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生死庭辯隊

第一卷 第七章 生死庭辯隊

孫亦雄的辯護詞不但讓起訴方的天琳和崔雋露出了吃驚的神情,就連包括我在內的全場師生都被他的話嚇住了。表情最誇張的是場上的蘇可,她除了緊張外,剩下的是愕然。

庭辯隊,真的有那麼恐怖?

打從這一期的《藍天之夢》發佈那天起,我就只聽說過校園法庭是很優秀的,庭辯隊是很光榮的,從沒有想過庭辯隊之間還會有那麼複雜的摩擦。按理說他這條理由一點也不莫明其妙,反而十分有力。就算這只是孫亦雄的一面之辭,或是孫亦雄誇大了事實,但我想無論如何,個別的庭辯隊摩擦案例肯定還是有的。

等會辯護方該不會舉出一些很駭人聽聞的庭辯隊醜事來作為證據吧。

如果真是這樣可不太妙了。萬一蔡聾子他們參考了辯護方的證據后,覺得成立庭辯隊過於危險,會很容易給予否定判決的啊。

這時我發現辯護方三位的神色很是滿意。想必他們是看見了審判團里有人皺起了眉頭,或是看見了起訴方的幾位在犯愁。

是啊,即使是天琳也會犯愁的吧。

偏頭一看,天琳居然在和崔雋嘻嘻哈哈地聊天!我說你們也太囂張了吧,開庭前沒做什麼準備就算了,現在對方已經充分地展示出了他們的思路,你們還不以為然嗎!?

斯文說他覺得那兩人是在嘻嘻哈哈討論對策。我敢肯定絕對不是,你看天琳那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再看她的辮子跳得多麼歡快,然後你看崔雋手裏的筆轉得那麼悠閑,能是在討論對策嗎?在討論今天獲勝后如何慶祝還差不多。

起訴方絲毫不擔心,難道是對辯護方那條理由早有防備了?不會吧,他們應該不會想到庭辯隊存在着諸多問題的。他們應該是認為對方只有那麼唯一一條理由,只要推翻掉就能贏了,所以覺得相當輕鬆吧。

終於馬瞪眼宣佈:「下面進入庭辯。請起訴方先發言。」

就看看他們怎麼辦吧。

在天琳和崔雋討論了兩句后,崔雋拿起話筒起身發話了。他這次的發音十分溫柔,根本不像是在辯論:「在聽了辯護方的辯護詞后,我想對方想說的就是上個月在七中門口發生的集體鬥毆事件,要麼就是雲大附中和二中之間越鬧越大,最後交到社會法庭上審理的案件。這兩個事件雖然都滿嚴重的,但多多少少也就兩件,屬於極個別情況。所以不能拿這兩件事來作為衡量庭辯隊質量的標準。除非你們還有更多的、大家都沒聽說過事例,可以說來聽聽。」

然後崔雋坐下了。不知道他是事先調查過這些事件,還是因為事件沸沸揚揚早就全市皆知了呢。總之他並沒有出示什麼證據或傳喚證人,因為那些都是留着等對方做的。在他的發言中,明顯運用了辯論里先聲奪人的技巧。

他把握住先發言的優勢,率先提出「七中鬥毆事件」以及「雲大附中和二中事件」兩件看似最大的劣事,然後說明這兩個案件屬於極個別,提出來也沒意義。這時如果對方還拿這兩件事情來說,力度就明顯不足了,因為崔雋早就反駁過了。

就是說,這兩件最大的劣事已被崔雋的第一句發言直接封殺。好樣的。

雖然我認為對方一定還掌握著有力的新案例,但他們似乎仍然不願意放棄眼前這兩個案例。

「這麼說你也知道那兩件事情的嚴重了?」對方的高瞻嗖地站了起來,「雖然只有兩件事,『兩』這個數看起來不大,但是我們要考慮,校園法庭在雲起市才流行多久!半年,不,三四個月都不到。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發生了兩起大事,還不多嗎!?」

他說的很有道理。事件確實不該只看多寡,更要看頻率。

崔雋起身說道:「反對!短時間發生兩件又如何。一個公路拐角一天內就有可能發生上百起事故,也有可能一起事故都不發生,為什麼?關鍵取決於當天車流量的大小。雲起市的高中短時間內已有近百支庭辯隊,只有三支隊伍發生了問題,這有什麼不妥嗎!?如果雲起市有一萬支庭辯隊,一個月內發生兩百件問題都屬於正常範圍!」

他們說的一個比一個有理,我覺得現在是崔雋佔據上風。想不到崔雋面對在一對一辯論中幾乎沒有輸過的高瞻,邏輯還是那麼清晰!

