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吾辛
我在洞穴的內想了半日，不斷的琢磨著蒼桀的每一句話，最後視線又落向了練功房角落裏被遺忘的心法秘籍上。盯着那秘籍看了許久，終是走了過去，將它撿了起來。
蒼桀的話不可盡信，但是，他說有一線機會，我想，那一線機會十有八九就在手中的秘籍中，若是自己將十重心法練完，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一舉衝破結界。只不過，衝破結界后，蒼桀又會否如他所許下的諾言那般，當真放自己出了魔界？
恐怕並不能盡信。
然而，思來想去，除了提高自己的修為，或許還有那麼一線機會衝破結界之外，自己其實已經無路可走。一時間，我覺得手中的秘籍如燙手的山芋。練之恐又入了另一個圈套，若不練，豈不是連最後的一線希望也沒有了？
斟酌了半宿，我還是決定試上一試。
盤膝坐下，我將書頁翻開，第十重的字樣躍然紙上。我目光一行行的掃去，先將心法默記於心，並不急着開練，而是緩緩地調動體內真氣自視。丹田中魔息緩緩流淌，意料中的純潔仙元彷彿沉睡了一般，並未被激起一分一毫，毫無阻礙地，魔息流暢地運行了一個小周天。
我緩緩收功，心下納罕。
按理說，自從淵亭在我體力動了手腳之後，只要我稍微的調動魔息，體內的筋脈就如被數千數萬根鋼針猛戳，讓人痛不欲生，連想到最近一次療傷的經歷，那仙元更加的兇猛霸道，與魔息勢同水火，難以相融。
或許是蒼桀之功。
自從他為自己運功之後，體內的仙元便沉寂下來，恍如不存在一般。
我暗暗的思索著，進退維谷。
可是，若不向前，自己只能幹瞪眼被囚被禁，不得自由。儘管前路兇險，我還得放手一搏。作下決定，我開始謹慎地調運體內魔息，緩緩地流經體內的七經八脈，修鍊第十重心法。
……
可是，我還是低估了蒼桀的陰謀！
發現有異我便立即停了下來，然而，一切已經太遲。就算我停了下來，但是體內的魔息就如活了一般，用它們自有的靈魂在我的體內游弋，喧賓奪主！
我心下大慌，靈識飛速地運轉着，想要想出一個補救的辦法。
「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瘋狂的大笑，驟然響起。我一動不能動，體內的魔息取而代之，奪取了我身體的控制權！
因為要時刻提防蒼桀，所以我修鍊時是正面練功房門口的方向，而從練功房到洞穴口，一條甬道直通到底，是以便是我人不能動口不能言，好在眼睛還能看到蒼桀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在水鏡上緩緩地顯現，清晰。
他意氣風發地望着我，眼中亮度驚人，「本王終於等到這一天啦！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我暗暗地翻著白眼，就算自己練功走火入魔，也不至於讓他高興成那個樣子吧！還真是一個神經病！我在肚子裏腹誹，而蒼桀略顯瘋狂的身影漸漸沉寂下來，他幽幽地盯着我，眼中神色晦暗，「你這笨女人，終於讓本王等到了這一天！」
好在還能眨眼，於是我眨了眨眼。心知在他的心裏我定不會有什麼好形象，原來是笨啊！
他話說完，手指輕抬，指向我。
然後，我就發現自己的右手隨着抬了起來！
他在操控我的身體！
我暗暗心驚，可惜口不能言，不然一定質問出聲。啪——的一聲，響亮清脆，我頭腦一陣發懵。因為那巴掌恰恰是我自己的右手，打在我自己的右臉頰上！
臉上火辣辣地痛，蒼桀卻不滿意，於是，啪啪啪，死寂的洞穴內只聽到噼里啪啦的巴掌聲，到顯得洞穴越發寧靜到詭異。
很快我的右眼已經睜不開了。
蒼桀也終於滿意了。
他面無表情，冷冷地盯着我，道：「時間到了。」
一句話，彷彿魔咒，我突然發現體內的魔息暴虐起來，像是想要衝出樊籠的猛獸，完全不顧這個樊籠正是賴以支撐它們的根基！
「是不是很痛苦？」
我一言不發。不是不痛苦，而是根本沒辦法將痛苦衝破喉嚨的桎梏！
他目光閃了閃，伸手向我又是一點。
於是，我發現自己的喉嚨隨之暢通無阻！但是，我還是下意識地將就欲掙脫出來的痛哼緊緊地關在了牙關之後。
「小丫頭到是有點骨氣。」蒼桀看不出神情的說道。
我根本沒有抗衡的力氣，只能死死地咬緊牙關。嘴角有溫熱流出，那是沖損心脈的魔息，肆無忌憚的後果。這樣的情況很糟糕，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這樣的糟糕情況還要持續多久。
