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就是……紀周!

那個孩子就是……紀周!

周小慧緊張地坐起來,你……你告訴她了?

沒有。我留了個心眼兒,沒說。

周小慧鬆了口氣,又躺下來。

李玉興笑笑,我問過她。她說,沈護士在臨死之前,承認這件事完全是她的責任。你只不過是個實習護士嘛,為什麼還要這樣緊張呢?

周小慧不吭氣,兩眼獃獃地望着天花板。

小慧,……

周小慧幽幽地說:其實,錯,是我犯的。

……你?李玉興頗感驚訝。

周小慧坐起來,直視着他,大聲地:是我!就是我出的錯!是我在給孩子洗澡的時候,把腕帶給拴錯了。沈護士長只不過是將錯就錯,把錯誤給擴大了,而且,是她不許我把這事兒說出來,才弄到今天……今天這個樣子!

周小慧再也忍不住,捂著臉痛哭失聲。李玉興萬分震驚,望着她,說不出話來。靳院長說,沈護士承認是自己的錯誤,周小慧當時只是一個實習護士,即便有錯誤,也無關痛癢,他本來想藉此機會,把妻子的心病治好了,可……,可他萬萬沒想到,全市都在到處追查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她!李玉興實在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忽然,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李玉興一驚,低低地勸周小慧別哭了。周小慧也聽到了敲門聲,她捂住嘴,竭力掩住哭聲。

李穎不安地站在門外:「爸!我媽沒事吧?」

沒有。沒事兒。

哦。您讓她好好休息。

說完,她輕輕走開了。

卧室里,周小慧仍在低低抽泣著。李玉興望着她,心情十分複雜,好了,說出來就好了。再怎麼說,這也是20年前的事兒了……不要老想它了!

周小慧抽抽答答道:這塊石頭,壓在我心上,壓了20年了!

李玉興上前抱住她:沒關係,現在不是已經搬掉了嘛!別難過了,啊?

周小慧依靠着他,慢慢平靜下來。

李玉興嘆了一口氣,唉!其實,當初要改正錯誤,完全來得及!萬不該將錯就錯,讓它越犯越大,現在,想彌補也來不及了!

我當時太年輕,想着,護士長是為我好,我就……

她也可能真的是為你好,也可能是在醫院工作時間太長,職業把她的感情磨平淡了。不過我聽靳院長說,她最後的表現還是不錯,在臨死前,到底鼓著勇氣把真相說了出來,唉!也就算不容易了!

周小慧抬起頭:「你說,我要把這事告訴靳醫生嗎?」

「既然他們已經認定是護士長的責任,我看,不如算了吧!反正造成今天這種結果,主要也應該怪她。人死為大,咱們也不說這個了。」

周小慧點點頭,心裏多少好受了一些。

「那麼,你應該是能猜得到,另外一個弄錯的孩子是誰嘍?」

「我知道,他是……」

突然,李穎在外面喊道:「媽!表哥電話!」

表哥?周小慧一怔。

你怎麼了?紀周嘛!

噢。周小慧趕緊下了床,跑出門去。她從李穎手中接過電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紀周啊,是我。有什麼事兒嗎?噢,你媽要從美國來?什麼時候?下周六?噢,知道了。再見。」

她拿着電話,愣愣地看着李玉興:衛華要回來了。怎麼辦?

她回來,好啊!你們姑嫂又可以見面了!

周小慧急了:「我沒法兒見她,你知道不知道?」

怎麼……李穎,上屋裏去,到床頭柜上,把我的煙拿來。李玉興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找了個借口把李穎攆走。李穎應了一聲,走進屋去。李玉興這才壓低聲音問周小慧,到底怎麼回事兒?

周小慧低着頭,從雙唇間擠出一句話:「那個孩子就是……紀周!」

啊?!李玉興傻了。

李穎拿着煙出來,看見父母都獃獃地坐在沙發上,誰也不說話,不知道他們又怎麼了。她猜想,不會是媽媽病又犯了吧?她沖着李玉興喊了一聲,李玉興忙沖她擺擺手,不讓她說話。李穎這才發現媽媽哭了,低頭不住地擦淚。李穎愣在了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電話突然響起來。李玉興和周小慧都一驚,不敢去接。李玉興朝李穎一指電話機,示意她去接一下。李穎小心翼翼地拿起話筒:「喂?珊珊啊,什麼事兒?找江濤?我……我媽病了,我去不了,對不起啊。……陶奇去不去?噢,他去。沒什麼。祝你們好運,能儘快找到他。再見。」

