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去之前(16)

在離去之前(16)

因為第二天是黃立言的生日,他的幾個博士研究生早就同她約定要給他一個出其不意的慶祝。所以她一回家即理了個簡單行李,帶着妞妞開車直奔曼哈頓。星期日晚上才回柏斯,州公路八十號一路堵車,開到家已近午夜,當然無法打電話到如真家去。第二天如真沒課,她猜想她是不會來學校的。所以次英一到校,即打電話到她家。沒人接,她打電話問里拉,里拉說她沒來電話請假,星期二該會來上課的。但次英這麼些日子沒同她聯繫,實在覺得蹊蹺。而且,如真真的拿不到下半年的聘約的話,她是免不了干係的,她再百般自我解脫,那份深藏的愧疚,一直不斷地騷擾着她。坐在書桌前,抽了兩枝煙后,她決定去如真的家探個究竟。同院長的約見是下午三點,她趕回來足足有餘。正拎起皮包要出門,電話鈴響,希望是如真,省得她跑一趟。不是。是納地辛。除了公事,次英同諮詢委員會的幾位教授保持友好,但沒有深交的關係,有事只在會上交待,沒私下交往,所以有點意外:「納地辛,你好,有什麼事要我辦的嗎?」她客氣地說。「沒有。我就是要確定一下,東亞系是不是要聘請古為禮了?」「應該是吧,我下午見墨院長后,就會電話通知庫門教授了,你們有異議嗎?」「哦,沒有,沒有,他是個好人選。」她只停頓了一下子,接着說:「我打電話給你,不是說這件事。我是問問你,你可知道如真在哪裏?」次英立即說:「不知道呵,她一直請假,打電話去她家又找不着她,真把我急死,我現在正要上她家去探看呢。」「不用去她家,英,她搬出來了。」「什麼?」她驚叫一聲。驚的是如真怎麼搬出來了?而納地辛怎麼會比她先知道?「為什麼?!」「她沒細說,大概是同她丈夫有什麼不快的事吧。」她再次停頓了一下,接着說:「你大概也風聞了吧,她同柯瑪校長私下來往的消息?」「什麼?」她又驚叫一聲,這次叫,還下意識地四下看了一遍,雖然她是關着門,門內只有她一個人,「你怎麼知道?」「大家都在傳說呵,我還以為你知道呢!柏斯是個小城,柯瑪是大學校長,他的一舉一動,大家都注意著,一人知,人人知,你說是嗎?」納地辛一面說,次英一面在肚子裏轉了一百多個主意,等她說完,她立即問:「如真現在何處?你能把她的電話告訴我嗎?」「我沒她的電話,她也沒告訴我她目前住在哪裏,她明天來上課,你可以直接問她。」掛了電話,次英呆坐在桌前,那顆足智多謀的腦袋,好像忽地被人拎起拋在水裏,褶疊全消,空白一片。她機械地摸到煙、點到煙、吸到煙,機械地吸了一口又一口,等煙蒂燒到食指,燙得全身一栗,這才撳熄了,回過神來。當她燃上第二枝時,她方始整理了紊亂的腦子,抽出一條主線來。如真的家庭糾紛,當然不是她最關心的;怎麼看待她同柯瑪的關係,那個關係會不會影響到她,不,她的前程,這才是她必須集中心力思考的一點。上完十一點的課,她即去學生中心買了咖啡及三明治回辦公室,關上門,通知里拉她不接電話,獨自坐在房裏思考如何處理顯然與前不同的如真與她關係的問題。直到與院長約見的時刻,她才拿了文件夾從容地走向三樓。安迪見了她,向院長室方向努了努嘴,悄聲說:「在等你呢,當心點,看樣子他情緒不太好哩。」次英略點了下頭,敲門進去,院長把旋轉椅轉過來,面對她,一擺手叫她坐下。她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打好的紙,遞了給他:「這是諮詢委員們對幾位申請人的評語,他們一致推薦聘任庫門教授,我同意,他是最好的人選。不知院長的意下如何?」墨院長看完報告,遞還給他,順便瞅了她一眼,臉上毫無他往常迎接她的笑容,說:「我對他印象非常佳。那好,我通知上面,立即給他聘請信,免得被別處搶先。還有別的事嗎?」次英把冒汗的手心在膝上的文件夾面來回揉搓嚅嚅地說:「我在想,我在想,今年預先註冊的學生比去年多得多,不知有無可能,我們留住那條半時的線,兩個全時,一個半時,這樣就可以多開幾門課,對東亞系……」「段教授,」院長板着臉說:「那條半時,早被教務處收回去了,交給了心理系,加上他們原有的半時,他們也可以加個全線。你的口氣,好像全校只有東亞系是最重要似的。」「墨院長,我絕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對如真說不過去,她教得好好的,忽然……」他又切斷了她的話:「不但教書不錯,而且,對東亞系的成立,對你的聘用,都有大功!為了這件事,柯瑪校長還狠狠地訓了我一頓呢!」「校長?他知道?」「他還有什麼事不知道的?」八她當時來不及分析自己出走的心理,是負氣?是愧疚?是氣惱若愚的手段?還是什麼都有,加上自己混亂的、每到緊要關頭時不能冷靜思考的盲動?總之,那晚對峙之後,若愚回他的書房,她回他們的卧房。她累極而睡,又霍然驚醒,醒醒睡睡,折騰了整夜。兩孩不在家,又是周末,照理她可以賴在床上,但怎麼也睡不着!乾脆披衣起床到廚房,正好若愚滿臉倦容的進來。如真畢竟理虧,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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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華人知識圈的「士林百態圖」:在離去與道別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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