「父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蒼桀身後傳來，我看到吾辛跪在蒼桀身後，露出衣服下擺的一角。
「……你來做什麼？」沉默了一會兒，蒼桀隱帶怒氣地斥道。
吾辛默了默道：「父王，兮兮是我的妻子，父王可不可以……」
「不可以！」蒼桀截斷了他的話，讓吾辛好一陣說不出話來。
「你回去吧，這裏沒你的事。」半晌，蒼桀揉了揉眉心，緩和語氣道。
「可是……」吾辛還想再求。
但是，蒼桀主意已決，顯然並不會因為吾辛的求情而作罷，他冷聲道：「你應該知道，這個女人從始至終都不可能愛上你，更何況，你更不能愛上她！」
吾辛沉默了下來。
「回去吧。」蒼桀語重心長道，「忘記她才是你應該做的……魔族那麼多的女人隨便你要，只要你能忘記她。」他說着這樣的話，身影也彷彿佝僂了起來，像是一個諄諄教導自己不成氣孩子的老父親。
吾辛再次沉默。
「回去吧，你應該知道這本是一個局，現在終於到了給這個局收尾的時刻，你應該高興才對。」蒼桀的聲音徐徐地道。
「……可是，就算沒有她，父王的千秋大業同樣能完成不是嗎？」吾辛弱弱地道。
蒼桀再次按了按眉心，「吾辛，不要再讓父王失望！」他的語氣驀地轉厲。隱在後面的身影幾不可見的顫動了一下，過了許久，吾辛才道：「兒臣告退。」
蒼桀也不轉身，只是抬手揮了揮。
吾辛站起，他在離開前，又向我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眼神中寫滿了愧疚和憂心。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幾分，或許他當真有真情，只是正如蒼桀所言，他與我之間橫亘著一條永遠也無法到達的鴻溝巨壑。
最終，我無聲地笑了笑，儘管因半邊臉腫脹，這個笑肯定比哭還難看。
吾辛驀地一怔，他沉默地低下了頭。
看着他緩緩轉身，這個局本不是他能輕易化解的，我又何必讓他留有遺憾？轉身沒走兩步，吾辛腳步突然頓住，蒼桀眉峰擰住。
正在這時，吾辛驟然出手向蒼桀背後偷襲而去。
我驚詫之下，眼角緩緩地流出兩行清淚。蒼桀連身也不轉，只是將手往後一揮，他的腦後就如長了雙眼睛，奇准無比也是千鈞一髮之際將吾辛牢牢地制住。他冷冷地掐著吾辛的脖子，慢吞吞地舉到自己的面前，盯着他，面罩寒霜，「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吾辛也不掙扎，眼中只有死寂，「請父王動手。」
蒼桀遲遲未動，只是將吾辛緊緊地盯着，彷彿想用眼神在他臉上盯出兩個洞來，「你在找死！」
吾辛笑了起來，悲愴苦澀，「請父王成全。」
蒼桀目光轉厲，冷如刀峰，「別以為本王不敢！」
吾辛倔強地一聲不吭。
他這樣的沉默，越發激怒了蒼桀，蒼桀臉色不停的變幻，到了最後，又化作面無表情，「好，本王便成全你這個沒出息的傢伙！」說着，他毫不留情，單手將吾辛拋起，在空中連連擊出幾掌，皆拍在吾辛的周身大穴，他的身子被掌力所推忽上忽下，反覆幾次，蒼桀停了下來，吾辛就如一塊破布，又如一塊無知無覺地石頭，轟然落地。
我咬緊的雙唇，血絲不斷的湧出。
震驚，後悔，無奈……百般滋味，亂成了一鍋粥，讓我舌頭髮苦，將要衝出口的話語，被梗阻在喉頭，竟是讓我怎麼也叫不出口，到了最終，萬千話語只能哽咽道：「傻瓜……傻瓜……」
蒼桀盯着腳下不醒人世的吾辛，終於動容，他後退了半步，又猛然的止住，彷彿方才意識到自己下意識中做了什麼無可挽回的事。
許久，他彎腰將吾辛抱了起來，驀然抬起頭來向我望來。那一眼，彷彿有數千把閃著森然寒光的刀齊刷刷地向我射來，讓我不自禁地全身血液凝固，手足冰涼如墜冰窟。
「你加註在吾辛身上的痛苦，本王定讓你千倍百倍地還回來！」
淚已干，或許身上痛了，心就不會那麼痛。我面無表情地望着他，暗道：求之不得。蒼桀又狠狠地盯了我一陣，豁然轉身，須臾消失在了水鏡之前。
我不知道他要如何加倍自己的痛苦，但是，想起吾辛的遭遇讓我連反抗的心思也興不起來。體內的魔息像脫韁的野馬，縱橫馳騁。如此大的動靜，就算睡得再死也會被驚醒，我體內沉寂下去的仙元終於自發的反抗起來。雖然將魔息的勢頭阻了一阻，但這卻苦了作為宿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