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擊碎道義的卻又是道義

6、擊碎道義的卻又是道義

轉眼十餘日過去,龍令城在李香君強有力的手腕下有條不紊地運轉,原龍令府遺址的改建工程也非常順利;但是,讓整個人界都意外的是,龍皇朝廷對此並沒有什麼動作,這就好比獵人都整根拔下虎鬚了,猛虎卻兀自趴在那裏看風景,相當的反常而且詭異。也由此,魏起聯盟緊急佈置的援軍就成了擺設。

城中鬧熱依舊,一條條馬道上平治著滿噹噹的貨車,從海天境調來的貨物,當日就要上船出港,運往阿修羅界,車夫腳夫都沒有閑工夫歇息;上百個商會的數千條船,源源不斷地將貨物送往三界各地,這些無不時刻給龍令城帶來驚人的利潤。繁華的龍令城,儼然財富的象徵。

三大軍團先後集結入駐,按照燕離的想法,以僱用形式留下來,所有人都覺得勢頭一片大好,燕子塢將成為一等一的豪強霸主,唯獨燕離心中隱隱不安。這一天,他陪着府里一群孩子在院子裏玩耍,李香君突然不期而至,告訴他史冬父女兩個前來辭行,他來到議事大廳時,史冬父女已恭候多時。

「史大人,方今亂世,天下不太平,怎麼不在龍令城裏多住一段時間?是不是有什麼人怠慢了您二位?千萬不要客氣,儘管跟我說,我自去收拾那些勢力小人!」燕離請了二人坐下,吩咐使女看茶。

史青青較先前瘦了,神情也沒有在風洞府時的顧盼生輝,她看着燕離仍然帶着愛慕,卻已別外有一分自卑,這種感覺讓她如坐針氈。

史冬看了一眼愛女,嘆了口氣,向燕離拱了拱手,「並沒有如燕先生所說的那樣人。燕先生不但不計前嫌派人相救,還容我父女二人棲身,此恩此德,沒齒難忘;只是史冬畢竟是龍皇舊臣,陛下於我有知遇之恩,故陛下不仁,史冬卻不能不義。」

燕離點了點頭道:「既如此,史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

史冬道:「我決定帶小女往仙界躲避,看看能否給小女找到一門好姻緣,讓她不至於跟着我顛沛流離地受苦。」

「爹!」史青青低聲叫了一下,眼眶裏有淚水蓄住,她知道史冬這樣一說,等於是絕了她跟燕離的可能性。自卑讓她不敢跟燕離袒露心事,但在這一刻,她還是忍不住地難過。

李香君看着史青青,這個少女把崇拜轉化為了愛慕,也是經歷了許多事情的,心中有同情,但她還沒有大度到給燕離「做媒」的地步,何況燕離的感情也不由她左右,就默然不語。

史冬向史青青搖了搖頭,然後對燕離道:「燕先生的救命大恩,史冬不得不報,此去仙界,前途未卜,故臨行前有幾件事相告。」

「請說。」燕離道。

史冬斟酌了一下言辭,慢慢道:「第一,龍皇朝廷對人界的佈局,已經基本完成;第二,班固大師六年前研製了威力更強的縛神圈,可作用於神聖領域;第三,流傳在市面上的蚤符品質非常低劣,最高品質的,可以監聽五十里……」說完這些話,他如同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滿面的疲態。

「告辭了。」他帶了史青青就走。

「香君,替我送送史大人,給安排一條

船,務必安全送到仙界。」

「知道了公子。」

漸夜,雷聲隆隆,下起了暴雨。

李香君在游廊一端的亭台找到了燕離,把食盒裏幾個燕離喜歡吃的菜端出來:「公子用飯了。」

「嗯。」燕離取了箸,夾了一口嚼著,目光卻看着雨線。

李香君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安排了一條專船,臨行前,我讓船老大到仙界時,給史大人五百顆靈魂石做盤纏。」

「做的不錯。」燕離心不在焉地應着。

李香君見燕離這樣,不禁道:「公子是捨不得青青姑娘么?」

「嗯。」燕離還是心不在焉地應着。應了才聽清楚問題,轉頭看李香君,「嗯?你是說史青青?不,我跟她又沒有交集。我只是在想史冬說的三個秘密,這種人我是很佩服他的,泄密的事情一做,就等於真正背叛了龍皇,對他所崇奉的道義,造成了粉碎性的打擊,他今後恐怕要一直活在自我的譴責之中。」

李香君道:「難怪不論我如何示好,他始終不願為我們效力。這三個秘密,代表着可怕的前景,我原以為當下的境況,是我們努力的結果,現在才知道這個想法有多麼傲慢。另外,我收到消息,從六年前開始,龍皇朝廷一直在對付幽靈客棧,幽靈客棧為幽靈天的所屬,幽靈天又是離恨天一大分支,大部分的地下據點被拔除,許多重要成員要麼被捕,要麼被殺,現在正面臨生死存亡的境地。十五國時期,本來離恨天已經基本上統合人界,誰知姬太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令得離恨天摔下神壇,最終深埋在沙漠底下。醞釀千年的復仇,沒想到再次被龍皇走在前面,所有的反攻計劃就這樣無疾而終,恐怕他們的死灰復燃,也盡在龍皇朝廷的掌握之中,這也是史冬會說出『龍皇朝廷對人界的佈局,已經基本完成』的緣故。拔除離恨天的威脅,只是一統人界的開始,依我看,人界即將發生一場大地震。」

