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 97 章

97.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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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枬自小便隨在蘇霽華身邊,已服侍多年,但每每見到蘇霽華卻還是忍不住的要驚嘆一番。大奶奶未出嫁時便是新安郡有名的美人,出嫁後到了應天府也難有相媲美者。

只可惜……梓枬抬眸,面露哀色。大奶奶命不好,年紀輕輕的便守了寡。

屋外風雪寒天,小室內也潮冷。

作為一個守規矩的寡婦,蘇霽華的用具物器一向極其簡單。小室內置有一窄邊書幾,上燃沉香銅爐,輕煙如縷,小巧雅緻,上備置筆硯,鎮紙下是蘇霽華新抄寫好的佛經,用以祈福安康。旁有一石制小几,上置一茶,清香噴鼻。

梓枬看了一眼那香茶,眉宇間透出一股愁色。

這茶名喚松蘿,乃大奶奶家鄉之物,每思鄉,大奶奶便喜泡這茶,坐於小室內看着大爺的牌位兀自神傷。

但今日的大奶奶……似乎是有些不大一樣?

「梓枬,你先出去吧。」蘇霽華懶懶開口,嗓音細切清婉,與那副嬌艷媚色的模樣大相徑庭。

梓枬猶豫片刻,終於是磨磨蹭蹭的退了出去。

厚氈覆上,小室歸於沉靜。

蘇霽華將袖爐置於小几上,然後提裙起身,走至一牌位前。

牌位被擦拭的很乾凈,貢品香燭盡盛,可以看出規整之人的用心。

蘇霽華伸手,將那牌位拿起,青蔥玉手輕撫而過。

「李錦鴻……」蘇霽華斂眉,神色哀切。

突然,素手一松,「啪嗒」一聲,牌位落地,蘇霽華提裙抬腳,猛地一下就照着那牌位狠踩一腳。

「王八蛋,我真是瞎了狗眼能看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玩意,一院子的腌臢東西,吃我蘇家的,用我蘇家的,竟還想害我的命!」

若不是她睜眼重活一世,哪裏會想到那個對她情深意切的已故相公,竟然只是個為逃死罪而詐死的窩囊犯!不僅如此,這窩囊東西外逃數年,身邊有一外室和一雙兒女相伴,不知道過的多有滋味。

只她這個痴傻的渾物,還抱着他的牌位嘔心瀝血的抄寫佛經,祈求其安康福態。

「唰啦啦」的一下將那些佛經都給扯了個稀巴爛,蘇霽華雙眸漲紅,一副咬牙切齒之相。

最可惡的還屬這李家大房的人,明知李錦鴻未死,在外逍遙快活,卻任憑她一人獨自暗傷,壞了身子,甚至於後來竟還想弔死她以換取一方冷冰冰的貞節牌坊!

攥緊身上的綠帔子,蘇霽華陡然渾身發涼。

這李家就是個吃人的腌臢地,榨乾了她蘇家的財還不夠,硬生生的又要了她的命。

低喘一口氣,蘇霽華抬手捋了捋散亂的鬢角,然後彎腰將牌位拾起來胡亂擦拭一番后重新擺置上去。

眯眼瞪着那牌位看了片刻,蘇霽華面色冷然。該讓李家還的,她一樣都不會落下。

拿起一旁的小銅火箸兒撥了撥香爐裏頭的灰,蘇霽華隨意插了幾根香燭,連燃都沒燃,就讓它這樣光禿禿的留着。

「明明是個活人,偏要做死人。」沖着那牌位冷笑一聲,蘇霽華雙手撐在香案上,指骨泛白,「那你便去做個死人吧。」

*

蘇霽華十六歲嫁入李家,現今已有兩個年頭。幡然悔悟,為時不晚矣。只可惜若是能回到未嫁時,蘇霽華斷然不會再踏入李家一步。

為夫守孝兩年,蘇霽華衣飾寡淡,面不搽粉,日日戴着一頂白縐紗鬏髻,清凌凌的卻依舊不掩媚態身段,惹得二房的二爺恨不得天天扒着她的牆頭看。

蘇霽華記得清楚,當初她病的厲害,獨這二爺日日探望慰問,當時她雖避嫌卻心中感激,但是不想這人竟存着那般的齷齪心思。

她久病,氣力不足,雖未被他得逞,卻裙衫盡毀,所以當那二奶奶帶着人一道湧進來的時候,便是一副不堪入目之相。任憑她如何辯解也無用,而那二爺也不知廉恥的說是她勾引的他。

