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境

窘境

「房先生?」車內的主人對於在這裏見到他,似乎格外的意外,就連聲音也撥了尖。不想被他發現自己的處境落得如此的狼狽,房遠笑得格外的燦爛,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子去了。「元先生,真巧啊。」

元袁伸頭朝着窗外看了看,瞥見房遠扶著的自行車,和站在他身邊那條彪悍的大型犬時,挑眉問道:「你是要搬家嗎?」

房遠一邊暗罵元袁多管閑事,一邊在心中想着措辭:「我出來遛狗。」

元袁自然不信。「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房遠乾笑着道:「我能出什麼事?不就是帶狗出來遛遛嗎?」這城市還真是小,不想見面的人,一扭頭就出現在了眼前。而且,還是最不想見的那號。

元袁遲疑了片刻,道:「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去吧。」

房遠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你走你的就好了。」這個樣子難道不是為了看他的笑話嗎?何況他還跟袁枚有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瞥見自行車上的行李,元袁心中就有了計較。卻也不拆穿,又說道:「我剛好要去城郊,我送你去。」

房遠詫異的挑眉,元袁怎麼知道他要去城郊?

元袁淺笑道:「你難道不是要去城郊遛狗嗎?我真好順路。」

房遠遲疑了。若是照他們目前的速度,別說天黑,就是明天早上也不一定能走到郊區。更何況,還要尋找住宿區呢。若是現在跟元袁一起的話,他就會省下很多時間去尋找房子。可是如此一來,不是讓元袁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了嗎?

房遠從來就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心中的掙扎在臉上明顯的表現了出來。元袁自然看得清楚,沉吟了半響,說:「我只是恰好經過而已,等下還要去其他地方。你若是不願意,我這就走。」

「等等!」房遠叫住了他。皺眉想了片刻,心道反正自己的處境已經這麼的窘迫了,也不怕會被元袁知道。一想通后,便不再客氣,說:「那麻煩你了。」

元袁笑了笑。

兩人齊心協力的將東西放進車後座。房遠與花皮子一起坐在後排,元袁在前面開車。偶爾,兩人會說上一兩句閑話,但是內容卻都是無關緊要的。至於那車後座的行李與自行車,元袁決口不提。

元袁不提起,房遠也鬆了口氣。雖然口中說無所謂,但是這樣落魄的處境,還是不希望讓不相關的人發現。

是在一個叫做井根的村子門口下的車。臨行前,元袁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今天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去不了了吧!」

房遠立馬笑着介面:「我打算在郊區住一晚上,明天才回去。」

元袁理解的點了點頭。

房遠下車的時候,元袁將一張薄薄的紙片塞進房遠的手中,笑着說:「我有個朋友在這邊專門做房屋中介的,你可以去看看。」

紙片上的字跡有些潦草,房遠的心卻在那一刻咯噔了一下。元袁的性格其實很體貼吧,總是設身處地的為別人着想。可是,為什麼他那天卻在袁枚的面前說了那一句話,刻意的誤導袁枚,他跟他的關係。

「保重。」元袁沖房遠輕輕的笑了笑,轉身,便跨上了愛車,驅車離去。

車子疾馳而去,房遠看着那黑色的車身消失在眼前,才轉身拿起放在一旁的行李,推車朝村子深處走去。

元袁的那朋友是陳,單名一個強字。生得高高瘦瘦的,帶着一副金絲黑邊的眼鏡。他開的店子很容易找,村口進去左轉就到了。房遠對他說明來意,陳強眼神閃爍的打量了房遠幾眼,便領着他朝村子東面走去。

