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循序漸進

完整摘下盔甲的左側臂甲，去掉連着鐵手套的前臂部分，對人體結構了解程度極為詳盡的奧德里奇.特里斯，用一根鋸短的車用主軸充當肱骨，連着肩膀的部分用萬向接頭，確保手臂活動範圍足夠大。

手肘連接部位同樣如此處理，前臂的兩根尺骨，由於連着能做出繁複動作的手掌，每一個指節相對獨立，通過充當肌肉的拉伸彈簧、液壓傳動齒輪軸相應配合，做出簡單的攤開五指和虛握的動作。

將所有部件組裝結合，一個意料之中的難題擺在眼前。即使金屬手臂正常使用，如何對它下達指令。

神經連接？未免太超越現今的時代。奧德里奇.特里斯想來想去都沒有結果，只能求助於法師塔。

塔靈克莉絲汀通過一個多月的搜集，開啟法師塔的庫存物資中的礦物部分，通過小型熔煉爐，為自己的核心組件添加複數多的運算模塊，將推演能力提升將近一倍的極限。

「特里斯大師，這隻金屬手臂缺少動力來源，後段部分承重力明顯不足，金屬材料屬於普通的鋼鐵，生鏽的危害必須提前預防，建議用防鏽藥劑鍍膜覆蓋，在前期準備工序中進行……」

「克莉絲汀，我是請求你的幫助，不是讓你給我挑刺。奇怪！你有些反常，還沒有進入狀態嗎？」

法師塔塔靈隨即掩去人性化的一面，按照標準答案回應：「特里斯大師，發條齒輪可以驅動紳士的懷錶，用途廣泛的金屬手臂，目前為止找不到合適的動力。我們轉換思路，將金屬手臂視為獨特的構裝體，以活化術賦予淺薄的靈性和智慧，在以心靈契約使其與人類緊密聯繫，作為一種形態嶄新的寵物夥伴。」

「手臂形態的構裝體魔寵！」

奧德里奇.特里斯沉吟了一會，覺得這種想法付諸實踐后未免有些豪奢，不可能立即投入市場大規模推廣，不過新事物誕生總是艱難地前行中改進，用在蠻牛肯特身上，收集相關數據更重要，於是點頭應允塔靈克莉絲汀的提議。

「對了！克莉絲汀，伊斯特伍德城的空氣質量欠佳，我有一個想法……」

將防毒面具的原理和應用方向稍作解釋，法師塔塔靈即刻舉一反三，設計出面向不同人群的相關器物。

大規模推廣一種新事物，在地位崇高備受尊敬的貴族交際圈子裏進行，由於跟風的效應，比花費大力氣在報紙投放廣告更有效。

塔靈克莉絲汀根據西土貴族漸漸風行的假面舞會，設計出一種色彩鮮艷的鳥嘴假面，前端部位保留過濾性很好的活性炭，後端則填充薄荷、樟腦、丁香、薑末等香料，不僅能隔絕被污染的空氣，還能保持呼吸的空氣足夠清新。

「尖長的鳥嘴，給人的感覺是攻擊性很強，前段部位稍微彎曲，保持流暢的弧線，可以令人賞心悅目……鈎嘴，你覺得如何？克莉絲汀。」

沒有任何理由反對，塔靈立即開口稱讚，順便收錄特里斯大師的改進方案，點滴智慧就是在平時日常中積累，匯聚成涓涓細流，最後注入知識的海洋。

「還有一個關於材料的難題，或許可以稱為合金配方。克莉絲汀，你的記憶庫里有沒有不生鏽的金屬？」

塔靈開啟搜尋引擎自檢，很快找到幾種稀有的材料，史詩級別的有專門打造神器的雷錠；用於靈魂過渡，具有生命特徵的奧魯哈鋼；承載所有負面情緒，製作高等邪器的罪汞。

傳說級別的有製作巨型鋼鐵傀儡的影鋼，只出產於陰影界的地底深處；火元素氤氳不散的山銅，來自元素位面的夾縫地帶，偶爾火山噴發才少量出現；以血肉、生命、靈魂熔鑄一體，具有精神、物質雙重特性的血石，鍊金術的萬能增幅劑。

「克莉絲汀，你在逗我嗎？即使在諸神林立的舊時代，以上所有材料都屬於珍稀類的奇物，更別說施法體系頹廢的現在，儘管元素逆潮遍及維斯特大陸，也只是勉強達成平衡。」

「特里斯大師，以你現在的能力，進入世界的暗面陰影界，絕對沒有問題。不過根據相關記載，有多座浮空城在動蕩之年來臨前，提前轉移到陰影界，元素退潮肯定對他們造成相當大的影響，不必過於在意，進入后小心提防陰影類生物。」

奧德里奇.特里斯恍然明白過來，塔靈如此人性化的緣由，自己在林中秘境中晉陞蛻變，回到現實世界后，根據法師塔繼承者的契約，克莉絲汀相應地也獲得增幅提升，被賦予更多的感情因素，或者是更為複雜的人性。

