地『折磨』了,好不容易才和女兒有點感情了,孰料又要開始了坐月子,長達一年之久的足不出戶的生活。

又是過了兩年。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啊……不行不行,說什麼也不要孩子了……」

又是一年,我的大女兒湘兒如今已是快要六歲。

「湘兒乖啊——」我手裏拿着波斯國國王送給東方夔的糖果盒,試圖引誘著面前的女娃,「來來來,過來娘這裏。」

女娃定睛望着我,眉頭緊蘧。

「湘兒過來啊,奶奶個這裏有好多好多的糖果。」我故意笑得可愛。

孰料,半晌她瞥了我一眼,掉頭即走,我愣了下,趕緊追上前去,伸手攔截在她面前,「莫非湘兒不想吃嗎?」

「為何今日爹爹不在呢?」她終究是開口說話了,只不過還是離不開『爹爹』二字。

我不禁有些個惱怒,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緩,扯著嘴笑道,「國王說有重要事情要見爹爹。」

「爹爹很厲害!」湘兒撅嘴道。

「恩!」這一點……毋庸置疑。

「爹爹比娘親長得美!」湘兒看向我的臉頰。

我驀地雙頰酡紅,「……是的!」接受吧,這也是事實。

「爹爹說,你的胃口比他大。」

呃……這句算誇獎嗎?

「爹爹還說,面對着漂亮的食物,人的胃口就好。」

這,這是什麼意思?我感覺自己的頭頂在燒。

「爹爹說,娘親很膽小,『喜歡』卻從來不敢說出來。」

「所以呢?」我脫口問道。

「所以?」湘兒拖着腮幫子假意凝思道,「呃……爹爹說,要我看到像他一樣的優秀男子時,一定要死死地跟住,大膽地表白出來,不能錯失良機!」

我雙眸炯瞪,心中不禁憤怒地喊道,東方夔,你簡直教壞了我的女兒,她才多大,僅有六歲!

「爹爹說……」

「好了!」我終究忍無可忍地暴喊了出來。

「六兒?」東方夔側過身子,將我攬入懷中,輕輕拍打着我的脊背,「繼續睡啊,僅是夢魘,夢魘而已……」

門外一女娃偷覷著,嘴角正揚著賊賊地笑意,「爹爹還說,娘親就是在六歲時,學會『引誘』爹爹了!」當然,這同樣也是她在人生中做得最『漂亮』的一件事情了!

【THE-END】

番外之赫連翰軒(一)

【收養】

大雪紛飛,天氣漸寒,冷風嗖嗖,路上行人皆縮成一團頂着風好似舉步維艱,每每憑桿而吊,俯視樓下,總是這般平常之景。今日一早兒父皇召見我於御書房,話語中有意無意總是提到聯姻一事,皆被我岔開。遙想這十幾年來,雖有錦衣玉食,但卻無自由而快樂可談。生於帝王家,沒有得選擇,當親情皆變成一種高昂的代價時,同樣會成為陌生人。

不知不覺中,來這家酒樓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雖然每天看着底下人群的擁擠亦是索然無味,但卻比起那無情的皇宮來要好上太多。

像往日一樣,坐於同樣的地方,將視線看向同樣的角落,不知從何時起,那抹小小蜷縮的背影成為了我心頭的一個惦記,看着他努力地為自己一個包子去『拼搏』而感到好笑,又同樣看着他明明被自己同伴欺負卻依舊還笑得出來,感到可氣卻又無奈。

可今日卻怪異了,為何坐了接近有一個時辰了,卻還不見他的身影,莫非……想到這裏,我的心莫名地一緊。

「小德子,什麼時辰了?」我冷聲問道。

「回主子,申時了!」

我眉頭緊蘧起,習慣性地用拇指去轉動食指上的指環,雙眸緊緊地盯向那始終空無一人的角落處,「為什麼今日這樣安靜?」

「嘎?安靜?」小德子巡視了下四周,「主子莫不是說笑吧,這裏和平日一樣,人聲鼎沸,座無虛席。」

「外面那些人皆是奔哪兒?」

小德子將身子探出,「呃……若是奴才沒有聽錯,一早兒來時,好像聽下面人說今兒個有個富貴人家欲選拔義子!」

「選撥義子?」我重複道,臉上表情嚴肅。半晌,驀地站起身子,「回府!」才是邁了兩步,又駐足,「去叫人查一下,那日來界面上的乞兒有沒有去那戶人家!」

「啊?什……什麼乞兒?」小德子微怔,他緊追在我身後,「主子說的能否再……」看到我的冷麵,識相地閉了嘴。

坐於轎中,我不斷地詢問自己,我到底是怎地了?這不該是我……腦海中僅是想着他的那雙漆黑靈動的眸子,好似的確是個有趣的……玩具!

生活再次回歸了爾虞我詐,埋首於每日的書籍與奏摺中后,不經意間,那雙明亮的眸子總是躍入腦海。越來越堅定要將他納入自已的行列,自私地希望他能與小德子一樣,伴我左右,能擁有他這般眸子的人該是機靈的吧,且說我給予他豐富的物質享受,只是換取他不能為正常男人的**,他該是應承的。

「主子,有消息了!」小德子沖入了進來,臉上顯出驚喜之色。

我將手上的書籍放下,抬頭瞥看向他,「人在哪兒?」聲音故意壓低,試圖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澎湃。

「正如您所料,被那王老爺看中了,選為了義子!」

「王老爺?」我蘧起眉頭,「可是京城那富商?」

「正是!」

我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窗前,陽光洋洋洒洒地斜打入了進來,將我的身子照耀得暖融融地,「或許……那富商亦是到了時候了!」

驀地,一股冷風將屋內充斥。

【性別的發現】

「主子,人找到了!」

望着被抬上來的弱小身子,在我身側平平地躺着,我居高俯視着他的容貌,望着他肉嘟嘟的臉蛋兒,情不自禁地從懷着拿出絹子為他擦拭著臉頰上的冰雪。他的身子異常地冰涼,我將他抱起,試圖讓他恢復意識,熟料他仿若無骨的身子卻給了我不小的震撼。

我蘧緊著眉頭,用手輕輕觸碰着他的臉頰,順着脖頸一路向下……不對!驀地一個念頭沖入我的腦海,我再次審度了下他的面容,細嫩的肌膚,雖然臉頰兩端已被凍得紅彤彤,然,卻難以掩飾它的嬌嫩,她的睫毛細而長,那緊閉的眼皮下是一雙令我牽掛着晶亮眸子,似……不,確切的說,該是她……我該放棄嗎?她不會是我同道之人,我的人生怎能允許有她的存在?

「主子,到了!」馬車在一聲吆喝中停了下來。

我緊擰著眉頭,猶豫不決,「小德子……」

「奴才在!」

「將她……」欲言又止。

「主子是說要奴才將他放到下人房裏嗎?」小德子試圖猜測道。

我再次俯視了一眼面前的她,閉上了雙眸,禁不住想起了她的種種,她的笑靨,她的童真眸子,地的紅嘟嘟可愛嘴唇,一切的一切,讓本該與我在不同世界的她和我有了一絲絲的交集。

那一刻,我人生中一次沒有按照我原有的路線行走,只是放任我心中的那個聲音,「將她放入到我房內!」

【放任】

這日晌牛,正當我在看手中竹簡之時,驀地感覺一抹清香之氣傳來,無需我去扭頭相望,即知她是誰?如此的默契,就好似比我自己更是了解,只是感受到她身子上的氣息,自然地就是聯想到她此時走路的模樣,定是那般滑稽地躡手躡腳。她以為我渾然不知嗎?這個小東西……我不禁搖頭笑了笑。

我輕擁着他,用手將她的雙頰托起,熟料卻看到她白皙的雙頰上分明印着那觸目的五指印,我的心頓時燃燒了起來,好似被觸犯了什麼一般,熊熊烈火,讓我自己皆難以想像得到的大,我盡量壓抑住自己的內心,不讓她發覺,「這是怎地了?」

「啊?」她微顯得怔楞,趕緊地斂下眼皮,試圖掩住內心的慌亂,「剛剛太陽毒辣,許是曬太久了!」

沒有說實話!我更是一怒,然卻不加於色,我眯了下眸子,用手緊攬着她的身子,隨意又與她相聊了幾句,之後便是命人為她準備浴桶。

「主子,水已燒好。」一個奴才走了進來,恭敬地說道。

「先隨他過去吧,凈凈身,也好暖和暖和!」

「能不能入了夜再去?」

「若是還不習慣他人在旁,就再多等一個時辰。」

剎那,她的臉上多了一抹喜色,牽動着我冰冷的心為之一暖,「好,我在外面等著。」

「慢著點」,我望着她奔跑的小背影,眼底僅是無限的寵溺,於她,我不知道該怎樣來對待,只是覺得現下這樣的方式真的是很好,很讓我滿足,我對底下的奴才吩咐道:「再多燒點水!」

「主子是說……要和他一起?」那名奴才驚訝的瞪大了眼。

我的眸光一凜,瞥了一眼已是跑出的弱小背影,其實,多年來,雖然我們明著是養女與養父之間的關係,但在私底下,我們之間早已超出了這一切。我放任着我自已的心意去做事,去對待她,我從未告訴過她,養父該是怎樣來對待自己的養女,只是讓她以為養女與養父同榻而眠是對的,讓她以為與我的親近亦是應該的,我自私地希望她能永遠這般為我所有,然,又同樣地告誡著自己,她僅是一枚我培養出來的棋子,是最後的一步起死回生的好棋!

我狹長的雙眸不帶着一絲的情感,淡淡的瞥了一眼,順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竹簡,「將白公公給我叫來!」平調的語氣聽不出波瀾。

「是!」趕忙走了出去。

屋內再次恢復了平靜,依然的毫無人氣,就如最初那般,靜謐得好似掉一根針,亦是聽得清晰……

半晌過後。

「老奴拜見三皇子!」

我半閉着眸子,輕啟唇,「剛剛在門口處發生了什麼?」

白公公笑了笑,將白色拂塵甩了下,換到另一邊,「回三皇子,老奴將蓮兒姑娘一路送到門口,相安無事。」

「還說相安無事?」驀地我坐起了身子,冷冽著雙眸。

那白公公身子一顫,隨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三……三皇子饒命啊,奴才確實未看到蓮兒姑娘有事!」

「看來你當真是老眼昏花了?」我嘴角現出一抹冷笑,一個奴才若是看不清主子身邊誰是重要之人,那留他還有何用?

「奴……奴才知錯了!」白公公嚇得爬著身子就是向我腿邊行來,「奴才下次再不敢了!」

我再次閉上了眸子,「來人。」

從外面走來了兩名侍衛,「將他拖出去!」

「是!」

「三皇子饒命啊,老奴…唔!」

「……」

我半卧於塌上,想到六兒臉頰上的灼燒感,心就莫名地憤怒。我以為蓮兒姑娘或許能成為一步險棋走走看,熟料她現下連這個機會亦是錯失了,不知是怪她,還是怪……

【離開】

琰立五年,正月初一。攝政王府內,這日熱鬧非凡,賓客如期而至,皆為六兒的生辰而來。雖知她不喜此場景,然,我卻執意要繼續為她而辦,好似要她記着每一個盛大的場面,記住這場面的來由,更要記住在幕後為此忙碌的我。

「萱綾小姐呢?」我尋地不到,向小廝問道。

「爺」,他搖了搖頭,「剛好像還在呢。」

我皺着眉頭,又向四處巡視了一圈,終究將眸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密林中,如我所料,看到地上正盤腿而坐的小身影,不知不覺中,我的緊張神色已被一抹柔和所替代,我走上前去,將她圈抱在懷中,總覺得她這般弱的身子會禁不住這般冰冷的地面,「不歡喜嗎?」

她扭頭望了我一眼,「太吵了。」

「若是這般,往後,我下個帖,無需他們再來了。」

「不要,三爺是攝政王,現下的每一步皆是牽扯到您朝廷的利益,怎麼能因為我的一句『太吵』,就將您的關係都打亂了呢?」

我俯視着她的眸子,那一瞬間,發覺她竟是長大了一般,心中那滿載的幸福感不言而喻,就好似看着自己的孩兒一般,看着她的成長過程,感受着她對我的過分依賴,一切的一切讓我……越來越放不開!良久,我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六兒果真是長大了!」

「已是十二了!」

我的身子顫了下,十二?十二…像是聽到『死』一般敏感的宇眼,令我驀地一冷。我從未這般懊悔過,想到了那夜與皇上的密談,為何我不當面拒絕,為何我要讓她這樣單純的人兒為我邁出這一步?這一刻我猶豫了,「小六兒十二了……」

「王爺!快入亥時了。」一名小廝走上前來,提醒道。

我摟抱着六兒的身子站起,為她整了下褶皺的衣衫,一絲一倭,「先帶小姐過去。」

「那三爺呢?」

我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安撫地笑了笑,「待會兒就去。」

「哦!」

望着她失望的神色,我的心再次一緊,奈何不住,「等一下!」

她驚喜地轉過頭,我邁步上前,伸出手指將我飄亂的髮絲捋到了耳後,「若是不喜與他人說話,就拿着點心坐到一邊去。」

「三爺馬上就會來嗎?」

我莫名地泛起了酸澀,嗓子像是哽咽了一般,不舍是我唯一的感覺,不忍對她吐出實言,不願見到她對我的質疑眼神,一次我對她撒了謊,我點了點頭。

……

屋內漆黑一片,沒有點燃的燭火,亦是沒有月色的照耀,彷彿就是為襯托著不同尋常的夜晚。

「主子,萱綾小姐走了!」小德子向我躬身說道。

「走了?」好似在問着我自己,又像是在告訴着我自己,一時間,只是感覺心空蕩蕩的。

……

翌日一早兒。

「主子,水已備置好!」丫鬟們走了進來,將水盆和巾帕,漱口水依次擺好。

我坐起了身子,隨意瞥了她們一眼,「先給萱綾小姐用吧!」

所有人一怔,面面相覷,「主……主子,萱綾小姐不是……」

剎那,我恍然大悟,有生以來這又是我一次開始泛起了迷糊,在她的身上,好似我永遠有不完的『一次』,我不禁閉眼苦笑了下,「皆出去!」

才是下朝回來,我渾身疲憊,一待車輿停下,我對小德子吩咐道:「你下去對萱綾小姐說一聲,今日要她到我房裏來用膳。」我又是瞥了一眼身側的新書,「告訴她,說這裏來了幾本新書。」說完,不容小德子反應,我快速地走了下去。

一路上,我根本未清醒過來,只是這樣正常的走着,望着廊道兩側的花木,皆是她和丫鬟們親手而栽,估摸著再過上一個月,就要開花兒了吧,一想到滿院子的庭花鬥豔之景,想到六兒忙碌奔跑着,臉上總是洋溢着那抹歡快的笑容,瞬間,所有的煩惱好似不翼而飛。

直到兩個丫鬟走進了翰軒殿,「主子,膳已備好!」

我將手上的竹簡放到了一側,「萱綾小姐呢?怎地還不過來?」

兩個丫鬟面顯難色,「主子,她不是…」

驀地,我的身子一僵,猛然間想到了六兒的離開,再一次,我糊塗了……那一整日,我沒有進食,我只是不斷地思念著,不斷地出現幻覺。原來習慣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假若我從一開始,只是將她當做普通的養女去撫養,是不是我們之間就不會有這樣多的不舍?是不是我就能按部就班地走穩每一步?

