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瑤光篇二

三年後，瑤華師妹被放了出來，他有意去看了她，卻發覺瑤華師妹好似和虛懷真人師徒間出現了什麼問題，他去問了瑤華師妹……

「我和他的事和任何人都無關！」

瑤華師妹一句話就將他堵住了。

他們師徒以前好得不一般，玉華山甚至有人猜想他們是父女，如今又不明原因地反目，他實在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問過後他才發覺，這二人之間，別的人根本插不進去。

他是很隨意的那種人，所以插不上手之後，他也就沒再管那對師徒，而之後師徒兩雖關係不洽，瑤華師妹修鍊依舊很認真，而後師徒下山歷練，再回來虛懷真人又多了兩名徒弟——文修與瑤玲，他當時略有擔心瑤華師妹的反應，但後來他發現，終於有能和瑤華師妹親近的人，那就是最小的師妹，道號瑤玲，他覺得這是件好事。

文修和瑤玲在山上修鍊了三年，二人各自在某個方面進展突出，而虛懷真人給了二人歷練的機會，由瑤華師妹帶領，這件事他事先也是知道，沒人想到這次會出事。

他得到師傅緊急傳令，急匆匆趕來，問，「師傅，發生什麼事了？」他本以為是玉華山結界出了什麼問題。

他的師傅玉虛掌門憂心忡忡道，「瑤華傷了瑤玲、文修，還重傷了蜀山弟子清池。」

「怎麼會？瑤華師妹為什麼會傷了他們？」

「現在情況還不清楚，他們包括瑤華都還昏迷不醒，虛懷也未對我說清。」

「瑤華師妹雖性情孤僻了些，但斷不會做出傷害同門之事，我覺得其中必有蹊蹺。」他不禁替瑤華師妹辯解道。

「你明白的事為師豈能不明白？她只傷了同門那還好說，但她還重傷了蜀山派的清池，若蜀山追責，此事可不好處理。」

聽師傅如此說，他也覺得不得不慎重此事了。

玉虛掌門有道，「瑤光，我讓你來主要不是為了這件事。」

「那師尊還有什麼事需要告知瑤光？」

「我算出我近期會有一劫，所以我要提前安排好玉華山諸事了。」

「師傅，您……」他聽到自家師傅這安排後事般的語氣，一時有些不能接受。

「瑤光，我想問你，你可有接下玉華山的信心？」

他一震，「師傅，你可別嚇我！我無論修為還是道心，都不足以支撐起玉華山。」而且他覺得當掌門cao心的事太多，許多時候他都想他的師傅這一副老頭樣子就是因為當掌門，所以才和虛懷真人相差甚遠。

