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謝十二娘

119.謝十二娘

謝葭坐在馬車之中,聽着外面人來人往的聲音心中卻五味陳雜,似是想起了往事一般。

謝家早已經沒了當年的風光,侯爵之位不在,門前冷落。她這輛馬車甚至不敢太過於靠前一些,縱然如此卻也惹得謝家門口的門房不時側目。

「夫人,謝夫人的馬車出來了。」車夫低聲提醒,謝葭連忙回神,道:「緩緩跟上。」她既然回京,總規是要見一見母親的。

「是,夫人放心,小的已經打探清楚了。謝夫人每月初一、十五定然要去京外祈安寺上香,跟不丟的。」

祈安寺……謝葭微微一愣,不由想起當年在祈安寺所遇的事情。

若非那一次在祈安寺的遭遇,她又如何會陡升反抗的心思,又如何會被小姑子鄭採薇說動,竟然逃出了謝家……如今回想起這些年的遭遇,她細細想來,心中卻是無半分的後悔。

若當年她真的為了所謂的家族利益嫁如柏家給人當繼室,如何會有今日逍遙快活?哪裏會有疼愛自己,事事依從的夫君?她在南嶺樂得逍遙,夫君疼愛,小姑子活潑懂事,兒子女兒也都乖巧伶俐。若是當人繼室,只怕依著謝家勢弱的局勢,她有沒有可能生下自己的孩子,都是一回事兒呢。

更何況,如今鄭誠志也是南嶺守城大將之一,身上有這子爵的稱號。再過十年、二十年,侯爵之位垂手可得,又比誰過得差了?

更何況,當年兩人在莊子之中平靜度日之時,她就覺得哪怕就此平安一生,也是很不錯的。

「夫人,到了。」馬車緩緩停下,謝葭回神扶著丫鬟的手下馬車,看着前面那已經進了祈安寺的身影連忙收斂心神跟了過去。時辰尚早,如今祈安寺中香客尚少,謝葭緩緩跟着謝夫人入了一個無人的佛殿,身後自然有人攔住了餘下可能想要入內的香客。

她緩緩跪在了謝夫人的身邊,謝夫人察覺有人過來,虔誠祈禱卻是沒有半分的停頓。

謝葭隱隱聽得謝夫人的聲音傳來,依稀之間聽到了十二娘的字句,不由心中一顫,忍不住開口。

「母親……」她看過去,謝夫人渾身一震,祈禱的聲音也就停了下來。她渾身僵著,微微顫抖卻是沒有轉頭看過去。謝葭忍不住又開口叫了一聲,「母親,我是十二娘啊!」

謝夫人渾身一震,顫抖得趨勢越發的明了了。她緩緩轉身,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婦人打扮的謝葭。

「十、十二娘!」她聲音發顫,有些尖利,繼而一把抓住了謝葭的雙肩,「十二娘,真的是你?」說着淚流滿面,再無半分懷疑。

謝葭用力點頭,眼淚也忍不住溢出眼眶,「是我,母親,是我!」她撲在了謝夫人的懷中,「女兒不孝,這些年來未曾在母親身邊盡孝,反而讓母親擔憂……」

「你好好的就好,你好好的……好好的……」謝夫人聲音嗚咽,許久才拉開了謝葭,仔仔細細地看了許久,這才露出了笑容,「看你這般模樣,就知道你過的很好了。你……」她遲疑了下,「你嫁了人了?是何許人家,可有曾虧待你?可有孩子了……你……你如今在何處……」

「母親放心,他對我很好。如今身邊兩子一女,過的很好的。」謝葭拉住謝夫人的手,看着她滿臉的淚痕又連忙拿了帕子輕輕給她擦拭,「母親不必為我擔憂,我過的很是好。」

「很好嗎?」謝夫人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臉,見她臉頰華潤如同在閨中一般,雙手細膩而綿軟不像吃過苦頭,這才緩緩放下心來。「看來確實過得不錯,這般我也就放心了。你如今在何處,嫁得是什麼人家?」

