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掩耳盜鈴

洛九汐眼珠子一動，一翻白眼兩腿一蹬，躺下去裝死。

万俟璟皺眉，看它那副四腳朝天的樣子就恨得牙癢。

他眯眸，將茶杯放下，也不抱它，自顧起身就朝外走，「不願意，就算了。」

洛九汐心頭一跳，翻身而起，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閃了閃，卻也沒動。

万俟璟的手微微收緊，腳步卻不停，忍耐著轉身將它抱回來的衝動，就那麼走了出去。

洛九汐的眼神一暗，腦袋偏了偏，看着已經沒了人影的門口，卻是就那麼蹲坐了下去，尾巴無力的垂在桌沿下，像打了霜的茄子，蔫兒噠噠的。

阿璟生氣了！

雖然他看起來很平靜，可它感覺得到，他比起它在沁陽的時候跑出去那次還要生氣。

洛九汐嘆氣，怎麼辦呢？它也好想阿璟啊，晚上沒有他抱着它，它都睡不着。

可是……

轉頭看了眼自己垂著的尾巴，它惆悵得很。

雖然阿璟知道它是妖，可它還是希望自己能在阿璟面前永遠是最好看的樣子。

除了在幻境之中，阿璟從沒看到過它半人半獸的樣子。

而它越喜歡他，也就越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幅怪樣子，會讓它難為情。

何況，如果他看到了，就會知道它又瞞着他亂用靈力了，他是不是會更生氣？

洛九汐糾結著，走出去的万俟璟也煩悶異常。

他以為這小東西會自己追上來，可它竟然沒有？

從在幻境之中它恢復了妖族記憶之後，除了沁陽那一次，它當真是時時刻刻都黏着他。

有時候就連万俟璟自己都覺得，這小東西黏人的過分了。

可它突然不黏着他了，甚至還總躲着他，他又忽然生出了惶恐。

總懷疑它是不是恢復了記憶或者知道了什麼，還是琉嵐和琉夏跟它說了什麼，它懷疑他了甚至討厭他了，所以它才會這樣？

直到出了酒樓，那小東西也沒跟上來。

万俟璟的眸光一點點暗淡下去，最終光亮全無，也沒再等它，直接上了馬車返回璟王府。

……

蒼穹潑墨，夜已深沉，整個世界都已經漆黑一片，好似有野獸蟄伏。

洛九汐小小的身子隱在洛水閣外的一個角落中，看着黑漆漆沒有點燈的閣樓發怔。

阿璟已經睡了？

它有些委屈，心頭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酸痛感。

白日他就沒等它，也不怕它不認識路跑丟了或者被什麼壞人抓走了。

現在還是不等它，自己就睡了。

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點勇氣忽然就泄了，洛九汐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天，要到子時了。

它的目光動了動，下一刻，化作一道白光，轉瞬就跑遠了。

「走了？」

洛水閣中漆黑一片，万俟璟站在窗前，窗未開，也不曉得他在看什麼。

此時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可這話語中的詫異卻是明顯得很。

顯然，他是沒想到它來了卻又走了？他還以為……

万俟璟眸色比這夜色還暗，甲一卻是在他背後趁著無光翻白眼，嘴上卻還是恭恭敬敬，「是，洛郡主已經走了。」

什麼叫自找罪受，就是自家王爺這樣。

既想又抹不下面子。

自己先回了府，卻始終坐立不安，就在他以為王爺會忍不住衝出府的時候，那隻獸兒終於回來了，王爺也才安生下來。

剛才知道那獸兒來了時，王爺這樣擅於隱藏情緒的人卻絲毫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愉悅。

可他又沒有什麼動作，就這樣等著，由著那獸兒在外面呆了許久。

如今發現那小獸跑了，懵了吧。

万俟璟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輕狹了眼眸，也不知在想什麼，半響沒開口。

只是那一身冷氣好像不要銀子，哪怕是在夏夜，也讓甲一的心抖了幾抖。

不過，甲一也由此更加懷疑王爺是被妖精迷了心了，否則，怎麼會行事變得這麼奇怪？

要換做以前，王爺可不會這樣猶豫不決。

本就黑漆漆的房中，越發氣氛低沉，有些山雨欲來之勢。

許久，万俟璟才開了口，卻沒再說洛九汐，而是說起了正事。

「驛館那裏怎麼樣了？」

甲一低眉，「丙一已經帶着人守在驛館周圍，暗一暗二也在暗中跟着楚昊和楚奕，暫時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只有楚莞那邊因為王爺的吩咐，沒讓人靠近。」