「我想你也會這麼說。」玉虛掌門似嘆似笑道。

他沉默了半晌，問到，「師傅，你這個劫很難避嗎？」

「沒有難不難避之說，修仙之路從來不是一帆風順，所有人都會遇到不同的劫難，而所遇之劫從無人可保證一定能過。」

「師傅，有我能幫你的嗎？」他一直不願意見到人死，他的師傅自然更加是他不想見到的。

「每個修仙者都有自己的劫，你將來也會遇到，每一劫都考驗着你的修為和道心，外人能幫上忙的都算不上是修仙之劫。」

「師傅，反正你最好多活些時候，這玉華山沒人能替你頂着。」

「我已經選好人選了。」

「誰？」千萬不是他，應該……也不是他吧！他看他師傅的神情，似乎對這個人很滿意，他如果已經到讓他師傅滿意放心的程度，他早就出師了，一出師他一定會離開這裏。

「虛懷。」

「啊？」他真有些意外。他看來虛懷真人的修為和道心是很好，整個玉華山可能連他師傅都不能相比，但要他來管玉華山的俗事，他總覺得有種仙玉落了凡塵的感覺。

「不過若直接傳位給虛懷，只怕他不一定會受。」

「師傅你和虛懷真人的關係一向很好，如果你託付他，他不一定會拒絕。」

他看着他的師傅搖了搖頭，「虛懷已得仙身，他的修為和道心在目前修仙界萬中無一，他天性悲憫心懷天下蒼生，但他行事若以我的淺見偶爾也不能猜透。」

「師傅是怕虛懷真人拒絕？」

「玉華山如今近三百年來諸多不順，到我為止的數位掌門皆修行遇阻未得大成，且前數位掌門皆中道崩殂，我今也遇此一劫，尚不知能否避過。我玉華一派自創派起便有重責在身，歷任掌門需得有過人之能方可承擔此任，我自愧此生，所以希望能挑選出一個能改變玉華山修道前景之人擔任掌門。」

「所以師傅選中了虛懷真人。」這點他理解了，「師傅說我們玉華派有什麼重責？」除了讓弟子修仙求飛升外，玉華山還有別的重要事？

「此事只有歷任掌門可以得知，你暫時不必要知道。」

「好。我永遠都不需要知道！」他有點好奇，但他不想被自己的好奇拖累，譬如為此去當掌門什麼的。

「我已經想好了計劃，而這件事需要你。」

「好，只要不讓我當掌門我什麼事都願意幫忙。」

他聽了他師傅的安排，然後他看了他師傅很久。

「師傅，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奸詐啊？」他說到。

「為了玉華山，為師可以做任何事！」

也許這就是他師傅修為不能突破的原因，許久后他回想起來這件事之時如此想到。

瑤華師妹傷人的事後來可以說是不了了之了，蜀山沒有追究此事，唯一的變化是最小的師妹瑤玲和瑤華師妹反目了，什麼原因無人知道，但也只能揣測和那件事有關。而瑤華師妹和虛懷真人恢復了親近那件事他不以為算是變化，只能算是回到正軌。

他的師傅玉虛掌門的仙逝來得很突然，雖然那已是他對他說了他的計劃后第十年了，他在與一修鍊邪術的邪士交手時雖殺死了對方卻被對方自爆元丹所傷，回到玉華山後留下讓他繼任掌門的決定便仙去了。

他的師傅死去時候他很難過，但那難過只持續了一天，第二天起他就不再難過了，因為要忙着準備新掌門繼任的事了，而他要準備跑路了。他在玉華山修鍊了近三十年，期間並非沒有下山歷練過，但這回還是讓他感到萬分激動，因為只要跨出去這一次，他可能要背負不少人的不諒解，但他或許永遠都自由了。他當時認為虛懷真人已成仙身，那就能活個百千把年，但他對自己沒啥信心，覺得自己就算以後到了紅塵世界還能專心於修鍊，也不可能得道成仙。

掌門繼任大典前夜，他悄悄逃出了玉華山，從此開始了他的紅塵生涯。

離開玉華山後不久，他從別的修仙之士那裏聽到，虛懷真人確實繼任了玉華山掌門，當時他想起了他的師傅，傷感了一天，第二天他又將之拋之腦後了。

離開玉華山後，他不再以玉華山弟子自居，但在第一年，他還是以修行為主要生活方式走過許多地方，偶爾替人除妖驅邪，第二年他換上了凡俗裝扮，像是個普通人一樣遊走紅塵，若遇到妖邪作亂，仍會前去清除。

一年一年，約莫二十年，他覺得自己幾乎是個凡人了，而就在那時候，他遇到了千花和千樹的娘親葉青青，而他遇見她的時候，是她出嫁的那天。

那日，他露宿荒郊，東方初見白，他突然感覺到有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他立刻驚醒，施法追蹤那股氣息。