兩人在一幢古老的房屋前停下,房子青磚綠瓦。院子的圍牆上爬滿了爬山虎,葉尖一順兒朝下,微風拂過,一牆的葉子就漾起一片翠綠的波浪。

陳強笑着解釋道:「這房子是老房子了,所以租金比一般地方要便宜許多。」

房遠心中早就開心得翻了幾個筋鬥了,可是卻依然小心翼翼的問道:「多少錢一月。」

陳強停下步子,扭頭又打量了房遠片刻,才道:「嗯,不算很貴。兩百一月吧。」

房遠下意識的按了按錢包,錢包裏面的錢剛剛只剩下五百塊。房租兩百,加上日常用品,那麼剩下的錢可能不到兩百。停住了前進的步伐,弱弱的問道:「還有比這便宜的嗎?」

陳強詫異的挑了挑眉,又打量了他片刻。才道:「我看你是元袁的朋友,才帶你來這裏的。你若是不方便的話,房租費可以先暫時拖着。等你找到工作再給也不遲。」

聽他的口氣,房遠就知道這間房子在這附近算是最便宜的了。第一次見面,就給別人添麻煩,房遠自然不願。想了片刻道:「行,我就租這裏了。」

陳強笑着點頭:「嗯,先進去看看吧。」

果然如陳強所說,這房子確實有些年成了。大門上的朱漆已經剝落,門上的銅環也生了銹。這屋子生前的主人似乎極其喜歡花花草草,院子裏面種了幾棵高大的芒果樹。這個季節,剛好是芒果成熟的季節,微風拂來,就是一陣清甜的水果香。房內的傢具全是實木的,擺設簡單,物品也不多。但是煤氣灶熱水器卻是有的。房遠覺得自己賺了,這樣的一套,在城裏面祖上一月,就是好幾千的事情。而在這裏,竟然兩百塊就搞定了。不過,這樣的地方,押金也一定特別高吧。好不容易放下的一顆心,又在瞬間提在了嗓子眼。

「押金多少?」

「你是元袁的朋友,押金就不用了。這裏的東西你可以隨便用。」

房遠總算鬆了一口氣。兩人將房間逛了一遍,又談了些租約的事宜后,房遠的住處就這樣定下來了。

白天還不覺得有些什麼。一到夜晚,大門一關,看着那發黃的地板與木質傢具,房遠就覺得鬧心。所有的記憶,就如一出老舊的電影不停的回放。曾經,他那樣固執的認為,若是沒有了袁枚,自己一定會死的。

卻沒想到,早上才被袁枚趕出家門,下午他就能積極的為未來生活做打算。並且,還深信不疑的認為沒有袁枚自己會生活得更好。這樣一想,不由對感情充滿了絕望。若是對袁枚的感情都算不上深刻都算不上全心全意的話,那以後,該怎麼用力的去愛一個人?

在這一刻,他不恨袁枚。深刻的怨恨著自己,怨恨著離了袁枚,卻仍然想要證明能活得很好的自己。多麼可恥的證明。

即便是再多的不甘願,天亮以後,房遠卻依然早早的起床。與花皮子啃了昨日買回來的麵包,便去村裏轉悠。若要繼續在這裏生活,工作是必不可少的。可是,村子裏面大多都是庄稼人,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怎麼去找工作?

房遠陷入進不能進,退不退的兩難境地。除去買日常生活用品的錢后,口袋裏面只剩下兩百元整。在這裏,一袋米的價錢是80,一罐煤氣的價錢是110,未來的日子,他到底該怎麼樣去生活?

房遠絕望了!幾次看見院子裏的花皮子,他都有種想要掐死它的衝動。自己都養不活,又怎麼去養活這條食量比他還要大兩倍的狗狗?

可是,卻下不去手。人和狗明明是兩種不同的物種,可他就有本事,從花皮子身上,看出屬於袁枚的影子。只要花皮子,用那雙水靈靈的眼神看着他,他就不自覺的想起小時候的袁枚。那個時候的袁枚多可愛!

房遠低低的嘆氣。使勁的搖頭,將腦中那屬於袁枚的影子用力地甩去。拽著錢包中的兩百塊,天人交戰。是吃一個月泡麵好,還是買煤氣和米,吃上一個月的粥好。

「房先生,你是打算在這裏長住,還是住一段時間就走。」陳強自貨架中,抬頭問道。

「如果能在這裏找份工作的話,那就長住吧。」房遠如實回答。

藏在鏡片中的眼閃著慧黠的光,陳強問道:「怎麼,你在城裏面沒工作嗎?」

「公司倒閉了。」房遠沒心沒肺的答道。

陳強又沉默了片刻,道:「我們店裏需要一個收銀員,你若是不嫌棄工資太低,就過來上班吧。」

能找到工作,就已經是萬福了。他又怎麼會去介意工資多少的問題。房遠飛快的點頭說道:「沒關係的,工資多少都沒問題。」

陳強斯斯文文的笑了笑,道:「那麼,明天就過來上班吧。下午過來熟悉熟悉,你認為如何?」

房遠笑着點頭。飛快的選了幾樣算不上貴的食品,房遠心情雀躍的回了家。

房遠剛走不久,陳強便掀開帘子進了裏屋。裏屋是平時他辦公的地方,此刻,屬於他的座位卻已經被人佔領。笑得溫和的男人朝他點了點頭,道:「謝謝你。」

陳強倒了杯茶,皺眉問道:「你怎麼不告訴他,那間房子是你們元家的祖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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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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