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你才害你》3(5)

我沒等她說話就先說了：「您好，我是安頓。小虎給我們做的網站太漂亮了，我們是專門來感謝他的！」一臉疲憊的中年女人立即眉開眼笑起來：「是嗎？！這孩子，也不告訴我，家裏來客人了。沏水了嗎，虎子？這孩子，就知道弄那個電腦……您快回屋坐着，我洗手去……」小虎彎著腰，幫媽媽整理著箱子裏的東西。他趁媽媽走進廚房的當兒，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那輕輕的一瞥裏面充滿了感激。小虎的媽媽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快，屋裏坐，這孩子啊，什麼都好，就是太老實。他給你們做那個網站，不吃不睡的。白天干一天，晚上怕影響我睡覺，躺在這兒看書、琢磨，生怕你們不滿意……」我跟着小虎媽媽走進她曾經陪伴兒子工作的房間，朱珠他們看着我，我朝他們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您別忙了，我們也該走了。」朱珠走過來，接過小虎媽媽端著的盤子，放在小虎的電腦邊上，「小虎特別努力，我們也特別滿意。這孩子真聰明。以後我們做這種設計還會來請他。」小虎媽媽不見外地拉住朱珠的手：「謝謝你們啊，這孩子總算能證明自己了。你們還給他那麼多錢，他都高興壞了，說以後就能掙錢養活他媽啦！看看他狂的……」小虎媽媽和朱珠他們東拉西扯地聊著，我一直在觀察她。終日操勞的女人大體上都是這樣的，樸實、勤儉，說話高聲大氣，但是絕對懂得必要的分寸和禮貌。我幾乎可以想像，她是怎樣抱着一個大紙箱子從城管的眼皮底下逃跑，她有多麼緊張和倉惶，可是無論怎樣狼狽，她也會緊緊地抱着自己的東西——那裏面是她的一部分生計和兒子的學費。要是沒看錯，她身上穿的這身衣服至少也有3、4年了，黑色的底色已經洗得泛了白。她是清貧的，但是她絕不邋遢，她的衣服很舊，卻非常清潔，就像掛在外面大門上的布帘子，一塵不染。不知道什麼時候小虎已經走進來，站在我的身後，仍然保持着警惕的狀態，注視着我們。「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我想早一點讓這個孩子和這個家庭恢復他們固有的平靜。「你們留下吃飯吧！虎子，你也應該請請阿姨，你不是掙錢了嗎？」小虎媽媽憐愛地看着兒子，眼神里充滿了自豪。我們還是堅持告辭了。在大門口，我說：「大姐，您不用送我們，累了一天了，咱們不用客氣。小虎，你替媽媽送送我們？」「好。」站在媽媽身邊的孩子雖然已經長成了一個半大男人的樣子，仍然顯得那麼弱小。小虎領着我們向樓下走，媽媽仍然站在自家的門前大聲地招呼我們：「有空來家裏坐啊！」在小虎家的樓下，我們站定了。小虎忽然無聲地哭了。孩子花了很大力氣才忍住眼淚：「安頓阿姨，謝謝你。我就是不想讓我媽知道這些事情。」「不會的，我不會說的，你放心。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首先保護我媽。」孩子終於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我一直等待他平靜下來。「我想求您一件事。」小虎怯生生地說。「你說吧，沒關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願意。」小虎長長地吐一口氣：「要是你們的網站決定不用我做的頁面，沒關係的，那2000塊錢，我慢慢地還給你們，您給我半年的時間，我一定能掙回來還給你們……就是別讓我媽知道就成……」我的心裏被什麼東西死死地堵住了，太多的感慨一齊湧上來，找不到出口。我的眼睛也開始潮濕起來。我拉住孩子的手：「小虎，你不要這樣想，錢不是問題，阿姨也絕對不會找你把這個錢要回來。這件事，從始至終你都沒有任何錯誤，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阿姨願意和你做朋友，以後也是這樣。如果你上學期間有什麼困難，你認為我有能力幫你解決，你放心來找我就是了。這件事，我們都不再提起了，好嗎？」小虎默默地點點頭。直到我們走到這個樓區的大門口，回過頭去，仍然能看見小虎站在那裏，臉朝着我們離開的方向。我向他揮揮手，他也把手舉起來，朝我揮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