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群雄策力

石破天沒有接，不解道：「你把兵器給我，你用什麼？」

宋達從筒靴里拔出一把短刃，在他面前揚了揚道：「我有這個。」

石破天這才伸出雙手去接刀，這把刀直背曲刃，背厚足有一指半，刀形很像日本的東洋刀，只不過日本刀刀鋒的弧度大了一些，他卻不知，這刀叫做橫刀，在大楚國，橫刀是宿衛官兵主要兵杖，窄刃厚脊，刀柄極長，需要雙手才可使用，石破天看這型號，就知道是把重刀，豈料接過手后，輕飄飄的似沒有重量，他錯愕之餘，心裏不免有一絲憂慮，這種刀能砍斷狼的脖子嗎？

那幾頭死狼轉眼間就被撕咬成骨架，圍在附近的白狼互相嚎叫着，緩緩退了回去，一陣風刮來過來，夾雜着濃重的尿騷氣味，馬匹一片慌亂，騎士們紛紛勒韁控馬，緊緊挨在一起，並排守在這片土丘上，草坡下是一片灰白，至少有上百頭野狼在來回徘徊。

「現在該怎麼辦？」宋青兒看着自己身邊的人，她到底是年輕，第一次碰到狼群，雖然不害怕，但也沒了主意。

騎士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說不出什麼。

宋達臉色有些難看，皺着眉頭道：「狼這個東西一旦成群，比一支胡人騎兵還要可怕，看見狼群連老虎獅子都要逃，當年我護著宋寨主出塞販馬，跨過武列水河時，在草原上放馬走了幾天，居然連一隻鹿都沒有，當時宋寨主就說不能留了，怕是有狼群經過附近，野獸們都逃了，於是我們拚命往回返，拼着跑死了兩匹馬，好歹總算進了燕山，後來聽說……」說到這時，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室韋部落一個千夫長手下的三百騎兵也是那時候在附近經過，就再也沒有回來……」

「三百騎兵？也被吃了么？」宋黑子驚問道，在這支隊伍里，他和宋達是宋家寨的有數高手，不僅實力不凡，出塞的經驗也很豐富，連平素沉穩的宋達都失了往日的從容，可見這次真的是兇險無比。

「第二年開春，再去奚人部落販馬時，聽他們長老說，那年他們在武列水河畔找到了幾百具骨頭，有人的，也有狼和馬的！」宋達神色肅然，似乎心有餘悸。

「這些草原部落的人可和我們不一樣，也許他們認為被狼吃掉還是件榮幸的事情呢！所以才會全軍覆沒。」宋青兒忍不住介面說道，胡人的鐵勒、夷人、室韋、回紇、柔然等部落人死後，將屍體置於荒野的天葬場，讓狼來處理，一旦狼把人的屍體完全啃盡，人的靈魂才能得以飛升，證明長生天並沒有拋棄他，面對狼群，草原部落的人心理的抵抗性肯定沒有漢人強烈。

石破天的心卻漸漸沉了下來，他知道狼群不比敵人，就算殺出一條路，這些畜生還是死追不放的。

「來一個殺一個，我刀下的狼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頭，有什麼稀罕？」宋黑子說的不是大話，他十六歲出寨就獵了第一頭大狼，是年他三十二歲，獵殺的野狼確實不下五十頭。

「可這是幾百頭兇狠的白狼啊！」宋達嘆了一口氣，雙眉緊鎖如同山谷裂開了一條縫，顯然覺得形勢很不樂觀。

「狼群怎麼不發動進攻，他們在等什麼？」一直沉默不語的宋亮忽然開口問道。

「狼群是在等天黑呢！」石破天神色有些沉重。

「天黑？」宋亮很不解。

宋青兒忽然介面道：「恐怕是這樣的，人眼晚上看不見，弓箭也沒有準頭，狼卻在夜裏兇猛。」

石破天皺了皺眉頭，看着她道：「大家將身上的麻布撕成條，裹在鐵竿子上，再塗抹上牛油，製成火把，可支撐一時。」騎士們怕雨水銹壞鐵甲，都罩着一件麻布衫，鐵竿子是他們用來固定帳篷的架子，而牛油呢，則是用來磨刀的，刀是刀客們不離身的好夥計，要時常擦拭。