【牢獄之災】

「你說什麼?」我猛然站起了身子,「萱綾被抓入獄?」

底下的小太監俯身報道:「萱綾小姐和皇上公然頂撞,皇上一怒之下,才將其……」

「胡鬧!」我怒不可遏,「你們當時怎地就沒有拉着她?」

「奴才是想,但……但偏偏萱綾小姐橫衝直撞地,在皇上面前亦是揚言要見您,想要回府上。」

我的面色越來越難看,漸漸閉上了眸子,又是落座回了椅上,我沒有吱聲,僅是這樣獃著,彷彿在深思,在想着該如何來拯救於她?六兒,你當真是進了宮,一點兒也讓我放不下啊……

半晌,「將麒郡王給本王找來!」

「是!」

一個時辰后。

「侄兒拜見三皇叔!」赫連麒一如往日般的笑得頑劣。

我瞥了一眼他,面色依舊凝重,「免了!」示意丫鬟看座。

「麒兒,你可知本王在想什麼?」我定睛地望向他,試圖探尋着他的一點一滴。

赫連麒笑了笑,俯首,「皇叔高深莫測,麒兒怎會曉得您的想法呢?」

「哈哈……」我舒了一口氣,僅此一句,我就知他是圓滑之人,「咱們雖是有輩分之別,可同樣生於帝王之家,既是如此,就註定要有場必不可少的爭奪之戰,有輸者亦是有贏家,在這個戰役中,你希望扮演什麼角色?」

赫連麒端起一旁的茶盞,他低頭揚起了嘴角,作想了一番,再次抬起頭,「麒兒是個懶惰之人,不好爭這是本性,若偏要侄兒選一個角色的話,哪顆樹長得越是茁壯,麒兒就在哪裏乘涼!」

我禁不住揚起了眉宇,對於他的睿智,我頗感意外,透過他晶亮的眸子我可以清晰地曉得他已是分清了形式,亦是看清了現實,而他的話中話,亦是給了我一點明示,我笑了笑,「聽萱綾說過,在學堂時你與她關係甚好。

「呵呵,萱綾郡主沒有責怪侄兒就好。」

我搖了搖頭,「縱然有抱怨,本王卻容不得她的性子胡來」,接着轉入正題,示意丫鬟拿出已是備好的三百兩銀子,「萱綾進宮已有了數月,她的隨意和任性讓本王放心不下,終究是銀鐺入獄,本王是有責任的,正所謂『兒不教父之過』,相信她這次經歷了這一劫,算是吸取了一次教訓。」

「侄兒不知皇叔的意思?」赫連麒將杯盞放下,瞧了一眼那三百兩,」您是說要我……」

「兩點!」我豎起了手指,說明請他的來意,「一,將著銀兩打通獄卒,告誡於他們要好好照顧萱綾,不允許她吃一點點苦頭;二,麻煩你對皇上說上兩句好話,畢竟你們是兄弟,他會顧忌一些。」

「皇叔這般擔心萱綾,幹嘛不自己去向皇兄直接講明呢?相信以皇叔的身份,皇兄自然不敢對萱綾郡主怎樣。」

我搖了搖頭,嘴角漸露笑意,「萱綾雖是本王的養女,現下既是入了宮,就是皇上的人,若本王執意去插手,換句話講就是與皇上爭人,私下裏我們叔侄無所謂,可這是皇宮,既是宮,就要有規矩,有了規矩,就要按照規矩辦事!」

赫連麒聽后彷彿茅塞頓開,他不禁頷首,「是侄兒糊塗了!」他稍拜了下身,「還請皇叔放心,侄兒定會盡心儘力。」

待他走後,小德子邁了進來。

「主子?」

我端著茶盞,擰眉,「你說……這麒郡王能信他多少?」

小德子回頭望了一眼空蕩蕩的門口處,俯首對我拜道:「麒郡王不像是壞人。」

「哼!」我冷笑了下,原來不知不覺中,人已分為了三類,一類是好人,一類是壞人,而另一類卻是不像是壞人,亦不像是好人的人,「他,不可盡信!」

終究,這句話還是印證了我的想法,在數年之後,在他幫着萱綾逃走於鄒子國,一切的一切不攻自破。

【最後的談判】

在禮花『砰』的一聲響徹天地一刻,坐於車輿上的我,跳了出來,「小德子,趕快拿着這塊令牌到麒郡王府,盡量拖延他們的婚事!」

「主子的意思是說……」小德子大喜,「哎,好嘞!」

是啊,我放不開六兒,我怎麼可能會放開她的手呢?相伴了這樣多年,習慣了眼前有她的身影存在,怎麼可能就這樣拱手於人呢?

我帶着士兵直侵入皇宮,所有的侍衛見到我后皆是俯首站立,無一人敢上前阻攔。此情此景,得到這個朝廷,我早已胸有成竹,只是一個時辰的問題。

偌大的金鑾殿內,空寂詭異。

「皇叔終於來了?」赫連琰悠遠的聲音傳來,在這座空空如也的殿宇內回蕩著。

我瞥了一眼手下,獨自一人走上前去,殿內一片漆黑,只是透過那金屬的亮光,將他的臉頰照應得白皙,他正襟危坐於龍椅上,身着龍袍,臉上鎮定無波,彷彿早已料到今夜我會逼宮。

「皇上可知,本王到訪的原因是為何?」我冷聲問道。

他看向我,「皇叔越來越令我迷惑了。」赫連琰長嘆了口氣,「明著看似是為了爭奪這皇位,可私下裏卻又像是在為某一個人。」

我聽后禁不住冷笑了下,沒有吱聲。

「可皇叔既是不願將她賜與我,為何當初要答應我的話?莫非你亦是在矛盾?」他暗自猜測著,依舊坐穩不亂。

我邁動了兩步,身子上的玉飾隨之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在這個偌大的宮殿內,顯得清晰異常,我習慣地用拇指撥動着食指上的指環,「你認為我若是將她留在身側,她還能活到現下嗎?」

赫連琰聽后微怔,他笑了出來,「皇叔不愧是攝政王,今日若朕敗於你,亦是心服口服。只不過……你就當真這樣肯定朕會殺了她?」

「不會嗎?」我眼眸眯起。

「哈哈……」他狂笑了出來,彷彿在發泄著最後一絲的『喜悅』,「皇叔可知,父皇很小的時候就與我講,我與你長相很是相似。遂……拜你所賜,他甚少親近於我。」他站起身,「若朕是皇叔,早在多年以前,朕就篡位了,只是侄兒不明白,為何你今日才來?」

我的臉上現出了一抹迷惘之情,不禁有些自嘲:是啊,為何我單單今日才來?為何一定要自己的心快要揪痛得快要死掉之時?望見六兒的淚眼,想着她緊緊圈抱着我的不舍感,那一刻,好似我放棄了什麼……

「皇叔太聰明了,然而聰明有時亦是要迷糊。」赫連琰搖頭笑了下,「你想將我推入浪尖,成為眾矢之的,又想要坐擁朝政,然當你看到我的權利在一日日擴大之時,你卻又在徘徊,你害怕權勢不受你控制的同時,你又擔憂萱綾的失去,皇叔……侄兒以為你當真是個絕情之人呢。」

我的心一震,臉色忽變。

「皇叔怕是還不知,朕其實已在萱綾身側安插了人馬。」赫連琰閉上了眸子,「這是朕給你的一個選掙,同時亦是你在給朕一個選擇,決定權在你的手上。」

身後的侍衛跟上前來,「主子,這……」

「退下去!」我喝聲道,眉頭緊皺起,「退下去!」

「是!」

赫連琰又是穩穩地落座回了龍椅上,他閉上了眸子,好似在等待着什麼一般。

半晌,空寂的宮殿內傳來我平和的笑聲,其實,我內心清晰地知曉,六兒不會有什麼,畢竟我也派了人手,且莫名地我就是信任他不會對六兒下狠手,若是說三年前,我還不放心,可如今……然,這一刻我依舊還是做出了一個選擇,「萱綾心性太過善良,她並非適合皇宮生活。」

「遂……」赫連琰睜開了眼眸,這一刻忽亮了起來,「皇叔要成全聯嗎?」

我淡淡地笑了下,「本王從不做虧本的交易……」

番外之赫連翰軒(二)

【上屋抽梯一策】

「回稟主上,人已在牢中身亡!」一黑衣男子恭敬地向正喝茶的優雅男人報道,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赫連翰軒。

他眉頭微擰,「查出何人所為了嗎?」

「已是派人去查,估摸著一會兒就來消息。」

果不其然,是夜,一名探子闖入其內,他快速跳到了我的身前,拜道,「回稟主上,這是刺殺的所有過程,據我們所知,那人已是拿走了暗器,想必正在調查。」

我蘧起了眉頭,打開宣紙,看到上面那具體的策略,禁不住嘴角漸漸揚起,正如我所料,是六兒,她啊……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好一個上屋抽梯!」

「主上,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咱們講她……」

我面容一冷,「放聲下去,誰人皆不許動她一根毫毛,若要我知曉,哪怕見她身子上有一處刀疤,皆別想再活命!」

「主上,這……」那探子疑惑不解,「若是放了她,她現下握有把柄,弄個不好再……」

「你想違抗?」我雙眸微眯。

那探子趕緊地垂首,「奴才不敢!」說完,退下身。

「主子?」小德子從後面走了出來,臉上閃現出一抹擔憂。

我嘆了口氣,「她不會知曉的。」瞟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又寒了,回頭進點好料子,給她裁兩套衣裳送去。」

像是這幾年間一樣,她不會知曉她所有的起居皆在我的安排之下。

【另一種結局…三人稱寫法】

如果六兒沒有被赫連麒哄騙離開,則結局會是另一番樣子……

翌日一早兒,文武百官齊召入金鑾殿內。

大臣們相互議論紛紛,不禁對昨夜轟隆巨響猜測不斷。

「哎,估摸著是要易主了。」

「怕是哦……昨夜那場大火燒得人恐慌不已,沒瞧著老百姓皆繾綣而逃?」

「別說這個,若不是早上劉公公來傳人,想必我亦是出了城門了。」

又一個大臣滿面愁容道:「往後的日子是甭想了,攝政王的天下,還能有咱們的活頭兒?晌午回去后,該吃的吃,該玩兒的玩兒吧,沒多少日子了。

「……」

就在皇上和攝政王同時踏入殿內的一刻,所有議論之聲嘎然而止。

「皇上萬福!」大臣們俯首拜道,異口同聲。

「眾愛卿免禮!」赫連琰走到了龍椅前,旋身,正襟危坐,他面上無波,如同往常一般,好似昨夜那場大火,那場叛亂並無一絲的影響。

所有人大氣不敢一喘,偌大的金鑾殿內此時鴉雀無聲。

赫連琰不禁沉聲道:「怎地,竟是沒有人上奏?」冷眼瞟向大司馬,「司馬大人前日不是還說南方糧食收成不好,要想個法子嗎?」

「呃……」大司馬面色一白,頷首微覷向赫連翰軒,「回皇上,微臣會召集一些大富人家開倉濟糧。」

「大富人家?你不是說那裏根本窮困潦倒,沒有什麼富貴人家了嗎?」皇上話語犀利,雙眸炯瞪,甩了下袖子,又是望向宰相大人,「宰相大人似是前幾日說要有要事相議,將奏本呈上來。」

「皇,皇上……」宰相大人躬身,「臣……上次口誤,現下已是相安無事。」

「相安無事?」赫連琰氣煞到面色鐵青,他雙手狠狠地拍向桌面,「什麼叫相安無事?昨夜百姓們皆私下逃散,城內快要圖洗一空,莫非這叫相安無事?你們以為朕是什麼?相信若不是朕今日召集,估計各位已是裹着包袱和百姓們一起逃走了吧!」

「噗通」幾聲,所有大臣們同時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哼!」赫連琰閉上了眼眸,長舒了口氣,彷彿氣悶到快要喘不過,他再次睜開,看向遠處的赫連翰軒,「攝政王有何建議嗎?」

兩人四眸相對,所有人皆是身子一凜,誰人也猜測不到現下二人之間的關係,亦是難以理解為何赫連翰軒還是與他們站在同一列,畢竟以他的實力,該是成功的逼宮,可為何……眾人迷糊了……

赫連翰軒上前一步,表情一如往常,「百姓們逃走是因恐慌而致,若是要召他們歸來,只怕要派人親自說服。」

「哦?」赫連琰揚起了眉宇,「那依攝政王看,此人誰最合適?」

赫連翰軒抬首,他掃視了一眼眾朝臣,熟料他們卻像是遇見了惡魔一般皆連連而退,赫連翰軒淡淡而笑道:「或許僅有一人……赫連萱綾!」

所有人微一怔,誰人皆是曉得,赫連萱綾已是和赫連麒大婚,而昨夜才不過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先不說被那團大火給攪和了,現下卻又被派走遊說百姓,禁不住搖頭哀嘆,好一對兒的苦命的夫妻!

赫連琰嘴角牽起,瞟了一眼赫連翰軒,「若是這般,來人!」他瞥向身側的劉公公,「去將赫連萱綾請入宮內,快去快回,不得延誤!」

「是!」劉公公快步走了出去。

此際,金鑾殿內再無半點聲響,只是靜靜地等待着那關鍵人物的登場。

半晌,一個陰陽怪氣之聲傳道:「麒郡王,郡王妃到——」

「宣!」

只見赫連麒走在前方,赫連萱綾腳程慢一些,尾隨其後,入殿,二人雙雙行禮。

「朕有愧於麒郡王,聽說昨夜一場大火將你們的大婚攪亂,今日卻又是急事將你們召來!」赫連琰探過赫連麒的身子瞥向赫連萱綾,眼眸微微一濕,彷彿千言萬語憋在心頭,卻難以啟口。

赫連萱綾始終垂首,不作聲。

「皇上說得這是哪裏話,維護天下和平,這是臣子們的責任!」赫連麒笑望着眾人。

赫連琰笑道:「呵呵,朕果真是沒有看錯你啊。」接着又是看向我,「現下有一事需要交與弟媳,昨夜那場大火燃燒,不僅將你們的大婚攪和了,還讓城內的老百姓的人心慌亂不已,一個個皆是逃出城外,城內可謂是快要空竭。遂……懇請弟媳能幫朕將他們勸回,順便再到南方探探民情,籠絡人心,相信以弟媳的親和,定是能負以重任。「

「皇上」,赫連萱綾眉頭微擰,「這等任務……微臣怎能一人辦到?」

「確實難為」,邊上的赫連麒禁不住為她說道:「先曾帝王有八下江南,然縱使如此,亦是花費了整整十年,還是未能滿足天下百姓,現下僅憑她一個弱女子,實在是牽強。」

「呵呵,原是如此!」赫連琰朗聲笑了笑,沒有回聲,好似在凝思一般,半晌,他看向眾人,「這般,除去大司馬、宰相大人,這兩人已是年邁,還有赫連麒,他已是被聯派去邊疆作戰,再除去那些文官,剩下的人中隨你挑,帶上一名,這幾年間伴你左右。」

「隨我挑?」赫連萱綾臉上現出了詫異之色,「這……」

赫連琰點頭。

赫連萱綾掃視了一眼眾人,一個個皆是嚇得那般顫慄,她冷笑了下,心中不禁作想,大司馬、宰相、赫連琰、還有一些比較聰明能耐的文官,剩下的不過是魯夫,那些人帶着又有何用?莫非是要有意刁難?再一轉頭,不期然間,正與赫連翰軒期待的雙眸相對視,她的臉頰忽地一紅,彷彿心被扎了一樣,想到他們曾經的種種,再想到眼前之景。

「沒有嗎?」赫連琰尋聲問道。

赫連萱綾面露憂色,她瞟了一眼赫連麒,熟料他卻只是無事一般地笑着,禁不住她有些個懊惱,雖是他們二人有名無實,但好歹亦是夫妻啊,沒有必要這般不在乎吧?接着她又是將目光投向了左側那麼頎長而優雅的白色身影上,心跳不停,可以嗎?我可以選他嗎?萬一……萬一他不願呢?

「若是無人,那朕就……」

「皇上,是不是無論微臣點了誰,誰就必須與微臣一起走,不許違抗?」赫連萱綾不甚確定地問道。

「那是當然的。」赫連琰點頭。

像是吃了顆定心丸,她漸漸展開了一抹笑靨,此時此刻,她對自己說,無論如何要試試看,幾年的光陰,幾年的廝守相伴,無論他對她曾經是怎樣的心思,無論她又對他有過何種懷疑,但她的心底還是對他存在着種種的冀望,「既是如此,我想點……」將手指向左側,「攝政王!」

所有朝臣們皆是倒吸了一口氣,畢竟在他們認為,攝政王怎地會和這個女孩兒離開朝廷?他可是坐擁著朝政啊,他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攝政王,他怎會放棄這些權勢和一個有夫之婦的女人遊歷四海?只為……只為說服那些百姓們?說出來,果真是有點糟蹋人才了……若是真答應,恐怕會令人啼笑皆非,在歷史上亦是成為一道難以理解的奇案!