「反對!這不是個別現象,這是整個庭辯界風氣導致的!幾乎每支庭辯隊都發生過類似的情形,要我一個個說給大家聽嗎?」

崔雋回了一句:「要。」

你是想消耗對方的體力嗎?

「好!從一中說起。一**有三支庭辯隊,他們的相處十分不合,甚至使得全校分成了三個幫派。他們幾乎每天都有庭辯,可惜,大都是自己人和自己人在辯!三中的庭辯隊內部就不合,人人都想當主辯,搞得隊伍一塌糊塗!四中和五中雖是鄰校,但他們的庭辯隊每天都吵架……」

「反對!」崔雋說,「口說無憑,請你出示證據!」

「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內容!」

「你說眾所周知,但我可認為你說的那些事,這裏沒一個人聽說過!你胡編亂造也要有個限度!」

反正我這個常常上校園法庭官網逛的人也沒怎麼聽說過類似的事情,感覺就是高瞻在單方面吹水而已。

「起訴方反對有效。」馬瞪眼說,「請問辯護方,你們的發言有無證據?」

看來連馬瞪眼都沒聽說過。

見高瞻半天沒能回話,崔雋輕鬆地轉着筆坐下說:「對不起,這是庭辯,不是普通的辯論。這裏是講究證據的,幾位還沒適應吧。」

真棒。

果然,崔雋一早就吃准了高瞻沒有證據。既然高瞻要說那麼多信息,所需準備的證據量就不可能只有辯護方桌上的那麼一點點資料,辯護方就算是請證人也至少得請十個八個的。加上高瞻說的都是些小事,就算是真事也很少人知道,更不會有什麼刊物刊登出來,幾乎就不可能有證據。

這麼說,崔雋居然把高瞻給壓住了啊!

「起訴方的各位辯友,我們不讓你們成立庭辯隊,真的是為了你們好。這是師兄師姐對你們的奉勸。你們不接受好意非要淌庭辯隊的渾水就算了,但我們不能讓好好的實驗中學被你們搞壞!」高瞻說。

我怎麼覺得這話有點虛偽呢。如果他是真心的,幹嘛不直接私下奉勸我們。

「你們要證據是嗎?聽了我的證據后,我想你們連成立庭辯隊的興趣都沒了。」

就是說高瞻還沒被壓住,還有很可怕的證據?不過一旦辯護方出示證據,那麼起訴方也可以針對具體的事情來進行反駁了。這也是起訴方一直等待着的機會,是成敗的重點。

高瞻說:「下面我方要講述一個故事,一支庭辯隊毀掉人的一生!請傳喚證人,余曉東。」

還能毀壞人的一生?

貌似這類命題我聽說過很多吶。比如一克海洛英毀掉人的一生,一套光碟毀掉人的一生,一張郵票毀掉人的一生,甚至一個垃圾桶也能毀掉人的一生。既然連吃飯洗澡都能毀掉人的一生,那還有什麼東西不能毀掉人的一生?

我無法想像辯護方將會講述一個多麼驚天動地的事件,但至少他們定會以那個事件作為立足點來說明庭辯隊的危害,讓審判團員們對庭辯隊敬而遠之。

這個叫余曉東的證人走上來了。他穿着外校的校服,從他的樣貌可以推斷他是高二或高三。在辯護方几位相互討論了一下后,還是決定由高瞻上前發問。

讓我聽聽看是個什麼故事吧。

高瞻首先詢問:「請問證人的姓名和職業。」

「余曉東,纖雲中學高三1班學生,現任纖雲庭辯隊一辯手。」

纖雲中學!?

