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宮玫重生

146:宮玫重生

這世上,我還以為人死了,化作鬼魂還可以繼續活下去,孰不知,鬼也會跟人一樣走向終結,既然如此,有什麼會是永垂不朽的呢?那為何人人都對長生不老趨之若鶩呢?儘管長生,可你周圍的萬物都在死亡,你不停地在目睹,那些已經走進了你的心的人和物都離你而去,這是何等悲涼的事!

一個人的心臟究竟有多大的承受力?我不知,至少在陸存消失的一刻,心臟彷彿失去了跳動。

我除了哭泣,也沒有再生的異能去喚醒,那些離我而去的人,只能將他們鎖在我的腦海里。

宮玫緊緊地抱着我,用他那冰冷的軀體。

寂靜的房內,只有我低低的抽泣聲。

「別哭了,丑。」宮玫不知從哪拿來一條手帕,很是粗魯地在我臉上亂擦,力度也不知道控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把我的臉皮給扒了。

我接過手帕,正欲打掉他的手。

他卻反手抓住了我的右手,再輕輕地反轉我的右手,瞅見我那還在淌血的掌心,眸子瞬間一沉。

「不疼,真的。」我解釋,免得他擔心。

宮玫抬眼看我了一眼,然後用拇指在傷口外緣用力按了按。

「嘶!你幹嘛?」我登時吃疼,深深地吸了口氣。

「疼就要說出口,沒必要跟我撒謊。」

他低着頭,從空中的裂縫裏取出一個松柏璧刻的四方銅製瓶子,把瓶口對準我手心上的傷口,輕輕地抖了抖,有些許的紅色藥粉灑了出來。

看着他那平順的頭髮,自己的心臟怦然跳了跳。

我不禁莞爾:「嗯。」

「這小情人一死,你就跟我的夫君在卿卿我我,你還真不害臊!」十娘充滿怨毒的聲音橫空亮起。

生怕暖愛出了什麼事,我急忙轉臉去看。

「別亂動!」宮玫握住我的手,眉毛也沒皺一下,不急不慢地給我的傷口上藥。

他上藥,我放心,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暖愛,要不是我,她就不會落到十娘手上!

暖愛身上的那一團黑霧愈加壯大和密集,快要把那一束束透露出來的虹光給吞噬進去,暖愛的小臉上露出一絲隱忍的表情。

「暖愛,別怕!我和爹爹會救你出來的!相信我們,這次不會丟下你的。」我用左手拂去臉上的淚水,柔和地望向暖愛。

她對我笑着:「姐姐,你是我娘親,老妖婆才不是我的娘親,對不對?」

我急忙點頭:「嗯,你是我的孩子,暖愛,對不起。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娘,娘。」她用稚嫩的童聲一口一口地喚着我,微微漲紅的臉蛋梨花淚下,卻洋溢着喜悅。

這一聲聲的叫喚如同鞭子一下下地鞭笞着我的後背,終究還是苦了孩子。

「你們娘兩還真是水做的,哭個不停。」宮玫蹙了蹙眉。

他在我那恢復如初的掌心上,順着紋路撫摸著。

「你倒是救暖愛啊,摸什麼摸!」我猛地抽回手,不悅地反手輕打一下他的手。

這時,由十娘化作的那團黑霧已經把虹光全部斂收進去了,她冷笑了幾聲:「呵,宮玫,你等這個女人等了三百年,我等你等了三百年,這漫長的歲月,就用你們的孩子來補償吧!」

「娘!」暖愛的臉瞬間變成紫青。

「不!」我急忙奔過去,卻被宮玫一手攔住。

他嗖地一下閃身到暖愛的面前,臉色陰沉,雙手迅疾地深入黑霧當中,黑霧登時閃爍著黑色的閃電,茲茲作響。

接着,暖愛的臉色緩和了不少,她臉蛋以下的身子逐漸從黑霧裏抽出。

「宮玫,你竟然敢對我動手!你別忘了,你跟弒天門的契約!別以為我死了,你們就能在一起!日後,你就看着自己的雙手沾染上你心愛的人的血!哈哈」

十娘狂妄地獰笑着,可我從中也聽出了凄愴的悲傷。

不過,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宮玫跟弒天門的契約?