然而,就在眾人還在揣摩之中,熟料攝政王卻走上前來,站與赫連萱綾一側,「本王自當願意!」

「好!」赫連琰看起來很是喜悅,他拍著桌面,「即日起就動身,賜你們令牌,無論走到哪裏,隨意到錢莊取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直到你們將天下百姓們說服成功歸來!」

這……恐怕是幾世亦是完不成吧……可謂是遙遙無期了……

而兩年之後。

相傳,在民間有一對兒猶如神仙眷侶的夫妻,男的長得俊美無濤,女的相貌平凡,且身材有點微胖,且還有上升趨勢,但男子對女子卻相當的好,無論用食還是喝水,皆要替女子先品嘗一番,生怕菜肴太咸,水太燙,而椅子又不穩,衣裳會臟,身子會累……寵到令天下人看得無不羨慕。男子性格不好,偶爾會異常暴怒,但凡女子過來剎那,立即會笑臉相迎,剎那所有怒容煙消雲散。

「你看看人家對妻子多好,再瞧瞧你,成日裏就會喝酒,像什麼樣子!」

「我若是長成他這樣,還會要你這個八婆?」

「就憑這點,你也不配擁有人家這等容貌!看看那男子對妻子寵得,再看看你這等模樣,你以為你是什麼?」

「……」

「那個女人長得也不怎麼美啊,怎地就能得到他歡心?」

「妹妹這你就不懂了,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依我看,現下他們二人不會令任何人嫉妒,只是無比羨慕,彷彿只要與他們擦肩而過,皆是能感受到那種濃濃的幸福感。」

「……」

「赫連氏又開倉濟糧了,大家快去吧!」

「哎呀,真是活菩薩啊……」

「是啊,他們簡直就是神仙下凡,不僅人美,就連心亦是美啊。」

「……」

又是過了數年,一家四口到了一個客棧。

「娘,娘,爹怎還不過來啊?」一個女娃抓着女子的手腕問道。

「爹爹去系馬了,耐心等等。」婦人耐心回道,接着看向那客棧老闆,「先來兩壺茶。」

「喲,竟是赫連夫人啊,「那小二趕緊地跑了過來,臉上現出一抹激動之情,情急之下,竟是將手攀向了婦人的手臂,「見到您真是萬分感動,我……」

未等下句說完,熟料一驚艷男子從後面走來,臉上現出了比臘月還冷的面容,「拿開你的臭手!」

「軒,不可!」婦人擰眉怒聲喝道。

男子瞥了一眼小二,心有不甘,但最終還是放開了。

可見,十年間,人數雖已改變,但男子對女子的感情依舊不變,只有增沒有半分減,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緊盯着他的柔美妻子,彷彿天下間只剩下她一人。

番外之赫連翰軒(三)

【賄賂暗帝】

「主子!」一個帶刀侍衛走入了進來。

「事情調查得怎麼樣?」我側卧在卧榻之上,頭髮鬆散開來,任憑垂瀉兩側,手中握有書冊,瞥了一眼下端的奴才,將書冊放置一旁,拿起了他呈上來的信箋,打開,「果然如此!」

就知曉,赫連麒怎會與我講實話?早就看出他絕非善類,痞性之大,幸好我留了一個心眼兒,叫人暗自窺探,查出實情,依照這般看和,「六兒一路向南行,僅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鄒子國,且那裏人傑地靈,百姓豐衣足食,一直不與琰立國往來,她們更會選擇那裏。

我握著信箋,嘴角禁不住揚起,六兒,終究你還是被我找到了!

「去叫人準備,即刻趕回鄒子國!」

「是!」

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澎湃之情,腦海中想像着我們見面之景,幾個月不見,比在相隔一牆的皇宮更是難熬,只是憑着曾經的記憶來滿足自己對她的渴望,她的離開,讓我更加證實了自己的內心,為了她,我願放棄權勢,為了她,願放棄那無數的財富,是否單純的她,又能明白我的內心?

車輿才一進入鄒子國內,立即引起了轟動,那些愚蠢的百姓們像是往常一樣,只是在暗地裏對我的車輿指指點點,小聲議論紛紛,我的耳畔不停地響起聒噪之聲。

「主子,要不要奴才將他們喝退?」侍衛上前說道。

我冷撇了嘴角,揚起了手臂,「不必,不過是無害之人,無需與他們一般見識。」即令車輿繼續前行。

正當我要閉眸的剎那,猛然間聽到一個『哈欠』之聲,如此的熟悉,記憶彷彿回到了曾經。

[「哈欠」!

「怎地了?」我緊張地看向躺在我身側的小六兒,眉頭緊蘧,伸手探向她的額頭,「幸好不熱,一會兒叫太醫看看!」

「不用的,每次轉季皆這樣。「小六兒一臉地不在乎,側過身子,繼續要呼呼大睡。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依舊漆黑一片,遂,又是躺了回去,將她的被子蓋好,從後面將她圈抱住,「不管是不是轉季,明日需得要太醫瞧瞧。」!]

就好似記憶的泉水,滴答滴答,一點點的湧入了腦海。

我掀起了車簾,瞥看過去,熟料卻是一男子對着一普通藍色馬車上的人在講話,當時的失望之情難以言語,我以為我們當真這樣有緣分,才回到了鄒子國,我們就可以相遇。或許……剛剛那一聲只是我的幻想罷了,或許我的思念已經快要超出了負重。

車輿進入了宮中,隨着那太監的一聲聲傳叫,皇上出來迎駕。

「朕以為你會晚些回來的?」皇上不敢有絲毫怠慢,像是那些奴才一樣,對我小心翼翼地和顏悅色地笑着。

我瞧了他一眼,「怎地,皇上不期盼本官回來?」

話語犀利,一時間讓面前的皇上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東方大人此話差矣,皇上這些日子總是嘴邊掛着您,前兩日還對老奴提着呢,說您莫非是玩兒上癮,怎地還不回宮啊。「邊上的老公公試圖替皇上解釋道。

我嘴角現出了一抹冷笑,掃了一眼面前的人,不置可否。

在太監的帶領下,我和皇上進了上書房,喝退了那些奴才們,私下裏,我尊他卑,他不敢冒犯於我,因他清晰地知曉我可以掌控他的人生,今日要他坐上這把龍椅,明日就可要他回家種田,命運皆是在我的手中。其實,誰人亦是想像不到,如何我一個琰立國的皇子還會成為鄒子國的重臣?或許這該感謝父皇的恩賜,他不喜我在皇宮停留,遂總是令我到邊疆之地作戰,不停地作戰,甚至當我年幼之時,一次中箭,深受重傷后,他依舊不派人將我接回宮中,甚至有意要我自生自滅。幸好當時鄒子國的一位老皇帝民間暗查,發現於我,這才將我解救。為報答他恩,我在一個月之內,替他整頓了朝綱,並將國內經濟從新打理了一番,他欣喜若狂,激動之下,收我為義子。然,在他有生之年,偏僅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因縱慾過度而薨,小兒子卻又不爭氣,腦子有些個愚鈍,無奈之下,老皇帝欲將皇位傳於我,卻被我推卻,在他臨終前,我保證會將鄒子國發揚光大,且直至找到真正配坐此龍椅之人。於是乎,我漸漸成為了操縱朝廷的暗帝,一代代皇帝被我推上,卻又一代代被我罷免,有不知情之人說我混亂朝政,我只笑他們太過迂腐。

「聽說皇上選派了一位新大臣去迎戰?」我端著茶盞,瞥了一眼上面的顏色,用鼻子輕嗅了下,直到沒有了絲毫懷疑,這才抿了小口兒。

「呵呵」,皇上笑了笑,「是這樣的,東方大人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朕選上了一位新軍師,此人是鄒太師引薦的,人相當的機靈,且很聰明,僅是半年之內,就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

「哦?」我揚起了眉宇,半年,正好和小六兒離開的日子相仿,「此人叫什麼?年紀多大?」

「叫張生,名字雖是普通了點,不過人蠻誠實的」,皇上盡其說着中聽之話,「年紀約有十六七左右。」

「十六七……」我的眼眸漸漸亮了起來。

翌日一早兒,朝廷之上。

「皇上,張軍師功不可沒,應當獎賞,如何還要定他有反叛之罪?」鄒子琛不滿道。

「張軍師是鄒太師引薦的,當然會替其說話。」我冷瞥了一眼他,莫名地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從我開始掌握朝政,這個老東西總是與我相對峙。

皇上皺起了眉頭,看向宰相大人,「宰相大人覺得該怎樣?』,

「老臣以為,張軍師雖不是我朝之人,但半年來,他對我朝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正所謂『看人不看貌』,咱亦不可因他不是我朝之人,就定他有叛逆之心,實是太過片面了。」

皇上嘆了口氣,「朕亦是犯愁啊,畢竟眼下他們這平叛是個重要之任,就這般召回,很有可能會將其步驟打亂,到時功虧一簣……」說這話的時候,卻是雙眸對着我。

我假裝視若無睹,瞧了一眼遠處地劉大人,他立刻會意,上前一步,「皇上不可再猶豫了,這可是關乎着我朝廷的穩定。」

「還請皇上定奪!」我眼神堅定,盯看向當朝天子。

他眉頭緊擰,掃了一眼下面的文武百官,終究咬了下唇,「來人,修書將張軍師即刻召回。「

「是!」

朝下。府內的我,笑得滿臉開懷,邊上的丫鬟和奴才們百思不得其解,平日裏見我總是嚴肅著面容,可今日……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邊上一個機靈的小廝上前說道。

我瞧了他一眼,不禁問道:「哦,說說看,本官有何喜?」

那小廝一楞,又泛出了一抹傻傻的笑容,「這……大人高深莫測,奴才猜測不出。」

「哈哈……我揚聲大笑着,用手端起了茶盞,抿了兩口,「這茶趕緊地換上一批新的,最好是養眸的,夫人身子骨弱,不能喝陳茶,還有……」我用手指了下,「將院內落葉打掃乾淨,不要染塵,另外叫綢緞莊的老闆晌午過來下,將他們上好的緞子拿來,不要忘記將裁縫也一同帶來……

我逐一吩咐著,就為迎接小六兒的歸來,心下別提那股喜慶勁兒。其實,說『反叛』是假,只不過為讓她提前回來,半年不見,哪裏還能容得了再等上一個月?現下只需一道旨,就將其召回。是我的私心,亦是我的真心。

又是過了兩日,終究得到她已歸來的喜訊。

「主子,人來了!」

我抬起了眉宇,嘴角禁不住翹起,「可還跟着何人?」

「鄒子琛!」小廝報道。

我即刻收斂了笑意,「試圖將他們分開』看見這老東西,就礙眼……」

「是!」

好半晌,還是沒有見到她的身影,我的心控制不住了,若是非要在鄒子琛面前才能得見她,那索性就來個爭奪之戰,我才欲下了亭子,走到了那橋面之上,這是,一陣風吹來,暮地傳來一股花香氣息,甚是撲鼻,我抬起了頭,向遠處瞥去,卻見一人影立於河畔,那抹身影是如此的熟悉,令我日日夜夜思念的身影,然,當她瞥頭的剎那,兩人四目相對,我卻震了下……再一細想,禁不住搖頭苦笑。何必呢?她當真以為一張麵皮就能遮擋住自己的原本面容?

我嘆了口氣,若是要怪,只能怪她於我太過熟悉了,熟悉到僅是匆匆一瞥,我就知是她,熟悉到她縱然換了容貌,依舊可以辨認出來,熟悉到她縱然投胎轉世,只要是與我擦肩而過,憑着對她的氣味,我依然可以找回她!她……只能是我的!

我指使身側的丫鬟,令其將她叫入亭內。

「張生給東方大人請安!」

她的聲音沒有變,雖是低沉了些。我禁不住笑笑,既是她想玩躲貓貓遊戲,我何不就奉陪一下呢?更何況眼下就這般相認,恐怕一時間她會難以接受,加上曾經的誤會,定會將她嚇跑,不再見我。然,反正她是逃脫不開的了,而我更要讓她藉此機會看清我原本的面貌,並非是她想像的那種柔和之極之人,我要她的心中愛的是一個真實的我,不再是曾經那偽裝的我。

望着她矮小的身影,勾起了我的玩弄之心,我快速地閃到了她的身後,「你在找本官?」

她嚇得連連後退,雙手撫胸,眼看重心不穩,我即刻扶去,「怕是要令你失望了。」不斷地揶揄她。

我瞟了一眼她手上戴的那顆指環,心情禁不住大好,嘴角上勾,旋身坐到了椅上,「說吧,帶來了多少銀兩?」狀似無意。

「張某實是太過年幼,若是以前有得罪東方大人之處,還請多多海涵,往後不對之處,張某敬請東方大人多多指點。」

聽着她稚嫩的嗓音,我的心底禁不住再次發笑,六兒啊六兒,這等官腔之語,定是那老賊教授於你吧?哎!若是在琰立國,何時需要你這般去做?不過……幸好她僅是對我這般,我心中暗下決定,此生決不讓她對他人這般低下!

「張軍師現下住哪兒?」我話語中透著少許的冷意,為剛剛她拒絕我的好意相伴遊覽生著一股悶氣,心中又不禁作想,不過一個十四的小鬼,如何亦能討她歡心?

「一……一直在部太師府上!」

說到這兒,我更是怒不可遏,怎地現下是個軍師,連個自己府邸還未有?若是這般,不住自己府邸,就休要怪我奪人,將她搶回我的府邸居住。

「大人?」管家走上前來,側耳對我低聲說道:「皇上派人來召您入宮,」

我眉頭蘧起,雖是有些個懼惱,覺得打攪了我的好事,然,卻依舊站起了身子,知曉與她的相認過程不能太操之過急,遂對那些丫鬟們說道:「一會兒若是調好了茶,就將茶端過去!」

「是!」

又是望向底下的小六兒,真想將她攬入懷中,以解自己相思之渴,然而,不論心中怎樣喊她『小六兒』,卻口中說道:「本官現下有點急事,不得不抽身離開下,張軍師盡菅坐着,就當自個兒府上一樣。」很想再多說上一些,這裏已是為你打掃好,隨便她欣賞著,還特意為她準備了養身茶,請了專門做糕點的御廚,甚至花兒隨着她的到來從新栽上了一些,遠處還有假山,以前的攝政王府內可是沒有建過的。

再次瞥了她一眼,我走了下去。

番外之赫連翰軒(四)

【番外之赫連麒】

帝王家的子孫,不要再幻想能得到親情,希冀自已在充滿血腥的皇朝中有個真正愛自己的人,那皆是空談。

很小的時候,我便明白這個道理。

遂,我從未將現下的生活看重過。父皇說我成日裏只會遊手好閒,而兄弟們更是對我冷眼旁觀,女人們視我為風流公子,從此我遊戲花叢中,成為真正的紈絝子弟。

當我還窩在女人懷中之時,而我的皇兄皇弟們卻爭得你死我活,他們手足相殘,爾虞我詐的生活,那般令人觸目驚心,我習慣之,亦是有種幸災樂禍,或許多年以後,就像是那螳螂捕蟬的故事一樣,我就坐收漁利。

然,我並非是一個對權勢看重之人,沒有了它,我依舊可以如我的生存,就像是現在一樣,飄飄蕩蕩。

人生,不過是場遊戲!

以遊戲的心態對之,以遊戲的心態玩之。

浩浩蕩蕩的皇朝,充滿了血腥的爭鬥。有人曾問過我,你最看重的是哪個人?

回想起來,好似一場夢境,是啊,我不斷地自問著,我看重誰?

我活着的十幾年來,除了遊戲,我有沒有看中過任何人?猛然間,竄入一個人影,那絕塵的面容,那傲人的仙骨,是他……令我『敬愛』的三皇叔!

他,是個美男子,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實!甚小的時候,我就可以看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女人的眼光總是跟隨而去。

他,是個暴戾之人,這是所有人毫無爭辯的事實!在我快入十歲那年,親眼見着他將一個活人抽鞭致死。

他,又是個溫和之人,這是對某個人而言特殊的事實!

一日下午,正當我欲趕往上書房之時,我看到三皇叔的車輿隨着一輛馬車進了宮,好奇心的驅使下,我一路相隨,待我看到前面那輛馬車下來一位身材幼小卻面貌清秀的男孩時,三皇叔臉上閃過的那一抹安心而溫和的笑容時,我險些要目瞪口呆。

這……怎麼可能會是一個人?

他,是個矛盾的個體!

再來說說令這矛盾的個體產生的關鍵人物,赫連萱綾!

