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琴

226琴

夜早已深了。

凌司夜同唐夢這會兒才從雲煙谷那池子裏泡夠了,懶懶地起來。

雖是放鬆了許久,唐夢仍是累著,徐公公都來催了兩回了,天幀帝非要等著唐夢過去不可,即便是正睡着呢,亦是要等。

不甘不願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只覺得今夜的氣氛似乎比前幾日好很多了,卻又同以往不同,也不知道這兩個難伺候的主兒,又,怎麼了!?

「好餓啊,你快點。」唐夢催促着身後閑適地走着的人,兩人皆是一身錦白宮裝打扮,唐夢那假肚子似乎又大了一點點了。

「你有點樣子。」凌司夜不滿地看着她走得大大咧咧,拉過她的右手,一下子便是狠狠掐了下去,仍是毫不憐香惜玉。

「痛死了!」唐夢叫出聲,蹙著眉頭,最討厭見天幀帝了,一見他就意味着自己要受這罪,這傢伙這一回下手比上一回還重,她都懷疑方才趴在池邊說那麼些甜言蜜語的人不是他了。

陪我一會兒吧,就一輩子?

腦袋裏浮現起這情話,下意識地搖頭,真真,不像他啊!

「你應該習慣了。」凌司夜白了唐夢一眼,根本沒怎麼捨得用力的,這女人還敢這麼誇張地喊疼。

「你教我吧,下回我自己來,省得每回都被你虐待。」唐夢止步說到。

「休想。」凌司夜卻是拉起她的手,快步而前,就知道她故意喊疼是要提這事兒了。

「這種事,我又不會騙你!」唐夢沒好氣地嘀咕,任由他牽着,其實也不過幾日罷了,卻似乎很久很久,沒這麼被他牽着手,在東宮的各個角落裏穿梭著。

很快便出了雲煙谷,沒有直接出宮,而是到了大廳,遠遠地竟嗅到了香味,饞的唐夢一下子有了精神。

「夜宵?」一入門,見了桌上的湯盅便是唐夢脫口而出。

「殿下,皇上已經等很久了,趕緊過去吧,娘娘要是喜歡李大廚子的手藝,以後每頓都讓他做便是了。」桂嬤嬤一見二人進門,便是連忙上前勸說,一臉的擔憂,這個時候過去鳳儀宮連吃夜宵的時辰都得過了吧!

「嗯,夜宵,趁熱喝了,你要真喜歡,這人就留給你了。」凌司夜看都沒看桂嬤嬤,拉着唐夢坐了下來,話里意思,唐夢自然明白。

「吃了夜宵再過去用晚膳?」唐夢一臉不可思議,這傢伙難不成想激怒天幀帝嗎?他有這膽子,她可沒有,一會的借口定又是推她身上來的。

「有問題嗎?」凌司夜反問,這女人不是餓了嗎?話還那麼多,上回去鳳儀宮她看似很淡定的樣子,其實緊張地飯都沒吃多少!

「沒有。」唐夢沒多想,習慣了他太多的莫名其妙,接過雲容盛上的湯便大口喝了起來,果真是餓了,而且李大廚做的湯就是對她的胃口,酸而不澀!

好一番耽擱,兩人終於是肯出門了,這一回雲容也跟着了,不似先前繞路,直接走了近道。

唐夢只當凌司夜喜好使然,並不知道天幀帝在鳳儀宮設的家宴他有千般百般的不願意去,那個宮殿,有太多不好的回憶了。

兩人牽着手慢慢地走着,雲容在前面提燈引路,靜靜地,一聲不吭。

方才幾番催促,殿下不應她,她就替他同皇上推辭過多次了,皇上仍是要等,她便知道,皇上其實想見的是殿下,不是凌妃,今夜又是難熬了,似乎,很久沒有這樣了,只是,為何要凌妃一起過來呢?

凌司夜亦是不語,直到到了宮門前,才握緊了唐夢的手,挑眉看她,甚是盛氣凌人道,「別老那麼緊張,有本太子在呢!」

「我哪裏有?」唐夢白了他一眼,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手心都出汗了。」凌司夜竟是開起玩笑。

「哪有!」唐夢沒好氣說到,話音一落,心中卻怔住了。

這才注意到手心真的有冷汗,不是她的,是他!

驟然蹙眉,這下才恍然大悟,這傢伙比先前哪一回還磨蹭,顯然很不願意過來。

「走吧。」凌司夜淡淡說着便踏上了台階,雲容回頭看了他一眼,眸中難掩是滿滿的心疼。

「我肚子痛!我們回去吧!」唐夢卻是止步,有股不好的預感,對這對父子總是不能以常理來猜測,天幀帝能等到現在她也沒多想,只是,現在,很明顯,凌司夜有事瞞着她!

