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海鳥

夕陽西下，天空一片深沉火紅，就連雲朵也透著內斂而灼熱的紅光，平靜的海面彷彿被鍍上一層微微晃動的流動金芒，小小的紙船四平八穩地漂浮在海水中，在兩個紙人的操控下向著海岸線前進。

蘇行盤膝而坐，眉頭緊鎖，正在不斷翻看着便攜終端裏頭的文件。

這些文件可以說是新手神明上路指南，也可以說是許多份難度極高的論文。

作為探索者與先行者，天庭神域的十多位大天帝以及他們下屬的眾多研究機構對於數據世界的研究可以說已經是相當深入了。

不過看着這些研究結果，蘇行還是深深感覺到了那種令人無比蛋疼的惡意。

如果將研究層次限制在原子水平，那麼數據世界的物理規律與物質構成還可以說是極為穩定的。可要是再進一步，將觀測視角深入到微觀層面，那麼他們所得到的結果簡直就是千奇百怪，完全無法歸納出一個統一的體系。

這就像是一種明顯極為誇張的觀察者效應。

在數據世界的微觀層面上，可以同時存在着成百上千種可能性，卻不會對物質的穩定性造成任何影響，就好像這些可能性最終都會被導向一個絕對的結果。

元素粒子、天地靈氣、中子質子、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它們就像一鍋被煮的稀爛的大雜燴，每一個強大者對它們的注視都會對這些已經接近物質基礎的組成成分造成並不確定的影響。

這簡直就是根本沒道理的一件事。

蘇行眨了眨眼，一圈圈淡金色光暈在他左眼中不斷展開，這是他在被雷雲風暴追了好幾個小時之後才發現的，只要不對外界造成直接影響，神性領域還是可以在身體之內發揮作用的。

隨着光暈的重疊與細微調整，蘇行開始看到了空氣的各種組成成分，每一輪光暈的疊加都會將無關緊要的東西從他視野中剔除，最後剩下的只有一個簡簡單單，但每個人都少不了的氧分子。而此刻他眼中已經彷彿蕩漾著一汪暗金色泉水，那是密集疊加的光暈所組成。

沉默了一會兒，從他的鼻孔里流下了兩條細細血線，左眼中的金芒也隨之散去，蘇行抹了一把汗，心裏頭還有些發毛。使用神性領域直接對一個原子進行操作，難度確實有些太高了。不過至少他可以確定一點，現實世界還是很正常的，並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跡象。

通過使用論文中的幾種觀測方法對氧原子進行多種方式觀測之後，蘇行得出了一個結論，現實世界與數據世界在原子層面以下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構成方式，這也許就是在那個世界上能夠有各種神奇力量存在的原因吧。

可這麼一來，就根本沒辦法解釋蘇行自己之前那麼多次的來回穿梭。

糰子趴在蘇行頭頂，幾十根觸手也全都打成麻花結，他相當糾結地說道：「雖說當初沒有研究的這麼深入，不過我記得好像有些理論中是認為那邊的世界還處於某種穩定之前的動蕩期，隨着世界基礎的不斷固化，也許在很多年後，那個世界最終也會像現實世界一樣，成為一個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平凡世界。」

「末法時代？」蘇行思考了一陣子，「那個理論有點意思，不過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他拍拍小船，「你看，這艘船之所以能夠這麼平穩的航行在海面上，依靠的不就是來自靈力網絡的力量嗎？所謂末法時代，我覺得只不過是一種開發過度的可能性而已。打個比方，如果人類一直都沒有走出地球，飛向宇宙，而是在地球上一直發展下去，那麼等到資源枯竭，再也無法生存下去之後，必然會迎來一場毀滅性的戰爭。等到數十萬乃至數百萬年之後，如果有新的智慧生命出現在地球上，那麼他們在文明早期會如何稱呼那個逝去的時代呢？」