她,是個單純的人,這一點毫不隱瞞,她率真,通過那雙漆黑靈動的眸子便可以窺探到其內心,她的喜怒哀樂皆是寫在臉上,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當然,我懷疑,在她的世界中,到底有善惡之分嗎?畢竟能和惡魔這樣的人物相處這般融洽,她定是早已混濁了太多的道德觀念。

她,是個平凡的人,我以為她能讓三皇叔性格變之,定是有過人之處,然短暫接觸后,卻是發現她普通得普通。但正是這種普通,令她在爾虞我詐的皇朝中,暫且得到安寧生活。

她,卻擁有着真誠的笑靨,彷彿在她的眼和心中,能承載着太多的東西,令那些曾經沾滿過鮮血之人禁不住跳進了她的『陷阱』,情不自禁地為她蠱惑著,試圖希冀能用她的純潔來掩蓋自己內心的邪惡。

與她的初遇,不過是太過簡單,簡單到我快要忘記。

只是依稀還記得她的笑容,她『蠢蠢』的眼神,我想,那一定是皇叔教導於她好幾遍的表情。

猶記得那次上書房事件。

「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寐寐求之……」

上書房內,侍郎大人邊執著小棍兒,搖晃着腦袋與我們一起背誦著《詩經》。他繞到赫連萱綾身側時,定住,「萱綾,你來說說這『窈窕』一詞,作何解釋?」

望着她求助的眼神,驀地我心生一股戲弄之情,權當在看一場好戲。

「還請侍郎大人再說一遍題目?」可以聽出她的語氣不是甚好。

侍郎大人重複道:「說說剛剛背到的『窈窕』一詞,作何解釋?」

「大人,既是萱綾作答不上來,那我來替她吧」,我得意的一笑,「這『窈窕』,從字面上看,幽靜而俊俏,再深意一些,而是幽嫻美體裁好,用來形容女子。」

「恩」,侍郎大人點着頭贊同道:「好!」

「不然吧!」赫連萱綾猛然插話道。

「恩?」所有人一楞,皆是看向她。

「為何就不能用來形容男子?有一書中講道『雲有三郎,窈窕世無雙』。此其一,另還可以形容景色,『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

「胡鬧!」侍郎大人駁斥道:「你說景色,我還可以勉強接受,但那形容男子之說,無稽之談,實是胡扯。」

「可這是事實,有書中記載……」

「我博覽群書,若是真有此文,為何到現下我還未見着,分明就是你胡編亂造。」侍郎大人甩了下袖子,叱聲道:「好了,今兒個就到此為止。散學!」將課本一收,邁了出去。

果不其然,全然不知情的侍郎大人將赫連萱綾惡告到皇上那裏,他以為還會像是先皇那陣子一樣,皇上會對他的話言聽計從,這回終究是得了不好的果子吃。

首先一點,他不知曉現任皇上的為人,他不喜那些靠關係走近乎的人。

其次,亦是重要之談,赫連萱綾既是能憑藉民間女子身份進入了皇宮,且還能悠悠掩了眾口,那後盾自是不用多說,有多麼的堅圖而可靠,他,就是赫連翰軒,我的三皇叔,當今攝政王,坐擁了權勢之人。

終究,我的兩點猜測在幾日後得到了印證。

那先生再沒有與我們見過面,到底去了何處,無人知曉。

一日淋雨,放學之際,看到那華麗的車輿停靠在皇宮門外之時,瞥望到三皇叔掀起車簾看向赫連萱綾正迎面走來,他臉上閃過的那抹寵溺到快要無法言語的表情之時,我想……我已經知曉那先生去了哪裏。

我嘴角噙了一抹笑意,雙手撫摸著胸口,仰頭望天,先生,可見您還是不過精明啊!

看準了赫連萱綾的得寵之勢,我希冀着能從中得利,然,誰曾料到她是這般固執之人,明明她可以與我合作,可以賺足太多太多的銀兩,當她退隱之時,買座府宅,再收個一些丫鬟和小廝,相信定會過好下半輩子。但她偏是那般不圓滑之人,與皇上執拗,還與三皇叔幾次挑釁。看得我是憂心忡忡,幸好,念及皇上寬恕於她,三皇叔寵愛於她,這才倖免於難。

其實,我清晰的知曉,她夾於這兩個男人的爭鋒中,久而久之,儼然已是成為了一顆棋子。

但有一點至今令我不解:三皇叔將她推入朝中,定是早已安排她棋子的身份,可為何到現下未見有絲毫舉動?

還是你……其實,他已經在猶豫了?

抑或已經無法面對刻骨銘心到難以捨棄的親情和愛情?

他和赫連萱綾之間的感情太過令人匪夷所思,若說僅是親情,卻又太過暖昧,若說僅是愛情,可眼神中的那抹寵溺之色,卻又充滿包容,早已超過了愛情的界限。

皇朝的勢力日漸分明,赫連琰和赫連翰軒分據兩頭,各佔一方,戰爭已經到了白日化。可明眼人皆是曉得,這朝廷早晚還是會落入三皇叔手上,只因他太過狡猾而暴戾,但人人卻忽略了一點,他卻有一個弱點,一個致命的弱點,那便是赫連萱綾!

終究這個弱點令皇上先擁有了,至此把握住了那傲人的皇位。

然,卻叫我再次感慨,三皇叔一個擁有半壁江山之人,一個權霸朝野快有十年之人,竟然為了赫連萱綾,放棄了所有……

儘管我撒了謊,可他還是發現了。

他是如此的精明,彷彿早已對赫連萱綾了解到幾根髮絲皆是曉得之人,他對她的細微已經到了無可比擬的地步,相信任誰亦是想像不到,天下間令人聞風喪膽的攝政王卻是愛妻如命的赤心男子!

【陳婆婆】

這……這怎麼可能是一對父女呢?

用膳時,相擁而用,睡覺時,同榻而眠,看書時,親昵無比。彷彿一切的一切,看上去皆是那樣令人詭異,不得其解。

這,不該是父女所擁有的表現。

主子若是當她是養女,就該是教導她該怎樣用食,而不是千方百計的哄誘她,用自己的雙箸夾到她嘴邊;若是當她是養女,就該是對她教導有方,不該總是寵她,溺她,明明是她自已走路拌著了,卻愣是要懲罰邊上的奴才,對她百般呵護,細心到好似她是一顆夜明殊,小心翼翼地把握在手心中。

這……是正常的嗎?

活了這樣多年,我明白他的眼神,棕綠的眸子總是那般的深邃,望着她的背影,好似看着自己的獵物般,充滿了**,隨着年齡越大,他的**裸思想越發明顯。

我該是說明嗎?

對那年幼的小主兒?

我搖著頭,我知曉若是我挑明了,亦是我的死期臨近了。

和我一同進入府內的姆姆拉着我的手臂,告之於我,這樣不是很好嗎?主子臉上多了笑容,少了些許的暴戾,或許將來還能為她改掉更多的暴行,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再次猶豫了,是啊,自從她的出現,主子已經比住日多了笑顏,不再是那般喜怒哀樂看不出的人,不再是那種總是冷麵之人,他看上去已然那般的無害,彷彿啊如沐的春風,只是我們卻清晰的知曉,這一切皆是為她,於我們,依舊是臘月寒冬般道的冷冽。

可……他們真的不正常啊!

番外之赫連翰軒(五)

【蓮兒】

相識,不過是一場太過短暫的夢。

一次相見,我從未敢以想像能與他成為友人,更不敢想像能有一天與他坐在同一屋內相交談。他,赫連翰軒,天都皇朝的三皇子,坐擁著權勢,天下間不敢有冒犯之人,面容更是猶如仙人一般,令人退避三舍。

女子們寄予幻想,面對他的身份,不敢與近。

男子們心生膽怯,面對他的美貌,心懷羨慕。

他,就是這樣令人又愛又恨!

當爹爹回來與我講道,皇太後有意將我許配給赫連翰軒,我當時心湘澎湃,根本難以遏制自己的激動心情,我知道,我早已經愛上了他,從一次他在茶樓憑桿而吊俯瞰下端時,我就對他一見鍾情。

在這個世上,我不相信一見鍾情,正如眼前這把木琴,它就是象著着那日久生情,歲月越久,感情越篤深。

然,在他的身上,我一再的犯下了自己曾經所想的那些現矩。

「江樓上獨憑瀾,聽鐘鼓聲傳,裊裊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斕,一江春水緩緩流,四野悄無人,惟有淡淡襲來薄霧輕煙。看……月上東山,天宇雲開霧散,雲開霧散,光微照山川,千點萬點,撒在江面,恰似銀鱗閃閃,驚起了江灘一隻宿雁,呼楞楞飛過了對面的楊柳岸。聽……清風吹來竹枝搖,搖得花影零亂,幽香飄散,何人吹弄笛聲蕭聲,蕭聲笛聲,和著漁歌,自在悠然。」

曾經這些美好的平淡心緒,現下已是難以平復,想像著自己能與他共賞這些美景,心緒再次引起了波瀾。

獨擅琴技,僅此喜好,平日裏唯有它來寄相思之情。

不管別人如何稱呼於我,是賣藝女子,還是陪笑之人也罷,畢竟在當時,女子千不該萬不該拋頭露面,可為了吸引他這等不凡之人的注意,僅有如此法子。為了他,我可以不要顏面,哪怕是一日之約亦好。

終究盼來了,盼來了……

他身着著一襲白衣,正如眾人所說那般,傲然仙骨,彷彿周身皆是散發着一股股仙氣,他的美貌毋庸置疑,白皙的皮膚,堅挺的鼻樑,性感的嘴角上翹,他半躺在床榻之上,一雙狹長的美眸微眯,他俯視向下端的我,僅此一眼,他輕啟口道:「麻煩蓮兒姑娘為本皇子奏上了一曲了。」

雖是一眼,但我已是心滿意足。

我終於得到這個與之相見的機會了,不說話亦好,琴是我的友人,它亦是可以聊表我的心聲,但願對面的他可以作我的知己,聽出我對他的深深感情。

正出門之間,一個冒失的孩子的直走了過來,許是耷拉着腦袋,沒有看到我們等人,不小心與我迎面相撞,我來不及躲閃。

身側的丫鬟小童激怒之下,對那孩子口出惡言,平日裏我就不是那種歹惡之人,我心性平淡,遂,我不願與人追究,更何況還是一個孩子。

在白公公的勸說下,小童收斂了暴性,她亦是被我『慣』壞了,我以為那孩子是三皇子府上的一個新小廝,甚是覺得可憐,畢竟這般小就開始懂得養家賺錢,亦是不容易之人。

正月十五,熱鬧非凡,各家各戶的門口處掛滿了紅色的燈籠,那般耀眼而晃人。

三皇子府上一片歡騰,我有幸在二皇妃的勸誘下與其一起到了三皇子府上座談。

熟料正說話間,突地從門口處跑來一個孩子,他披散著頭髮,顯得有些凌亂,一看即知是剛從床榻起身,望着他直向面前的三皇子走去,那般大膽的行徑,令在場的所有人不敢大氣一喘,誰人皆知,三皇子是個潔癖之人,而面前的娃兒的確是有點……我再次一愣,不是上次的那個小廝娃兒嗎?

誰曾料到三皇子見到他后,卻是展開了一抹從未見過的柔和笑靨,那笑容仿若看到世上最美的花朵一般,就像是……自己最愛的人一樣。

他一把將他擁入懷中,「今兒個一日沒有下榻?」

「如廁時出去過兩次。」

所有人不由得被那娃兒的幼稚話語逗得啼笑皆非。

「真是沒羞!」三皇子雙眸彎了彎,眼神中多了一絲的寵溺,用手指颳了下他的小鼻頭。

娃兒『咯咯』笑了笑,又是將頭向三皇子懷中扎了扎。

「老三,這小子是誰?」

隨着這一聲,我的心亦是提了起來,我何嘗不想知曉,這個被三皇子如此寵溺的娃兒到底是誰?

「莫不是三皇兄的私生子吧?」

待他才一說完,我只感覺心莫名地一空,臉色『刷』的煞白,雙手不停的攪著那團絹子,揉得發皺。

就在眾人還在悱惻當中,三皇子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容,如春風一般,給人以溫暖的感覺,看似毫不在意,然心下毗他眼神中閃過了一抹凜然,啟口,「或許你們還不知,她,便是我前幾日向父皇所提及之人,我的義女,赫連萱綾!」

剎那,屋內一下子變得寂然。

所有人動作像是僵住了一般,就連臉上的笑容都來不及去收斂,只是張著口,瞪着雙眸,眼神中帶着一絲不敢置信。

「他……她,義女?」

「小姐?」小童扯了下我的袖子,「你……他不是……」

我驚訝不已,簡直不敢置信一般,他,不,她明明該是男孩兒啊?這模樣,這滴溜溜地放肆眼神,一切該是男孩兒該有的那般靈動。

不,我再次瞥了一眼面前正相談甚歡的『父女』,該說是三皇子待她實是太過寵溺,遂才有了這般驕縱的脾性。

三皇子抱着她掃視了一眼眾人,嘴角微微一翹,「如何?大皇兄是覺得太過震驚?」

「呃……啊?」大皇子如夢初醒,將目光從我的臉頰上移開,向上看去,與三皇子的雙眸相對視,「呵呵,不敢,不敢!」

「……」

「依我看,不是你大皇兄走了眼,而是……瞎了眼。」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大皇妃烏拉氏,「好端端的這麼一個小美人胚子,怎地就沒有看出來呢?她打那兒門口一進來,我便看得一清二楚地,那白溜溜的皮膚,那紅嘟嘟的嘴唇兒,縱然糟亂的頭髮將小臉兒給遮了一半兒,可那正發育的身子骨可是瞞不了人的。」

「咯咯,還是大皇嫂看得真切。」另一名女子亦是放鬆了身子,端起了茶盞,抿了兩口,用絹子擦拭了下嘴角,「我亦是險些被蒙了呢。」

三皇子嘴角依然噙著一抹笑意,他垂首看向懷中的女娃,用手撩起了遮擋在她眼前的頭髮,動作如此的寵溺與溫柔,令我再次一怔,「可別再睡過去了?」

女娃嘟起了紅唇,「三爺總是戲弄小六兒!」

「此話怎講?」

「剛剛明明叫珠兒姐姐去告與我說,這裏有吃的,可現下來了,分明就沒有見着嘛!」

女娃的話語,讓我們等人感到不可思議,誰人皆是聽得出來,女娃在抱怨。若是平常在街上看到自家兒對母或父這般,倒是無所謂,然,可對象竟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三皇子!

三皇子有些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更是開懷,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假意的掐着她的鼻頭,「你個小沒良心的東西,鬧了一天,莫非只有我一人在愁悶了?白日裏,你沒有進食,我又何嘗不是?現下才一句『好吃的』,就將你引了來,若是我叫人傳『我得了重病』卧床不起」是否你該燒香謝佛了?」

後面的兩人話語極輕極輕,但我可以通過他們的口型和臉上的表情猜測出他們所說之話。

女娃在三皇子的寵溺下極度撒嬌,而三皇子是一味的縱容,再縱容……

憑藉着女人的感覺,莫名地我就是緊張不已,我告訴自己,不該懷疑的,不該是的……他們僅是父女,一對再尋常不過的父女,畢竟相差如此之大,而那女娃還是個六歲的孩子……

當三皇子提出讓我當赫連萱綾的女先生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所有人說我瘋了,然,我清晰的知曉,我沒有,我僅是在追尋着自己的一個夢想,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已,縱然今生不可能,但或許會有下一世,總會有上天眷寵我的一日。

不知不覺中,幾年彷彿快要過去了,與三皇子每次的交匯總是這般短暫,我總以為我可以藉著這個職位能與他攀談,或許他會愛上我的才氣,或許他會懂得我這些年來的相思之情。我終究是太過幼稚了,他是堂堂的三皇子,他殺人無數,他手腕殘忍,你……如何會同情這樣的一個一廂情願的我呢?