「如今定居嶺南……」

「嶺南?!」謝夫人驚呼,卻聽到謝葭道:「所嫁的正是嶺南守城大將之意的鄭誠志。這一次小姑採薇夫妻回京,我才順道一起回來看看母親。」

「鄭誠志,鄭採薇?」謝葭落魄了,然而謝夫人也並非對京中情形半分知道,聽得謝葭這般說不由愣怔了下,「南嶺在徐澤淵之後的雙將,鄭誠志和劉葉?」

謝葭緩緩點頭,「正是他們。」

「當年劉葉劉將軍為其妻子請封的時候,上表的名字正是謝葭,我卻是不敢多想,只以為是恰好同名罷了,卻沒有想到……」謝夫人仔仔細細看着謝葭,半響突然神色一變起身看了下私下,見並無人靠近這才回頭拉着謝葭一同在蒲團上坐下,低聲道:「你在京中切莫小心,如今你兄長屢屢鑽營,若是讓他知道……怕是你就不得安寧了。」

謝葭見母親為自己考慮,心下感動,低聲道:「母親放心,再說如今我只是謝葭而已。戶籍之上,我出生在瀘州,家人乃是小縣城外的富戶。謝十二娘,與我半分關係都沒有了。再者說,謝十二娘早在六七年前,不是都已經病逝了嗎?這世間,哪裏還有什麼謝十二娘?」

「這樣就好……」謝氏緩緩鬆了一口氣,又仔仔細細地瞧著女兒的模樣,怎麼都看不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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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十二娘……」鄭採薇離宮,明華卻還是沒有半分的困頓之意,她扶著隆起的腹部緩緩在屋中走動,半響才輕輕嘆息了一聲正想着說些什麼卻聽到外面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繼而是奶嬤嬤的叫喊。

「大皇子慢些,慢些……」

「哥哥等等我!」接着就是女兒嬌憨的聲音,然後腳步聲一頓,汶哥兒的聲音在外間響起,「妹妹小心些,咱們去給母親請安。」

明華緩緩走出去,見汶哥兒拉着妹妹如同小大人一般的走過來,不由露出了笑容,「汶哥兒,玥姐兒,快過來讓我瞧瞧。玥姐兒這是又去攪了你哥哥學習吧?」

汶哥兒四歲正式開蒙,這兩年來頗有些長進。玥姐兒比他小上兩三歲,轉眼也快到了要開蒙的時候卻是調皮的很,每每午睡起來就要跑去打擾汶哥兒學習。

「才沒有。」玥姐兒大聲否認,吐字清楚明白,鬆開了汶哥兒的手上前撲過去抱住明華的雙腿,「母親偏心,父皇說了,玥姐兒最是乖巧懂事!」

汶哥兒老老實實走到了明華的跟前,拱手行禮,一本正經的模樣倒是惹人好笑。明華拉着玥姐兒一同坐下,問了汶哥兒今日所學的功課,這才示意紅櫻讓人上了點心和牛乳過來。

「距離晚膳還有些時候,先吃些點心。」明華笑着道,正待說話就覺得屋中光線一暗,抬頭看去就見尚且穿着朝服的宸鉞過來了。她連忙起身,宸鉞快步過去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這般!」他說着按著明華坐下,道:「我先去換了衣衫,回頭再陪着你們說話。」

汶哥兒和玥姐兒等他進了內屋這才重新坐下,雖然規矩眼睛之中卻是閃動着興奮的光芒。

父皇忙碌,他們已經好幾日沒有見到父皇了。

等宸鉞出來,挨着明華坐下這才低聲問道:「聽人說劉夫人在宮中待了許久,你們多日未見縱然說的高興,也當注意休息的。」明華這胎懷的很是難過,宸鉞也心疼她。「若是還有話沒說完,下次在讓她進宮就是了。」