沒有什麼異常，万俟璟卻更覺得異常。

楚昊易容掩飾身份，到底想做什麼？

那個楚莞最近也沒有什麼動靜，他之前本是想讓万俟栩帶他們趕快上路逼出她來，若是她的身體需要男子精血才能維持，那她必定忍不住。

可她卻反而安靜下去，連他也有些懷疑起來，那夜沁陽之事到底是不是她所為？

可小乖不會騙他，它的感覺應該也不會錯。

那麼楚莞是知道他們已經懷疑了她？所以才不再有所動作，可她的傷是靠什麼養著的？

思及此，他眼裏閃過一抹肅殺光芒，「明日讓容遠去給楚莞瞧瞧。」

小乖說了楚莞雖有妖氣，卻是人。既然是人，就應該能看出些異常來。

而容遠的醫術自不必說，讓他去看，万俟璟最放心。

甲一頷首，「是，王爺。」

万俟璟隨後又道：「暗一那邊，讓他將楚昊盯緊了，就算被楚昊發現也無所謂，本王倒是要看看，他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麼風浪來。」

甲一領命下去，房中只剩下万俟璟一人，他才抬手，將那窗戶打開。

這是在洛水閣的第三層，這扇窗戶正對着的就是洛九汐所居住的院落。

雖然離得有些遠，可入目的一片漆黑還是告訴万俟璟，那院中也熄了燈。

那小東西竟然真的不來了？

它到底在躲什麼？

万俟璟皺眉望着那院落方向，面色也越發的沉，站了片刻，驟然轉身。

等洛九汐跑回院子的時候，子時剛到，琉夏聽到聲音正出來，就只聽到「砰」一聲關門聲。

她一驚，琉嵐也被聲響驚了出來，看了看洛九汐的房門，「郡主回來了？」

琉夏點頭，反應過來之後已經恢復淡定，「看來是郡主的尾巴又出來了。」

琉嵐也點頭，「子時已經到了。」

琉夏嘆了嘆氣，「也不知道郡主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

琉嵐也嘆氣，「好了，郡主不喜歡我們說這些，我繼續去看着那個孩子，你去歇會兒吧。」

她們口中的孩子就是万俟璟從沁陽帶回來的孩子，洛九汐醒了之後，就讓万俟璟替她準備了一張寒冰床讓她睡在上面。

她一直昏迷著，可她體內的妖丹霸道更比烈火灼燒，只能讓她置身於寒冰之上才能稍微緩解一些。

而洛九汐更是瞞着万俟璟再次用靈力替那孩子強化了周身筋脈，助她能熬過這劫。

正是因此，她才會在化作人形之時收不回尾巴和耳朵，她的靈力已經完全不足以讓她在夜間維持全部的獸形或者人形。

不管她願不願意，子時一過，她都會變作這半人半獸的樣子。

洛九汐很惆悵，蜷在床上用被子矇著自己，恨不得將那尾巴和耳朵割下來。

她何曾想到，她堂堂妖族最尊貴的妖，有朝一日會淪落如此境地！

再想到阿璟，洛九汐就更難受了，她好想好想好想阿璟……

一想到阿璟對她的冷淡，她就覺得好像有塊寒鐵哽在喉間，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痛得她快要受不了了。

洛九汐咬着唇，壓抑著自己的難受，又覺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是不是太喜歡一個人，就會變成這樣莫名其妙的樣子呢，其實讓他看看又怎麼樣？

只是……真的很醜啊……

洛九汐很糾結，房中安靜得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在這種情況下，一點點的響動都能讓她驚覺。

窗戶好像被風吹動了一下，可洛九汐卻聽出來，不是風，是有人進來了！

她皺眉，從被子裏探出了半個頭想看看，卻對上一雙黑似夜色的鳳眸。

洛九汐心跳一頓，反應過來之後猛的將被子拉上，「你來做什麼？你走你走！」

万俟璟的身形頓了頓，若來之前都是不滿，帶着想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的心思，此刻見她這麼捂著自己，他的眼底便都是疑惑了。

只頓了一瞬，他就大步上前，拉開薄薄的紗帳去扯她的被子，「你在做什麼？」

可洛九汐卻將被子抓得死緊，悶聲叫着，「啊——你不許扯，你快走快走啊。」

万俟璟抿著唇，不鬆手，「不熱嗎？出來。」

他既然來了，就是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和她說清楚，不管她是恢復記憶了還是聽說了什麼，他不想要兩個人變回以前的樣子。

否則，他估計自己會瘋掉，更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阿璟，你先走好不好，我明天再去找你好不好？」

洛九汐不叫了，聲音卻帶上了幾分祈求，因為悶在被子裏的緣故，甚至還有幾分哭腔。

她這樣，万俟璟也氣不起來，更覺得奇怪，只能軟了聲音哄道：「乖，到底怎麼了？你出來，讓我瞧瞧。」

洛九汐依然不鬆手，只是不斷道：「不要不要，不要出來，我不要看到阿璟。」

万俟璟眯眸，她最後這一句話讓他剛壓下去的氣又升了上來，也不再和她多說，手中力道一重那被子就這麼被他扯了開來。

「啊——」

洛九汐一聲低叫，猛的轉身將自己的臉埋在了枕頭上，「阿璟壞蛋，你不許看不許看。」

万俟璟本暗沉的眸色忽然一變，還捏著被子的手也是一僵。

洛九汐或許還不知道自己掩耳盜鈴了。她翻身埋住臉，卻正好將小屁股對準了万俟璟，那一條白色的毛茸茸的尾巴因為她的情緒在她身後搖得正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