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3章 命運的協奏曲（四十五）

星空之上。

一隻幾乎有半個星球大的眼睛，，猛然睜開。

「嗯……有人在窺視我？」

巨眼喃喃低語了一句，如同褐色岩石的褶皺皮膚上，佈滿了驚疑之色。

剛剛有一剎那，祂感受到了某種輕微的「波動」，就像是偶爾刮過的宇宙風在肌膚上輕撫，不甚明顯，卻又真實存在。

「難道是骨朵那個傢伙的分身傳回了訊息？嘿嘿，正好那個貪婪的傢伙還沒回來，我得先偷偷查看一番……」

巨眼警惕的掃視了一圈周圍，其他那些如祂一般的龐然大物，似乎對此毫無察覺，仍在各自的位置上靜靜沉眠。

幾個星球自轉周期前，祂們中的一位外神，突然感受到了星球內部的能量，可能是哪一個「聰明」的小傢伙無意中接觸到了隱秘，從而與骨朵建立聯繫。

之後骨朵直接派出分身成功進入這顆蔚藍色的星球，然而不久之後，分身突然返回，並帶來了某種情報。

興許是星球內部的規則之力暫時無法祛除，得需要一段稍微長一點的時間磨合，總之骨朵這個沒有耐心且自大的蠢貨，竟然就這麼放着一顆即將成熟的星球不顧，轉眼去尋找另外即將成熟的星球。

「呵呵……讓我看看你這蠢貨究竟留下了什麼佈置？」

巨眼在心裡冷笑一聲，骨朵終歸會為自己的自大付出慘痛代價，祂以為自己搶佔了先機，就能夠永遠獲得優先支配權，所以佔着一個坑后還想立刻去佔下一個。

可其他外神又都不是白痴，怎麼可能老老實實等著，讓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論是骨朵的分身，還是藍星上其他生命再次觸動了隱秘，巨眼都不準備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如果骨朵仍舊在這裏守着，那祂倒是缺乏一個合理的侵蝕理由，畢竟外神與外神之間的實力差距很小，除非是那些「混合種」，否則大家基本都會遵循相互訂立的「規矩」——

當一位外神成功侵蝕星球后，其他外神不能在祂侵蝕的過程中，再對這顆星球出手。

可「規矩」畢竟是祂們定的，骨朵不在場的前提下，就算自己偷偷潛入，又有誰會知道並檢舉呢？

哪怕遇到骨朵留下的那個分身，也未必沒有機會悄無聲息的將它做掉，只要在骨朵回來之前重新佔據星球的主動，那祂就算在憤怒，也會無話可說。

而其他守護的外神，只要給予充足的回報，不但不會聲討自己，甚至還有可能主動配合，只要給的夠多，祂們甚至可以在半路攔截骨朵，延緩祂返回的速度。

只不過這樣一來，自己的就不可能吞噬大部分星球，必須拿出一半以上分給那些貪婪的傢伙。

可相較於被骨朵吞噬大半，每個外神最終只能分得一小部分星球內源的結局，這個選擇無疑更具吸引力。

漆黑的星空下，龐大身軀微不可查地抖動了一下，緊接着一道能量投影，快速朝着之前驚鴻一瞥的方向射去。

「巨眼」瞪大眼睛，想要穿透層層疊疊的星球迷霧，看清那個引起自己注視的地方究竟在哪裏。

然而意外突然發生。

熾亮的光，猛然侵蝕了他的視野。

這道光來的太過突然，雖然極其渺小，但卻具備着強大的能量。

這就好像聚精會神準備觀察某樣物品，結果眼睛被意料之外的變故，猛扎了一下。

本該堅硬無比的防禦外殼瞬間失效，巨眼瞬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襲向意識，不由閉上眼睛，發出無聲而憤怒的嘶吼。

「混蛋——骨朵竟然留下了這等強度的『窺視陷阱』？！」

「巨眼」又驚又怒，身為宇宙中至高無上的生命存在，祂自誕生起，就幾乎沒有受過傷，結果沒想到在吞噬一個還未成熟的星球過程中——不，僅僅只是「窺探」一眼，竟然就被某種力量重傷。

