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杯中有酒（二）

這簡直就是一場最最荒謬的噩夢。老唐尼癱坐在血泊中，大睜著雙眼，完全無法相信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從甲板縫隙里爬出的幾條幹癟吸血蠕蟲緊緊攀附在他被那個揮動着寒冰長劍的白髮少女斬斷的大腿上，滋滋有聲地吸吮著冒着寒氣的暗紅血液。

這個曾經在海上闖下赫赫威名的老海盜再也無力握住他那柄砍了太多人頭以至於呈現出夢幻般玫瑰紅的腰刀，從寒冰長劍上侵入他身體的那一縷縷冰冷氣息已然將他的生命力吞噬殆盡，斷腿處流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淡薄如清水一般的液體。

這液體流進甲板上的血泊中，竟然將一大片血跡都凍成了堅硬冰塊。

他打心底里有了一種明悟，唐尼-沃伯特這個人應該是要死了吧。

也不知道死後的世界是否像海神教會那群貪得無厭的傢伙所說的那樣，是個只需要花費金幣就能夠換取優厚待遇的地方，如果是真的，那麼他一定會捐出十枚，不對，八枚大金幣。

老人開始陷入臨死前的彌留狀態之中，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朦朦朧朧的白影飛快掠動，難以形容的嘈雜聲響不知從何而來，在他耳畔徘徊不去。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無比尖利的驚叫，接着，他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有知覺。

……

對於海藻馬車號上的其他人而言，噩夢是從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海盜們從繩網上攀爬過來時開始的。

原本由唐尼船長一手定下的以逸待勞，誘敵深入，半渡擊之的計劃從一開始就遭到了挫折。

對面那些海盜根本就不是人！

有誰見過斷了一手一腳，裝着無比粗糙的木假肢的傢伙能夠輕盈的就像是飛魚一樣踩在繩網繩結上跳過兩船之間那段死亡距離的？

又有誰見過光靠一雙手掌就能在甲板上縱躍如飛，還用他嘴裏叼著的短刀輕鬆在對手身上留下一道道長長傷痕的？

眼眶裏裝着小蛇的瞎子、肥胖到完全不像人類的無臂巨漢、長著兩個腦袋的連體人……這艘船上的每一個船員身體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異常之處，可他們的戰鬥力卻比海藻馬車號上的正常人要高出不止一倍。

僅僅五分鐘，除了仍在底倉依靠地形抵抗的十多人之外，其餘五十多人都已經永遠停止了呼吸，沒有留下半個活口。

「讓黑蛇和查波加下去，注意點，別把我們的酒給打破了。打破一桶，我就把他們倆吊在船頭當船首像一天！」

若無其事的決定了十多條人命的終結，希爾梅莉亞在滿是鮮血與殘肢斷臂的甲板上轉了一圈，絲絲縷縷血紅色霧氣從這些屍體中升起，被她手中的長劍貪婪地吞食殆盡。

下一個應該去打劫誰呢？從二十一個天象區域之一的『血霧島』外圍撿到了這柄有着神奇魔力長劍的少女開始苦苦思索，哎呀呀，可供選擇的目標實在是太多了啊！多到她都想要一口氣將它們統統吞噬！

這柄神奇的長劍不僅賦予了希爾梅莉亞強健的身體、高超的劍術，還能夠通過吞噬亡者的氣血來令她的本質得以晉陞，向著神話故事中那些半神英雄進化。而她所需要做的只不過是殺人，殺更多的人，如此而已。

至於說通過操縱氣血的力量來賦予那些街頭的流浪漢、乞丐，以及由於身體殘疾而無法出海的人們各種奇妙的『能力』，那隻不過是在希爾梅莉亞看來並不如何重要的附加功能而已。

數十個精壯漢子的氣血通過手中長劍的轉化，融合成了一股細細溫熱暖流在她身體中循環，並最終匯入了心臟處那一大團如同太陽般熾熱的火焰之中。

少女滿足地嘆了一口氣，臉色變得愈加嬌艷，她伸了個懶腰，有些疑惑地問到：「他們兩個怎麼還沒上來，你，下去看看。」

隨手指了個船員，希爾梅莉亞打了個哈欠，滿滿的飽腹感讓她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記得把一半的葡萄酒帶回船上，另一半，你們直接分了吧！」

料想中的歡呼聲並沒有出現，只見在她面前的那群船員全都大張著嘴，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抬頭看向她的身後上方。

「嗚哇？」清亮動聽的女子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而且這個聲音似乎有些太大了吧！

希爾梅莉亞一點一點地轉過身去，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個用一根手指輕輕壓着海藻馬車號的船舷，眨著大眼睛，一臉好奇的看着她們的大怪物到底是什麼！

……

剛剛誕生不到十分鐘的美人魚好奇地用她的指頭輕輕撥動了一下眼前的小玩意兒，這個初生的懵懂意識對於所有一切都感到如此的陌生，因此，她決定把這兩個好玩的小玩意兒帶回去給媽媽看一看。

從喉嚨里發出了小狗一般的嗚嗚聲，皮膚白皙如美玉的雙手一下一個將兩艘船抓出了海面，她興奮地叫了一聲，向著來時的方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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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大半個身子依然隱藏在海面之下，這條美人魚可以被觀測到的身高仍舊超過了六百米，被她抓在手中的兩艘木船相形之下就像是比較大號的模型玩具。

操縱水流於她而言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只是幾次腰身挪動，美人魚便回到了蘇行與嫦娥身邊。

她邀功一般將手中木船呈到了兩人面前，臉上露出了天真純潔而美麗的巨大笑容。

蘇行饒有興緻的看向正死死抱着桅杆不放的白髮少女，從她身上，蘇行感覺到了某種名為血祭的力量痕迹。

「你怎麼看？」他問到。

百無聊賴的聳了聳肩，嫦娥回答道：「不過是一個被偽神器迷惑了心智的可憐蟲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倒是這些已經隕落了不知多久的傢伙居然還能留下這種程度的後手，這一點反而比較讓我驚訝。而且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檢查中我居然沒發現這個殘片大陸還能夠支持這種水平的魔力運轉。」

被那柄劍所殺死的人，他們的靈魂全都被通過某種途徑傳遞給了遠方的血霧島，或者說是進行了一次血祭。而少女所得到的只不過是血祭之後殘留的一點殘渣而已。

只不過也許是為了將她的身體改造的更加容易接納某個神格神的化身降臨，這點殘渣的質量倒是還不算太差。

又注視了她一會兒，蘇行驚訝地發現，這個少女居然註定了會成為一個純粹的惡人。無論她後天接受了什麼樣的教育與對待，命運都會推動着她走上為惡之路。

這也未免太容易讓人想到某些不怎麼和諧的東西了吧！

「這個和『命運』的關係不大，」嫦娥解釋到，「它更多的屬於藍龍洲本身的『歷史劇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將會是開啟藍龍洲下一個時代的揭幕人，唔……它應該屬於『歷史的必然性』這個範疇，過去數百數千年的時間所積累下的種種因素共同造成了這個結果。」

她攤了攤手，「所以我的反命運機制才沒有將她排除，因為這屬於正常操作的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