蘇霽華一個外人,哪裏比得上人家李家二房的獨苗。

那二奶奶心狠手辣,攛掇著老太太和大太太要將她弔死,不僅掩了這不堪的名聲,還能換個貞節牌坊,免除本家差役。

既得了名聲,又拿了好處,還處置了她這個礙眼的人,可謂一舉三得,李家何樂而不為。

而在臨死前,蘇霽華才終於看到了那現身的李錦鴻,那副虛心假意的樣子,簡直恨得蘇霽華巴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大奶奶,這是二爺托婆子給您捎進來的鬆餅。」梓枬笑盈盈的提着手裏的點心盒子進門,聲音清朗。「奴婢聽說這鬆餅就屬應天府蓮花橋那處的最好,可見二爺也是費了心的。」

「真是費了心了。」蘇霽華倚在榻上,捧着手爐,連眼皮都沒掀。

梓枬繞過那花蕊石畫屏進到正房左室,瞧見一副散漫模樣的蘇霽華,面色一怔,似有不解。

自大奶奶嫁進李家,梓枬便從未見過大奶奶這般慵散模樣,哪一日不是好好的梳洗整面,將自個兒收拾的乾乾淨淨生恐惹了大太太不快。

「大奶奶,您是不是身子不爽利?奴婢去給您請個大夫瞧瞧吧?」放下手裏的點心盒子,梓枬快步走到榻旁,走的近了,才瞧見蘇霽華身後的那片狼藉。

卧榻朝南,榻后留出半間屋子,人過不去,專用來擺置些熏籠,盥匜,廂奩等物,但此刻那處卻髒亂不堪,燈架傾倒,熏籠翻地,廂奩大開,就像是進了小賊一般。

「大奶奶,這是怎麼了?」梓枬面露恐色,慌亂間撞上榻前小几,身形一絆,差點跌倒,還是蘇霽華眼疾手快的將人扶了一把。

「毛手毛腳的。」抽回手,蘇霽華從卧榻上起身,提裙坐到一旁的書案后,「去收拾了吧。」

「哎。」梓枬驚疑的瞧了一眼蘇霽華,吃力的挪開卧榻去裏頭規整。

蘇霽華抬手攏袖,提筆寫下一封家書,封好后喚了外頭的朱婆子進門。

朱婆子是大太太那邊陪嫁過來的房裏人,跟隨大太太多年。初時蘇霽華以為是大太太體貼憐惜,特派了人過來教授她府內規矩,但此時細想來,這朱婆子不過就是大太□□插在她身邊的一隻眼罷了。

朱婆子外穿無袖馬甲褂子,因為天冷,進來的時候還在搓手。

蘇霽華冷眼瞧着她,也不說話。

這朱婆子平日裏被蘇霽華禮遇慣了,冷不丁遭了眼,心裏頭還有些怨恨,想着怕是許久未敲打,這蘇霽華開始上臉了。

「喲,大奶奶又是寫了家書?」朱婆子敷衍一行禮,探頭探腦的朝着蘇霽華手裏的書信看。

蘇霽華抬眸,神色清冷,片刻后忽笑顏如花道:「是啊,多年未歸,實在是想念的緊,只能多寫幾封家書告個平安,免得家中挂念。只是又要勞煩嬤嬤替我跑一趟了。」

「大奶奶真是有孝心。」朱婆子笑應一聲,接過蘇霽華手裏的書信,卻是站在那處未動。

梓枬上前,給朱婆子手裏頭塞了銀兩,朱婆子才笑盈盈的出了門去。只是這出門卻不是去寄信,而是往大太太的南禧堂奔了去。

梓枬蹙眉,聲音囁嚅道:「大奶奶,這朱婆子一個奴婢,仗着是大太太的人,愈發上臉了。」

蘇霽華冷笑,「上臉才好,奴不奴,主不主的,多好。」像李家這般的大家,根基頗深,若是想從外頭給它弄垮那隻會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若是從裏頭給它攪爛了,才會死得快。

「更衣,去南禧堂給大太太請安。」蘇霽華捻了捻指尖上沾著的墨汁,攏袖起身。

「是。」梓枬低應一聲。

*

南禧堂內,大太太正靠在榻上用茶,身着棗衫毛裙,梳鎏金銀絲鬏髻,滿頭珠翠,屋裏頭還熏著極品迦南香,奢侈至極。

「給大太太請安。」朱婆子畢恭畢敬的朝大太太行禮。

大太太現年四十有二,但因為保養得當,所以瞧上去只三十齣頭的模樣。

「大太太,這是大奶奶今日要寄的家書。」朱婆子將手裏的家書遞給大太太。

大太太未動,站在她身旁的大丫鬟冬花上前接過,拆了信后遞與大太太。

大太太略略掃過一眼,「前幾日剛寄了信,現下又要寄,不過是要幾罐子松蘿茶葉,折騰來折騰去的。」話罷,大太太揮手,「寄去吧。」

「是。」冬花將信遞還給朱婆子,朱婆子捏著信,似有話要講。

「有話便說,莫費了大太太時辰。」冬花是大太太身邊最得臉的大丫鬟,朱婆子根本不敢得罪,被下了臉還要賠笑。

「今日裏大奶奶身邊的丫鬟梓枬提了盒點心過來,說是二爺給送的。」

大太太原本半闔的雙眸微睜,她抬眼看向朱婆子,「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巧的事,聽梓枬那賤蹄子的話這點心好似還不大好買,是二爺特意尋了人去的。」

