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完美藝人與不完美新人

韓正午嘴上所說的「罩着」的確不止是說說而已，經過她巧妙的解釋，弘一派出所的警員們直接把節目組跟拍的那名隨行VJ當成了Unin公司進行實習影像記錄的人員，也沒人發覺攝像機的鏡頭基本只跟隨着一個戴着口罩、刻意降低存在感的實習生。

進入派出所內不到半個小時，林允兒和其他幾名同行的新人就充分感受到了新環境帶來的種種不同。

首先當然是各種局限之處，哪怕是得到了警方的首肯，在派出所內部，除卻記者室和派出所最前面的警員辦公室等少數區域以外，別的地方都不允許他們這些外來人員擅自進入和窺探。

而且在記者室落了腳，韓正午要求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記下派出所的值班表。

「來，你們看，這位吳陽春警衛，剛剛前頭我也帶你們去問候過了。」被幾個人圍着，韓正午拿着派出所的值班表隨手比劃，「那位面相看着很嚇人的警察，還有印象嗎？」

見眾人紛紛憋笑點頭，她就一臉平靜地繼續往下講：「你們別看吳警衛面相嚇人，所以覺得他性格不太好，事實上……他確實是性格不太好。」

她忽然來了個大喘氣，惹得幾個自以為猜到她想要說什麼的實習生都愣了下。

「可是！」韓正午揚起手，抖了抖手上的值班表，「吳警衛他輩份高，所以在弘一，他雖然時不時會犯錯誤，但也一直沒受過太重的懲戒。所以，像這樣的人就是我們接下來可以重點關注的對象。理由是什麼，有人說得出來嗎？」

韓正午側頭環視了一圈。

「因為也許這位警衛之後會犯下什麼很嚴重的失誤，這樣就可以讓我們抓住機會？」有人嘗試猜測著說。

韓正午搖搖頭，「答對一半。」

「韓本部長的意思應該是……」

這時候，人群中保持着安靜的林允兒突然開口，面對大家看來的目光，她在旁邊的鏡頭之下輕聲地說：「吳警衛雖然脾氣不好，但人都有各自的性格，如果對方真有犯過什麼警察不該有的失誤，不用輪到我們，韓本部長她以前不早就可以進行曝光了嗎？可見吳警衛他的程度也僅僅是韓本部長所說的『性格不太好』而已。所以，韓本部長的意思應該是希望我們可以從派出所內這麼一個比較特別的人物身上，看看能不能挖掘出什麼具有報道價值的內容。不是讓我們去盯着對方之後可能做下什麼事情，而是讓我們去關注這個人本身。因為在一群普通人中間，只有特別的那個才有報道的價值不是嗎？」

這番話說完，不提旁人的反應如何，韓正午看向林允兒的表情明顯就變得有些意外。

她倒是毫不矯情地頷首認可，說：「沒錯。允兒、不對，諾娃她表達的觀點，這才是我希望你們去做的事情。往後兩天、包括接下來你們在新聞部的時間，我都希望大家能記住一點，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我們要知道，不是只有壞的消息才有成為新聞的價值。」

韓正午的教導十分簡單，但聽完她的話后，站在她身邊的林允兒忍不住也多看了她一眼。

「不過，」韓正午又頓了頓，轉過頭來正好和女孩對上視線，雙方四目相對，彼此的眼裏都有點講不清楚的意味，「諾娃她也有些地方說得並不對，或者說在我看來，她的說法並不對。」

「不是眾多普通當中特別的那個擁有被報道的價值，我的看法是……一件事值不值得寫成報道，你需要自己一一去進行判斷，唯一的標準就是，你認為你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嗎？」

林允兒口罩下的面容浮現了幾分怔色。

「好了。」

這話題只持續了一會兒就見韓正午拍拍手示意。

「我的任務是教你們怎麼做一名新聞工作者，而不是讓你們去當一名成功的記者或者說向我學習。我要說的話說完了，從現在開始，你們進入自由活動時間。除了剛才警員交代的那些事，還有我剛剛提到的那幾點忌諱以外，我不管你們接下來兩天怎麼去尋找你們的新聞素材。這是你們來部門之後的第一件任務，大家用心對待，知道了嗎？」

不長不短的走廊里就響起了一陣還算響亮的應是聲。

韓正午旋即很乾脆地宣佈解散。

「哦對了，記者室其他那些實習記者，我雖然不限制你們去進行接觸，但在外面，你們也代表着公司和部門，做事自己小心一點。還有，明天帶行李過來的時候，不要太誇張，整一個大箱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來派出所里旅遊呢。」

一群人不由發出了輕微的笑聲。

韓正午的臉上也勾起了一絲早上林允兒見過的溫暖笑意，她隨意地一擺手：「行了，散了吧。如果有想提前去吃晚飯的人，現在就可以抓緊時間了。到了晚上，派出所說不定比白天要忙上好幾倍。」

幾名實習生在恭敬的告別過後，很快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你不去吃飯嗎？」剛要轉身，韓正午就留意到了那兩道還留在原地的身影，疑惑地問。

「本部長您呢？」一綹烏黑的劉海下面，林允兒雙眼眨動地看着韓正午。

她其實是看見韓正午也沒跟着大夥離開，所以就莫名其妙地留了下來。

對於林允兒的詢問，韓正午表現出來的態度很坦然，她回過身來說：「我？我有段時間沒來這裏，所以打算過去和警員們聊一聊。沒辦法，當記者的時候留下來的職業習慣。」

林允兒想了想，腦中冒出了個想法：「那……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嗎？」

「你？」這回韓正午就露出了驚訝的樣子，她抱起手挑眉，餘光還掃了一下邊上的攝像機。

林允兒清楚她在質疑什麼，不動聲色地回答：「對，比起其他同期，我不懂的東西太多了，而且我的實習期還比別人短得多，現在可沒有悠閑的工夫。」

韓正午瞧着她，鼻子裏發出了聲像是恍然又像是另有深意的鼻音。

「我給本部長您造成麻煩了嗎？」林允兒看上去挺忐忑地問。

韓正午眯了眯眼睛，目光略顯古怪，緊跟着就放下抱着的手，重新轉過身去說：「我倒是無所謂……你願意跟着就跟着吧。」

「是！」在節目組的鏡頭前面，手裏緊攥著挎包背帶的林允兒馬上振奮似的應了一聲。

她和VJ連忙跟上了韓正午的腳步。

「說起來，」韓正午目視着前方，嘴裏突如其來地問，「諾娃你為什麼一直叫我本部長？公司的規定你還不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