他這句話出口，周圍的人一起震動，宋青兒望了他一眼道：「石壯士倒是細心的很，但牛油很有限，怕是支持不了多少時間。」

石破天點了點頭，現在騎士們之所以自信能壓制狼群，主要是仗着騎射功夫過人，可是一旦入夜，弓箭尋不到目標，狼群就會肆無忌憚地進攻了。

「青兒小姐不必擔心。」宋亮打破沉默道：「還有半個時辰才入夜，入夜前也許還有機會。」

「不，它們來了！」石破天面無表情，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遠處。

眾人回頭看去的時候，草坡下的狼群已經梭巡著逼近了，這時候整個草原已經被暮色籠罩，四周陰暗起來，那一片綠瑩瑩的眼睛逼近著，裏面閃爍著貪婪嗜血的光芒。

「聽我號令！準備火把！」宋青兒揮鞭上前，停在隊伍最前面。

騎士們也各自動作，撕掉外衫，裹在鐵竿子上，再塗抹上牛油，共做了十幾把，由宋達保管着。

宋達問遍了眾人，頹然道：「我們的火種被雨水泡過，太潮濕了，我試過，都起不了火。」

「用我這個！」石破天正在觀察狼群的動向，聽到他們談話，從長褲兜里摸出那個防風打火機，丟了過去。

「這是什麼？」宋達一把抓在手裏，展開一看，腦子裏有些不明白。

「打開蓋，按裏面這個。」石破天知道他不懂用法，走過去從他手裏拿了過來，示範了幾次，笑道：「看到了沒有？很簡單，就這樣，就着火了。」

「真神奇！」騎士們由衷的讚歎，他們第一次見這麼個希奇玩意，都覺得很新鮮。

「這個小玩意叫做什麼？」宋青兒也被點燃那了好奇心。

「打火機！」石破天將東西塞給宋達道：「一會狼攻上來，就用這個點燃火把，再聽命令行事。」

宋達還沒來得及說話，宋黑子忽然沉聲道：「狼群逼近了！」

「狼群快到了，大家準備好弓箭！」宋青兒收起馬鞭，彎弓搭箭，側過身體斜眼覷准。

騎士們也紛紛呢抽出長弓，各自搭箭將箭頭指向狼群，宋黑子面無表情，翻身下馬，拔刀立在石破天後面。

此時狼群已經跑到了弓箭射程中，開始加速狂奔，一雙雙狼眼中綠光暴盛，在它們眼裏這支十幾人的騎隊已經是新鮮的血食了。

宋青兒一聲命下，數十枚羽箭電射而出，沖在最前面的惡狼立即有十來頭倒地不起，騎士們搭箭再射，一輪下來，惡狼接二連三地倒下，可是這一次，狼群好像發狂一樣，再不去動那些死狼的屍體，只是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石破天右手緊緊握著刀柄，手指因為用力已經有些發白，狼已經快衝二十步遠處，這個距離，騎士們只能再放一輪箭，他抽出刀來就要上前。

宋黑子忽然拉住他道：「石兄弟看見那隻黑狼么？那是狼王！」

石破天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才注意到一片灰浪之後，有一匹顏色不同尋常的黑狼。它並不進攻，只是在後面小步溜達，可是那對讓人毛骨悚然的綠眼卻始終死死盯着這邊。那個樣子，像是指揮作戰的將軍，灰白色的波浪逼近時，它忽然四肢據地，狼頭對着月亮升起的地方，仰頭嚎叫。

「嗷嗷嗷！」一聲亢昂甚至尖銳的狼吼劃破夜空，狼群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石破天一刀在手，只覺全身充滿了力量，大步上前，一刀將沖在最前面的惡狼攔腰截成兩段，身側風聲颯然，他看也不看，左拳揮出，感覺拳頭如同鐵鎚一般砸了過去，骨骼聲響，那頭惡狼腦袋被砸個稀爛。

「這是我嗎？」石破天不容置信的望着地下的狼屍，徹底的驚呆來，他雖然在部隊也是一把好手，但要對付這樣的惡狼，赤手空拳下也頂多能殺二頭，狼這種動物，是有名的銅頭麻桿腰，用刀劈斷狼身並不稀奇，但那要用拳頭打碎狼的頭骨，卻非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無怪乎這重刀在他手裏著不上力，原來是自己的力氣比之前世大了不知多少倍，一個用慣鐵槍的將軍，手上武器忽然變成了竹竿，他也會覺得不習慣。

「小心！」一道狼影從他眼前撲起，耳側隨即響起了焦急的喊叫聲。

「嗷哇！」那頭惡狼還在半空中，就被鐵鞭掃到腰身，直挺挺掉落下來，死在他腳下了。

「你的身手不錯！」宋青兒回身又抽翻一頭惡狼道：「不過，戰場上可不能發獃。」

石破天回過神來，那些白狼在他眼裏似乎攻擊緩慢起來，他的反應能力也快到極點，長刀揮舞，斬落了一顆狼頭，他心下詫異不已，暗想道：「管他呢，力氣大，反應快也不是壞事，看來老天對我不薄，這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狼群的攻擊是有組織的，它們圍繞着這支騎隊追咬，其中奔跑得最快的野狼在前面阻擋，其餘的在後面圍堵。它們對着馬腹，鋒利的狼爪和狼牙都可以瞬間把馬的整個內臟掏出來，像是經歷過無數次訓練的軍隊一樣。

連殺幾狼后，石破天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重新估量，身子似乎比以前輕了一半，速度亦增加了一半，力氣那更不用說了，迎面衝來的無數惡狼再非那麼可怕了，他感到自己提升在一種比他們更快一籌的運作速率中，且可隱隱把握到狼撲上來所取的角度和時間，空隙與破綻，石破天心裏燃燒起熾熱的狂喜，手裏那把刀已變成了死神的鐮刀，瘋狂著收割著野狼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