他趕到時候有些遲了，死了許多人，他看出是妖物所為，立刻布下陣法搜索妖物的去向。

「妖怪，我不怕你！看我收了你！」

他追趕到妖物的位置所在時，先聽到一名女子的厲喝，而後看到一個一身紅衣的嬌小女子與高數丈的妖物對峙。

他看到那女子雙手結印煞有其事地念咒，他幾乎要以為她真的會法術了，但那妖物一爪抓向她，他才急一道法力射出，將妖物震退。

「真的有用嗎？」那女子看妖物退後，似乎以為自己的法力有用，明顯喜形於色。

「你真以為是你那點把戲有用？」他實在忍不住現身了，站在女子身前。他方才看清了女子身後是個山坡，滾下去死人不會，受傷肯定是會的，畢竟是個姑娘家，所以他有些憐憫。

「你是……」

「先滅了這東西再說！」

他招出了流光劍，一道劍光飛射而去，瞬間就刺穿了妖物。那妖物只來得及一聲嘶吼，而後就化為飛灰消失在了第一縷陽光中。

這妖物其實很弱，所以他一劍便能讓其灰飛煙滅，而由此也可見那姑娘的法力就算有也不過聊勝於無，根本對付不了妖物。

瑤光施法驅散了妖物殘留的妖氣，再確定周圍沒有別的妖物后收了劍，之後轉身看向那名姑娘。

「你會法術，那麼輕易就殺了妖怪？你是修仙的？」那姑娘比他先問出了聲，一雙燦亮的明眸牢牢地鎖住他。

他大概看出她那雙眼中的神情是羨慕？她羨慕他？他有些不明白。「算是。」修仙是求大道飛升，但他卻沒有那樣的心念，離開玉華山他這些年越來越不勤於修鍊了，他覺得某天遇到某個契機他可能就放棄修行而去當個凡人了也不一定。

「可你沒穿道服？」

「衣服重要嗎？」

「衣服是不重要！」姑娘笑了，「我很少遇見你這麼年輕卻這麼厲害的修仙道士。你是不是已經成仙了？」

「沒有。我離成仙還很遠！」

「沒關係，我看你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好的修為，將來一定能成仙。」

「成仙是看機緣的，許多法力很高強的可能也成不了仙。」

「那總得努力試試！你已經比很多人機會大多了。」

「你……」他若有所思，不禁將眼前的女子打量了一圈，「你這身衣服……」

「我今天出嫁。」

「那些送你出嫁的人都死了。」他想起了之前所見。

「是啊。」姑娘有些悲傷了起來，「如果我和你一樣有那麼強的法力，我就能救他們了。」

「你之前那個是……」

「我看書自己偷偷學的，不過好像沒用就是了！」姑娘有些羞愧地笑了笑，而後用一雙燦亮的明眸望着他問，「道長叫什麼？」

「瑤光。」

「我叫葉青青。不過我出嫁后就是花家葉氏了。」

「哦。」

他看着葉青青往事發地走，他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出於好奇他跟上去了。

葉青青回到送親隊的地方，挨着一個個查看，確定無一人倖存，她哀傷了片刻，而後很快擦乾了眼淚。

她的反應讓他感覺有些出乎意料。

葉青青回頭看到他，遲疑了一下后道，「瑤光道長，我要到那邊山頭那座城成親，我能請你護送我嗎？」

「護送？」

「我怕路上再有妖怪。」

「可以倒是可以，這些人你都不管了嗎？」

「對了，瑤光道長，你會法術，你能看看他們都還在嗎？」

「什麼？」他一時沒理解過來她的意思。

「就是魂魄……還在嗎？」

瑤光施了法開眼查看，「還在。」他剛說完，就看見忽然有黑色鐵鏈飛來，許多魂魄都被拘束住了，他接着又道，「但馬上就不在了。」他收了法，不去看鬼差行事。

「魂魄如果離開了，只留下的肉身還意義嗎？」她問。

「看你怎麼想，他們可以說就是肉塊了而已，但你也可以還當他們是你的親人朋友。對他們怎麼看取決於活着的人！」

「那我們走吧！」葉青青道。

「你打算就讓他們這麼曝屍荒野？」他很意外她的決定。一般的女子應該都不會這麼做。

「我一個人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麼，如果我有道長你一樣的法力神通，他們根本就不用死！」

他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自責，但他認為她根本沒必要如此。她是個很奇怪的女子！他無話可以說了，輕點了點頭，跟着她往山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