大太太冷笑一聲,「我就知這蘇霽華是個不安分的。」原本便長了一副狐媚模樣,一身子的銅臭氣,真當進了他們李家的大門就是李家的人了。

「大太太,大奶奶來了。」門氈處傳來小丫鬟的疾呼聲,大太太眉目一皺,由冬花扶著從榻上起身。

「今日起晚了,到現下才來給太太請安,還望太太莫怪罪。」蘇霽華笑盈盈的踏進屋子,鼻息間攏進一股迦南香,再抬眸瞧見大太太的裝束,臉上笑意更甚。

嫌棄她蘇家一門子銅臭味,用她蘇家的東西卻一點都不手軟。

主屋內,銅爐燒暖,朱漆窗前,蘇霽華披髮而坐,身旁的梓枬正在為她梳發。

因為守寡的緣故,蘇霽華已經兩年未好好看上自己幾眼,鏡中的她尚年輕貌美,但鬢角處卻已有銀絲半根。

恨恨的伸手拔下那銀絲,蘇霽華將梳妝台上的一頂白縐紗鬏髻胡亂塞進台下抽屜里。

「梓枬,把我讓你備的東西拿來。」

「是。」梓枬捧來一木盒置於梳妝台上,打開之後裏頭是一膠狀物。

蘇霽華用刷子取了膠狀物用於鬢角,原本雜亂乾燥的鬢角瞬時如鏡生光方。

「大奶奶,這到底是何物事?」梓枬驚呼出聲。

「這喚鹿角菜,用滾湯浸泡,冷凝成膠后刷與鬢角,效果極好。」話罷,蘇霽華又打開面前的妝奩,只見裏面密密扎扎擺置著許多梳妝用具,與先前空蕩蕩的感覺大相徑庭。

誰言,一見鍾情,與色相無關。她偏要用這張臉,將李家踩在腳底下。

蘇霽華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因此不管用何手段,她一定要攀著那人活着爬出李家這個腌臢地。

*

寅時,天色未亮,落雪成霜。春悅園內,蘇霽華早早起身坐於梳妝台前。

描翠眉,施花鈿,點妝靨,傅斜紅。蘇霽華怔怔看着鏡中之人,神態微滯。這才是她蘇霽華,而不是那個滿面枯槁,形如老婦的李家大奶奶。

將掛與木施上的錦裙取下,蘇霽華輕撫過上面以五色絲線編織而成的蒂形小花,眉目舒展。

多久了,她未穿過這般濃艷之裙,只為守着那個可惡的懦夫敗類。

穿上錦裙,蘇霽華又拿出一雙高頭錦履。錦履以寶相花錦而制,前端用紅底花鳥紋錦,里襯是六色條紋花鳥流雲紋錦,不管是款式抑或布料,皆極為絢麗,與蘇霽華身上的錦裙相得益彰,更襯得她整個人猶如神仙妃子般好看。

伸手推開主屋大門,蘇霽華仰頭看天。

天色昏暗,雪未消,春悅園內悄靜無一人,隔牆卻已亮起了紅紗籠燈,隱有刀劍破空之聲。

抬手捋了捋鬢角,蘇霽華輕手輕腳的關上主屋大門,穿過房廊至耳房側邊東院牆。

院牆很高,蘇霽華早有準備,她提裙踩着假山石塊爬上去,凍得手腳冰冷,臉上笑意卻愈發明朗,眉眼熠熠,生機勃勃。

終於爬上院牆,蘇霽華看到那隔壁院中持劍飛舞之人。

院中無樹,空出一大塊地,以方磚斜疊而鋪,一盞紅紗籠燈懸掛於戶牖前,投射出一點細碎斜光。寒冷的天,綿雪如絮,男子卻只著薄衫,劍影之中姿態矯若游龍,鬢髮翻轉,暈黃燈光下露出一雙漆黑的清明眼眸。