「我們的事情,輪不到你插手!」宮玫低沉地說着。

這時他的髮絲以及他的背後的黑色斗篷無風自揚,一浪霸氣很快地席捲了整個房間,我和流阿流一下就被這股狂傲的霸氣給衝擊到門外。

等我抬起頭,眼前,余留一人矗立在空蕩的廢墟里,單手抱着一個熟睡的孩子。

只是一眨眼的瞬間,他就把十娘給解決了?而且,這並不是宮玫真正的實力!如此強大的他,卻還忍聲吞氣地忍了十娘三百年!為什麼?

「欸。你這女人,嚇傻了?」宮玫走到我的面前,白皙寬厚的手伸了過來。

「才沒有呢!」我努起嘴,站起來,從他的手裏抱過暖愛。

她那還有餘紅的臉蛋上沾染了不少的灰塵,還有兩道明顯的淚痕,微微的呼吸聲如春風般吹來。

霎時,我的心房被一股暖流竄入。

我用手輕輕地擦拭掉她那有些髒兮兮的臉蛋,禁不住笑了起來:「宮玫,以後你不準凶暖愛啊!要是你敢對她不好,我就......」

宮玫猛然用力地抓住我擦拭暖愛臉蛋的手,他手上的溫度猶若從火漿里撈出的鐵水,滾燙的嚇人,這不對勁!他的身體不可能有溫度的!

我詫異地抬頭,正好撞見他那漆黑的眸子逐漸渾濁,似乎漸漸地被血染紅。

「你,你不要嚇我啊!我剛才是真的被嚇到,宮玫,你別玩了!」我說這話的時候,流阿流慌忙從我的手上抱過暖愛,想要拉我走。

「醜丫頭,他魔怔了,快點走!」流阿流使勁拉我。

我一把甩掉他的手:「你先照顧好暖愛。」

旋即,我反握住宮玫的手:「你怎麼了?你為什麼,都是這樣,有什麼事都不告訴我!你這個混蛋!」

「桀桀。」宮玫狡黠地一笑,彷彿瞬間變了個人。

「宮.....嘶!」我剛想伸手去觸摸他的臉,他卻如同一頭暴躁不已的野獸,發狂地一口對準我的手臂咬下去。

我咬緊牙關,任由他啃咬我的手臂,另一隻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他的頭顱,喃喃自語:「還說我傻!你才傻!有事都藏在心裏,為什麼不跟我說?你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跟弒天門的契約嗎?你怎麼不跟我說?什麼事,都不跟我說!真是個混蛋!」

宮玫低吼了幾聲后,便沉默了,他像是找到了食物的野獸,瘋狂地吮吸着我手臂上的血。

「果不其然是殭屍王啊!幸好我血多,反正我的血帶有毀滅性,你不怕的話,就吸吧。」我輕柔地撫着他的腦袋,眼前浮現起那日他與我一起表演話劇。

他摟緊我的腰,一圈又一圈地隨着悠揚的歡快的音樂起舞,那感覺真好!我們兩個如今近距離地貼近,又不用顧忌什麼弒天門的人,要是能隨心所欲地跳着,眼中只有對方,這該多好啊!

忽然,宮玫的口抽離開我的手。

我略有些不解地抬頭仰望,只見他的那雙血紅的眸子已經變得清明。

他邪魅地用舌尖舔盡嘴角的血液,那充滿魅惑的眸子緊緊地凝視着我,但他卻不發一語。

片刻的寧靜后,我的腰肢傳來冰涼的寒意,是他的手。

難道,我的血可以壓制住他的魔性?可以抵制他體內跟弒天門的契約?

