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妖牛

雖說對方使用的是日語，但這並不妨礙眾人感受到其中儀式的肅重，心神紛紛被那厲喝吸引，轉眼循聲望去。

隨後，眾人便見到，土御門家那幾位手持法扇的精英陰陽師，施展陰陽術為同伴加持之後，又念動起了咒文，緊接着紛紛摘下掛在腰間的竹筒，向前方戰場就是一拋。

「轟！」

瞬時間，一陣轟鳴響動，濃烈的白煙滾滾而出，幾道身影赫然凝現，竟是一個個身穿朱紅盔甲，手持太刀的戰國武士。

這幾個武士顯然不是常人，周身溢流着肉眼可見的黑氣，手中那一把太刀更是聚斂起了如墨流淌的烏光，散發着一股懾人的氣機。

土御門家的陰陽師，個個實力不凡，對於倀鬼屍這樣的鬼物，又存有巨大的剋制，因此，即便陰陽師的數量遠不及倀鬼，土御門家依舊佔據着優勢，幾個手持刀劍的陰陽師組成陣線，任由那十餘頭倀鬼悍不畏死的衝擊，也不見有絲毫空隙。

如此形勢之下，後方的陰陽師再召喚式神，數頭實力強悍的兵鬼作為生力軍加入戰場，頓時，這本就不平衡的天平，更是傾斜向了土御門一方。

「嗬！」

只聽一聲低沉沙啞的嘶吼，身穿盔甲手持太刀的兵鬼躍入場中，太刀帶着一道烏光斬出，幾成實質的陰煞之氣劈斬在幾頭倀鬼的身上，頓時一片凄厲哀嚎激起，方才還刀劍難傷，悍不畏死的倀鬼，被這兵鬼重創，瞬間倒下了小半。

「式神！」

辛辛苦苦培養的倀鬼，一下便折損了近四分之一，縱是鬼門重山，也禁不住變了顏色，望向幾頭兵鬼的目光，又是驚懼又是憤怒。

式神，乃是一種特殊的靈體，唯有修行陰陽術法的陰陽師方才能夠御使，性質與鬼怪差不多，只是更為強大，體內聚斂的也不是尋常鬼怪的陰氣，而是更高一層的陰煞。

因此，式神對於鬼物，天生就有克制，土御門的式神兵鬼更是如此，作為人形式神，他們生前無不是實力強悍的武士，戰死之後又在戰場之中吸收了大量的煞氣，一出現便是式神的形態，都不需要陰陽師再進行祭練。

土御門家尋找這樣的式神收服之後，又耗費了數百年的光陰進行祭練，將每一頭兵鬼都培養成了式神中的絕強者，遠不是鬼門重山這十餘年速成的倀鬼能夠相提並論的。

所以，這些式神兵鬼一加入戰場，局面便徹底倒向了土御門家一方，面對那數百年陰煞凝練而成的刀鋒，倀鬼即便擁有練屍的強悍體魄，處境也不會比屠夫面前的肉豬好上多少。

這就是底蘊所在，身為東瀛陰陽界的魁首，那位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直系後裔，土御門家的底蘊常人根本無法想像，即便鬼門重山也有幾分運道，但面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依舊差距不少。

好在，土御門長鳴等人，只是土御門的中堅與精英，而非最高層的強者，那幾個活了幾百年，實力深不可測的大陰陽師並沒有因為鬼門重山這小小的鬼道修者而動身，那傳說之中的四聖神也未出現。

所以鬼門重山還有機會，只要殺了這些陰陽師，他未來的修行所需都將得到滿足，到時候遠走高飛，就算土御門家進行追殺，他也不懼！

想到這裏，再看那幾頭式神，鬼門重山冷然一笑，蒲扇一般的大手又是拍打起了鬼鼓。

「哞！哞！哞！」

陣陣牛哞之聲響起，一眾倀鬼受到強烈刺激，本就健碩無比的軀體，再度暴漲起來，更有獠牙利爪生出，以此終是堪堪抵擋住了陰陽師與式神的聯手攻勢。

「卧槽！」

「要不要這麼誇張？」

「感情他們是召喚師啊！」

「這些武士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式神？」

「東瀛這麼厲害么，隨隨便便都有這樣的高手？」

雙方的戰鬥，即便在修行者的眼中，也是教科書級別的，更不要說直播間內大多還未修行的觀眾了，陣陣驚呼接連不斷。

見此，聶海龍也是皺眉，作為華國調查局的高層人員，東瀛方面的資料他接觸過不少，對於陰陽師之類的超凡力量也有部分了解，可如此他也沒有想到，東瀛陰陽師的實力竟能強悍到如此地步，並手段如此詭異，連如此可怕的鬼怪都能御使。