她把電話小心放好,悄悄走回自己的小屋。

陶奇和劉珊珊騎着車,還在街上轉悠,一點江濤的影子也沒有。他們又來到勞務市場,在打工的人群中仔細辨認著江濤。找到最後,只有失望相隨。牛困人飢日已高。轉了半天,仍然一無所獲,兩個人早已精疲力竭,口乾舌燥。他們乾脆買了幾桶飲料,坐在街頭綠地上喝起來。

劉珊珊說:「咱們這種找法,有點兒像大海撈針。」

沒辦法。茫茫人海,就是碰運氣。我看,明天,咱們可以重點轉轉那些臨時工集中的地方,什麼快餐店啊、洗車場啊,……快回去吧,晚上,我還要去江濤家吃飯呢。

什麼江濤家?應該說你們家。

饒了我吧。一想到晚上要去見那麼多人,我手心兒都直出汗。

真的假的?我捏捏。

陶奇真的伸出手,劉珊珊捏了一把,嘆了口氣,還真是的。表弟,這下子,咱們可真的是有緣無份了。

珊珊,……

別說了。也許,把江濤找回來,我可以跟他重新開始,他可一直是我的偶像呢。走吧!

她騎上車走了,陶奇趕快爬起來,騎上車追上去。

陶奇去找江濤了,衛紀周就在家裏照料陶國棟。吃完飯後,紀周給陶國棟洗凈尿盆,放在床下的老地方,然後拎着空暖瓶走到卧室里灌開水。電話響了,紀周放下水壺,走過去接電話。是找吳家宜的,他朝廚房喊道:吳姨!您的電話!

吳家宜系著圍裙走來。衛紀周把電話遞給她,在一邊繼續灌著暖瓶。

喂?是我。……嗯。……那好。你等著。她放下電話,從兜里掏出一張紙,對着電話說道:你記一下。開戶行是中國工商銀行愛國路支行,帳號是……

衛紀周已經提着灌好的暖瓶走了出去。吳家宜趕緊給對方念完了那一長串數目字,末了,又盯了一句:是50個吧?一個都不能少啊!

這句話被剛出門的衛紀周聽到了,他不由愣了一下。

陶明山在院門口的椅子上坐着曬太陽,他又瞌睡了,一下下打着盹兒。衛紀周走過去,喊了一聲爺爺,陶明山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看他還沒有完全醒過來,衛紀周做着手勢問:喝水嗎?陶明山擺擺手。衛紀周要把他扶回屋睡,陶明山不願意,好久沒有曬過太陽了,他想舒舒服服地曬一曬。衛紀周笑笑,朝屋裏看了一眼。

洗車場里,待洗的汽車排成了長隊。洗車的小夥子們在還在忙碌著。一輛車開來,車上下來一個小夥子。江濤拿着高壓水槍走上去,開始沖洗車。小夥子站在一邊端詳了半天,突然跑過來:「你是江濤?」

江濤愣了一下,抬頭一看,眼前站着方彤。

是你呀?你怎麼來了?

那邊有人在叫他,他來不及再說什麼,馬上接着又去忙了。方彤有點兒摸不著頭腦。過了好半天,江濤才放下龍頭,跑過來。方彤還在旁邊等著呢。

真的,你怎麼來這兒了?

我一個叔叔買了輛新車,說到這一帶來遛遛車,我順便跟來玩玩兒。哎,你怎麼干起這個來了?

江濤淡淡地說:自食其力嘛。

方彤聽了,竟有些羨慕:真了不起。我看你跟陶奇越來越象了。他好嗎?

對。你要是見了陶奇,千萬別跟他提起我在這兒!

為什麼?

別問。總之,你不能提我!明白了沒有?

行,我不提。

你給我保證!

方彤舉起手,開玩笑似地說:我向**保證!

江濤拍拍他的肩,小老弟!珍惜生活,好好活着吧!我幹活去了。

江濤向那堆打工仔走過去。

人海茫茫,到哪兒才能找著江濤啊。又一天過去了,江濤仍然杳無蹤影。陶奇無可奈何地回到家裏。衛紀周一看,還沒到下班時間呢,怎麼回來這麼早?

陶奇說,晚上我還要上你們院去。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都好嗎?

一切正常。衛紀周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低了聲音,陶奇,來,我問你件事兒,……

屋裏電話響了,陶奇跑進屋去接電話,喂?是我。小彤啊?你個小子!你還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呀!在哪兒呢?哪兒?……OH!MYGOD!我馬上來!

媽!我出去一趟!陶奇放下電話,朝廚房喊了一聲。等吳家宜從廚房裏出來時,他已經跑到紀周跟前:紀周,你是不是急着馬上回去銷假?