他們怎麼會找來纖雲中學的學生作證,而且證人還是一名庭辯隊隊員。

「余曉東,能不能請你講述一遍,你們纖雲中學的兩支庭辯隊,在上周發生的恐怖事件。」

還真有恐怖事件!?別嚇人好不好。

於是余曉東調整了一下話筒,輕咳了一聲,那神態怎麼看怎麼像是在發表故事會:「在很久很久以前……」

美麗的皇後生下了一名英俊的王子。

斯文瞟了我一眼,難道我又把心裏想的說出來了?

「……以前,我校的飛星庭辯隊和我們纖雲庭辯隊的關係就十分惡劣。雙方的隊員見了面都會互罵,雙方的隊長更是像世仇一樣。從成立初起,兩隊就非要爭個你死我活。就在上周又有了個起訴,雙方隊長定下規矩:誰輸了,誰的庭辯隊就要解散。」

這麼神奇!

「反對!」

起訴方的崔雋站起身來:「請出示證據。這樣的生死庭辯,那一定有簽合同吧!如果沒有……」

「有。」余曉東拿出一張合同複印件交到馬瞪眼手裏,馬瞪眼看了看說:「沒問題。請繼續。」

這樣的事情還真是相當的江湖恩怨啊。

「可是飛星庭辯隊不但實力不如我們,起訴題也對他們很不利,他們知道光明正大地比賽是無法獲勝的。於是,他們聯合了敵視我們纖雲庭辯隊的其它各校庭辯隊,聚眾威脅我們的出場隊員,逼我們在那場庭辯上直接認負!他們……他們都巴不得我們纖雲庭辯隊早點解散!!」

夠離譜了。

「聽見了吧,對方的崔雋。」高瞻語重心長地說,「這就是你們一心嚮往的庭辯隊的社會現實。」

崔雋不以為然地拿起話筒問:「結果呢?」

「結果我們堅持沒有投降!……然後,然後李丹霞她……」

「請問李丹霞是?」

「我們纖雲庭辯隊的主辯。她被威脅的人掐破了喉嚨,醫生診斷……她再也不能說話了。」

全場嘩然。

馬瞪眼喊出肅靜,只有證人余曉東無法遏制地大聲喊道:「李丹霞的口才那麼好,這輩子卻再也不能說話了!!」

這就是一支庭辯隊毀了人的一生的故事嗎。這聽起來並不是什麼事故,也不是什麼極個別現象,而是發生在好幾支庭辯隊身上的血淋淋的教訓。這事的後果是辯手失去了聲音,足以讓人們對目前庭辯隊的風氣打上大大的問號了。

然後余曉東拿出了醫生證明,拿出了李丹霞父母對掐她脖子的兇手的法庭起訴書複印件,上面還有律師簽字,看來是一件真人真事了。

如果這件事情和這些現象全是真的,那麼我也覺得,成立庭辯隊還是應該多加斟酌為好。

不過天琳似乎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

看着她那毫不動搖的神情和鎮定的馬尾辮,我就知道她是不可能害怕的。她既然說了成立就一定要成立。她不會相信庭辯隊有多麼黑暗,更不會相信那些事情會發生在自己所組的庭辯隊身上的。我想她一定懷疑余曉東的證詞有假,她正在思考怎樣才能把它推翻,怎樣才能讓審判團對我們成立庭辯隊表示支持吧。

她說過:庭辯隊,成立定了。

是啊,我在這兒瞎操心些什麼。管它那麼多幹嘛,先成立起來再說不就行了!

天琳,推翻他吧。如果我們堅信自己是對的,那麼對方就肯定是錯的,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對方虛假的地方。這就是辯論中最核心的思路。

果然天琳站起來了,她邊思考邊慢步走到余曉東身邊。直到馬瞪眼讓她開始詢問后,她依然用炯炯有神的雙眼望着余曉東,即使余曉東身邊發生了那麼令人寒心的事件。

「我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天琳說,「但我還是想問問你,你們的主辯李丹霞現在在哪裏呢?」

「在醫院療養。本來應該由她出庭的。」余曉東說。

即使李丹霞出庭,她也沒辦法說話了吧。現在的證人余曉東同樣是個辯手,天琳能從他的嘴裏挖出謊言嗎。

「那麼請問,你們和飛星隊的那場庭辯,結果如何?」天琳問。

「還沒有開始,但是已經可以預料到結果了。李丹霞不能說話,我們只好臨時換了個主辯。新的主辯實力不行,我們搞不好會輸的。」

他的回答邏輯清晰,並沒有什麼漏洞,所以雙方都沒有喊出反對。

既然他們雙方隊長的約定是真的,李丹霞的入院和她父母的起訴也是真的,那麼他們的假,到底假在哪裏呢?