這對於華國而言，會是一件好事么？

想到這裏，聶海龍的眉頭皺得更是厲害了，轉眼望向鍾離，低聲問道：「這陰陽師都如此強悍嗎？」

「自然不是。」

鍾離搖了搖頭，輕笑說道：「這些人是土御門家的陰陽師，屬於陰陽師的中堅力量，不能作為平均標準。」

聽此，聶海龍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將目光移轉回戰場，再問道：「如此看來，這一戰很快就會結束了。」

「這可不一定！」

鍾離輕笑，神色玩味的注視着還在拍打鬼鼓的鬼門重山，喃喃說道：「待會兒還有一個小小的驚喜。」

「驚喜？」

聶海龍一怔，有些不理解鍾離的意思，只能問道：「什麼驚喜？」

「哞！」

話語方落，便聽一聲悠長的牛哞激蕩而起，形成了極為強烈的聲波震蕩，瞬時將所有聲音掩蓋，不說身在現場的眾人，就是直播間的觀眾，都給這一聲震得雙耳嗡鳴，頭暈目眩。

由此可見，這一聲牛哞力量的可怕，正在與倀鬼交戰的土御門陰陽師遭受波及，頓時陣腳大亂，幾個兼修武道的還好，憑着鍛鍊出的強悍體魄，雖然被聲波震得氣血翻騰，但勉強還能承受，那幾個專修陰陽術的精英陰陽術可就慘了，身體薄弱此刻又在施術的他們，直接被這一聲牛哞震斷了術法，紛紛噴吐鮮血，跪倒在地。

「這是……」

實力最為強悍的土御門長鳴雖未受到多少創傷，但也因這一聲牛哞的出現震驚不已，轉眼向那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

「哞！」

隨後，又是一聲哞叫，大地隨之震蕩，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之中，一道恐怖無比的身影，悍然撞入了餐館。

那是一頭牛，一頭巨大無比，駭人非常的黑牛，周身的肌肉如混凝澆築過的花崗岩一般嶙峋錯亂，以極為粗暴的方式生長著，每一道線條看來都是如此的誇張，雖然充滿了力量感，但也讓人有一種隨時都會爆裂開來的可怕錯覺。

擁有如此駭人的身軀，那頭首自也不一般，一雙眼眸猩紅如血，閃爍著妖冶邪異的光芒，頭頂上的巨角也是烏光閃爍，似連鋼鐵都能撞擊粉碎。

這樣的一頭巨獸，也不知從何而來，眾人驚醒之時，它已撞入了餐館，堪比一輛小型貨車的健碩身軀，力量之恐怖不用多說，幾乎所有阻擋在前的事物，都被它撞碎碾滅。

「妖牛鬼！」

見此，土御門長鳴瞬時變了顏色，驚叫道：「快走！」

說罷，他摘下腰間的竹管，向那狂奔而來的妖牛鬼猛然擲出，隨後也不看結果如何，驚退到先前那向鍾離警告的少女身邊，一把將被妖牛鬼長嘯震蕩得無法動彈的她抓起，就要退走。

擁有跨越超凡界限的地階修為，土御門長鳴也算是一位大陰陽師了，可即便如此，面對鬼門重山放出的妖牛鬼，他也沒有多少自信，因為他很清楚，妖鬼與普通怪鬼之間的差距，究竟何等巨大。

牛鬼，只是異獸，便堪比人階上品的武道大宗師，妖牛鬼作為牛鬼進階而成的妖獸，比牛鬼強悍了數倍不止，不說現今，就是數百年前那元氣還未枯竭的時代，都可以稱之為大妖，並且極為克制陰陽術與式神之類的鬼物，不說尋常陰陽師，就是地階境界的大陰陽師，也得數人聯手，精心佈置，才有可能將這妖牛鬼擊殺。

鬼門重山如此能將這一頭實力恐怖的妖牛鬼收服，土御門長鳴也不清楚，但這問題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帶着眾人從鬼門重山以及這一頭妖牛鬼的手中逃出生天。