「離我遠點。」宮玫忽地把他的手抽回,撇開臉,不再看我,另一隻手騰空拎出一個白色的布袋,往我面前伸了伸。

我垂下那隻被他咬出血肉的左手,伸出右手去接過那個屬於我的白布袋,挎上肩旁。

他將方才那隻四方銅瓶塞進白布袋裏,雙腳一立,他的身體緩緩升起:「我會讓人送你們離開這裏。」

「宮玫。」我的右手悄悄地深入白布袋內。

「以後遇事有點腦子,看好。」他彆扭地撇臉:「我們的女兒。」

「我好不容易跑來這裏,你就趕我走?你不是說過,要永遠陪着我的嗎?你這個大騙子!」我微慍地仰臉,對他橫眉豎眼。

他頓了頓,愣是不低頭來看我。

「天地有靈,束靈有令,起!」我在他愣神之際,甩去一張青符,快速念出束縛咒。

青符幻化成長長的青色繩索,將宮玫纏繞了好幾圈。

我又馬不停蹄地以自己的血虛空畫符:「以血為媒,縛魔以安蒼生,若波羅密多故,世為遷流,界為方位.....」

「真是夠傻!」宮玫身子微微一側,青色的繩索陡然破碎。

「上,下為界,過去,現在,未來為世!真實不虛!」我眼睛一斂,加快語速。

話音一落,懸浮在半空的宮玫即刻動彈不得,緩緩地落地,宛若棟樑佇立在我的眼前。

早就預料宮玫能力強大,區區的青符束縛咒是困不住他的,但血靈縛魔經咒就不一樣了。

之前腦中缺失的記憶全部回來了,驅魔能力也就恢復,四主的影子重新浮現在腦海里,他們向我頷首微笑,我回以一笑。

宮玫俊臉一沉,眉毛一擰:「你這個笨女人!」

「你別忘了,你可是暖愛的爹爹,你還想不負責任?」我瞅了他一眼,就喚來流阿流。

流阿流看見宮玫這樣,臉色一變,對我更是忌憚:「夫人,有何吩咐?」

「暖愛呢?」我從白布袋內取出那瓶葯,輕輕地灑在左手的傷口上。

「已經把公主送回寢宮,坊主正給她療傷。」

「剛才我聽說那傳送陣被破壞了,現在還能重修回來嗎?」我看着手上的傷口逐漸痊癒。

宮玫給流阿流打了個眼色,還以為我不知道,我即刻就回頭瞥視着他:「你少打馬虎眼,別以為和通天的人竄通就可以把我和暖愛送回去,我告訴你,他們誰敢惹我,我就送誰下地府,見地府老爺!」

流阿流的瞳孔縮了縮,把頭低下,不再去看宮玫。

這兒幾乎都是妖魔鬼怪,弒天門裏是有捉妖驅魔的道士之類的人,剛才已經被滅了七七八八,如今我一人獨大。諒他們都沒人敢招惹我,更何況,宮玫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他們的眼前。

「你這女人,信不信我掐死你!」宮玫有些氣急敗壞地恐嚇一句。

我眉毛一挑,笑了笑:「宮大人,你來啊!來啊!」

宮玫被我說得滿臉通紅,羞惱成怒的樣子真是可愛。

「把你家的城主送去祭台。」我心裏極其愉悅。

他也有被我壓的死死的一天,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是!夫人!」流阿流不顧宮玫對他迸射寒冷的眸光,直接扛起宮玫,咻的一下就閃走了。

而我,就是去接暖愛。

這回,我倒也不怕迷路了,直接用遁術,很快就把暖愛接到祭台去。

暖愛受了驚嚇,心跳虛弱,坊主說她得進入「冬眠期」,睡個兩三天才能醒來,總之,只要她平安無事就安心了。要不然我這個,說實在的,我這剛滿十八歲就當媽的人真是愧疚死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與宮玫初見時,那個高高的祭台上,地磚上刻畫着一個古老的陣法,那雖然與傳送陣不一樣,但以女人的第六感,能感知到這個陣法是可以送我們回去陽界。

我讓流阿流將宮玫放在陣法內,自己則抱着暖愛踏步進去。

「夫人,你這是要......」流阿流不解地看着我。

「你知道宮玫跟弒天門定下了什麼樣的契約嗎?」我仰臉看了看旁邊屹立着的宮玫。

他卻把目光放到別處,不與我對視,一副我生氣我不理你的表情。

我啞然失笑。

流阿流茫然地搖頭:「從我們跟着城主的那天起,就沒看見城主和任何弒天門的人打交道,要不是三百年前那場大戰後,城主被十娘控制,我們也不知他竟然與弒天門有契約關係。」

「嗯,既然如此,我現在就是要帶他回去陽界,五界之內,定然有人會解除宮玫與弒天門的契約的,更何況,我身上的血可以讓他保持清醒。」

「夫人,不如我們都跟你一塊去尋找能夠解除契約的人,多個幫手也好辦事!」流阿流的眼裏閃爍著忠誠的光輝。

我思忖了一會,就不由得用眼神去質詢宮玫的意見。

他輕掃我懷中的暖愛一下,再看了我一眼,便冷然地看着流阿流和坊主他們:「流阿流和青瀝跟來,其餘人等留守城內,協助魔鬼族重修城堡,還一方安平,傳送陣暫不可修復,須清除弒天門餘黨之後,再過百年才啟開,我離開的消息必須封鎖,勿要散播其餘界域,惹得城內生靈塗炭。」