「怕了?」凌司夜挑眉問到。

「殿下,娘娘身子不舒服,要不奴婢先送娘娘回去吧。」雲容終於開了口。

「不怕!」唐夢迎著凌司夜的目光,眸中掠過一絲不悅,雲容定是也知道些什麼的!

凌司夜卻是笑了笑,仍是牽着她朝上而去,鳳儀宮,父王找他來,定是又想念母妃了吧。

一入門便見一桌的飯菜,儀皇后仍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低着頭,看不清什麼表情,天幀帝懶懶地倚在一旁的暖塌上,眯着眼,似乎睡著了。

「父王,夢兒身體不適,讓你久等了。」凌司夜走了過去,笑着說到。

「這麼晚才來,用過膳了吧?」天幀帝沒有睜開雙眸。

「用過了。」凌司夜如實答到。

天幀帝這才緩緩睜開雙眸,然而,看了唐夢一眼,淡淡道,「手伸過來,朕替你把把脈。」

唐夢挨近,伸過手去,另一手仍是被凌司夜牽着。

「聽桂嬤嬤說你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天幀帝的手勁很輕,話語亦是很輕。

「還好,殿下得意尋了唐府的廚子來,晚膳吃得對口多了。」唐夢如實回答,她向來是挑食,先前是有這麼幾日。

「我這皇兒難得也會疼人。」天幀帝淡淡地說罷便起身來了,徑自朝內屋而去。

唐夢看了凌司夜一眼,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皇上,娘娘身子不舒服,方才肚子還疼來着呢,要不奴婢先送娘娘回去吧?」雲容卻是上前來,低聲小心翼翼地問到。

「脈象一切正常,哪裏不舒服了?」天幀帝止步,轉過身來蹙眉問到。

「沒什麼大礙,難道皇上有閑找殿下和臣妾來,怎麼能一來就回呢?」唐夢淺笑着說到,卻是忍不住瞥了凌司夜一眼,這傢伙瞞她什麼事了,雲容知道,她竟然不知道!

「把夜宵送上來給凌妃嘗嘗,那可是皇后親自下的廚。」天幀帝笑了笑,便是轉身朝內屋而去了。

而唐夢瞬間收起了那一臉淺笑,怒目瞪向凌司夜,「怎麼回事?!」

「看樣子父王找我有事了,你乖乖地等著,回去在同你講,皇後娘娘的手藝可不是輕易能嘗到的。」凌司夜走了過來,輕輕在她額上印了一吻。

唐夢仍是一臉狐疑地看他,如何會輕易相信,只是,「騙人」二字還是忍了下來,這兒畢竟是鳳儀宮,不是東宮。

凌司夜進去后,唐夢這才在一旁坐了下來,雲容侯在她身後,嬌美的小臉上卻儘是擔憂,秀美的眉頭緊緊鎖著,顯然,很擔心。

「雲容,你……」唐夢忍不住想問,卻還是止住了,問也是親自問凌司夜,不是她多心,而是不願意有任何機會產生任何不必要的誤會,認定了他,不管何事,何種誤會,皆只同他一人解釋說明,不假他人。

「奴婢在。」雲容低聲應答。

「上回同你說的那事,考慮地怎麼樣了?」不知道要等凌司夜等到什麼時候,反正也閑着,總得找找娛樂。

「請娘娘明示。」雲容自是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卻裝傻了。

「終身大事嘛。」唐夢一臉狹促的竊笑。

「娘娘,雲容只是個婢女。」雲容認真說到,無論如何,這殿下心中的位子,她相信,不用任何頭銜來衡量。

唐夢挑眉看她,這丫頭顯然比上一回凌司夜在無淚地宮負傷時淡定了許多。

「一會回去記得備葯。」唐夢突然插了那麼一句。

雲容不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蹙眉問到,「娘娘這是何意?」

唐夢氣定神閑地摸了摸自己那凸起的假肚子,道:「本宮還不想弄假成真,記得多加些甘草!」

雲容一聽立馬明白了過來,小臉頓時一紅,難道殿下今晚拖那麼遲才到鳳儀宮來了。

「是。」淡淡應該,這碗葯先前是桂嬤嬤給搶著送的,現在這老嬤嬤也沒那麼積極了,兩人輪流着,誰有閑誰送,桂嬤嬤說是娘娘的身子骨也要顧著,葯都換了好幾味了。

「你們那葯哪裏來的,本宮都喝了那麼多了,不傷身子吧?」唐夢的手指輕輕在假肚子上敲著,心中有些不悅,長期喝這葯還真是會傷身子,虧了自己,便宜了那傢伙,看樣子在打算要孩子之前,得同他約法三章了!