根據直覺的判斷，他推斷法師塔塔靈的齡智，趨近人類小孩的青春叛逆期，對自己既有延續性的依賴，相應地性格也開始變得古靈精怪。

元素逆潮掀起后，曾經封閉的陰影界入口似乎稍有鬆動，卻也僅僅只是露出一條縫隙。它就像無處不在的影子，可惜感覺中總是隔着一層無形的阻礙無法接近，更別說打開進入其中。

「陰影界，至今我還沒有掌握正確打開大門的鑰匙，不過遲早會進去暢遊……影鋼的事情暫時放一放。克莉絲汀，我的要求只是不生鏽的金屬手臂，稍微放低一些姿態，從適用性和普及性出發，相信能夠給我一個驚喜。」

法師塔塔靈的「測試」立即中止，她進入正常的工作狀態，耐鏽蝕的合金配方，資料庫里不是沒有，小型的熔煉爐就可以提煉。

「一切都交給我吧，尊敬的特里斯大師。」

奧德里奇.特里斯知道克莉絲汀恢復常態，勉勵幾句屏蔽了心靈之語，端詳著面前的失敗作品。

構裝體、機械化、動力源，衍生的幾十個辭彙不斷地互相碰撞，卻總是沒能找到彼此契合的重疊處。

想來想去都沒有頭緒，他覺得把這份挑戰性的工作交給羅汀學院的工程師，或者直接面向社會更好。

以蒸汽機為動力，機器大規模生產為顯著特徵的工業革命，不僅是技術層面的跨越式革新，同時也對經濟、政治、軍事、思想等領域造成深遠的影響。

各種思想的碰撞，科技發明、創造層出不窮湧現，儘管教育仍舊把持在貴族手裏，知識的傳播卻比任何時候都快。

事業進入快車道發展，目光長遠的大商人，在家族內部自建培養相關人才的學校，傳授基礎讀寫、簡單的加減算術和計數符號。稍微專業的則取得正式牌照，開辦小規模的學校，使本家和分支的家族成員從小受到培養。

報紙的出現就是最好的例子，識字的受眾群越來越多，意味着基礎知識開始由上層貴族向中層的資產階級，乃至部分下層精英蔓延普及。

對於奧德里奇.特里斯的動作，伊斯特伍德城的觀察家們起先報以懷疑的態度，審視的眼神反覆打量，似乎想從字裏行間發現男爵閣下的用心和真實目的。

可是當豐厚的獎勵被一個鐘錶行的資深工匠奪得后，很多人又開始在羨慕之於，嫉妒此人的運氣，竟然能被西土首席騎士賞識。

沒過多久，奧德里奇.特里斯取得大公的諒解后，開始招募北海之戰的傷殘退役老兵，為他們安裝「鋼鐵義肢」。

遠程攻擊有小型弩箭，近身作戰有伸縮劍刃，不僅使他們恢復正常人的姿態，間接地倍增戰力，血與火中經歷戰爭磨練的老兵，由於作戰經驗豐富受到暗警廳和巡夜騎士的歡迎。

這是一項對所有人都有益的善政，常人容易忽視的地方，奧德里奇.特里斯卻發現他們的閃光點，不僅鞏固與軍方的友誼，高額的賞格還為自己豎立重視發明創造的正派形象。

順理成章地進行下一步，特里斯家族得到官方允許，可以建立自己的私人學校，不過僅僅限制在工程技術方面。

堤壩一旦撕開口子，就再也難以合上。奧德里奇.特里斯經營的事業越來越大，稀缺的人才與其花大價錢挖別人的牆角，不如自己用心培養，不僅忠誠度高，更重要的是可以付諸信任。

貴族私下進行的化妝假面舞會，極具藝術氣息的鳥嘴「防毒面罩」，起先只是在熱衷新鮮事物的蒸汽沙龍，小範圍內受到認可，隨着伊斯特伍德城的大氣污染逐漸惡化，已經在貴族圈子裏正式風行。

依附奧德里奇.特里斯身邊，由小貴族們組成的秘密組織萬亡會，成為最大的推手，他們挖空心思在「防毒面罩」的形態、裝飾做文章，漸漸贏得大人物的認可。

不過，其中也有部分極端成員，為了迎合萬亡會「萬物歸亡」的宗旨，特意配上從頭到腳都覆蓋住的皮革長袍，黑色的圓檐高筒帽，拐棍形制的手杖，牛皮手套，將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密不透風，不知道底細的人還以為來自冥界的死亡使者。

凡是貴族流行的必然會被效仿，首當其衝的就是商人，他們門路眾多，知道防毒面罩的效果非常美妙，卻不敢在鳥嘴面具上動腦筋，直接仿製使用，便按照各自的思路打造出千奇百怪的日用面罩。

奧德里奇.特里斯有一天乘坐馬車出遊，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看見道路兩旁行走的路人，戴着各式各樣的防毒面罩，再也聽不見聲嘶力竭的咳嗽，捂住口鼻艱難呼吸行人，不由地會心一笑。

凜冽的寒冬，幾乎凝滯的空氣，新興的工業城市儘管環境越來越惡劣，生活在這裏的居民卻開始漸漸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