衛紀周看看錶,不啊,我還有時間。

借你電驢子跑一趟怎麼樣?我大學的室友小彤來了。你見過!他明天就走。在新城賓館等着我。也不太遠。

衛紀周一擺頭:行啊,走!

二十分鐘后,他們就到了新城賓館。一進賓館大堂,方彤早已等在那兒了。同學相見,分外開懷,兩個人激動地抱在一起。

陶奇高興地說,你小子還行啊!言而有信!說來,還真來了!

陶哥,我看見江濤了!

方彤突然的一說,使陶奇頗為驚訝。他扶著方彤的肩頭問,他在哪兒?

他在一個洗車場刷車。就是剛出高速路,那個最大的加油站旁邊兒。他還不讓我告訴你呢。你們之間又怎麼了?

陶奇激動地問道:你確實沒看錯?

我跟他聊了好一會兒呢,他說他要自食其力。他是怎麼了?都變得不象他了。

三言兩語跟你說不清。太複雜了。陶奇拍拍他的肩膀:行。夠哥兒們!你算是幫了我的大忙!

可我對他失信了。我還向**保證不跟你說呢。

那怎麼又說了?

方彤狡黠地一笑:我又沒見過**!我認識他是誰呀?

衛紀周提着頭盔走進來,遠遠跟方彤打着招呼。陶奇覺得找到江濤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他向方彤打了個招呼,拽上衛紀周就走,把衛紀周弄得莫名其妙。方彤望着他們匆匆走出去,皺起了眉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情。

摩托車在街道上飛馳,不一會兒就到了高速公路口。他們遠遠就看見江濤正在那裏拿着一把高壓水槍沖洗汽車。陶奇徑直走到他跟前,大聲喊了一聲:江濤!聽見有人叫自己,江濤回頭一看,陶奇就站在他身後,激動地注視着他。衛紀周提着頭盔站在他旁邊。

江濤一抬頭,陶奇才發現他蓬頭垢面,憔悴不堪。他感到十分痛心,他走到江濤面前,激動地大喊道,大家到處在找你!原來你躲在這兒!為什麼?江濤?為什麼?

江濤低頭不語。

陶奇望着他,兩眼冒着火,回答我!

江濤抬起頭,我從來就沒躲。我只是不想再呆在那個家裏。

你知道大家有多惦記你嗎?你爸為找你,都跑電視台上電視了。

是你爸。

對,我爸。可他也是你爸呀,對不對?你能否認他們20年的養育之恩嗎?

江濤一怔。

回去吧,江濤!這事兒已經弄得大家夠煩心了,咱們何必再添亂呢!

衛紀周說,江濤,陶奇說得對。跟我們回去吧。

又不是我家。我為什麼要回去?

陶奇急了,怎麼不是你家呢?你在那裏生活了20年,還不是你的家嗎?現在,你的一切都給你留着。我也不會佔據你原來的位置,我還在我家住着。……

你這樣就錯了。你應該儘快回家,安慰他們。至於我,你們誰也不要擔心,我在這兒挺好。等我的爸爸媽媽找到了,我會跟他們走。你們走吧,我幹活了。江濤走出去兩步,又回過頭說:如果你們還把我當哥兒們,就別讓他們任何人來,我是不會跟他們回去的。

江濤轉身走了,頭也不回。他走到洗車場一個角落裏,發瘋似地拎起一桶水,從自己頭上澆下去,然後將手中的水桶狠狠地摔在地上。江濤渾身顫抖著跪在地上,失聲痛哭:爸!……媽!……。

陶奇看着江濤走掉了,一股極其失望的情緒籠罩了他,他罵自己沒用,竟然連江濤都說服不了。

衛紀周說:有一個人也許能夠說服他。

誰?陶奇期待地看着紀周。

楊非叔叔。

陶奇眼一亮:對呀!咱們找他試試!可是,你來得及嗎?紀周要值班,他擔心他時間跟不上。衛紀周看看錶,還來得及。於是,拉上陶奇向摩托車跑過去。

他們在迎賓館找到了楊非,把看到江濤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最後,陶奇告訴楊叔叔,江濤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了,如果他去勸勸江濤,江濤也許會回來的!說完,他用企求的眼光看着楊非。

楊非聽完他的講述,倒顯得極其平靜:我倒覺得,他這樣受受苦,對他沒壞處。這也是他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不是嗎?

如果讓我爸我媽知道,他們心裏能好過嗎?楊叔叔,您幫幫忙吧!我求求您了!

衛紀周說:楊叔,我也覺得,江濤回來,會比較有利於解決問題。

楊非看着他們懇切的眼光,點了點頭,答應去試試。他提醒他們說,先別忙透露江濤的去向,他怕大家都跑來,反而會嚇跑了他,那就不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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