「得令!」

身穿紅色甲胄的通天門下的戰士皆是彎腰俯首,異口同聲地接令。

流阿流得到宮玫的允許后,便走進陣法當中,抱過了暖愛,自從他知道當年的真相后,他看向我和暖愛的眼神里總含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愧疚。

我沒明說,他對宮玫的忠誠足以讓我原諒他所做的一切。

那名叫青瀝的紅湘坊的坊主偏側着頭,笑意盎然:「神女姐姐,需要幫忙嗎?」

「不用。」我乾笑。

這名號稱呼起來,有點受寵若驚。

宮玫斜睨了我一眼:「儘管吩咐就是,沒必要客氣。」

「你能有點人情嗎?人人生而平等,不分三教九流,你懂不懂啊?不懂的話,改天跟你女兒一起來上我的課!」我不屑地瞪了宮玫一眼。

他即刻黑下臉:「你這......」

「別老是女人,女人的叫我,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叫我老婆,第二,叫我娘子,你看着辦吧!」我沒好氣地說。

現在有機會欺負宮玫,當然不能放過啦!

流阿流和青瀝暗暗偷笑,但被宮玫凌厲的眼神一掃,就立馬嚴肅起來,可沒一會,他們兩個又忍不住地相視一笑。

我忍住要爆笑的衝動,拿出筱筱給我的那一片竹葉。

竹葉仍舊青綠,一點乾枯發黃的跡象都沒有,我兩指夾住長細的竹葉,嘴裏呢喃著筱筱教過的咒語,夾着竹葉的手抬至額前,不停地轉着圈,另一隻手則是從白布袋內掏出好幾紫色符籙,我一撒手,符籙飄升頭頂,即刻自燃。

腳下那已經有了被歲月打磨的有些模糊不清,甚至被白雪覆蓋的陣法,倏忽發出奪目的金光,光牆直通向那一直不會天亮的有着繁星的黑色天空。

光牆所指之處的周遭,繁星皆是避讓。黑色的雲霧翻滾向兩側緩緩散去,天空似乎被劈開出一道口子,一道白蒙蒙的光束順着光牆投射了下來。

白光一落,被冰雪攀附着的祭台剎時脫下這一層雪衣,露出光潔的灰色磚牆,而我們的身體也能感受到微暖,甚至是彷彿身體被無數條無形的線給緩緩地提拉上空中。

眨眼間,我帶着宮玫和暖愛一行人降臨在李白師兄的府邸,這時,陽界還是黑夜,李白師兄仍坐在佛堂里,而筱筱還在跳着大神,大汗淋漓。

我一出現,筱筱立馬就蹦躂到我的面前,喘了口氣才說話:「旋沫,怎麼樣?」

「帶回來了,王道那邊怎麼樣?」我感覺到有些疲倦。

筱筱望了一下我身後,疑惑地問:「這宮玫是怎麼一回事?另外那兩個,帥哥是誰啊?」

李白師兄起身。拿了塊毛巾過來給筱筱擦汗,臉色陰鬱:「跳了一整晚,你也累了,趕緊去換衣服,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

「嗯,旋沫,那我先去洗個澡,你有什麼需要的,跟小白說就行了。」筱筱接過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