「我覺得精神還好,就多留了她一會兒。」明華笑着道,遞了茶水過去,「倒是皇上,這些天來南嶺事物繁忙,今日怎麼早早回來了?」

「南嶺這些年來局勢安穩,不過是一些瑣碎的事情,繁雜,卻也不算太過於緊張。」宸鉞略微提了一句,明華聞言笑着道:「都是民生之事,皇上切莫不可小覷。如兩年前茗州之事一般,若非五妹夫反應迅速,怕是要生出一場亂子的。」

「曲紹鍺這些年來在茗州確實很不錯,在三元縣做了六年的知縣,年年考評都是憂,兩年前往上提了提,卻沒有想到就遇到了那般的境況。」宸鉞思及當年茗州的事情,倒是略微點了下頭,繼而笑着對明華道:「皇後娘娘賢德,實乃朕之福。」

這話略帶戲謔,卻又真心實意。明華輕輕捏了下他腰間的肉,道:「孩子們都在呢,皇上當穩重些才是。」扭頭,卻見兩個孩子一副專心吃點心的模樣,半點兒不往他們這邊看的。

她緩緩搖頭,「這兩個鬼靈精。」

宸鉞失笑,這些天來心頭的煩悶也漸漸消散開來。

明華見他眉眼舒展,這才露出了笑容,見兩個小傢伙乖巧吃點心,這才略略調整了下坐姿,緩緩道:「皇上,如今太后已經過世兩年有餘了,蓉太妃是皇上生母,也當挪動一下了。」

她說着略略嘆息,這些年來,蓉太妃深居簡出,並未曾在她跟前擺婆婆的架勢。就連着當初還在世的皇后,不知道是心灰意冷還是如何,也只為當年齊王與蕭氏生下的那個小兒子謀了個王爺的爵位,之後更是……

太后的死,雖然是病重虛耗的緣故,卻未嘗沒有為了保全安逸王作為交換的意思在裏面。

「這話,是誰在你跟前嚼舌根了么?」宸鉞微微揚眉,「母親自然不會提出這般的要求,當年她會主動提及免了兩宮太后的煩憂,屈居太妃之位,想來如何也不會改變了主意,計較一個太后的稱謂。」

「正是如此。」明華笑着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蓉太妃升為太后,也說的過去,合乎常理。只是這番折騰畢竟太過於繁雜,加之明華如今有孕,這蓉太妃為太後有些人的嘴臉自然就更是囂張了。明華倒是不會對那些不必要的人客氣,只是難免有些人故意噁心人。

思及蓉太妃母族那些人這兩年的種種事情,宸鉞就越發感慨當初蓉太妃拒絕為太后時的目光長遠。他想要做好這個帝位,壓制母族的同時還不被人說是刻薄,就不能立兩宮太後來。

蓉太妃出身一般,家中親人早些年來並未照顧太多。當年得寵之時,蓉太妃家人就四下招惹是非,直到宸鉞出世,蓉太妃受牽連,這才消停了下去。

宸鉞這般略微想了想,才緩聲道:「你對母親素來孝順,這太后的名頭,母后既不在意,就不必如此折騰了。回頭我親自去母親那邊皆是一番,免得你與她之間生出了誤會。」

「母親寬厚,哪裏就會這般計較。皇上忙碌朝政,此事還是我去回母親……」明華說着手被宸鉞緊緊握住了。她錯愕看過去,見宸鉞雙眸帶笑,「明華放心,我與母親說就是了。你只安心養胎就是了,到時候多添兩個孫兒,母親自然會開心的。」

明華這才沒有多言,只抿唇微微看着宸鉞。

這麼多年來,她漸漸也習慣了,凡事都有人會為她出頭,免了她憂心、煩悶。這種事無巨細的關切,實在是讓她心中熨帖不已。

宸鉞握着她的手,半響才又緩緩開口道:「年後,秦王要回京一趟,他在北疆多年,這是我登基之後第一次回京,當好好準備才是。」

「想來二嫂知道這消息,定然高興。」明華笑了笑,「改日我請她入宮,親自告訴她這個好消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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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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