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LIVE（上）

等兩個人連同一名扛着攝像機的VJ來到弘一派出所最前面區域的警員辦公室之後，林允兒就收斂住了不滿的情緒。

韓國的派出所內部佈置有點像是一間中等大小的多人會談室，每個進入派出所尋求幫助的市民推開那兩扇玻璃大門后第一眼看到的地方就是這種完全開放的辦公室，尋常的筆錄和報案程序都可以在警員們各自的座位上進行，這就意味着這裏基本等同於外面的公共場合。

林允兒很清楚該在什麼時間做什麼樣的事情，所以哪怕她很想說幾句話好好反擊一下韓正午此前的調侃，這事也需要延後再說，至少要等她們倆差不多單獨相處的時候才行。

連那名始終寸步不離跟着她的隨行VJ在一旁警員的示意之下，也老實地帶着機器坐到了辦公室大廳的角落裏去。

這還是韓正午和派出所努力協商后得到的結果。節目組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肆意拍攝，頂多暗地裏讓人把鏡頭對準遠處的林允兒就是極限了。

他們當然也不敢亂拍，萬一被人發現有何不妥之處，接下來至少這兩三天內，節目組是不可能再拍到有關林允兒的任何有用的素材了。

「你真要跟着我？」

帶着人進了大廳里，先跟幾名迎面走來的警員笑着打了聲招呼，韓正午的模樣也變得正經了一些。

她回頭看着安靜跟在她身後的林允兒，忍不住微微蹙眉。

即便林允兒前頭的表現多少使得她有點改觀，但她內心依然不怎麼樂意和林允兒待在一起，這是人之常情。興許眼下韓正午只把林允兒視作了一塊黏在身上的牛皮糖也不一定。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林允兒的心情倒不像韓正午那麼複雜，VJ離遠后，她說話也再次放開了不少，「我覺得我需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跟着韓本部長您也許會有一定幫助。」

「這不是你隨便找的借口嗎？」沒了攝像機在旁，韓正午的態度也直白起來。

「當然不是。」林允兒很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如果我嫌棄麻煩的話，又為什麼要選擇來Unicon？」

韓正午挑了下眉，說了句差點令林允兒面上綳不住的話：「我還以為你單純是沖着里昂來的。」

不過，她大概也接受了林允兒的這番說法，很快思索地自語：「所以說確實是實話……只是，算是比較好聽一點的實話？」她應該是想起了林允兒剛才提到的概念，不明意味地又側頭看去。

面對韓正午若有深意的視線，戴着口罩的林允兒則綳著臉，不打算再說話了。

「好吧。既然你真的決定了，那我也不打算再勸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反正里昂之後要是問起來，我就說是你自己的主意。」不知不覺間，韓正午和林允兒說話的口吻也偏向了隨意的狀態。

這更像是朋友間閑聊的那種感覺。

林允兒則對韓正午這種看似隨和的姿態絲毫不感興趣，她只是略微疑惑地抓住了韓正午話中的一處重點問：「做好心理準備？」

韓正午正想開口，兩人就聽見派出所的門口方向傳來了一陣動靜。

只見兩名穿戴整齊的巡警一臉無奈地搭著一位已經醉得人事不省的西裝大叔從派出所外面走進來，還對迎上前來的同事往後比劃了下大拇指，說：「一群人聚會，結果全醉了，在街上又吵又鬧。後面還有呢。」

那人話還沒說完，他和同事剛要把那名醉漢帶到派出所牆邊的長椅上坐下，本來醉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醉漢就突然「哇」的一聲張開嘴，朝前一倒。

在一片不小的驚呼聲中，腥臭的嘔吐物就成片落到了派出所的地面上，周圍的人唯恐躲之不及。

「看到了吧？」

韓正午的聲音喚回了林允兒的注意力。

她猶有驚訝地看着韓正午脫下外套、挽起袖口，同時用上了先前對他們這些新聞部的新人交代時出現過的那種玩味語氣，側着頭對她說：「這就是你要做好的心理準備……平時有照顧酒鬼的經驗嗎？」

還沒反應過來的林允兒下意識茫然地搖頭，「我身邊的人都不怎麼嗜酒……我自己倒是有被人照顧過的經驗。」

韓正午嘴裏低低地嘖了一聲，「算了，現在你想反悔也來不及了。跟我過去吧。」

「嗯？做什麼？」

「當然是幫忙啊！」

已經走出去幾步的韓正午回過頭來，同樣一臉莫名其妙地瞧著完全措手不及的林允兒。

――――

……

林允兒前面之所以選擇跟在韓正午身邊是有她自己的考量的。

通過多年參演綜藝的經驗以及出於自身的某些想法，林允兒都認為她不隨大眾地先和同期們出去吃晚飯是比較正確的做法。

然而她沒想到，原以為她去了門戶網站就會直接接觸到有關互聯網公司的諸多新知識，誰知她轉頭先去了新聞部；本以為去了新聞部，日常工作也僅僅是做一做網站編輯而已，結果現在她又出現在派出所里。

甚至，她還不得不做一些往常連想像都沒想像過的事情――

「那個！那邊！諾娃，那個女士好像快要吐了，你快拿個桶過去！」

「啊是！」

才接過一名女警員好心遞來的水，也早就脫下制服外套、挽起雙袖的林允兒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就在邊上韓正午傳來的指揮聲中連忙放下手裏的一次性紙杯，拿上個內里已經裝了些嘔吐物的塑料桶跑過去。

前不久還忙得人仰馬翻的派出所大廳里已經算是清凈了不少，有的人在經過警員聯繫之後已經由家屬趕來帶走了。韓正午提到的那名女士，林允兒也知道，對方被巡警帶回派出所后就獨自靠在牆角的椅子上，醉囈了半天，是少數到了現在還沒有監護人過來帶走的女性人員之一。

「嘔……」

林允兒剛拿着桶趕到，那名半睡半醒的女士就梗著脖子往前倒去，對此已經有了一點經驗的林允兒只好是抿著嘴閉上眼，趕緊把手裏的塑料桶湊到對方的醉底下去――必須準確地塞到他們的嘴巴前面，位置只有稍微有一點偏移，說不定就會吐你一手，林允兒最開始的幾分鐘就吃過這個虧。

「嘔……嘩……」

也許是來派出所的路上已經吐過一回了，這名女士雙手緊抓着林允兒遞過去的塑料桶，埋頭吐出來的都是些水狀物，吐得稀里嘩啦的，看得旁邊那幾名出來看熱鬧的SBS電視台實習記者忍不住捂著嘴往後退，即便是始終在遠處偷拍著林允兒鏡頭的隨行VJ與節目組都忍不住替幫對方拿着桶的林允兒感到同情。

但林允兒自己的反應卻和旁人不太相同。

她的手上戴着副皺巴巴的塑料手套，也髒得不太能看了，她只能用自己的胳膊，緩慢而輕柔地拍著這名女士的背部，等到對方總算像是吐完這一陣后，她還蹲下來，很體貼地輕聲問對方：「需要我再給您倒一杯溫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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