就算天琳繼續詢問細節,想必余曉東也早有準備,一定能對答如流的吧。

「是嗎……」只見天琳一笑,把辮子輕輕一捋,大聲說道,「我們很看不慣飛星庭辯隊的那種行為!既然你們纖雲庭辯隊輸了要解散,那我們成立庭辯隊,幫你們一把如何!?」

什麼!?

全場,不論台下的觀眾們,台上的辯手們,甚至是審判席上的三位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從來就沒有她這種詢問證人的方法吧!她不就事問事,反倒提出親自幫忙?她腦子裏到底都是些什麼奇怪的思路啊。

「反對!」辯護方高瞻站起來,「我們這次的起訴題,就是成立庭辯隊與否!目前我們並沒有庭辯隊,王天琳你的說法不成立!」

「反對!」天琳面向各位說,「大家都看到了!纖雲庭辯隊有難,他們的主辯更遭到毒手,我們能袖手旁觀嗎!?我們能因為害怕飛星庭辯隊而猥瑣不敢成立隊伍嗎!?審判長,我要求即刻成立庭辯隊,幫助纖雲庭辯隊渡過難關!」

「反對!如果我校也成立庭辯隊,將會引火上身,我校也會隨之出現問題!」

「反對!高瞻,你連捨己救人都做不到,還有臉請人家來給你當證人!」天琳罵道,「你放心,不會引火上身的。我們只需要臨時成立一支庭辯隊,幫助纖雲庭辯隊一把,咱以後再來討論我們的臨時庭辯隊是否解散!沒任何問題吧!」

如果余曉東所說的是事實,那麼救人於水火之中確實是我們應該做的。天琳這麼一說,將讓審判團員都認為我們的庭辯隊是正義的,就算再危險,在情理道義上也應該成立。畢竟我們只是因為助人為樂而臨時成立一次而已。

天琳的話語燃起了各位的救人之心!連馬瞪眼都被感動了,激動地說:「辯護方反對無效。」

高瞻忿忿地坐下了。天琳湊到余曉東面前問:「如何啊?」

這麼難得的幫忙,他應該接受吧。

如果接受,那麼這個余曉東將站在支持我們成立庭辯隊的一方了!

但如果他不接受呢?

不接受就不正常了。為什麼不接受?眼看着自己庭辯隊將要因為敗訴而解散,他沒有任何道理不接受。如果他真不接受,那可就說明……

只見余曉東猶豫了很久很久,沒能回答。

想必他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不管他怎麼回答都會讓起訴方把握先機。

天琳笑了,坐在起訴方轉着筆的崔雋也笑了。連我都已經發現,這個余曉東心裏有鬼啊。

誰要余曉東把自己說得這麼可憐兮兮的,反被天琳利用了吧。

「那個……」余曉東考慮良久后說,「我們的事情還是應該由我們自己解決,實在不想把你們也扯進來……」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不會有事的,因為現在我們全校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將會由學校把關,校刊記者追蹤報導,不會再發生暴力事件的。我們將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向世人公開,給你們和李丹霞一個交代!然後我們學校也會賺得一個助人為樂的美名。」

就是嘛,何樂而不為呢。我瞅了一眼蔡聾子,他也是滿心想幫忙的樣子。

只見余曉東滿臉愁容,獃獃地看了看天琳,又獃獃地看了看辯護方。別看了,辯護方的反對已經被無效,幫不了你什麼了。我很想再跟他強調一聲:你所說的事情會被追蹤報導的哦,你們的庭辯會被隨時關注的哦,如果和你今天的證詞不吻合可是不行的哦。

他兩手不知哪兒擱,支支吾吾地說:「其實,還是……這件事情……沒你們想像的……」

露出馬腳了吧,終於露出馬腳了!