我點頭。

爾後,我將魔鬼城的事情大概地告訴了李白師兄。

這期間,他已經吩咐下邊的人準備了房間,讓暖愛先行住下,另外還派人跟王道通知了一聲。

本來李白師兄是想讓流阿流和青瀝坐下的,但是宮玫一直都站着,他們自然不敢坐下。

我看宮玫的臉上儘是烏雲密佈,也不想困他太久,在別人面前也要給他幾分薄面。就解除了他身上的血靈縛魔經咒。

他霎時瞥了我一眼,淡然地坐在李白師兄旁側的太師椅上:「旋沫讓你們勞累了。」

「都是同門的,都是應該的。」李白師兄忽然顯得有些緊張。

之後,他們大男人聊的都是黨派鬥爭,我覺得了無生趣,便離開了,流阿流被宮玫派來護着我,就一直跟在我的後邊。

我先去李白師兄安排的房間,看了看暖愛,讓流阿流去端了盆熱水和一碗清粥過來。

剛給暖愛擦乾淨身體后,筱筱就進來了,其實我本打算等會就去找筱筱的,既然來了,就索性在這裏跟她聊了起來。

「旋沫,你不是就帶宮玫的靈魂回來嗎?怎麼還一次性帶了這麼多的人?這小女孩是誰啊?」筱筱悠然地踱步過來。

我抱着暖愛,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然後端起旁邊的清粥,試了試溫度,有點燙口。

筱筱搬來一張椅子。坐在我的旁邊,好奇地問:「你快說啊!你都去了好幾個月了。」

我用勺子小心地攪拌清粥:「原來這裏也跟着過了好幾個月啊!你不會一直跳了好幾個月吧?」

「我才沒那麼傻!這陣法只有晚上才會起效,我晚上去佛堂跳跳,也算是鍛煉身體吧,你不知道,這幾個月,小白他媽都快把我撐壞了!」筱筱癟嘴抱怨了起來。

聞言,我抬眼專註地看了她幾眼,臉頰看起來有點肥肥的,確實圓潤了不少,定是吃了不少的補品。

我笑了笑:「話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反正李白師兄他媽也可愛着你,你們兩個乾脆領證得了。」

「領了啊!孩子都有了。」筱筱嘴角揚起明媚的弧度。

「什麼?你們結婚了?你還懷孕了?天啊!那麼快!你怎麼也不等我回來啊?王道知不知道啊?」我激動地放下碗,顫着手去觸摸筱筱的肚子。

有些微凸,不是很大,應該有三四個月,看來應該是我離開前就已經懷上了。

筱筱笑不攏嘴地說:「因為他媽知道我懷孕了,硬要我和小白領證。不過還沒辦婚禮,就想着等你回來啊!王道知道了,不過他忙着給宮玫找真身,沒時間過來看看。」

「真不好意思,我老是麻煩你們!你現在有身孕,還每晚跳着大神,對胎兒會有影響嗎?」我垂下腦袋。

「你說這什麼糊塗話呢!胎兒發育很好,我跳的不激烈,沒事的!對了,怎麼沒見陸存回來啊?他後面不也跟着你去了嗎?」

心下一痛。

我沉默不語地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咽了一口,平淡無味。

筱筱沒再追問下去,伸手摸了摸暖愛的臉蛋,笑靨盎然地問:「呵呵,旋沫,你還沒告訴我這孩子是誰呢?」

「之前我不是跟李白師兄詢問前世的事情嗎?她就是我和宮玫的孩子,她叫暖愛。」一望向暖愛,我的眸光就不由地柔和了下來。

筱筱一怔。臉上有些抽搐:「你,你沒騙我吧?」

「騙你幹嘛?」我端起碗,想着去喂暖愛一些清粥。

隨後,我把那三世情緣一一都跟筱筱講了,她那傢伙八卦性子很強,什麼都要刨根問底,不過我大多數都沒能仔細回答她,尤其是和宮玫的床事問題。

過了兩天,暖愛醒了,很快跟筱筱打成一團。

宮玫時而會魔化,有了流阿流和青瀝的幫忙,倒也好解決,接着,王道來了一通電話,說是宮玫的真身找到了,筱筱懷孕,必須留在泰國,於是就我和宮玫一行人回去工作室。

宮玫招來了冥車,走鬼道,一個小時不到就抵達工作室所在的那棟辦公樓下。

回到工作室之後,王道可喜歡暖愛了,暖愛也認了他為干爺爺,幾乎眼裏都沒有我這個媽媽了。

彼此噓寒問暖一陣,王道才帶我們前往辦公樓的地下室,宮玫的真身就放在地下室。

在出門前,流阿流和青瀝在暗地跟我表示,他們不能靠王道太近,王道身上有檀香和仙韻,這會影響他們的魂體,於是我就找了個借口讓他們兩個留在工作室里照顧暖愛,王道也跟他們交代了一下工作室的陣法據點。