雖然那道光的傷害並不致命，但卻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痛苦，尤其是作為攻防一體的最主要手段——那顆碩大的眼球，一直傳來撕裂感，疼的祂根本無法再睜開。

那怕是被那些提醒碩大的小星星撞擊，都未有過這樣的痛苦，也根本造不成如此顯著的傷害。

這根本不可能是一顆土著星球所能展開的「反擊」，所以巨眼幾乎下意識將其當成了骨朵離開前留下的後手，就是為了針對祂們這些「卑鄙小人」！

「難怪那個傢伙走的如此果斷，竟然是捨得浪費如此大的能量，在一顆土著星球上佈置……嗯？怎麼感覺有些不對……」

巨眼的聲音戛然而止。

碩大的身體內，一股相較而言無比渺小的能量，就像是一顆誤打誤撞闖入的隕石，從那隻巨眼上的破口處潛入，在他身體內肆無忌憚的橫行。

因為體型相差太大，直到剛剛巨眼才感受到一絲異常，迅速內察下，終於發現了這股奇特的能量。

「這是什麼？」

即便作為星空主宰的智慧，依舊無法解釋眼前的景象，巨眼發出一聲輕咦，暫時顧不上體表的痛苦，迅速用意識在體內幻化出「分身」，跟隨着那道能量，想要一探究竟。

「怎麼越看越不像骨朵的能量波動……」

隨着與那股能量距離拉近，巨眼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那道能量始終維持着頭部尖、中部均勻、後部又再次變得狹小的造型，像是失去運行軌跡的小星星，漫無邊際的在祂體內亂撞。

「夠了！不要胡亂切割我的身體！」

巨眼惱怒地大吼一聲，之前因為這股能量體型太小，所以造成的破壞也極為有限，因而還不怎麼在意，但隨着時間延續，巨眼眼睜睜看着自己本該牢固強硬的外核，竟然如同那些脆弱的碳基外殼一樣，一觸即碎，心下終於產生了些許慌亂。

巨眼終於想起來這股未知的能量外形是什麼了——

一把劍！

作為曾經吞噬過數個土著星球的外神，巨眼曾經見識過那些土著在末日降臨前，舉著可笑的原始武器，一邊驚恐大叫，一邊試圖做最後徒然的抵抗。

而眼前的能量，外形與其中一種原始武器很像。

這讓巨眼原本篤定無疑的推定，慢慢產生了動搖——

且不說這股能量和祂所熟知的骨朵有着天壤之別，光這能量的形態，就根本不可能是骨朵這位外神留下的！

每一位外神的特質不同，因而在性格、能力上也有天壤之別，可無論哪一位外神，內里總是充滿著作為最高等生命存在的驕傲，尤其在面對其他同類時，無論身處何等劣勢，都絕不會使用那些土著星球才會採取的手段和方法！

「不是骨朵，又會是誰？」

一股微妙的焦慮感湧上心頭，理智告訴巨眼，僅僅這麼一點不起眼的能量，就算放任它在自己體內橫行，最多不超過幾個星球周期，就會因為能量枯竭而自動消亡，所以完全沒有必要太過擔心。

但另一方面……身為一名外神，巨眼對危險有一種天生的敏銳洞察力，他心頭的警鐘越來越像，好像很快會有極為不妙的事情發生。

這兩種截然矛盾的情緒，始終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而作為偏「謹慎」的外神，拒演最終還是決定小心一點，相信自己的直覺。

所以短短几個呼吸間，內視空間內，就出現了大大小小上百雙「巨眼」。

所有眼睛在同一時間睜開，冷淡地注視着那個依舊「毫不自知」的光劍，下一秒恐怖的能量波動從每隻眼睛射出，並彙集成仿若星球爆炸時才會爆發的巨大能量衝擊，朝着光劍尾部崩碎而去。

「哼！不管你是什麼，都要斷絕在這裏！這就是挑釁一位外神的代價！」

巨眼冷哼一聲，氣惱的同時，卻又不免生出些許虛弱和疲憊感。

發動這樣一次強效能量衝擊，對於已經許久沒有進食的祂而言，也是一種巨大的虧損，之後想要短時間內快速恢復，就必須攝取足夠的星球能量，要麼就只能依靠漫長的生命時間自我修復。