天琳的方法真是出人意料。她沒有一點一點地詢問細節找漏洞,而是直接大範圍地撒網,讓證人自己把漏洞暴出來。

「反對!」

一個鏗鏘有力的男聲伴隨着一陣敲桌巨響迸出。

我就說孫亦雄也該出來發揮一些實力了吧。如果他從頭到尾都不吭不哈,那就沒什麼好玩的了。

孫亦雄豎着四大天王型的眉毛,一隻拳頭捶在桌上,讓我還擔心他身邊的高瞻和魯婷有沒有被他嚇壞。雖然他沒有即刻發話,但他的眼神咄咄逼人,好像要把天琳吸進去一樣,讓觀眾們對他即將說出的話語感到毛骨悚然。

「王天琳,你提出的要求和本案毫無關係!你想幫忙,你去幫就是了!沒有成立庭辯隊的必要!」

「必要是有的。」天琳面對孫亦雄那副可怕的樣子居然沒有絲毫怯懦,「如果不以庭辯隊的名義幫他們,那我們以什麼名義幫忙?志願者?實驗中學外援隊?」

「王天琳,你分明就是想利用纖雲庭辯隊的悲慘事件,以達到你成立庭辯隊的目的!」

「對不起,你的證據呢!?」

「證據就在證人身上!」孫亦雄問余曉東道,「證人余曉東,你認為就纖雲庭辯隊事件的嚴重性,王天琳幫得上忙嗎!?」

余曉東立刻搖頭說幫不上。他怎麼早不說呢,是孫亦雄提醒了他以後他才悟到可以這麼說吧。

「既然王天琳幫不上忙,她還非要湊這個熱鬧,她不是為了自己成立庭辯隊是為了什麼!?王天琳口口聲聲說幫助人家,其實不過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

孫亦雄就本質上而言還真沒說錯,他反將了天琳一軍。

「反對!」天琳說,「纖雲庭辯隊的這個忙我是幫定了!」

「反對!」孫亦雄說,「別人都找到律師了,哪還用得着你幫忙!?」

「反對!他們還有一場攸關生死的校園法庭辯論。」

「反對!他們有自己的辯手,根本就用不着你去!」

「證人!」天琳忙對余曉東說,「你剛才不是說過你們的李丹霞倒下了,實力已經不行了嗎!?」

余曉東這次終於反應過來了:「是的。不過我覺得你更不行。」

完了。

這是孫亦雄在給余曉東遞話啊!

余曉東算是當事人,所以他完全可以把天琳說成個幫不上忙湊熱鬧的,這樣天琳就成了一個為求成立庭辯隊而利用纖雲隊的假好人了。

這個孫亦雄可真有兩下子,竟然兩三句話就把天琳給壓住了。

「反對!」起訴方的崔雋站起身來,「余曉東,我們是要幫你,可還沒幫你就說我們不行?證人證詞要求客觀,而你分明是主觀上幫辯護方說話!」

「反對!」高瞻站起來說,「崔雋,你說證人是在故意幫我們說話,那麼你的證據呢?」

崔雋愣了一下。

「需要證據,這可是你教我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

孫亦雄的幾句話,居然把形勢完全逆轉了。

不論是辯護方辯手還是余曉東,他們現在握住了攻擊起訴方的絕佳機會,絲毫沒有放過。不論天琳和崔雋喊出幾次反對,都被他們一一駁回。直到馬瞪眼說出「起訴方反對無效,請問還有沒有其它問題」的時候,我深深地嘆了口氣,心想要贏他們果然還是難度太高了。

除了天琳和崔雋,我方剩下的就只有蘇可。我見蘇可坐在那裏想幫忙幫不上,只會握著拳頭干著急,就覺得基本上沒戲了。

崔雋坐下了,天琳也回到位子上。難道他們已經放棄了嗎。如果他們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有足夠的實力幫到纖雲庭辯隊,那麼審判團當然也不會同意我們利用纖雲庭辯隊成立自己的庭辯隊了。在他們眼裏捨己救人固然是好行為,但也要量力而行,自己不會游泳就不能去救落水兒童,自己沒幾個錢就不要和人搶著買單。