宮玫喝了我的血,一直都處於安靜的狀態,所以真身的事情,他還不知道。

今值炎夏,陰暗的地下室散發一種腐臭的味道。

室內,小小的白熾燈發出橙黃的光線,投在一具被巨大的明黃符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棺木上。

「這是為了防止厲鬼來盜取真身,所做的防護措施。」王道說着。也很快地在地下室佈下了辟邪陣。

我瞭然,將還處於呆萌中的宮玫帶到棺木前。

「你看着,我來施法。」王道將符布撤走,露出了烏黑陳舊的棺木。

我輕抱了一下宮玫:「宮玫,你要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別忘了,我們還有暖愛。」

安靜的宮玫的睫毛顫了顫,低頭凝視着我。

我對他一笑,便轉向王道那兒:「師傅,宮玫就拜託你了。」

「小沫沫,你放心。」王道拿出乾坤八卦鏡,念了兩三句咒語,鏡面就投射出一束白光,照耀在宮玫的身上。

我咬了咬下唇,就喚出烏木金鈎來護衛他們。

興許是王道佈下的辟邪陣很強大,亦或者別的原因,總之,兩三個小時過去。都未見有哪只不知死活的厲鬼跑進來搶奪真身。

當滿室的金光散盡,陷入短暫的黑暗后,就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野獸般的低吼,接着就是王道疑惑地尖叫:「小沫沫,你家宮大人是怎麼一回事啊?一出來就想吃人啦!」

我的身子陡然一顫,迅疾地轉身去阻止魔性大發的宮玫。

忽然,自己一怔。

猩紅的雙眼,濃郁的劍眉,高挺的鼻樑,不薄不厚的嘴唇,稜角分明的臉廓,白皙嫩滑的皮膚,飄逸張揚的青絲,宛若天神般的邪魅,雖目中儘是嗜血的邪性,可依舊讓人一眼就淪陷了。

「小沫沫,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王道極力地用符咒去抵抗宮玫的狂化。

我被他這話拉回神來。

他現在的魔怔狀態看來還是跟弒天門那個契約有關!還以為融入真身就會解除這個契約,由此可見,還是沒辦法解除!

我急忙咬破手指。擋在王道面前,朝宮玫伸出手。

宮玫見到我手上的血,即刻發出興奮的目光,抓住我的手,吮吸起我的血來。

「小沫沫,你沒事吧?」王道掄起桃木劍正想砍向宮玫。

我立即喝止:「別!師傅!他好像跟弒天門定下了契約,反正他殺了十娘之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只有我的血才能壓制住他身體里的魔性。」

王道很及時地收住手,驚奇地盯着宮玫:「小沫沫,你的血才是真正解開封印的符咒!」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解地看向他。

「剛才我也只是強硬地把宮玫的靈魂塞進真身里,也不知為何,靈魂和真身兩者竟在互相排斥,所以花費的時間就長了,好不容易等兩者稍微融合一些,他一醒來就這樣,看來是他這個真身被人給封印住了,你的血一來壓住他的狂魔,同時也把真身的封印給破除了,他現在才真的是一個魔仙!」

「我還是不大懂,剛才宮玫不就已經進入真身里了嗎?」

「你看到只是表面,靈魂明顯就要從真身里脫離出來。」

我在腦中回溯了一下剛才的場景,怎麼也沒覺察出有什麼端倪,可能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沒注意到這其中的玄機。

王道見我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就笑了笑:「別想了,剛才你那愣神的模樣就知道你看傻眼了,這局勢又緊急,你也無法留心這麼多,總而言之,宮玫重生,這是事實!」

「嗯。」我只要他沒事,別的,我不管。

自己又不自覺地撫上他的發頂,細膩的髮絲,撫摸起來是那樣的具有真實感!

咦!