燕離伸手一拉李香君,李香君面露嫵媚,順勢跨坐在燕離腿上,攬着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胸膛上,「公子,六年前如果不是離恨天的出手,我們恐怕沒有今日的再會。我覺得是我們伸出援手的時候了;在這場大地震里,沒有任何人可以置身事外。我已經擅自做主,派出了兩個軍團,讓他們去尋找離恨天的倖存者,接到龍令城來。公子不會怪我吧?」

「必要時刻,全力協助他們反攻龍皇,這是我欠張逸楓的。」燕離雙手齊上,在李香君的敏感處流連,「我不在的時候,你就要拿出女主人的氣魄,像這次一樣去做主。還有,龍皇對龍令城不聞不問,恐怕是另有籌謀,這三個秘密,你派幾個心腹,親自去告訴小霸王、尉遲真金、顧殿主,讓他們務必小心防範。」

李香君的身子一下子酥軟下來,任由燕離為所欲為,羞澀得不敢抬頭。「公子什麼時候走?」

「離崖完成進階就走,應該就是這兩日了。香君寶貝,你怎麼還是這樣敏感,稍一碰你就……」

「公子,不,不要再這裏……」

燕離壞笑一聲,抱起美人就要回房,突聽一個

腳步聲匆匆由遠及近,只見諸葛小山行色匆匆,遠遠看到二人,也顧不上「非禮勿視」,直接喊道:「燕離,壞事了,你趕快跟我去見一個人!」

李香君驚呼一聲,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從燕離身上跳下來,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燕離倒無所謂,但見諸葛小山不似玩笑,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濃烈:「二嫂嫂,發生什麼事了?」諸葛小山沒有解釋,他只能跟着來到一處庭院,就見大廳門口有一隻碩大無朋的公雞,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裏,用它的喙梳理著羽毛,他隱約覺得有些眼熟。

「師弟!」從大公雞後面突然轉出一個小胖子,看到燕離痛哭流涕地衝上來,燕離乍一看,這不是羅方碩么?他伸手抵住羅方碩,避免他的鼻涕跟眼淚抹到自己臉上,然後才笑着道:「羅師兄,真是稀客啊,這個雞莫不是阿布?」

「師弟看到我,就一點也不感動,一點也不溫暖,一點也不想哭嗎,嗚嗚……」小胖子抹着眼淚鼻涕,像個幽怨傷心的小寡婦,「居然關心阿布多過於我,枉我萬里迢迢來告密,真是太沒有良心了!」

燕離搖頭一笑:「師兄進去坐着說吧。」

「沒有這個閑功夫了!」羅方碩神色一緊,抓住燕離的手,「師弟快走,大師兄帶了雨、赤二部下界,要來殺你,你快點離開龍令城避一避!」

「大師兄?」燕離一怔。雖然印證了心中的不詳,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大師兄為什麼要殺我?」

羅方碩急道:「沒功夫說了,你趕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公子快走啊!」李香君也不想知道情由,而只知道燕離現在非常危險,連忙一起催促。

諸葛小山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燕離看在眼中,笑着搖頭道:「我不會走的。」諸葛小山臉色一白,看着燕離,鬼使神差般道:「燕離,你還是走吧……」

燕離徑去搬了兩把椅子,一把給羅方碩,一把給自己,就在廊檐下坐着看雨幕,「羅師兄,你還是跟我說一說大師兄為什麼要殺我吧。」

羅方碩又氣又急,藏劍峰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他們做了多少努力,才得到一個告密的機會,誰知燕離卻半點不珍惜,一股無名怒火「噌」的升起來:「燕離,你知不知道為了救你,大家都被執法院關起來了,你為什麼一點都不着急,為什麼都不為我們想想!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藏劍峰就完了!」

燕離的神情沒有變化,只是他的眼神,卻透出晚冬初春殘存般的,總在你夜裏睡不暖時,才猛然察覺到的寒意。「羅師兄,當你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的時候,就是你一概否定你自己的時候。」

話音剛落,天穹之上,宛然黑色萬頃波濤的厚厚鉛雲,兀然地透出光柱,數百上千,跟着數萬,那是強烈決絕到不死不休的信念,那是海量匯聚的復仇之火,此外暗夜般的世界,都被照亮,閃電狂放着,在光柱映射下,如巨浪吐出的千堆雪,暴雨如同巨大的帷幔懸掛在天地之間,在某個瞬間被驟然撕開,無數道的凝聚成光柱的劍光,宛然一隻大鵬展開了多彩的巨翅,俯衝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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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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