「葉子你做什麼啊!」斯文瞪了我一眼。我做什麼,我什麼也沒有做吧。

「你到底為什麼什麼也不做?你不肯上場,我們都要輸了!」斯文看着比我還急,問題是就算我上場也和蘇可一個樣兒好不好。面對這樣的狀況,如果起訴方再不提出反對和新的證據,庭辯就要宣佈結束了,我們必敗無疑。

「快喊句反對啊!」斯文催我道。催我有什麼用哦,我一個台下觀眾怎麼能喊反對。再說了,我反對些什麼?反對天琳沒穿女僕裝上台辯論嗎?就算天琳穿上了女僕裝也未必能贏啊!

「審判長,可以結束了!」孫亦雄在台上吼道。

「你看,輸了不是!」斯文還指責我,拜託,這是我的責任嗎。還有,你怎麼就認定我們會輸呢?即使如此天琳也不會認輸的,麻煩你看看她的表情。

我也是剛剛才注意到天琳和崔雋的表情的。

他們依然沒有絲毫慌亂,沉着地坐在台後細細地討論着什麼。崔雋轉筆的冷靜就不用說了,天琳居然還在笑!雖然他們沒有立刻提出反駁,但他們根本就沒認為自己會輸。

他們到底還有什麼策略呢?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只覺得天琳提出要幫纖雲庭辯隊,確實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我記得她並不是真心要幫纖雲隊的。

她提出幫纖雲隊的目的,當初好像只是為了挖出他證詞里的漏洞啊。

沒錯,我們根本就沒有寄希望於依靠纖雲隊成立自己的庭辯隊,而是寄希望於讓余曉東自己暴露出證言的虛假。剛才余曉東好不容易要露餡了,可惜被孫亦雄強行扳了回來。也就是說,對方至今仍把他們的漏洞隱藏地好好的,我方的漏洞卻一直在被對方攻擊。

起訴方對證人證詞有什麼發現嗎?一定有吧。不然天琳和崔雋不可能自信滿滿。

「葉子,你要再不喊反對……」

斯文?怎麼着?

「那我就喊了!」

「喂,你別亂來。」

「不然就是輸!」

「放心吧,還有很大機會。」我真沒搞懂斯文那麼着急幹什麼,難道他生怕庭辯隊成立不起來,就沒機會給天琳穿上女僕裝了?就算成立起來了也沒機會啊。

當馬瞪眼問出:「如果起訴方再無疑問,那麼我們將結束庭辯。」

「有!」崔雋起身說,「我們有一件證物馬上就到,請等一等。在這段時間裏,我能詢問證人兩句嗎?」

「可以。」

「真是浪費時間!」孫亦雄瞪着眼睛坐下說。

崔雋拿起話筒走上來,問余曉東道:「請問纖雲庭辯隊實力最強的主辯是誰?」

「反對!」孫亦雄喊道,「你們說要花時間等證物,這可以。但你們沒必要故意拖延時間!請不要問無關的問題!」

崔雋看了孫亦雄一眼,又看了看余曉東,一點也不驚訝,好像早就預料到孫亦雄會反對一樣。

「請回答可以嗎?」崔雋堅持問道。

「反對!崔雋的提問與本案毫無關係!」

「我反對。我堅持要問。孫亦雄,實話跟你說吧,通過剛才的庭辯,我們已經找到你們的漏洞了。漏洞就在這個問題上。」崔雋不緊不慢地說,他胸有成竹。

也許馬瞪眼看了崔雋的神態並不像是在故意亂來,便允許他繼續詢問。

結果余曉東想了好一會兒,仰起頭說:「是李丹霞啊……是李丹霞。」

這一刻,我看見辯護方的三名辯手臉色變了。高瞻和魯婷開始有些焦慮,孫亦雄則是更加凶煞。一看就知道,余曉東的回答讓他們太不滿意了。

沒錯,這裏一定就是困在深深洞穴里的我方的突破口。

「是嗎,謝謝。正好我們的證據已經到了。」崔雋說。

從觀眾席後面跑來一個矮個子女同學,這名女同學就是上次和崔雋一起的主辯啊。是崔雋派她去找證據去了吧。

「我要求呈上證據,纖雲中學第61期校刊!」崔雋說着便接過女同學遞上的一本書,翻到某一頁后打開向證人念道,「這是你們最新的校刊,裏面寫了整個纖雲庭辯隊的詳細介紹。纖雲中學纖雲庭辯隊,實力最強的主辯根本不是什麼李丹霞,而是一個叫黃尚的高三男同學!」然後他把這本校刊遞給審判長過目。