「娘娘放心,是桂嬤嬤給抓的葯,不傷身子的。」雲容低聲答到,蹙眉挨近了唐夢又道:「娘娘,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

也不知道這主子是怎麼了,平日也從不問起這事的,似乎比殿下還不想要孩子,怎麼今日就給提起了?

「哦。」唐夢應了一聲,眸子算計一掠而過,那葯不傷身子,騙她這現代人不懂中醫藥理嗎?!

這時,儀皇後會來了,身後婢女端著夜宵,這宵夜向來只有天幀帝能吃到的,看樣子他是真疼這個媳婦了。

悠揚的琴聲從內屋裏傳了出來,唐夢心下納悶了起來,難不成這傢伙就給天幀帝彈琴來了?

儀皇后仍是溫婉而大方,雲容不再說話,而唐夢也不再那麼懶散,態度恭敬了起來,陪着儀皇后談談話,心裏有些惦記着內屋的凌司夜。

內屋。

天幀帝懶懶地倚躺在暖塌上,一手支著頭,身上披着件罕見的紫狐裘大袍,比唐夢擁有的那件還要寬大而華麗,一貫鷹一般犀利的瞳眸此時卻是溫軟無比,直直地盯着前方的人看,確切的說,是盯着他那雙深邃而好看的雙眸。

凌司夜就端坐在琴台旁,修長的十指在琴弦上若行雲流水般舞弄,只是,整個身子都是僵的,並不似平日裏撫琴那般人隨音而動,始終抬起面向前方的父王,俊美的臉上保持着笑容,尤其是雙眸,定是笑着同那個生下他的女人,相似!

就這麼一曲一曲地彈奏著,不知過了多久,已經不用刻意去保持臉上的笑容,眸中的笑意了,整張臉都僵了。

唯有手,依舊不停地在琴弦上流動着,琴聲時而悠揚,時而婉轉。

而前方的人,似乎入睡了一般,雙眸微逼着,剛毅的唇畔竟有噙著一絲極難見到的暖暖笑意。

帶笑的雙眸里頓時一絲沒有控制住的殺意掠過,就連琴音都隱隱透出了陰沉來。

「繼續……」天幀帝一下子便聽出了異樣,睜開雙眸看了過來,只是,見到依舊是他那最喜歡的那雙帶笑的眼睛。

良久,仍是在這琴聲中,天幀帝看着看着,又是緩緩閉上了雙眸,似乎是小憩,又似乎是勞累過渡,累得睡了過去……

燭火盡,窗外陽光照射而今,天亮了。

然而,屋裏琴聲卻不曾斷過,琴音靜靜地在每個角落裏流淌。

天幀帝終於是完全醒了,懶懶起身,朝凌司夜而來,凌司夜仍是笑,仰起頭看他。

天幀帝不語,只是輕輕在他眸上印了一吻,隨即轉身,揮手示意他離開。

凌司夜亦不語,離開琴台,一轉身,那帶笑的雙眸頓時沉下,陰沉地可怕,自小逼他學琴,便是為了如此來取悅,供他懷念,這一夜又算什麼,曾經的三天三夜,他都忍了下來,不差這一次!

殺他,也不差這幾個月!

外屋,儀皇后早已不在,雲容仍舊靜靜侯著,見凌司夜出來,原本提着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連忙快步上前,端上了一杯熱茶,習慣地想替他捂手卻被不著痕迹地推開了。

而唐夢昨夜等著等著,也不知道怎麼得就給睡著了,此時正蜷縮在暖塌上,身上披着件薄毯。

「喂,起來!」凌司夜走了過來,冰冷了一整夜的雙手直接就探入了她暖暖脖頸里去了。

「啊……」唐夢一下子清醒,條件反射一般地猛地起身推開了他。

「幹嘛呢呢!」一臉的不解,怒目相對,着實是給嚇到了。

「都日山三桿了還不起,回家了!」凌司夜沒好氣地說到,只是眸中寵溺不掩,牽起了唐夢的手。

「怎麼就給睡招了?你一整晚都幹嘛了?商量什麼大事呢?手怎麼這麼涼?」唐夢滿腹的疑惑,快步跟上他的腳步,另一手亦覆過來替他捂着手。

雲容遠遠地在後面跟着,雙眸滿是複雜,家,殿下方才竟說這麼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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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我誓不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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