蘇行攤攤手，「也許在他們看來，這也是一種末法時代吧。」

「所以我覺得，兩個世界之間雖說一脈相承，可這種令人相當無語，無法解釋的區別，才是最大的問題啊。」

說着，他打了個響指，「我一直都覺得有些奇怪，雖然靈力網絡是由我定義的，可是它的源頭到底從何而來，我卻一直都沒有找到。只知道它對於來自數據世界的那些超凡力量有着極佳的兼容性，同時也能夠被現實世界的生命所使用。不過現在我倒是有些頭緒了。」

蘇行拍拍手腕上像個運動表的便攜終端，「這裏頭有關於那個世界的靈力、法力、魔力之類的研究論文中，有許多特徵都可以套在靈力網絡尚未被我定義之前的那種力量上，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一陣海風拂過，幾隻海鷗鳴叫着掠過海面，隨後而來的是一大群種類各不相同的海鳥，它們組成了龐大的『V』字陣型，在一頭看起來就格外威武有力的巨大飛鳥統帥下，緩緩圍繞着蘇行的小小紙舟翩翩飛舞，同時發出了正常海鳥絕對不可能發出的美妙啼鳴。

一種直覺立刻讓蘇行明白了原因，這群海鳥原本所生存的島嶼恰巧是靈力網絡的一個節點，它們只不過是運氣爆發，被泄露的靈力所浸染，從而獲得了這種類似於妖化的力量。雖說還很稚嫩而淺薄，不過也是全新誕生的可能性。如果有機會，也許它們還會演化成一種全新的智慧生命，比如說，翼人？

它們眼下之所以圍着蘇行，卻是因為那種來自生命本能中的原始衝動，不過在蘇行看來，只不過是神性領域對於這個世界的影響與對抗中逸散出的某種波動正好被它們接受到了，這就像是一種無意識的廣播，這些海鳥正好對上了波段而已。

不過在仔細想想，原因似乎並不只如此，神話故事中那些神明出行，自有萬千氣象，天地共鳴，又何嘗不是與這個畫面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呢。

遠遠地有一艘看起來好像是科考船的白色船舶從天邊露出了桅杆與雷達天線，蘇行用了個剛剛學會的小法術，立刻就有一面水鏡從空氣中析出，映出了船上的景象。

這原來是一艘綠色和平組織的考察船，船上的成員來自十多個不同國家，他們的目的是去調查一座位於公海上的島嶼。

蘇行仔細看了看，原來正是那座靈力網絡節點所在之處。

「這才幾天啊，居然就有人注意到了這點變化。」蘇行有些苦惱，照這個進度，那數千個大小節點對於現實世界的影響很快就會大到藏也藏不住的地步，到了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會惹出多少風波。

一時之間，他也沒心情繼續看論文了。

該怎麼辦呢？蘇行抓着頭髮，陷入了思索之中。靈力網絡節點的靈力泄露是無法避免的，同時也是屬於一種正常範圍內的減壓手段，這些被靈力浸染從而發生變化的動植物數量眾多，同時也都具備了那麼一點點不普通的力量。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堪稱是生物進化史上的奇迹。

不過這對於人類社會會造成何種程度的衝擊，那就不得而知了。

抓了好一會兒頭髮，蘇行終於下定決心，「小白，我們這次回去看來要做點大動作了！」

一團微弱白光從他手指尖上飛出，瞬間跨越了數十公里距離，在考察船上方一閃而逝，船上的幾十號人同時陷入了一種茫然而獃滯的狀態中，開始將船開向另一個方向。

注視着自己的指尖，蘇行鬆了口氣，三星傳奇，半神級別的力量，是現實世界以及靈力網絡所能夠容納的上限，不過這已經夠用了。

小小紙舟加快了速度，將鳥群拋諸腦後，鋒利的船首劃開了平靜的海面，濺起浪花朵朵。

鳥群在某個意志的威懾下，略有些驚慌失措地混亂了一會兒，又再次組成龐大陣型離去，飛向它們的巢穴。

糰子伸出一根觸手泡進海中，片刻之後，他說道：「還有五個小時，我們就能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