「轟！」

一聲巨響轟鳴，土御門長鳴投擲出的竹管在半空之中爆裂，一隻形體遠勝其他兵鬼的兵鬼將縱越而出，手持一桿長槍，向那奔騰而來的妖牛鬼刺殺而去。

這兵鬼將是土御門長鳴的式神，相傳乃是先祖安倍晴明收服的兵鬼，數百年祭練下來才進階成兵鬼將，單論境界位階，並不比這妖牛鬼差。

然而，這境界位階相等，並不能代表實力相當，妖牛鬼這樣的妖獸，就算比不得王者，也是王者之下最強的存在，比這進境緩慢，缺陷明顯的兵鬼將強悍了不知多少。

此刻面對兵鬼將刺來的長槍，妖牛鬼不僅不避，反而加快了速度，好像一輛失去控制的坦克，攜著恐怖無比的力量，轟然撞擊！

「砰！」

隨後，只聽一聲爆響，那一槍刺殺而出的兵鬼將，連妖牛鬼的牛皮都沒有能夠刺破，就被那巨大的牛角生生撞爆在了半空，化作一團陰煞之氣消散。

這就是妖牛鬼的恐怖，它可不像那些練屍，只能吸收一些陰氣，一點點強化那死去的屍身體魄，它那富有活力的肉身，能夠極大效率的吸收引起，再將之聚斂成陰煞，形成陰陽相合的妖鬼之體，對於只有陰煞靈體的式神來說，是最為克制的存在。

「哞！」

阻擋在前的兵鬼將被無情碾碎，爆散出的陰煞之氣也被盡數吸收，氣勢洶洶的妖牛鬼不僅不停，反而更快了幾分，牛頭轉動便向抽身驚退的土御門陰陽師撞擊而起。

見此，幾頭式神兵鬼連忙衝來阻攔，但兵鬼將都擋不住，這些低了一個位階的兵鬼如何抵擋，連阻礙都構不成，便被那巨大的牛角撞碎，爆散成了一團團陰煞之氣。

不過轉眼，方才還將一眾倀鬼壓得節節敗退的式神，就盡滅在了這妖牛鬼的腳下，而失去了式神的屏障，還未能夠退出小店的土御門陰陽師，也遭遇到了生死威脅。

「哞！」

哞叫震耳，大地驚顫，在一眾土御門陰陽師驚恐得幾近絕望的目光之中，妖牛鬼轟然撞擊而至，首要目標正是在隊伍最後作為保護的土御門長鳴。

恐怖的力量衝擊，帶起雄勁的風濤撲面，讓土御門長鳴都生出了一股死亡降臨的窒息感，身後已無退路，閃避也是不及，萬般無奈之下，土御門長鳴只能緊咬牙關，拼盡全力的去抵擋這無可抵擋的一擊。

「御玄武！」

一聲沉喝，土御門長鳴雙腳踏地，手中結起陰陽術式，瞬時間，一道巨大的龜蛇之影在他面前浮現，如一面山壁屹立。

東瀛的陰陽術不似其他法門，他們十分注重媒介，需要以各種鬼神或者四方之靈的形象施展，才能夠發揮威力，頗有幾分神術的性質，因此施展起來，十分炫目。

只可惜，炫目歸炫目，實質效果卻遠不及表現得那麼好看，就眼下這一道玄武之影來說，若是其他法門，能形成這麼一道玄武之影，那不說一擊將這妖牛鬼擊斃，也能重創其身，如今在這陰陽術手中，卻是……

「轟！」

鏡花水月一般，那炫目的玄武之影，瞬時被一雙巨大牛角撞擊粉碎，土御門長鳴也被撞得噴血飛出。

「砰！」

一聲巨響，土御門長鳴摔倒在地，正落在鍾離一座人的身邊。

「父親大人！」

見此，方才被土御門長鳴交給他人帶走的少女瞬間驚叫出聲，竟然掙開了同伴的阻攔，驚慌失措的跑到土御門長鳴身邊，想要將他扶起。

「殺了他！」

鬼門重山自不會因為這「父女情深」的一幕而有遲疑，只是望了鍾離等人一眼，隨即拍打鬼鼓命令起了妖牛鬼。

鬼鼓一響，本打算追擊土御門陰陽師的妖牛鬼瞬間轉移了方向，朝重創不起的土御門長鳴與還在攙扶他的少女撞擊而去。

「夢子，快走！」

見此，土御門長鳴連忙要推開少女，但這重創之身哪有這個力氣，反而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歐多桑！」

見此，少女已是六神無主，只能緊抱着土御門長鳴，面對那衝撞而來的妖牛鬼，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砰！」

下一瞬，沉悶又異常震撼的聲響傳來，卻不是血肉爆碎的聲音，想像之中的撞擊痛楚也沒有出現，少女的眼睫一顫，略帶幾分疑惑的睜開眼眸，隨後只見到前方，一人孤身而立，探手摁住了那勢不可擋的恐怖妖牛！

不錯，摁住了，只是一手，摁壓在那巨大的牛頭之上，生生止住了這妖牛鬼的兇猛衝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