我慌忙用手去觸摸宮玫那俊朗的臉,驀然地笑出了淚水來:「師傅,他,他是暖的,是,是活的!」

「傻沫沫,魔仙也是人,相比陽人,他們多了超凡的能力和長生不老而已。」王道淡笑。

這時,宮玫的魔性被壓制住了,眼眸恢復一片寂靜,他看向我的眼神也是迷茫的。

情不自禁地蹬起腳尖去擁抱宮玫。

真好!

爾後,我和王道就回去工作室,流阿流和青瀝看見宮玫的第一眼,也是同我一般微微怔住,而暖愛則是迫不及待地去抱宮玫的大腿,嚷着要宮玫抱她。

我微慍地拉開暖愛:「暖愛,爹爹需要休息,讓爹爹上樓休息好不好?而且啊,你也不小了,不能總讓別人抱你哦!」

暖愛不樂意地抱緊宮玫的大腿,撅起小嘴:「我不要跟媽媽玩!我就要爹爹!」

我沉下臉,捏了捏她的臉頰:「真不乖!」

她倒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我,沖我吐舌頭做鬼臉。

頑皮的很,跟宮玫一樣難對付!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放開!」

冰冷的語氣霎時讓我和暖愛怔住了,暖愛由於長期被宮玫冷置的習慣,神經反彈下,即刻鬆開了宮玫的大腿,奔到我的身後去。

我抬頭望向宮玫。

此刻的他眸子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冷清面容也不曾因重生而改變絲毫。

「你怎麼了?是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我忽然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這是一種對他的恐懼感,莫名的。

他淡漠地掃視了我和暖愛一眼,旋即發聲:「青瀝,回魔鬼城!」

處於茫然中的青瀝霎時反應過來:「得令!」

「你現在還不可以回去!」我急切地拉住宮玫的手。

他一把甩開我的手,眸光凌厲:「滾!」

被他忽然一吼,我瞬間一愣,頓時感到憤怒不已:「你叫我滾?宮玫,你這是要拋妻棄女?混蛋!」

「是又怎樣?」他冷笑一聲,轉身,往窗戶那頭邁步而去。

心臟彷彿被捅了一刀,疼的撕心裂肺。

流阿流和青瀝看了看宮玫,又看了看我,還是跟隨宮玫身後。

「宮玫!你這混蛋!」我握緊拳頭,狠厲地瞪着他的背影。

而躲在我的身後的暖愛當場就嚎啕大哭起來:「爹爹!爹爹!」

宮玫身形一頓,良久后,輕嘆了一口氣,便又轉身,疾步倒回來,一把抱起暖愛,軟下聲:「不準哭!」

暖愛抽泣了幾聲后,就止住了哭聲:「爹爹不要走!」

「不走,你別哭了,跟個水人一樣。」宮玫蹙緊眉頭地哄著。

「還有你,能給你女兒做個好榜樣嗎?」他伸手,拂去我眼角的快要落下的淚水。

我氣惱地癟嘴:「也不知道是誰惹哭了暖愛,就愛賴在我頭上!」

他淺淺一笑:「你這笨女......傻娘子!」

撲通。

心跳加快了兩拍。

我仰頭,直視他那深邃的眸子,臉上有些微微發燙:「再說一遍!」

暖愛笑哈哈地回應我:「媽媽,爹爹說你傻!」

「你別打岔!我問你爹爹呢!」我不悅地瞥視暖愛。

宮玫輕笑了幾聲,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我的額頭:「傻娘子!」

怎麼辦!我覺得自己的身子快要飄飄然地飛起來了!

「咳咳!」王道故作咳嗽了兩聲:「宮玫體內的魔陣崩了,魔性入骨,弄不好,就會把我們所有人都給殺了。」

我本來還在泛紅的臉蛋霎時黑沉下來:「王道!你能說句好聽的嗎?」

「我知道,你有辦法解決?」宮玫瞟了我一眼,示意我噤聲。

王道負手,在工作室來回踱步,也沒說話。

這把我那好奇的心給撩的急躁起來,我不滿地用憤懣地眼神投向王道,他也不急不慢地看了我一眼,而又低下頭。

流阿流性子比我還急,尖細的聲音乍響:「你這老頭,快點說啊!」

「嗯?」宮玫冷冷地瞅了流阿流一下,流阿流的身子登時就僵住了。

王道惆悵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只能找出給宮玫下陣的那個人的魂魄煉化成解藥,方可化解宮玫體內的魔性。」

「那這個人是誰?」我快速地問,眼角餘光卻在關注著宮玫的表情變化。

他倒是不冷不淡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我真是對他表示無語!