「蓮兒啊,聽爹爹說,答應這門親事吧。」爹爹苦口婆心勸誘我道。

我坐在窗前的一把木椅上,沒有作聲。

「你這樣何苦呢?又不是不知,你根本得不到他的心。」

「我從未想過要得到,只是默默地守着亦好。」

「那你這是何必呢?你看看他的周圍,有多少女子痴心地守望着,多你一個不多,少你又不少,幹嘛這般糟蹋自己啊?他的心是冷的,縱然你等上他一輩子,他也是無能領你心意。」爹爹皺眉搖頭道。

我嘴角輕扯了下,「若是他冷血,為何爹爹還要跟隨他這樣多年?」

「這……哪裏能和感情之事相提並論呢?」

「如何不能?」我反問道:「只不過一個愛情,一個是同生共死之情,同是情,他既是有義氣,就會有愛情,我會等着他,相信他會明白我對他的一片心意。」

父親無奈地嘆了口氣,「何苦這般執拗啊……」

望着父親那一日日彎曲的背影,我的眼圈不禁紅潤了,我默默地說道,「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只要……只要赫連萱綾走了……」

終究是被我盼來了這一日,她真的離開了,離開了三皇子府上,我以為我和三皇子之間再沒有任何的阻隔,可誰又想到,自從赫連萱綾走後,我竟是沒有任何的理由進入了三皇子府內。

「萱綾已經去了宮內,你可以不必再來了。」半躺在床榻上的他,顯得那般慵懶,口吻中多了一抹難以察覺的哀傷與不舍之情。

我多希望這抹『不舍』是對我,然,不可能,不可能的……

「三皇子,我想,珠兒她們說是想要學習彈琴,不知……」

話未說完,三皇子卻是睜開了眸子,他潦黑的瞳孔中照映着我的惶恐與不安以及深深的眷戀,他笑了,笑得這般邪魅,好似那嗜血的惡麾,抑或是在嘲諷,「下去!」

我的心空了,快要十年的等待就這般沒有了,什麼皆是沒有了。

隨着赫連萱綾的離開,我的夢想也破滅了……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又是過了一年,我終日活在自己的記憶中,我期盼著奇迹的到來。

「小姐,小姐?」丫鬟興奮地跑了進來,「攝政王叫人請您過去了。」

「小……什麼?你說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是的,小姐」,丫鬟禁不住淚下,哽咽道,「攝政王請您到他府上。」

我喜極而哭,那一刻,彷彿勝利的曙光在向我笑。

然而,待我到來之後,我才知曉攝政王叫我來,實是為了赫連萱綾的省親一日,他的態度很是鮮明,只是希望我可以將府內安排得妥當一些,他說不要萱綾看到這樣亂糟糟的一切,要她回家能得到清閑,享受到家的幸福感。

他可知,他當着我面說這些話時,我的心理感受嗎?

他知曉,我整整暗戀了他快有十幾年,可他從來沒有顧及過我的感覺。

我恨,我真的好恨!

為什麼他要對我視若無睹,為什麼他總是這樣傷害我?

我妒忌!

妒忌赫連萱綾明明什麼也沒有,卻偏偏能得到他這般的寵愛。

上天像是聽到了我的抱怨一般,今年的省親,皇上給回駁了。

然,我卻假裝不知道一樣,繼續每日的造訪,待攝政王上了朝,我到了府上,在那裏張羅著一切,和丫鬟小廝們打好關係,他們待我猶如主子一般恭敬,好幾次,我以為我已經是主子了。可……我深深地知道,我這一切皆是偷來的,待攝政王下了朝,我就必須要回去。

可事情在一年後又是有了改變。

赫連萱綾終究是回來了,看到她日漸長大的模樣,我的心愈加慌亂了,我故意將自己表現的像是這裏的女主人一樣,讓她知難而退。

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我笑,只是在笑……

「攝政王回來了嗎?」我急忙向珠兒問道。

她搖著頭,「剛剛回來下,向侍衛問了幾句什麼,拉着小德子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皺起眉頭,就這樣一直等待着,夜色漸漸凝重,終於在我的期盼中,傳來了馬車的聲音。

「小德子,主子呢?」丫鬟們問道。

我推門走了出去。

小德子將馬車停好,臉上表情嚴肅,他轉頭看向我,眼神中充滿了一抹敵意,令我心虛了起來,「主子特意要我過來告訴大家一句話:往後攝政王府不許外人隨意進入!」

我的心一震,身子僵住了一般,我清晰的知曉,這話分明就是對着我的。他沒有回來,攝政王隨着赫連萱綾一起離開了……他們一起離開了……終究我十幾來的夢想還是破滅了!

番外之赫連翰軒(六)

【上官夢】

人生就像是一場夢,正如我的名一一夢。

我的爹爹是上官大學士,當朝一品大臣,我的娘親是一品夫人,在曾經,風光一時。然,歲月去了,娘親的美貌不再,所有美好的幻想全部隨風而去,只得將抱負和理想寄託於我。

甚小,她便教導於我,要懂得三從四德,要背誦四書五經,要學會婀娜邁步,更要學會謹慎言行。

她說,將來會有許許多多的女子與我相爭。

她說,將來我的人生一定要比她好。

然,誰也未曾料到,我不喜爭、膽小怕事的性格令他們的夢想落空,她失望,她悔恨,甚至打我罵我,在心中對我一遍遍的責罰,可終究還是於事無補。

經歷了一重重關卡,那嚴格的篩選,娘親託人打賞錢,終究是到了親自面聖之日。偏我那一日吃壞了肚子,其實,是我不願。百無聊賴之際,我到花園閑逛,偶然撞見正出宮的皇太后,她面露慈祥,見我在踢毽子,心中大喜,不禁與我暢談,遙想自己當年年輕之時,越發感慨。

古人言:有得必有一失,同樣,有失亦是必有一得!

遂,二日,皇上封了妃,眼見着那些姐妹們皆被分了去,太皇太后又來了懿旨,要將我選為她身邊的一名宮女,從此我成了伴隨皇太後身邊的其中一名。

曾聽姐妹們幻想說過,太皇太后一定是老婆子,但凡是老婆子一定沒有好脾氣,頤指氣使那是必然的,畢竟皇家之人嘛,然則,相處下來,與我們所想大相徑庭,她為人和善,對自己的子女亦是公平而大方,只除了……當今三皇子!

誰人皆說,他是暴戾之人,不可輕易接近,哪怕是你一個步子紊亂,或者一個言辭用錯,便許是丟了腦袋。他擁有着風華絕代的容貌,遺傳了他的親生母親蠡妃,想當年,蠡妃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男人見了會丟掉三魂七魄,更別提是天子了!遂,她一日獨享了整整三年的專寵,偏一場大病奪取了她的性命,不禁讓人哀哉:當真是紅顏薄命!

後宮再次恢復如往常,沒有了那浪尖之人,底下的小風小浪雖有波動,卻難以興起。皇后掌管着後宮,幾年來,一切正常。

日復一日,在一次家宴之上,太皇太后看到了一個男孩兒,雖才有八歲之大,但卻已擁有了俏麗而媚惑的容顏,可以想見,再過上四年,該是何種風貌。這不禁讓她想到了當年之人--蠡妃!想到皇上對她的獨寵,荒廢朝政,害怕舊事重演。遂一再教人想要斷其後命。不讓他得見眾人,試圖將他壓于山峰之下。可一切的一切在幾年之後,終究是適得其反。

皇太后總是感慨:是否當年她做錯了呢?

這幾年間,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太皇太后,也甚是得到了她的寵愛,總是封賞一些個東西,那些個大臣們皆是曉得,我是太皇太後身側的紅人,也總是暗相傳送著一些個東西,然,皆是被我打了回去。

我最是不喜這種靠關係打通之人,並非是我自己有多正義,只是……我只是一介女流,一個太皇太後身側的丫鬟,我懂得量力而行。

太皇太後知曉這事後,說我死板,該收就收,看那些老東西要干何事!我一笑置之。

一日,正隨姐妹們逛花園之時,看到一輛華麗的車輿擦身而過。

那些姐妹們皆是嚇得躲在了樹榦後面,臉上現出驚慌,唯獨剩下我一人干站在路途當中。

面前的車輿停下,在前面的一個小太監的扶持,跳下一個翩翩男子,此男子身着黃色朝服,頭戴朝珠,烏黑的髮絲輕綰成髻,上別有金色髮釵,腰間佩戴有鏤空玉佩,微風徐徐吹來,男子白皙的臉頰上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狹長的鳳眸微眯,一切皆是那般的美艷動人,就好比那仙人下凡一般,美得不切實際。

男子眼神驀地一凜,掃了我一眼,那感覺彷彿一切皆是不放在眼裏,接着便轉身向遠處的金鑾殿走去。

我的身子彷彿已經僵住了,只是不知是被他的容貌迷幻,還是被他冰冷眼神給震懾住。

周圍的姐妹們走了出來,圍繞在我身側,用手撫住自己胸口,「險些就撞上了!」

「今兒個真走出門不利,早知如此,就改晚來一會兒。」一個宮女說道。

「那人是誰啊?」另一名與我一同來的女孩兒問道。

「鬧了半天你們還不知曉?」剛說話的宮女翻了個白眼兒,「他就是當今的三皇子!」

三皇子?

三皇子……腦海中再次立現他的輪廓,那般卓然不群。

這是我一次與他的相見,當然我以為也會是最後一次。因為所有人皆是告知於我,往後見着他就要跑,不可靠得太近,否則小命不保!

對於他的諸多傳聞,便是他的美貌和暴行,久而久之,就漸漸暴行壓過了美貌,每個人只是忌憚於他,不會再被他的美貌所迷惑。

可事與願違,有時候,你越是躲,就越是來得急。

一日深夜,太皇太后召見我於寢宮之內。

「夢丫頭,你跟了哀家快有幾個年頭了吧。」太皇太后一面拉着我的手,一面說道。

我頷首,知曉她有后話。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現下國之當難,眼見着攝政王越發佔了強勢,你該是知曉,若是讓他將來再娶上一名於自己有利的女子,強強聯手,該是對咱們朝廷多大的威脅啊。」

「夢兒知道。」

她頓了頓,用絹子擦了下嘴角,「哀家就曉得你最是貼心,若不是最能明白你的真心,哀家亦是不會找上你。其實,軒兒這些年來亦是吃了不少苦頭,若不是哀家的錯兒,他也不會有今日這等怪癖性。」她瞧了我一眼,接着說道,「哀家想你知書達理,又是大學士的女兒,不該就這樣委屈在宮裏一輩子,該是有個好人家。雖說外人傳言軒兒是暴行之人,但相信哀家,斷然不會真的發生,我皇家豈能有這等事情發生?那法又置之何處?皇上又有何種顏面?」

我耷拉下了腦袋。

太皇太后輕咳了下,和緩了語氣,「夢兒啊,哀家就是希望你能引他入正途,他現下就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需要一個愛他的人給他溫暖,需要一個人給他指路。哀家希望這個人是你!」

我猛然抬起了頭,「老祖宗?」

她拍了拍我的手面,「莫要擔心,有哀家為你挺著,哀家相信你,一定行!」

「可……」我泛起了為難的表情。

「哀家說行,就一定行!」她再次強調道。

「……」

似乎根本不給我退卻的理由。

終究二日一早兒,「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江南之災實是嚴重,且考慮攝政王所言,今茲特派上官大學士之女上官夢隨攝政王到江南考察,為期四十五日。欽此!」

坦言之,我一直很是欽佩赫連萱綾,她如此一個女娃,卻能和攝政王這等暴戾之人相處數年之久,且還關係甚好,若是我,只怕早已嚇得不是瘋掉就是死掉。

路途遙遠,我小心翼翼地追隨着攝政王的馬匹,他一路上沒有說話,我心中不禁想到,或許他在責怪我也說不定。

「你和萱綾相處還不錯?」驀地他啟口道。

我怔愣了下,「啊?」拉回了神思,順着光線看向他,依舊是那般耀眼,令人臉紅心跳,「呃……回攝政王,是的。」

「三爺!」

「啊?」聽他冷硬地說道。

「往後稱三爺。」

「是,三爺。」我嚇得不敢吱一聲。

連着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終究是到了地方兒,其實,這裏的災情根本沒有所描繪的那般嚴重,或許是由於那些官員們渲染,試圖想要從朝廷騙取款項。

可攝政王一點亦是不掉以輕心,他按照朝廷的指示,給百姓們分撥著糧食,並實地考察者民情,試圖了解他們的困境,有幾家因為沒有了住處,他即刻派人去尋地皮,從新搭建。

這樣的行事作風……如何會是一個暴戾之人?

我望着那裏的百姓們成日裏笑呵呵的面容,那一刻我迷惑了。

連着二十日快要過去了,他只是日以繼夜的繁忙着,根本沒有一點閑暇,甚至就連用膳亦是沒有時辰,偶爾抽空還要看上幾個賬本。

這裏地屬南方,遂,雨季相當多。

這一夜,又是下了大雨,我想到攝政王臨走時,沒有帶上雨具,心下升起了一抹擔憂,「攝政王回來了嗎?」我看向從門口進來的小丫鬟。

她搖了搖頭,「估摸著是被雨給淋了!」

我來回踱著步子,心下忐忑不安,從未這樣心繫一個人,不知為何,一個這樣挂念的竟然會是他!

不過短短的二十日……

終究是回來了,那時雨已是小了,看着來來回回的大夫,我的心更是惴惴不安,聽小德子說,他著了風寒。我趕緊地去了廚房,煮了一碗薑湯,端了過去。

望着床榻之上躺着的那個偉岸的男人,看着他日漸消瘦的面容,愈加蒼白的臉色,心下泛著擔憂,「三爺?」我用眼神示意邊上的小德子可以走開了,剩下的交由我來照顧。

待他們等人退下,門掩上,我走上前去,用勺子輕撇著薑湯,「三爺?」小聲在他耳畔處呼喚著。

他閉着那雙好看的眼眸,毫無血色的嘴唇發着囈語,我聽不到,就湊過了耳朵,「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依舊是聽不到。

我將手上的薑湯放下,看了一眼旁側放着的湯藥,端了起來,「來,三爺,將葯喝了,喝了就會好的。」明日定會生龍活虎,像是往常一樣。

我將勺子靠近他的嘴唇,然,他根本不為所動,只走到了嘴又吐了出來,我嚇得掉下了淚水,想到了這二十多日來他為百姓們的奮力拚搏,禁不住心越發顫了起來,「您一定要喝下去,答應我,要喝下去……」我的嗓音哽咽著。

為什麼他還是吐?大夫一再囑託,若是不能喝下去,就會面臨着生命危險。

不,他一定要喝下去,一定……

我舀了一勺放入自己的口中,俯首,望着那乾燥的雙唇輕輕叩了上去,那般冰冷,就像是往日給人的感覺,但卻柔軟得令人心顫……

正當我喂三口時,他漸漸睜開了眼眸,兩人四眸相對,彷彿電火光石激射一般,我的心狠狠地被敲了下。

「我……」我一時有些個慌亂。

「六兒?」熟料他啟口清晰地叫道,「六兒?」他抬起了手臂,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緊緊地圈抱住我的脖頸,迫使我靠向他的胸前,「六兒……」

六兒是誰?是男是女?我不知曉!

我只是明白了自己多日來的心意,我不知不覺中已經愛上了他!

這一夜,聽着他口中總是叫喊著六兒,每喊一次,手臂的力道緊上一分,我想要為他換下巾帕,偏他不肯鬆手,就這樣,我們相偎依了一夜。

二日天明之時,我睜開了惺忪的睡眸,發現身側的三爺已是不見,我趕緊下榻,推開門扉,正好看到正走入的小德子公公。

「三爺他?」我臉上現出慌亂之色。

「三爺已是無礙了,」小德子公公將托盤放到了桌面上,「主子走時囑託奴才為您準備膳食。」

我愣了下,半晌緩過了神思,看他欲走出,我急迫地問道,「不知……六兒公公在哪裏?」

「六兒公公?」小德子揚起了語調,揚聲大笑,「奴才只知六兒小姐。」

「小……小姐?」

「奴才還以為上官小姐清楚呢,萱綾小姐可不就是六兒小姐?」小德子公公收斂了笑意,走了出去。

我的身子猛然僵住了,六兒是萱綾,萱綾是六兒……彷彿睛天霹靂!

剩下的日子就這般地過去了,好幾次我想要上前與三爺說話,但他皆是忙碌,就這樣亦是再難以靠近。

收到回去的聖旨時,心中竟是泛起了一絲不舍。

然,離開是必然的,正如我和他的關係,不可能就單單因那一晚而有所改變。但……至少他是將那琴譜還給了我,我望着它,撫摸著曾經被三爺看過的琴譜,心下慨然,或許是萱綾與他講的吧!

「夢姐姐回來了……」女貞殿內一片熱鬧之景,所有丫鬟們皆是大聲宣叫着。

我望着那逐漸靠近的萱綾,心下竟是升起了一抹複雜的情緒,不知是妒忌還是心虛,我盡量維持着平靜,沖她嫣然一笑,「許久不見妹妹了,怪想的!」一把將她擁住。

「夢姐姐……」

「妹妹又是沒有照顧好自己吧?看看那黑呼呼的眼眸,莫非是昨夜沒有睡覺?連衣裳都系錯了。」我待她就像是往常一樣,故意讓她看不出我的心情。

她俯首望着我的動作,突然問道,「三爺亦回來了嗎?」

我的手頓了下,怎麼辦?她發現了嗎?不……沒有這樣快!「恩。」

「那……那他有沒有說我什麼?」

我禁不住笑了笑,伸出了手臂,撫着她的頭頂,「傻丫頭,他怪你幹嘛?你是情勢所逼,受人所託,更何況你身系重任,他作為堂堂攝政王,理當是要配合才對。」

她聽后,像是孩子一樣的展開了笑靨,「這般說來,那三爺不怪我?」

我望着她,搖了搖頭,「恩,不怪!」

「……」

驀地,她拉上我的手,「姐姐的手怎地這般涼?」

我趕緊抽回,將雙手捧握住杯盞,淡淡地笑了下,試圖掩蓋住自己內心的緊張,「那邊空氣有些個湘濕,恐是不習慣。」

「這樣啊……」她凝思了片刻,「瑟兒?」

瑟兒一聽傳候,趕緊地沖了進來,「小姐何事?」

「趕緊地燒個手爐,夢姐姐身子涼,讓她暖暖。」

「是,奴婢這就去。」瑟兒恭敬地回道,退了出去。

我望着她,禁不住心生一股暖意,誰會曉得,我現在的心緒更是複雜了呢?我知曉,她與攝政王兩人該是心心相印的,我亦是曉得……我不該愛上攝政王啊!