就在巨眼準備收回分身，等能量波動消除后，再回來查看那把光劍的下場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那是一雙淡漠的眼睛，由下往上注視着自己，他有着四隻奇怪的觸手，身體看上去極為孱弱，卻又給人一種蘊含強大能量的危機感。

接着便是這個奇怪的傢伙輕輕揮動右手，一顆與他相比龐大無數倍的深褐色球體，竟然被應聲劃開，露出內部蘊含的熾烈而又危險的能量。

巨眼猛地怔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預示中，那顆被劃開的深褐色球體，似乎就是他生命的本源、內核！

「怎麼回事！」

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湧上心頭，巨眼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迅速回到先前絞殺光劍的地方。

能量餘波尚未消失，冗雜的風暴中，一道模糊而又渺小的身影，緩緩佇立在半空中。

巨眼再次怔住。

因為他終於想起來，這個奇怪的「生物」，究竟是什麼了。

竟然是他夢寐以求、無時無刻不想吞噬的藍色土著星球，上面一種極為常見的土著生物！

雖然因為星球規則限制，外神們無法通過直接干預的手段觀察星球內部的變化，但這並不代表祂們沒法獲取星球上的信息，尤其在骨朵已經成功侵蝕過這顆星球的前提下，獲取一些簡單情報易如反掌。

閑暇時候，巨眼也曾無聊的觀察過這顆星球，而對於祂們這些外神來說只是「驚鴻一瞥」的行為，對於這顆星球上的生物而言，就已經是幾百年的滄海桑田。

眼前之人的種族，在這顆星球上極為常見，卻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不像某些星球上，偶爾會進化出具有極高智慧或者戰鬥能力的種族，甚至生命形態都已經快要觸及「至高的境界」——

當然，最終這些可憐的蟲子，無一例外還是逃不過外神們的分食。

而眼前這個土著星球的生物種族，似乎連能夠觸碰神境之上的個體都還沒有出現，更遑談對祂們造成直接威脅。

然而現實卻毋庸置疑的擺在面前，自己身體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個本該匍匐在渺小星球上，仰望星空感受恐懼和震顫的螻蟻！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混賬，一個渺小的塵埃竟然膽敢忤逆神的意志！」

巨眼怒不可遏的嘶吼，既是因為作為外神的尊嚴和位格，竟然被一個低等下賤的生命挑釁侮辱而震怒，同時更深層意識中，祂無法解釋自己內心誕生的惶恐究竟來源何處，為了安撫平定自己的心情而強行將負面情緒壓製成憤怒，藉以宣洩出去。

而巨眼自己似乎都沒有意識到——

自誕生后，他就已經失去了被稱之為「情感」的無用特性，為什麼突然在這種時候，又在心底「死灰復燃」？

此時巨眼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個「人型生物」上，祂想不明白對方是怎麼鑽入自己身體，又是怎麼躲過先前的能量衝擊。

哪怕這只是骨朵的偽裝，那個狡猾的傢伙提前預料到自己離開後會有其他外神「趁火打劫」，並對此做出一定防範，最多也就是對他的意識形態造成重創，想要直接對他的身體——甚至像現在這般直接打破外殼防護，幾乎是異想天開。

而且光人身上的能量波動，怎麼都不像骨朵之前釋放的氣息。

可除了骨朵，這顆藍星上又從哪找到第二個有能力重創祂軀殼的存在？

人形……實力詭譎而又強大……完全陌生的氣息……

一個個因素在巨眼的主意識中閃過，結合在一起，最終得出一個令祂無法接受、卻又最符合所有條件和邏輯的答案——

「你是……『隕石』？」

巨眼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有生以來，近乎全知全能的祂，第一次生出一種對未知的恐懼。

「隕石」只是一種習慣性說法，眼前的「光人」，很有可能是寄宿在隕石之上的宇宙能量，經過在星球內漫長的生長后催生出的靈智！

而單就生命層級而言，這些宇宙能量的智慧個體，幾乎與祂們處於同一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