劍起,積雪隨舞,被凌厲的劍鋒劈散,細碎落於男子身上,轉瞬即消。

雖是個武將,容貌卻俊美如儔,如玉如啄,通身透著一股微涼的冷淡氣派,比之溯雪更潔,恍若神袛臨世,果然不擔虛名。

賀家二郎,賀景瑞。蘇霽華默念,掌下用力。

在上輩子,蘇霽華只見過賀景瑞一面,那就是明日賀景瑞攜禮前來參拜老太太時,透過畫屏偶有一瞥,連容貌都沒見全,后便再無瓜葛。

在此前,蘇霽華已細細想過,先搬至春悅園,也就是賀景瑞的隔壁院子,然後再引得這個人的注意。但是當她真正瞧見人的時候,卻突覺渾身僵直,原先想好的措辭皆忘得一乾二淨。

世上竟真有如此完美無瑕之人。

「誰?」利劍破空而來,蘇霽華瞪着一雙眼,眼看那人踩石而上,俊挺的身姿立於牆頭,衣袂飄飛,鋒利的劍尖抵住她纖細脖頸,似乎下一刻就要血濺當場。

十八歲的蘇霽華,濃艷多姿,身着錦裙,匍匐於假山石上,漆發逶迤,媚波橫生,香肌艷骨,不可方物。

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賀景瑞卻眉目清冷,手中利劍平而穩。

天色未亮,男子又站在背光處,蘇霽華瞧不清男人的臉,但那通身的氣勢卻十分震懾人心。

「我,我的鞋落了。」

女子說話聲顫,軟而媚,於寂靜清晨中,猶如書中狐媚。

賀景瑞垂眸,看到牆角處的那隻高頭錦履,眉目輕皺,身姿輕巧的落地後用劍尖挑起那鞋往上一拋。

錦履飛牆而過,落在了蘇霽華身側,男子邁步走遠,不見身形。

蘇霽華咬唇,突然的挫敗感迎面砸來,澆的她一臉菜色。這人是眼瞎嗎?她這麼一個美人摔在這裏,他就不能伸手扶一下,再幫着穿個鞋!怪不得上輩子一路光棍連個家室都沒有!

氣呼呼的爬下假山,蘇霽華回屋卸妝,在觸及自己的婦人髻時,心緒瞬時明朗。

怪不得那賀景瑞一副避嫌模樣,原是她忘了梳回女兒髻,畢竟正常男人瞧見婦人髻,即便身姿貌美,心中自然會多有顧忌。

頹喪的撐著下顎靠在梳妝台上,蘇霽華深覺自己這腦子多年未用,已生了鐵鏽。那人已知自己是婦人,這日後可如何是好?

*

辰時,梓枬端了梳洗用具進屋,前來伺候蘇霽華起身。

早前折騰了小半個時辰的蘇霽華正靠在榻上小憩。

「大奶奶,該起身了。」梓枬上前,輕喚蘇霽華。

蘇霽華睜眼,從榻上起身,一身錦裙華服,震的梓枬久久不能回神。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錦裙,蘇霽華朝着梓枬擺手,「去將我的素裙拿來吧。」

「……是。」梓枬應聲,從木施上取下素裙給蘇霽華換上,良久后終於是忍不住的開了口,「大奶奶,您若是身子不適千萬別忍着,奴婢去尋了大夫來給您瞧瞧。」

「梓枬,你莫不是以為我招了邪祟吧?」蘇霽華繫上沉香色的絲繩束腰,抬眸時神態自若,臉上脂粉已消,唇瓣處卻依舊略帶檀色口脂。

梓枬趕緊擺手,囁嚅著唇瓣說不出話來。

其實她倒是覺得這般的大奶奶才好,看着有鮮活氣。

「行了,我無事,去給老太太請安吧。」

「是。」

領着梓枬往老太太的春暉園去,蘇霽華自二門入甬道進內院,在房廊處瞧見正候在外頭厚氈旁的二爺。

這李二爺名喚溫睿,年二十,相貌生的倒是好,只卻是個渾物,浪蕩風流,覬覦蘇霽華已久。

「給嫂子請安了。」李二爺上前,畢恭畢敬的給蘇霽華行了一禮。那雙眼上下掃過人,流連在酥胸細腰處,心思昭然若揭。

蘇霽華斂眉,眼中顯出厭惡之情,卻還是好聲好氣的道:「這麼冷的天,難得見二爺過來。」

李溫睿浸在蘇霽華的軟聲嬌語里,略靠近些,便能聞到她身上的沉香味。當即露出一副痴迷神色。

蘇霽華耐下性子,側身道:「聽說前街的鋪子虧了本,那人都鬧到咱們李府門口了。」

李溫睿面露尷尬神色。今日他這麼早來老太太這處,為的就是這事。

「咳,確是出了些事。」他貪圖便宜進了次料,現在賣不出去又拿不出錢來,那些出貨商便堵在了李府門口鬧騰,讓別人看盡好戲,現下老太太正在氣頭上,所以他才這麼在外頭干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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