我頷首笑了笑,只是低頭吃起了茶……

番外之赫連翰軒大婚

【上官夢】

琰立八年年根兒,傳來一道聖旨,在偌大的金鑾殿內,唱喝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上官夢乃上官大學士之長女,其蕙質蘭心、才貌兼備、品學優良,實則是一位賢良女子。攝政王赫連翰軒,文韜武略,樣樣皆能,為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現下特賜二人喜結連理,大婚定於琰立九年正月十五,休朝一日,舉天同慶,禮炮三響。欽賜!

女貞殿內,一片肅靜,所有人皆是呆立住了,望着桌面上的那道聖旨,久久無法回神。

「夢姐姐,這是真的嗎?」芙兒禁不住問道,「這……太皇太后不是說要給您一個好的歸宿嗎?怎麼會是……」

瑟兒噘著嘴,一臉的不滿,用手拍了下桌面,「這叫什麼嘛,還不如叫姐姐出了宮呢。」

所有人皆是認為我受了委屈,畢竟在她們的認知中,攝政王是個殘虐不堪的血腥之人,而沒有人知曉……我對他的微妙心理變化。

我淡淡地笑了笑,「沒什麼不好的,反正終究是要嫁人,更何況眼下還是鼎鼎大名的攝政王,他征戰沙場無數,流浪多年,眼下亦是該有個家。」

「姐姐說得好似在心疼他似的。」芙兒看向赫連萱綾,「萱綾小姐,您和皇上關係要好,能不能替夢姐姐說說話,別讓她和攝政王大人成婚,他們根本不配嘛,夢姐姐這般柔弱,分明就會被攝政王欺負的。聽說他性情暴烈,一定會……」

「好了!」我叱喝道,眉頭蹙起,語氣稍有和緩,「你們兩個先下去會兒,我和萱綾單獨聊聊。」

「是!」

望着兩人背影退下,我瞥了一眼坐在旁側的赫連萱綾,莫名地我的心理產生一種快感。曾經的我會關心她,望着她這幅落寞的樣子,我的心會揪痛,可眼下當我們的愛情成為了一個共體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這是屬於女人和女人之間的。她不再是妹妹,不再是個令人同情的孩子。

我輕舒了口氣,端起了茶盞,抿了小口兒,「妹妹有什麼話,現下皆說出來吧。」

她的表情顯得哀傷與震驚,我故意瞥開,不去看,「姐姐當真願嫁攝政王?」

良久,我回以一笑,「所謂『恩賜』,即是指令,你認為可以駁斥得了嗎?作為下人的我們,能嫁給一個親王,根本亦是上天的恩寵了,太皇太后待我不薄,我想……她定是為了我好。」

「可姐姐喜歡攝政王嗎?」她即刻反問道。

我嘴角泛了一些的笑意,用纖細的手指反覆地摩擦著茶盞杯壁,「在皇朝中,甚少有人在婚前就喜歡上了對方,或者,許多根本是未曾謀面,可現下看來,這樣多的人不是照樣還是生活下來了嗎?」

她耷拉下腦袋,彷彿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望着她越發慘白的面頰。半晌,我突然揚起一抹笑容,「我差點忘記了,妹妹是攝政王大人的養女,屆時,我若是與攝政王大人成了婚,豈不是成為了你的養母?」

這一刻,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但是我確是理智的。

我只是想要讓她退卻,讓她得知,她只是赫連翰軒的養女,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的。在皇朝之中,這是**,是喪失倫理道德,不被接受的。

在我的心中,彷彿只有這一點可以狠狠地握住,也是我的勝算所在。

「妹妹一定是覺得我很可惡吧,可我們這樣的人又能如何呢?從我們踏入這皇宮內院的一日起,我們的身子就賣與了主子,反正一輩子皆是為他人而活,嫁給什麼樣的人又能怎樣呢?與其哀嘆,不如歡喜一場,自當是又換了一個新主子。」

我苦澀地笑了下,站起身,慢慢地走開,獨留下她一人……

琰立國八年,正月十四。

離大婚僅是還有一日,這日,皇宮內院處處張燈結綵,無不映襯著喜色。皇上亦是派人來打掃了一番女貞殿,亦是在殿內廳堂處桂滿了紅色燈籠。偌大皇宮內,小太監們和宮女們來回穿梭不止。

望着眼前的這一片喜慶的紅色,我的心隨之蕩漾,無數個夜裏想像著三爺的俊美面容,臉紅心跳,想像著那病卧在床的他,手心處傳來那堅實有力卻又柔軟滑嫩的掌心,心中莫名地踏實。

一大早兒,就被太皇太后召見於乾清宮。

「這下子好了,軒兒從此成了家,也算是了了哀家一樁心事,」太皇太后語重心長道,「先皇在世時,亦是最擔憂你了,現下可是好了,有了夢兒陪伴,哀家放心不少。」

我羞澀地耷拉下了腦袋,笑而不語。

「對了,妹妹啊,」旁邊的四王妃笑着對我說道,「我今日叫人拿來了幾匹布,你看看可是有相中的?」

說話間,三個小丫鬟抱着布匹走上前來,看質地,絕對皆是上好的料子。

「妹妹看看,這件可是喜歡不?」四王妃提起了一條說道。

這時,門框處傳來了珠簾晃動的聲音,我們皆循聲望去。

「喲?這不是總管大人嗎?」二皇妃臉上現出了一抹驚喜之色。

「二皇嫂喊錯了,」五皇妃上前一步,「眼下,她可是要成為了郡王妃了。」

「哦,對時對!」二皇妃假意用手拍了下自己臉頰,「瞧我這記性,呵呵,往後你可是我們的侄媳了。起初就瞧着你福氣相,果真是如此,才沒多久,咱們就成了一家子了。」

「什麼成一家子了?本就是一家子。」

登時所有人向遠處正獨自品茗的赫連翰軒看去,他那閑適而毫不在乎的樣子越發的令人心動。此時的我,有多希望能和赫連萱綾換一換人生,我有多渴望,能像她一樣在他的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哪怕是註定不能在一起。

太皇太后看似平淡地笑了笑,「萱綾來了?」

她走上前,恭敬地拜道,「太皇太后吉祥--」

「哈哈,還這般客氣幹嘛,往後就是一家子人了,就隨着麒兒叫哀家『老祖宗』吧!」

「老祖宗啊,你說說麒兒亦真是的,我倒是說呢,他皆這般年紀了怎地還不找個妃子,熟料早已是對總管大人看上眼了,這倒好,白讓我瞎操心了一頓。」二皇子的庶福晉說道。

「咯咯,現下這孩子還哪裏要與咱們聊啊,他們心中皆是有準兒的呢。」賢淑妃說道。

「哎?」四皇妃突然詫異道,「明兒個不是攝政王和夢兒姑娘的大婚之日嗎?你看看夢兒皆是穿得一身紅,攝政王為何獨獨要穿那白色啊,看着怪有點嚇人的。」

「呸呸呸!」二皇妃打岔道,「四皇妹好端端地說這般不吉利之話幹嘛。」瞪了一眼,沖赫連翰軒說道,「攝政王亦是,怎地不穿上那喜服試試看?莫非還真的是保護得小心翼翼?」

我再次酡紅了臉頰,殊不知我現下的心有多澎湃,想到自己過了今日,就要成為三爺的女人,心下難以控制的激動。

「……」

後面的話,我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現下的腦海中僅剩下那份悸動,我偶爾趁著吃茶之際,透過杯壁偷覷向三爺。

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眼前這樣一個俊美的人明日即將成為我的夫,不知道會有多少女人曾經幻想過這樣的夢,又有多少女人願意用一生來換取這樣的美好……

「萱綾的彩禮我來準備。」

毫無預兆的一句話,驀地讓我吃了一驚。

太皇太后搖頭笑了笑,「呵呵,好,好,軒兒既是說了這番話,哀家還能說什麼。」

「萱綾啊,你可是真是有幸,堂堂攝政王大人竟是為了你,要開始了着手準備彩禮,你要曉得作為麒兒的父親,亦是從來沒有干過這些的。」二皇妃尖著嗓音說道。

我扭頭望望赫連萱綾已然暗沉的臉色,又看向坐在前端的攝政王,莫名地我就是心生起了一抹恐慌。

作為一個養父,根本沒有必要去為自己的養女準備彩禮,更何況太皇太后皆說會辦置,他為何還要『搶』了去?莫非他當真要操辦赫連萱綾所有的事情嗎?他有沒有想過,其實……他還是一個單身的男子啊!而萱綾卻是已過了及笄之齡!

「萱綾。」太皇太后突然叫道,「雖軒兒是你義父,可是卻為你做了這般多事,該謝還是要謝的。」

赫連萱綾欠了個身,端起了太皇太后叫人準備的茶盞,慢慢地走到了赫連翰軒面前,愣站着了會兒,明顯感到她的嗓音哽咽,「攝政王……」

赫連翰軒輕揚起了頭,說道,一如往常,「有勞萱綾了。」話語客氣異常,讓人聽不出任何的端倪。

我告訴自己,或許是想多了。

他只是想給自己『女兒』一個完美的大婚!

「呵呵,」太皇太后朗聲笑了笑,「好,這才是我赫連家的人,其實啊,哀家剛一琢磨,既是怎樣皆要雙喜臨門,咱們何不一起將事情給辦了呢?」

「老祖宗,您還漏了一個人。」我提醒道。

「哦?」太皇太后蘧起了眉頭。

「皇上和公主啊。」

「哈哈……」太皇太后拍了下腿面,大笑了起來,「是啊,瞧瞧哀家樂的,琰兒的大婚呢,自是不與咱們一般,畢竟公主是藩國之人,自有她的禮節,若是鬧混了,反而倒是以為咱們不尊重她似的。」

我點了點頭,「恩,老祖宗說得對。」

接着太皇太后和眾人又是將目光看向赫連翰軒,此時的他已是將手抽回,但身子卻始終站在赫連萱綾的身側,形成了一高一矮的鮮明對比,他眼神漸露著一抹難以察覺的怒意,「若是這般,軒兒倒是有個提議,不如讓麒兒他們先舉辦了婚禮,我們二日再準備。」

我瞪大了眼睛,彷彿不敢置信一般。

他……他竟是會說出這般話來?

「呵呵,那,那倒不必。」太皇太后擺了擺手,「倘若如此……」

「兒臣本亦是想好,今兒個正是要向您宣報。」赫連翰軒一臉的堅決之樣,「萱綾雖是我義女,但我要讓其風風光光,絕不可丟了我赫連家的臉面。」

我駭然不已,彷彿為了萱綾,他已將『赫連』的家族名義端了出來。

縱然是太皇太后亦是不敢再去辯駁。

我的心仿若被挖了一個洞一樣,那般的痛,我的雙手緊緊地攥著絹子,臉色蒼白,我在恐慌,我曉得,我害怕明明一刻以前還是現實,現下就要變成了即刻幻滅的夢。

我強烈的感知到:他……不會娶我的!

……

眼前的那抹白色人影那般卓然,望着他,就好似一個脫離凡塵的仙人,令人不敢與近。

我的眼前有些迷濛,好似罩了一層的迷霧,我禁不住內心的鼓動,衝上前去,「三爺?」

他頓住腳,稍停了下,慢慢地轉過身,面無表情。

我知曉我在抖,可我亦是明白此時的我不是在怕,而是在心痛,「為什麼?」淚水充滿了眼眶。

他俯視着我,嘴角抽*動了兩下,「本王從未記得給過你任何的承諾和幻想,若是有,還『請』你全部抹去。」話語中透露的決絕,令我根本難以去接受。

我的心彷彿被扎了一樣,隱隱生痛。

他臉上現出了一抹輕蔑的表情,沒有再瞥我一眼,只是向前走去。

我的淚水滑落了臉頰,終究所有這一切原來皆是一場夢,是一場比其他女子們更可怕的夢!

【赫連翰軒】

不知她一個人在這邊呆了多久,也不知她那空洞的眼神到底是在想些個什麼,那一刻我真的怕了,遠處響起了禮炮之聲,望着她獨自一人坐在藤椅上,好似一個孤獨的老者,空洞而無奈地等待着歲月的侵襲,我的心揪痛不已。

我怎麼可以讓她獨自一人面對這些?

我怎麼可以忍心讓她來獨自承受?

曾經的誓言,曾經所有美好的回憶,一一在我的腦海中閃現,她的笑臉已有多久沒有露過,她的真誠眼神好似快要被這污泥所臟污。

我嘆了口氣,終究控制不住自己的內心,翻身躍了下去,從後面圈抱住她的身子……

與她的那雙激動與不敢置信的雙眸相對視,我揚起了嘴角,好似在安撫着她的寂寞心靈。

我不喜歡自己的美貌,可我卻喜歡她對我的痴,喜歡看她望着我出神。

多麼矛盾的內心啊……

如果說容貌可以讓我圈住她一輩子的心,那我定會好好維護住這張臉龐。

「傻丫頭,看星星了。」我無奈地用雙手托起了她的臉頰,轉向那浩渺的天空。

「不看,星星沒三爺好看!」

她可知,這樣一句脫口而出的話,於我該是多麼的喜悅。在往後的日子中,這可能該是成為我生活中常常憶起的一句美好話語。

「三爺為何會回來?」

「因明兒個是你行及笄之禮。」

更主要的是還有一件大事要辦!

我怎能讓旁人佔據了她?她是我的,曾經是,現下是,將來更是!只能為我一人所有!

「你不是……」

我笑着攬過她的脖頸,迫使她將臉頰深深埋入我的胸前,「若是我錯過了你的及笄之禮,只怕你會埋怨我一生吧。」搖了搖頭,俯首,深深在她額頭上一吻,「剛嚇死我了,往後倘若還敢這般胡想,我定不會輕饒於你。」

她瞪大了眸子,臉上佈滿了吃驚,「三爺什麼時候過來的?」

「就在赫連琰提到我時。」

「你……」

我收斂了笑意,眼神變得嚴肅,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狹長的雙眸變得深邃,「六兒當真會恭喜我嗎?」

她的雙眸頓時濕潤了,「不要,我不要……不要……」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瘋狂地喊著,「我不要三爺成婚。」彷彿自己最珍貴的玩具被偷了一樣。

我將她身子攬得更緊,嘴角悄然間已是掛起了一抹深深的笑意,月亮當空,彷彿將我們二人籠罩在一起,成為了一個聚焦點……

夜色漸漸凝重,耳畔處清晰地傳來她的呼吸之聲,我抱着她到了早已安排好的那座船舫,小德子見我過來,向我俯首道,「主子,要不要再佈置一下?」

我打量了下四周,湖畔周圍環繞着五彩小燈,將不大的湖畔映照得五彩繽紛,湖水波光粼粼,微風拂過,泛起了層層小浪花,將湖面上的柳樹葉輕輕移動,一切皆是顯得那般美妙,那般大自然。搖了搖頭,「無需了。」

我又是看了一眼懷中的小人兒,嘴角不經意地翹起,臉上佈滿了一抹幸福感,「六兒,醒一醒?」話語柔得像是怕吹跑她一樣。

她漸漸睜開惺忪的睡眸,臉上現出了迷惑。

我回以她安撫地一笑,輕輕越上了甲板。隨着我一個眼神,提舉官唱喝道,「行笄禮!」頓時,笙樂大作,兩名女子婀娜地走到了她的身側,她們手上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擺放着密齒梳,上面雕有鳳凰印,旁邊還有兩根細繩,還依舊處於迷濛的六兒,身子顫了下,我俯首在她耳畔輕聲說道,「相信我!」

我走到了她身後,將她原本的頭髮散開,伸手執起那梳子,輕輕攏著,小心翼翼,生怕會拽斷一根髮絲,最後在腦後梳了個茴香髻。

按理,這種事情可以不由我來做,可是我想!