「反對!」孫亦雄說,「他們最強的主辯是誰,和我們討論的問題根本毫無關聯!」

「反對!」崔雋說,「這是證人在撒謊的證據!」

「反對!也許是證人記不清了!」

「反對!就算證人記不清了,但孫亦雄你,也一定知道實情吧。」

什麼意思?

孫亦雄知道實情,難道說……?

辯護方從一開始就知道證人誇大了李丹霞的實力?不,這點早就是肯定了的,崔雋的意思是……

辯護方的三位甚至知道纖雲庭辯隊和飛星庭辯隊,他們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沒錯。」崔雋指出證人的話,「余曉東,你曾說過在李丹霞失聲后,換上來的主辯實力就不行了吧。但是孫亦雄,你當時所表達的意思似乎剛好相反啊。」

孫亦雄說過什麼?

「你在反對王天琳的話里有說過:『他們有自己的辯手,根本就用不着你去!』對吧!這就說明你心裏清楚,纖雲庭辯隊還是有實力強勁的辯手的。你的話和余曉東的話明顯不一樣,這就讓我產生了懷疑,於是我派人調查了纖雲庭辯隊的主辯手實力。想不到余曉東說的是假的,而孫亦雄,你無意中說出的話卻是真的!纖雲庭辯隊還有黃尚做主辯,李丹霞根本就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主辯!」

不錯,讓兩位不同的人訴說同一件事,肯定會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樣。如果那件事是假的,就會更不一樣了,很容易大相徑庭而露餡。這時我忽然發現台上的崔雋特別的酷。怎麼當初他用他那洞察力和邏輯攻擊我們時,我就沒發現呢!

「反對!就算李丹霞實力弱,但她確實被傷害了,她的一生還是被庭辯隊毀了。難道她弱就不值得我們憐憫嗎!?」

「我只是想證明證人在說謊!」

「你提出來的東西根本就沒有一丁點意義!」

「崔雋,下面交給我吧。」一個聲音從起訴方的話筒里傳出。

果然是天琳。她見台上正在猛烈交鋒,自己也按捺不住了嗎?還非得亂入一下。

「纖雲庭辯隊的事件,我大致上都想明白了。」天琳一捋辮子,自信地說。

不會吧,這下就全想明白了?證人還沒怎麼開口呢,他只不過謊報了他們主辯手的實力而已。雖然通過孫亦雄的話語也能看出辯護方確實知道、且想隱瞞整個事件的真實經過,但天琳到底是怎麼從中都想明白的?

崔雋只好舒了口氣讓路。總覺得他剛辯在興頭上,結果被天琳潑了一瓢冷水。

「不要輸啊。」崔雋走回座位說。

「已經贏了。」天琳說,她的辮子在舞台上擺動,宛如勝利的旗幟一般。

她站在證人席前對孫亦雄說:「我們提出的東西並不是沒有意義的,因為纖雲庭辯隊的事件,關鍵並不在於證人說了什麼謊,而是——證人為什麼要說這個謊!」

為什麼?

天琳問馬瞪眼:「我可以繼續詢問證人了嗎?」

「可以。」

「請問余曉東,你說過你們和飛星庭辯隊的生死庭辯,最初是派李丹霞做主辯,對嗎?」

余曉東說是。

然後天琳拿過雙方隊長簽訂的合同複印件,大聲說道:「關乎著庭辯隊存亡的生死庭辯,為什麼會派一個實力不行的李丹霞做主辯呢?如果你們是纖雲隊的隊長,第一個都必派黃尚上場吧!」