他這樣算是被人下了毒,還不知道,這下毒的人是誰!

王道投了一記鄙視的目光給我:「你自己不是有陰陽眼嗎?你自己看。」

「對噢!」我竊喜。

接着,我忙不迭地念咒,讓自己的神識進入幻境。

七千年前。五界的通道剛剛匯融,這時,魔界與仙界恢復短暫的和平。

這時,兩界靈氣匯通之處,便孕育出一風胎,這便是宮玫,半魔半仙,兩界人士皆對他垂涎,但他遇上了一位仙風道骨的人類,這個人就是弒天門的元祖,人皇。

人皇見識多廣,人脈網也極寬,輔助宮玫一步步超越魔仙本身的能力,成為震撼兩界的強者。

但人皇具有極大的野心,妄想統領兩界,以陽界獨大,五界內,由人類來一統天下,便趁著宮玫進入涅槃的時候。偷偷種下了一個契約,這個契約可以強化宮玫體內的魔性,以此壓倒仙界,但宮玫又不得不聽令於弒天門的天尊,這樣一來,人皇的畢生夙願便能達成了。

靠着仙藥維持上千年的人皇即將老死,在五界輾轉間,他創造了一具新的胚胎,以此他的魂魄進入胚胎重新活過來。

再過一千年,這個胚胎終於長大成人,是個男人,由魔鬼城的前任城主帶大,人皇便是這魔鬼城的少城主,人稱弒天道,后加入弒天門,歷經幾千年後,便成為新一代天尊,尊號無盡,十娘是前任城主的女兒。與無盡天尊非親生兄妹。

前任城主被陰陽人一族的首代長老告知,少城主的野心太大,遲早有一天,這座小小的城池會承載不了他的野心,遭受五界聯合的滅頂之災,而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另擇明主。

因此,前任城主在五界中尋找了四千年,無意間得到了宮玫的幫助,心下決定就是宮玫了!宮玫孤寂地飄蕩在五界中六千年,一時間讓他統領一個城池,他自然是不願的。

心灰意冷的前任城主只好打道回府,回來之後,才發現弒天道把魔鬼城所在的星球其餘的城池都給佔據了,還統一成為魔鬼城,這就是魔鬼城由城演變成國度的緣故。

陰陽人一族中的長老找上門,說是有一個錦囊是首代長老死前留下,交代往後的歷代長老一定要親自交給前任城主,前任城主收到錦囊后。便廢了少城主的名號以安撫民心,然後差遣人把錦囊送去給宮玫。

無盡天尊那時還在弒天門插科打諢當中,但也知道錦囊的重要性,便想法設法地攔截,只不過,在六百年後,錦囊還是傳到了宮玫的手上,宮玫立即答應了。

而神女作為性奴這一則新規矩是前任城主定下的,因為他相信,只要有了陰陽人的輔助,魔鬼城才能永享太平。

幻境結束前,是弒天道登上弒天門天尊寶座的一幕,幻境從始自終,弒天道這個人的臉部是模糊不清的,直至他換上威風凜凜的雀羽堅甲衣,屹立在寶座前的這一刻,他的臉才逐漸清晰了起來。

臉上的輪廓彷彿鬼斧神工后的精品,皮膚吹彈可破,即使他魅惑如同鬼神,我都覺得那不及宮玫萬分之一!可他唯有一點,讓我不敢直視,那便是他的眸子。

沒有瞳仁和眼白,全是黑色的,但你能從這黑晶里看到自己的樣子,彷彿,他看透了你,無論你怎麼逃,都無法從他的眼底溜開。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似乎在哪裏見過,可我絞盡腦汁,愣是想不出來,在哪裏看到過?

從幻境回來后,我整個人有片刻的晃神。

宮玫有些擔憂地用手指彈了彈我的額頭:「傻了?真相有這麼恐怖嗎?」

我抽了抽嘴角:「宮玫,你還記得人皇嗎?」

「是他?」宮玫蹙了下眉。

「嗯,而人皇就是無盡天尊。」我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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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夫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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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宮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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