我只是要參與她人生成長中的每一個重要環節!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對她超乎我想像的自私!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綿鴻,以介景福。」

順着兩名女子端來的首飾,我一一接了過來,轉到了六兒的身前,俯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雙眸,將這些首飾掛在她的腰間,脖頸上,頭上。又從另一個托盤上端起了一杯酒盞,隨着喝詞,「旨酒嘉薦,有食其香。咸加爾服,眉壽無疆。永承天休,俾熾而昌。」

我知曉她不會喝酒,但今日我就是要酩酊大醉。

望着她為難的表情,我輕聲誘惑她道,「今兒個是你的及笄之禮!」嘴角悄然間掛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六兒,你知曉嗎?從今兒個起,你將是我赫連翰軒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看着她酣醉的面容,我臉上盡顯出寵溺與無奈。

「主子,還要不要繼續?」一個小廝上前道。

我攬着她有些亂晃的身子,清晰的嗓音回道,「繼續!」那般堅定而毫不猶豫。

「下一項行大婚之禮……」

雙喜燭台,紅艷的燭火,窗外月色當空,波光粼粼的水面,偶爾微風拂面,盡顯涼意,一切的一切彷彿皆是那般美艷而動人。

望着床榻上那正憨憨熟睡的人兒,凌亂的衣衫,紅透的臉頰,不時地還流着口水。

我無聲地笑着,側躺在她的身旁,用手輕輕攬向她的腰間,僅是隔着一層薄薄的衣衫,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微的小肉圈。

我知曉她愛吃糕點,遂,囑託宮中的那些御廚要每日給她上一盤花點,偶爾還打着他人的名義在午夜時分,送上夜宵。看着她日漸豐盈的體態,我無聲地笑着,日後若是有抱不起她的一日,那亦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我輕輕用手撥開她的衣衫,藉著微弱的燭光,審視着自己的所有物,那般細嫩,一觸即讓我捨不得放開,忘記有多久沒有這般地攬過她了……真的懷念,好懷念,想屬於她的味道,想屬於她的觸感……我俯首,冰涼的唇輕輕地吻向她的脖頸,順沿着鎖骨,襲向那已然成型的凸起。

「六兒,從此你是三爺的人了!」我輕聲在她的耳畔念道,像是一個魔咒,塞入她的腦海,從此記住這一句。

「嗯……」她迷迷糊糊地應答著,羞紅的臉頰,紅潤的胴休,一切的一切,那般旖旎……

番外之赫連琰眼中的三皇叔(一)

甚小的我喜得皇奶奶的喜愛,因身為皇長孫受盡了恩寵,但帝王之家,感情總是淡薄的。就像是父皇,他的荒淫無度,他的不成之材,幾度令皇爺爺情緒失控。幼小的我,好幾次聽到皇爺爺和父皇的爭執。

「你這個不孝子,難道還要成日這樣到何時?」皇爺爺臉色暗沉,雙手緊緊地抓住龍椅的扶手,指關節幾乎泛白。

邊上的老太監趕緊上前一步,「皇上息怒啊,太子殿下一定會改過自新的。」

「他要是能成氣候,我死也瞑目。」

父皇站在底下,耷拉着腦袋,「父皇昨日不是還誇老三嗎?我還以為您是要將罷免我的職位了呢。」口吻中帶着一抹濃濃的嗆人酸氣。

皇爺爺鎖起了眉頭,「你啊,也不想想看,老三縱然再聰明,再是能幹,頂多亦不過是個臣子,將來要輔佐你左右的,更何況他那容貌,定是成為『紅顏禍水』,將來能有何所為?我早已告之過你,太子之位就是你的,誰也搶不了。」

「可……您總是縱容他。」

「縱容他,那是愛嗎?」皇爺爺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看看朕何時與他這般講過話?我與老二講過,老四講過,老十講過,就從未與他。這還看不來輕重?」走上前來,拍了下父皇的肩膀,「他母后當年的確美若天仙,曾一度讓朕迷惑過,可女子終究是個女子,不能因她們而荒廢了朝政。朕和你母后是結髮夫妻,同床共枕了快有三十多年,我們皆是將所有希望寄託於你,將來我天都的興旺就要靠你了。」

「父皇,兒臣錯了。」

「哎。」皇爺爺上前一步,「看來再留下老三會成為禍端啊。」

「父皇?」

父皇的臉頰上閃過一抹驚訝之色。

當時的我,根本還不懂得這是什麼意思,但隱約中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和三皇叔的關係向來還可以,每每望着他的美貌,看着他那與生俱來的威嚴氣勢,我就心生一種臣服之感,彷彿他就是天,他就是皇。小時的我,遇見他時,經常會過問個一些關於戲曲的東西,他是個博學之人,有時令我懷疑,為什麼他不去當教書先生?可隨之長大,才明白他的博學是為朝廷而學,他的聰明是為自己而生,就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在爾虞我詐的朝廷中求得生存,他才能在冷嘲熱諷的奚落中求得完好。

有時,他讓我心痛。

有時,卻又令我膽顫。

有時,他讓我猜疑,到底何種女子能配上如此完美卻又傷痕纍纍矛盾的他?

五月十七日,春末之夜,皇帝駕崩。

任由是誰,也料想不到天都竟是如此的短暫,然,此時並非感慨之時,憑藉着皇上的親信宰相大人口偷,傳位於父皇赫連翰成。

戲台之上,隨着兩聲打擊之響,灰色的帷幕一點點的拉開。

「天上神仙府,人間宰相家。若要真富貴,除非帝王家。」我手持一把摺扇婀娜的走了出來,伴隨着開場的四平調,我邁著優美的舞步,眼神中流瀉出那抹期盼,卻又失望之情毫不掩飾的揭露了出來,望着下面那些朝臣眼神中的驚艷,我知曉此時的我是風華絕代。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皓月當空,恰便是嫦娥離月宮……」

「好,好!」下面傳來了聲聲的拍掌讚歎。

「呵呵,哀家真是飽了眼福啊。」太后感嘆道。

我笑了下,走下枱子,來到太後身側,「孫兒給太后請安。」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少了那些規矩吧。」太后擺手道,拍着我的肩膀,「琰兒當真是長大了,懂得投其所好,知道哀家最是喜歡這戲曲了。」

我垂首不語,笑了笑。

「你沒有看到剛剛你那一顰一笑的姿態,簡直是將那貴妃演繹得淋漓盡致啊,好似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啊。」

「太後娘娘,太子殿下就是有這本事呢。」邊上一個拍馬屁的大臣諂媚地說道。

「呵呵,哀家的兒孫可還不有本事?」話語中帶着一抹得意之色。

我禁不住咧嘴笑逐顏開,每次望見皇奶奶,總是這般的喜慶,我曉得她對我的偏愛,同樣也曉得她最是不喜三皇叔。

太后拉着我的手坐在了身側,又令人上了茶盞,「琰兒,哀家現下是老了,有些個力不從心,你父皇又不成器,先皇又走得早,現下所有的責任都讓哀家背負上了。」她嘆了口氣,「哀家沒有別的希望,就是想讓你懂得這守江山的不易,你該是曉得這人心險惡的時候了,你三皇叔縱然對你是不錯,可有時候你要多想想,是否別有居心。」

我點了點頭,「孫兒明白。」

太后望着我不由得笑了,「哀家就知曉,你怎麼會讓我失望呢?」將目光轉向身側的老太監,「最近可有何舉動?」

老太監躬身上前,「稟太后,老奴並未發現其他的,不過……最近倒是經常見到赫連大人的馬車出入宮中。」

「哦,那是他的義女。」太后瞥了一眼,答道。

「太后說得可是赫連萱綾?」我揚起了語調,情不自禁地腦海中立現出一抹清秀的臉龐。

「恩」,太後用絹子擦拭了下嘴角,「咱天都皆是被他給攪亂了,哪裏有平民坐上公主之位的?簡直是胡鬧。要不是當初你皇爺爺同意了,說什麼哀家會一直反對到底,看他能將哀家怎地。」她氣憤地說道,「瞧瞧那女娃,都被寵成了什麼樣子,沒有一丁點兒女孩兒的矜持,成日裏就會和男子們混在一起,上學堂就罷了,還招惹咱麒兒。」

我扭過頭,將目光投向遠處的樹木,想到這些日子和她上學的場景,想到一次在三皇子府上相見的一刻。坦言之,從當初到現下,我甚是覺得她實在單純,好似在她的眼中根本分不清壞人和好人,彷彿快要將所有人歸為一類。

我不曉得這是她太過簡單,還是說……三皇叔當真對她保護得太好。

可,又是讓我懷疑。向來殘虐而狡猾的三皇叔會平白無故地對一個女孩兒這樣好?我不相信,他怎麼可能會去做虧本的買賣?

「太後娘娘,蓮兒姑娘已到了乾清宮。」又一名小太監上前稟報。

太后拉着我站起了身子,點了點頭,看向我道,「琰兒要不要過去聽聽,那蓮兒姑娘當真有一副好琴技。」

我搖了搖頭,「孫兒想回去看點書。」

「恩,看書好,」太后嘆道,「書中自有顏如玉,只有書能教誨你東西,只有書才是你的真正信服的朋友。」

「是,孫兒謹遵太后教誨。」

太后望着我,眼眸中散發出一抹笑意,才一轉身,像是想到了什麼,對旁邊的老太監說道,「你說,若是哀家再提起將那蓮兒許配給老三,如何?」

「蓮兒姑娘才貌兼備,三皇子如何還會拒絕呢?」老太監恭敬地回道。

「倒不妨一試。」太後點着頭,向遠處走開。

蓮兒?只是一個才貌兼備的女子,當真可以配得上三皇叔嗎?

為何我總是有種預感,在這世上,根本無人能配得上他。或許是說……以他之才能,以他之容貌,無人能入他眼!或許,他生來就是要遊戲人間而已吧,不過是來走上一遭,亦是或許他根本就不是凡夫俗子,想他傲然仙骨,想他那脫塵凡俗的模樣,我的心莫名地盪了下。

禁不住感慨,縱然是男子,相信也會因其而迷惑吧……

果不其然,幾天之後,又是吃了個冷門,這結果可想而知。

那一日,剛是下了學,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

「糟糕了,我早上沒有帶油傘。」赫連萱綾嘟嘴抱怨道。

那可愛的模樣,禁不住讓人望着發笑,我站在旁側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等待着奴才的接送,皇室子弟就是有這種特殊照顧,當下雨之日,車輿可以隨意出入。

「不然你與我同乘一輛?」赫連麒不正經地笑道,「我委屈一點無礙的。」

他們二人總是這樣相互嬉鬧,我雖是不言語,但其實心底卻在暗笑,幾次間,我很想插入其內,與其一起嬉鬧,但礙於太后的教誨響徹在耳畔,無奈下總是失望告終。

不遠處傳來『噠噠噠』的馬蹄音。

赫連麒開懷道,「估摸著是我的馬車過來接了。」得意地瞧了一眼身側哀傷不已的萱綾。

誰知當馬車越發靠近,前面的馬匹掀起了一層層的雨簾,這時一輛黃色的車輿進入了眼帘,那般華貴,上面拴有的名貴玉佩,一望即知這是誰人車輿。

「琰兒。」

「麒兒。」

「拜見三皇叔。」

半晌,「免禮。」又是咳了一聲,「還不趕緊地上來?」

我和赫連麒皆是一愣,扭頭看向旁側的赫連萱綾,只見她露出了可愛的笑容,三下並兩下地沖了過去,在小太監的攙扶下,上了車輿。

坦言之,那攀爬的動作真是有夠難看,若是在皇宮內院中,被他人看到定是會被嚴懲。莫非三皇叔不警告她一聲嗎?

「這裏怎也濕了?」

「不小心踩着水坑了……」稚嫩的嗓音。

像是在動怒一般,「皆脫下來。」

「哦。」

「……」

兩人曖昧的話語令人匪夷所思,這當真……當真是普通的父女嗎?看似比親生的還要關心。

同時讓我疑惑,只是利用嗎?當真只有利用嗎?

一個月後。

父皇赫連翰成成日裏荒淫不理朝政,眼見外敵入侵,國力削弱。最終,由宰相大人和大司馬聯合上奏,彈劾父皇,遂,他終究成為了歷史上一位最短暫而最羞恥的皇帝。順理成章,作為他大兒子的我繼位,而,念及我當時年齡不過十二,自恃位高權重的三皇叔赫連翰軒,在眾人的高舉下,出面干攬朝政,不到半月間,國庫漲了三分之一,而兵力更是增強了數倍,不得不讓人驚訝與敬佩,底下大臣縱然一直對三皇子忌憚,然,卻亦不得不臣心日漸積涌。

然而,此時我和三皇叔的關係亦是日漸疏遠。

畢竟這是臣子的關係了,畢竟……我抵不過眾人的口舌。

「你說咱這禮送誰合適啊?」兩位大臣在一道宮牆角落裏說道。

「哎呀,你這人。」其中一位說道,「這還不明擺着嘛,當然是攝政王了。你瞧瞧,現下這朝廷里,哪一件事不由他過手,皇上不就是個擺設。」

「你說得在理。」另一位贊同道,「只是……攝政王若是不收可怎辦?」

「那隻能怪你長得不合他心意了。」

此話一點不為假。當今攝政王是出了名的癖性怪異,他的喜怒哀樂完全要人捉摸不透,有人認為他只是喜歡美的事物,可當看到他寵愛的義女窩坐在他腿上時,又搖頭哀嘆,不該是吧?那是性格乖僻點?可那義女皆淘氣到快要把攝政王的衣裳給扯壞了,他卻還在笑。那是什麼呢?

這些話我亦是聽身側的小太監說的,可大部分人認為那是道聽途說,不盡全信。然,我卻不同,其實想想當年那場雨景,此話不該是為假。

只是……我現下非常的氣憤,甚至是嫉妒到抓狂。

我堂堂的一個皇帝,竟然權勢皆由他來掌控,若是這般,這皇帝還有何種意義?

「皇上息怒,要不老臣叫人給他們查辦了,殺一儆百,看他們往後誰還敢這般。」

我長舒了口氣,閉上了眼眸,擺手道,「罷了!」忍!想到老祖宗對我說的:小不忍則亂大謀!遂,我只得忍!