余曉東說:「確實是黃尚啊……」

「黃尚明明是候補的!」

「呃,因為……」

孫亦雄立刻插道:「那是纖雲隊為了讓飛星隊掉以輕心的障眼法!一開始假裝派李丹霞,最後肯定會派黃尚上場!」

「反對!我在問證人問題!」天琳不允許孫亦雄幫答。

「反對!證人在台上頭腦發暈思路混亂,他的發言已經不行了!」

這也太假了吧,明明就是孫亦雄怕余曉東說漏嘴。但孫亦雄也夠漏嘴的了,要知道飛星隊不可能不知道李丹霞的實力不行,纖雲隊還玩什麼障眼法……

「反對!」天琳說,「你的話里矛盾越來越大了!如果李丹霞的實力不行,那麼飛星隊何必掐破李丹霞的脖子呢!」

「因為不管李丹霞的實力強弱,飛星隊只要毀了纖雲隊主辯,這樣他們就更加勝券在握了!」

「你錯了!一旦毀了纖雲隊的李丹霞,他們絕對不是更加勝券在握,而是更加危險了。因為李丹霞被毀,換上來的就必是黃尚!所以,飛星隊完全不可能毀掉李丹霞的喉嚨!」

那,那會是怎麼回事!?

李丹霞的喉嚨破了確實有醫生證明,如果這不是飛星隊乾的,那是誰幹的!?

「王天琳!我也想聽聽,你說李丹霞的喉嚨是誰掐破的!」

「很簡單。」天琳指著余曉東說,「掐破李丹霞喉嚨的是你們,纖雲庭辯隊自己人。」

此刻全場大驚,這話連我也不敢相信。

自己人乾的?

可能嗎?有動機嗎?難道因為纖雲隊掐破了李丹霞的喉嚨就能名正言順地換上黃尚,所以非掐破她不可?

「哈哈哈!」孫亦雄大笑道,「王天琳,我還以為你明白什麼了,原來只是在胡思亂想!你的發言依據是什麼?你怎麼偏偏想到了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不,我說的才是最最可能的事。」天琳娓娓道來,「首先,纖雲庭辯隊為什麼要派李丹霞這個實力不足的主辯第一個上場呢?第二,飛星隊有何理由去掐破李丹霞的喉嚨呢?第三,李丹霞的喉嚨破了,將給誰帶來最大的好處呢?三點結合來看,答案就是如此——李丹霞的喉嚨破了,纖雲隊將換上黃尚做為主辯,而飛星隊那邊將有一名隊員被李丹霞的父母告上社會法庭,無法出場庭辯!李丹霞的喉嚨破了,最大的獲益者正是纖雲庭辯隊自己,最大的虧損者是飛星庭辯隊。派李丹霞做主辯,然後掐壞她的喉嚨,陷害飛星隊的實力隊員,這是纖雲庭辯隊自導自演的一場以卒換車的戲!」

全場驚詫無比,馬瞪眼聲聲喊出肅靜都沒能讓大家安靜下來。

天哪,天琳到底是怎麼想到的啊!

「王天琳,你的證據何在!」

「證據就在這裏,請看纖雲中學第61期的校刊對飛星庭辯隊的詳細介紹。他們實力最強的辯手是誰?再請看,余曉東之前呈上的有律師簽字的法庭起訴書,被告又是誰!」

馬瞪眼即刻翻看。

見到馬瞪眼吃驚地瞪大雙眼時,我就知道了。

那兩個名字,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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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頻率:單位時間內發生事件的次數。

吃准:看準。

淌渾水:摻和麻煩、無益、黑暗的事情。

命題:數學上用以判斷真假的語句。這裏引申為概括事件的語句。

海洛英:Heroin,二乙酰嗎啡,毒品,俗稱白粉。

合同:簽下后具有法律效力的文稿,必須執行,內容不得擅自更改。

猥瑣:現在的意思是膽小,畏縮,怯懦,躲躲藏藏。

心裏有鬼:心裏有詭計或者丟人的謊言。

不吭不哈:不出聲。

將軍:象棋里,下一步會殺掉對方的王時叫做將軍。引申為逼迫對方。

當事人:與事件有直接關係的人。

亂入:突然插入正在進行的劇情中。

障眼法:欺騙人家眼睛的方法。

以卒換車:以低損失換取對手的高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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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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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章 生死庭辯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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