番外之赫連琰眼中的三皇叔(二)

宏偉壯大的宮殿,飛檐斗拱,青白石底座,高大屋脊,黃色的琉璃瓦,到處皆是龍的圖案,並飾以金壁輝煌的色彩。

此時,金鑾殿正進行着每日的早朝。

「啟奏皇上,靖遠大將軍已告戰捷,一舉拿下林停、波爾等小國。」大司馬激昂的說道。

「現他人在哪裏?」我激動地站起了身。

「回皇上,他已在門外等候!」

「快,宣!」

只見一個男人大步邁了進來,身着一件海蘭色的長衫,外面套著一件做工講究的狸皮小坎肩,頭帶黑色狐皮帽,他卻步在殿中,彎身恭拜,「臣於逢生叩見皇上!」

「於將軍快快請起!」我雙手攤開,「這次您做得好啊,朕定要重重有賞。」

我心知肚明,這裏的每一個朝臣都不是真正效忠於我,而是……說話間,我瞟了一眼在側的攝政王。

他嘴角微勾,邁上一步,好似理所當然地站到了宮殿的中央,儼然已是一副帝王之勢,「若是本王沒有記錯,剛宰相大人亦是有事稟報?」

剛剛那宰相還作威作福之樣,現下一聽,登時嚇得哆嗦了起來,「是,是……」低頭彎腰,連連稱是,「臣聽下邊人回報道,在縣級一帶有人違抗聖旨,剋扣百姓米糧,又多次偷搶拐騙,以欺詐行為冒充官府人員,使得百姓民心大亂,甚有抵觸情緒。」

「依宰相大人言,是說有人在搗鬼?」攝政王狐疑道。

「是!」

「胡說!」未等攝政王發語,我激動地站了起來,「朕看你根本在胡言亂語,分明是你想要擾亂百姓安寧,前幾日還有人向朕來稟告,說縣級一派祥和之色,怎地才三日不到,就變成了混亂?若不是你造謠,定是另有企圖!」

他們莫非真當我是一個瞎子了嗎?我氣憤不已。

「皇上息怒!」攝政王笑着向我說道,話語中明顯帶着一絲的力度,狹長的鳳眸微眯,笑而威嚴,這才轉過頭看向早已顫抖的宰相大人,「有勞宰相大人稟告了,這件事情,本王回去派人再查清一次,若是有假,唯你是問!」

所有人皆是噤聲,不敢亂講一句。

望着眼前的此景,只覺自己越發地無能,恨自己明明是君主,卻沒有一點說話分量,明明坐在龍椅上,卻沒有一點實權。我暗自對面前曾經敬重過的三皇叔懷恨在心,「退朝!」怒喊一聲,不僅是對朝臣的不滿,亦是抒發着自己的恨意。看到三皇叔頎長的身姿快要到門口之時,我及時喊道,「攝政王還請留步!」

此時,屋內僅剩下我和他二人。

「這些人果真是無法無天了,若不是有叔父在,只怕他們早已要造反!」我邊說邊抬眼望着面前的三皇叔,窺探着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或許是他隱藏太深,我竟看不出一絲的波動。

「呵呵,往後你大了,相信他們定不再敢!」他如同往常一般和顏悅色地說道。

我故意哀怨道,「三皇叔總是這般的安慰我,可任我再怎麼努力,他們亦是看不到,好似總將我看成是年幼無知的孩子,難以背負重任,若是如此,這皇帝……不做也罷!」

「皇上斷不要耍孩子氣,」三皇子稍蹙了下眉頭,「皇上的努力,眾朝臣是有目共睹的,相信假以時日,所有人皆是會承認皇上。」

「哎!」我嘆了口氣,「自從當了皇上后,就連個夥伴都沒有了,成日裏一個人,說話兒的亦是沒有,孤苦伶竹的。對了,上次讓三皇叔給我找的伴讀……」

「還請皇上放心,臣今日就會給您找到。」

「不用了。」我嘴角隱約現出了一抹笑意,然而在三皇叔抬頭的剎那,又隱匿了回去,「您身側不是有一個嗎?若是您忍心割愛,可否將您的義女赫連萱綾送進宮內,朕看她比其他女子靈慧得多,且學識不錯,想讓她在書房伺候朕,不僅能繼續讀書,裏面也沒有啥子事情要做,清閑得很。」

腦海中禁不住勾勒出赫連萱綾的小臉兒,只覺那般楚楚可憐之樣。

我以為可以看到三皇叔失控的表情,我以為他會為了她而動怒,然而,我錯了。三皇叔終究是攝政王,他的情緒早已憋壓在了心內,無人知曉他到底在算計什麼。他只是淺淺地笑了下,「是!」

這樣簡單而順利地得到了答覆,我竟是怔愣了下,莫非當真就這樣將她交給我了嗎?到底他如此的寵愛她,為的是什麼?我疑惑了。「依朕看,揀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個吧,朕馬上去派馬車,將她接來,什麼東西亦不用準備,這裏一應俱全,若是還差些個什麼,我叫人去採辦。」

三皇叔漸漸低垂下了腦袋,他一直未吱聲,半晌,抬起了頭,「皇上,臣雖是同意萱綾陪同皇上,但……只有一個條件。」

「什麼?」

「待她過了十二!」

我眉頭蹙起,「為何三皇叔要說十二?莫非三皇叔捨不得?」

「呵呵,皇上誤解了,若是臣不捨得,又何故答應呢?只是十二是人的一個坎兒,皇上大概亦是知曉,萱綾本不是我朝之人,從小過着無管束生活,本在臣府上還沒有個三年,現下那野性脾氣還未收斂,臣怕她一進宮,就惹是生非,斷然皇上會給予寬恕,但能掩眾朝臣口嘴嗎?」

「她……確實是需要管束!」我點頭贊同道。

「那就依臣剛剛所言,十二再將她送入宮內。」

「好,就依攝政王!」

事後,待我回到了宮殿,我越想越是不對勁兒,為何一定要說十二?莫非僅是因為赫連萱綾無人管束?我不信……定是沒有這般簡單!想到曾經那三皇叔和她的傳言,想到在雨中親眼看到三皇叔對赫連萱綾的寵愛,我隱約有了一點的猜疑。或許,他是捨不得!

可……若是當真捨不得,為何又要一口答應?其實,若是他回絕於我,我定也不會再貿然提出!

我困頓了……到底他在玩什麼把戲?

那一刻,我已經變了,我深切的感受到,作為君王的我,變得複雜而多疑,彷彿眼前的每一個人已經成為了我的敵人,不可信!

然而,當赫連萱綾站在我面前時,對着我指責,幾次的故意調皮戲弄,竟是莫名地令我開懷不已。

「皇上?」旁邊的太監疑惑地看向我道。

我收斂了笑意,「咳。」假意咳嗽了下,恢復了以往的嚴肅,瞥了一眼他,「你說……赫連萱綾是個什麼性格的人?」

那太監支吾了兩聲,看着我的臉色恭敬地回道,「恕奴才斗膽,奴才以為萱綾小姐是個毫無心機之人,單純幼雅,卻又帶有可愛。」

「那……三皇叔呢?」我執起了狼毫。

太監臉色一暗,腰彎得更低,沒有吱聲。

「哼!」我將筆一摔,「難道連你也怕他不成?」

「還請皇上息怒!」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奴才並非是如此,只是……沒有辦法去說啊。」

我閉上了眼睛,回想着面對三皇叔的種種,一提到赫連萱綾,就下意識地想到了三皇叔,我不曉得為何兩個性格如此迥異的人如何會走到了一起?為何他要收她為養女?若是將赫連萱綾比作三皇叔的棋子,可我卻未看到移動半步,好似只是握在手中,或許是不知如何去下,也或許是……不捨得!

「皇上,麒郡王求見!」外面傳叫道。

「宣--」我正色回道。

只見赫連麒笑嘻嘻地走了進來,一如往常一般,帶着一股玩世不恭之樣,我瞥了一眼他,又是翻開了面前的書卷,「又是惹了何事?」

面對這個弟弟,我並非要用何種心機。或許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在所有人為皇位相爭之時,他卻想着該如何逃到宮外去趕集,當所有人為討好皇爺爺一刻,他卻在旁邊耍弄著自己斗色子贏取來的玉佩。因為這樣,沒有人對他設防。

然而,卻也不能說他是個無能之人,畢竟他繼承著皇室的血脈,他理當是聰明之人。

他毫不正經地笑道,「皇兄真是,怎地每次來都說這樣的喪氣話?」他湊身到了我身側,俯首看向我的書,「這是啥子書?怎地沒有看見過?」

「若是你看過,你就不是赫連麒了!」我白了一眼他,怕他將書拽壞,索性合上,不再看,「說吧,所為何事?」

「呵呵,」他賊笑着,「皇兄該不是這般健忘吧?這牢獄中可還坐着一個柔弱的小姑娘呢。」

我挑了下眉,感到意外,「哦?何時你竟是和她這般地有交情了?」

「再怎地都是一家子人啊,」赫連麒拿出了手上的一塊血紅玉佩,「皇兄莫不是要叫我這次賭局輸了吧?」

「賭局?」我疑惑不解。

「可不是?」他將玉佩呈現在我面前,「這可是我花了一百萬兩銀子買來的呢,昨夜與我身畔的小廝打賭,若是三日內皇兄還不放赫連萱綾,我就必得要將這塊玉佩送給了他們。」

「胡鬧!」我拍了下桌面。

赫連麒一點不為意,依舊一副頑劣之樣,「皇兄該不是這般狠心吧?想赫連萱綾那般柔弱身子骨,聽說她昨夜還偶染了風寒,不過看皇兄現在的樣子,好似早已將她給忘在一邊了。」他擺過頭,輕嘆了口氣,「其實,我曉得皇兄想的什麼,可再怎樣,赫連萱綾是赫連萱綾,她只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兒,看到自己的親人來,盼望看見到他,這又有何錯呢?若是當真有心機之人,只怕是想見卻也不敢表現出來,想說卻又隱瞞。」

「麒郡王……」身側的太監提醒了句。

「哎,罷了,反正已經拍案了。」赫連麒像是無奈地搖了下手,「大不了,我就輸了一塊玉佩。」說完,走了出去。

我雙手狠狠地抓住面前的那本書,心中引起了波瀾,他只是輸了玉佩,我卻又輸了什麼呢?一個該是值得信任的人,以及不知不覺中我交付的……半顆心!

「來人……」

……

我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衝動,待赫連萱綾出了牢獄,我竟是在深夜像是賊一樣的潛入她的宮內。我坐在龍椅上,腦海中揮之不去她的那雙漆黑的眸子,寫滿了真誠,寫滿了哀痛。

她,令我看到了曾經還年幼時的自己。

天真,單純!

然而,現在這些都已經不再了。

雨淅瀝瀝地下着,濕潤了我的頭髮、衣裳、鞋子,從來沒有這般地瘋狂過,作為皇室的孩子,如何有這樣的感受呢?赫連萱綾,是你,要我一再的破戒!

望見了,那幼小的身影,我激動地沖了過去,拉住她的手臂,「朕已等了你整整半個時辰!」

兩個人找到了一個避雨的地方,挨身坐下。

雨,依舊的下着,垂落在兩人的腳邊,濺射出坑坑窪窪的小水潭,就像是時辰的烙印,一點一滴的流過。

「朕真的已是疲憊不堪了,」我苦笑了下,「那日你說,朕是皇上,遂,可以左右任何人的人生。其實不然,若真的是這般,那便好了。」

「莫非不是嗎?古代帝王,哪一個不是這般?」她仰起了小臉兒。

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朕是個失敗的帝王。從朕繼位,一直到現下,根本從未真正地親政過。那些個朝臣們亦是未真正將朕視為皇帝,就好似僅是一個擺設,一件物品。一個月前,朝廷上發生了暴亂,一些大臣們集體抱病在家,朕知,他們無非是想要讓朕自動退位。若是四年前,朕可以毫不猶豫地將位子讓給他們,可現下,朕肩負着重任,朕的母后,朕的父皇,甚至還有最疼愛朕的太皇太后,朕絕不能置他們於不顧。」

……

面對着她,面對着這下個不停的雨水給我們製造出的片刻安寧,面對着只有她和我的二人之地,我情不自禁地吐納著心中的怨言,甚至將自己幼小時的故事分與她。那一刻,好似做了一場夢一樣,我只是覺得在和她一起笑看着自己的人生。

「可,可為何定要找我啊?」

「我說了,因為你的率真!」不知不覺中,竟是用了『我』,因為我知曉,若是真要為友,就必得要真誠,「且……我看得出來,你是唯一一個沒有被這團污泥所浸染的,三皇叔將你護得很好。」

這一點,我該是感謝他嗎?

「污泥?」她重複道。

「用它來形容皇宮一點不為過,只要你在這裏生活個三五載,必定會有所偏頗,會失去自己的方向,亦是變得不再是自己。」

「遂,你的意思是說……」

「與我為友!」我目光堅定。

我明白,此時的她一定難以去接受這個懇求,畢竟前兩日我們還針鋒相對。可我有時辰,我多得只剩下時辰。其實,我從來不會指望她給我什麼,我只是簡單的希望她能陪伴着我,讓我看到光明所在就好。只是這樣簡單而已……

為了實權,我已經等了整整三年的時間,為了她的心意,我不在乎再付出三年……

二日晌午過後,我躺在床榻上,將書放到了一側,用手揉着眉心,不禁向站在邊上的宮女問道,「早上,那些聚著的大臣們在討論些個什麼?」

那宮女一聽,登時嚇得驚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恕罪一一」

「我又沒有說你,」我蹙眉道,「你只要將你聽來的說出即好。」

宮女鬆了口氣,回道,「呃……奴婢只是聽到大臣們說……」瞧了我一眼,「說皇上和萱綾小姐兩人私會在御花園。」

「私會?」我揚起了語調,簡直怒不可遏!「這些大臣們莫非沒有別的事情可幹了嗎?」

「皇上息怒--」邊上的太監安慰我道。

我舒了口氣,「罷了,既然已傳開,現下說什麼也無用了。」相信攝政王該亦是知曉了吧?他會作何反應?生氣、妒忌?還是說……像是往常一樣如沐春風地笑着。

這一刻,我竟是有些許的得意!

偌大的金鑾殿上,此時所有的朝臣們為着那懸疑一案相爭,每個人只是將矛頭指向對方,兩方人馬勢力劍撥弩張。大司馬的離去,無疑又是增添了更多的恐懼,將事情推入了**。

赫連萱綾站在我的旁側,按照我的吩咐打扮成了小太監,她不動聲響,默默地守着。每當我心情失控之時,她便會碰我一下,這樣的相處,讓我莫名地踏實。

我俯視着站在下面的朝臣,攝政王依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嘴角微勾,好看的鳳眸彷佛沒有任何事能困住他一般,他總是這般的自信,打從我甚小時,就習慣了他這樣的表情。

或許他從未對任何人、甚至任何事上過心吧!

或許,我一直搞錯了……萱綾和攝政王不會有什麼的!

面對着眾大臣的無禮,面對着攝政王的冷淡,我幾次接近於崩潰。這一切被赫連萱綾看在眼裏,她走上前來,看似平常地為我斟茶,其,實是在讓我安心。

那一瞬間,我感動不已,我只是不斷地告訴著自己,不能就這樣擊敗下去,要抖擻,要振作,萱綾在望着你,她對你有所期盼,不能讓這些默默在你背後的人失望……

太皇太后、我的額娘、還有她,我瞧了一眼旁側的萱綾。

再次揚起頭時,已然恢復了鎮定,「康大人,前幾日朕吩咐劉公公與你十萬兩白銀,將遭受蝗災之苦的百姓安頓,可有辦好?」

「回皇上,一切已穩妥。」中年而立的康大人身着黑色朝服,頭戴紗帽,上面帶有朝珠,身材高大,煞是威猛,「百姓們現已生活安定,不久已,臣會派人為他們計算損失,並給予一定補償。」

「嗯!」又是看向下面的赫連翰軒,「不知攝政王前幾日南下,可還有所收穫?百姓們是否安好?」

他如往常一樣,揚起了嘴角,「還請皇上放心,一切皆好!」

「那就好。」我裝作若無其事一般,「今年雨水較多,朕恐南方會發生水災,還請攝政王多加以注意,斷不要發生如此災難。」

他微彎身,「臣已是將一切辦妥,分派了一些官兵過去,將堤壩築高三尺。」

「有攝政王在,朕是安心了!」

我的心中泛起了苦澀,看到眼前的局面,想到或許不久之後,我將被眾人彈劾而『請』下了龍椅,我的心在流淚。然而,我告訴自己,我是帝王,我是赫連家之人,絕對不能丟了赫連家的顏面。我強忍着傷痛,只是笑,笑……

「眾愛卿,若是無事啟奏,就退朝!」

就在朝臣們快要出門之際,攝政王突然說道,「皇上!」他的臉上泛起著笑意,徐徐微風,吹得他烏黑髮絲輕輕飄動,將絕美的臉頰襯托得更甚,不由得讓我有些個恍神。

「不,不知攝政王還有何事?」我顫聲問道。

「先皇勤政以來,已是下了諸多禁令,其中有一條即是在金鑾殿內,不許隨意獻茶!」

我瞥了一眼旁邊的萱綾,「朕……朕疏忽了!」

攝政王抿嘴一笑,「既是皇上疏忽了,那旁邊的小太監亦大意了嗎?」

頓時,我身子一凜,他發現了。他終究是發現了。

我抬起了頭,看到他臉上雖然在笑,卻多了一抹複雜的情緒,好似在嫉妒,又好似在動怒。

我試圖解釋道,「他是新來的,還不懂規矩!」

「自是新來的,還是不要到金鑾殿來得好,此等地方,規矩尚多,今日我抓了把柄,可以放過,然,明日若是他人看到了,皇上縱然再寵他,卻能保他安全脫身嗎?」句句逼人,讓我不由得低垂下了腦袋。

「是,攝政王所言極是,下次我斷不會再做這般愚蠢之事!」

看看啊,這就是一個君主的『威嚴』,竟是被自己的朝臣指責。

我不禁冷笑……

我望着攝政王那決絕的背影,我知道,他的心緒已經不再是平靜的了。又是轉頭向赫連萱綾看去,她臉上現出的焦急,令我更是震驚。

一剎那,我明了,我做對了一步,那便是留下了赫連萱綾。她是我的救命草,亦是我的江山護佑之人!只要她在,攝政王就在。若是她走,攝政王將毫不忌憚地攻入!也或許,是另一個結局,攝政王為赫連萱綾放棄了所有。

可這個『可能』有多少的可能性?

我不敢賭,畢竟攝政王叔的心誰能探測得到呢?

________完結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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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皇的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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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結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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