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瑤光篇一

他原姓劉，名字叫阿光。他本以為他這輩子也就是種種地打打漁了，直到他遇到了他的師傅。

見到他師傅第一面，他的想法是，這個老頭看起來挺有錢，他穿着光鮮，和這裏的人都不一樣，就連村頭最富的員外也沒他穿的那麼好。

老者略過其他人走向他，很溫和地問，「孩子，你叫什麼？」

他左右看了一圈確定是叫他了，他才回答道，「阿光。」

老者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對方是個白鬍子老頭的份上，他沒好和他生氣，反正他也不痛不癢。

老者摸過他的頭后略帶興奮道，「就是你了！孩子，你願意跟我走嗎？」

「跟你走？幹嘛？你家收僕人嗎？」他聽說有錢人家的僕人比種地打漁賺錢，但他真的沒考慮過自己會有那個機會，一是他年紀太小，二是也沒什麼富人到這裏收人，再者他還是獨子，父母應該不會放心他離家。

「不，不是僕人，我想收你為徒。」

「徒弟？你做什麼的？為什麼收我為徒？木匠還是……你看着都不像啊！」

老者笑道，「我是修仙的。」

「修仙？那是什麼？」

「你的父母健在嗎？」

「當然在啊！」

「我能見見他們嗎？」

「你見他們做什麼？」

「我要帶你走，總得要你父母同意。」

「你真想收我做徒弟？為什麼？我挺聰明，村裏人都這麼說，但你一眼就能看出來？」

「因為你有仙緣，這一切都是緣分。」老者說的很認真，他幾乎信了。

只是幾乎信了，但是沒信，因為他聽不懂那些仙緣什麼的。不過他還是帶老者去見了他的父母，然後老者和他的父母談了很久，然後……老者被他父母趕走了，接着他被父親拖回家關進了房。

母親抱着他哭着說，「阿光，你不能跟外人走，爹娘只有你這一個兒子。」

「哦。」他知道他娘說的外人就是那個老者了。

「阿光，娘只要你像個普通人一樣，長大娶妻生子，常伴爹娘身邊。」

「嗯，好。」其實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差別。父母不願意他離開，他當然不會離開。

往後許多天，他每天都會見到那位老者，不過那位老者也不再說要收他為徒，也不靠近他，就坐在一塊石頭上遠遠地看着他。然後他爹娘發現的話，會立刻將他帶回家裏，關上門不讓他出去。

於是，他最後趁著父母不察去找了老者。

「你能不能不要再在這裏了？」

老者笑看着他，並不說話。

「我父母不會讓我跟你走的，所以你不要白費心思了！你在這裏，我父母不安心，所以我能請你離開嗎？」

老者仍笑不語。

「誒，你別這樣好不好？」他見老者不應，就推了他一般。

他這一推，那老者消失不見了，他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呵呵……」突然一陣笑聲從背後傳來。

他轉頭看去，又見了那老者坐在那裏。

「你會妖法？你是妖怪？」

「這是法術，我不是妖怪，只是個修仙道人而已。」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做什麼的，總之你離開這裏，你不走，我爹娘就不能安心。」

老者笑了笑，輕搖了搖頭，而後就消失不見了。

一個月後，老者再度出現了，他決定跟他走，因為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了。有些時候有些事發生得讓人猝不及防，父親捕魚不慎落入河中淹死，而母親急病而亡，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這叫世事無常。

「你說你是修仙的，你就是仙人，仙人是不是不用死？」父母死後，他才開始思考生死的問題，以前他都是活一天是一天，什麼也不多想。

「仙人也會死，但仙人的壽命比凡人要長許多。」

「仙人能預知生死嗎？就比如你之前來時知道我爹娘會死嗎？」

老者道「是，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沒救他們？」他有些怒。

「生死皆有定，是有鬼界生死簿管着的，即便我知道他們要死，我有心也不能阻止。」

「那修仙修來做什麼？就是為了自己長壽。」

「修仙先是修己身，而後才是救眾生。」

「可你沒救我爹娘。」

「救只能救可救之人。你的父母註定要死，即便我救了他們這一次，也避免不了下一次！而且當死的人留在人世苟活，對他們不一定是好事。」

「不明白。」

「等你修道修到悟了的那一天，你自然會明白。」

「如果我永遠修不明白呢？」

「你會明白的！」

老者後來告訴他，他道號玉虛，是玉華山的掌門。玉華山這三個字好似聽人說過，但他想不起聽誰說過，也就沒再想了。他跟着他走了，他說給他取了道號，叫瑤光。

玉華山比他見過的所有山都高大，玉華山的納那些宮殿也比他見過的員外家更壯闊漂亮。

他到了玉華山沒兩日，他被安排帶去大殿參加典禮，典禮完成他就是掌門玉虛真人的入室弟子了，據說他也是這一代第一個入室弟子，所以他挺開心的，排前面總是好的，他想。

典禮結束后，眾人將要散時，忽然聽到人說有位長老虛懷真山離山半年回來了，玉華山所有人就都不打算離開了。他感到奇怪，這個真人怎麼那麼受歡迎，感覺比他的掌門師傅還受人尊重。

他站在一旁和所有人一起等候着，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到一位看起十分年輕的男子牽着一個小姑娘進殿來。

他就是虛懷真人？他以為真人都是和他師傅一樣白鬍子白頭髮的，而這位虛懷真人不止很年輕，而且長相俊美，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大概他能比喻就是比花還好看的男人，可他身上的氣息和他師傅很像，甚至比他師傅給他感覺更強烈，就是那種感覺非常不同一般的人。

「瑤華，見過掌門和各位長老！」虛懷真人對身邊的小姑娘說到。

小姑娘不知是怕人還是為什麼，一動不動，一雙大眼睛撲閃著四處望卻不說話。

「瑤華？小丫頭叫瑤華？」他的師傅玉虛掌門笑望着她問。

小姑娘沒開口，怕生地躲在了虛懷真人身後，緊拽住其衣袖，探出半個頭仍四處望，還是不說話。

最終，虛懷真人替她答了話，「是。」

「瑤華、玉華，好，她合該是玉華山的人！」玉虛掌門絲毫不介意，反而笑顏逐開。

「她今日起便是我的徒弟，也就是玉華山第七代弟子。」

虛懷掌門宣佈這件事時似乎無足輕重，但殿上的人卻似乎都很震驚。他覺得奇怪，就收個徒弟，怎麼都這麼吃驚？之前他被宣佈身份時候，這些人的反應都不至於如此。

他的師傅玉虛掌門也驚詫得微頓了一下，接着才連連稱道，「好事！好事！」

天衡長老也笑道，「今日是玉華山雙喜臨門，虛懷真人收了徒弟，掌門也剛剛收了一個首徒。」

虛懷真人看向玉虛掌門，玉虛掌門輕頷首，喚道，「瑤光，來見過虛懷真人。」

瑤光？哦，是叫他！他快步上前，對着虛懷恭敬地行了一禮，「見過真人。」

那位虛懷真人仔細地看了他片刻，而後問，「瑤光？」

「是。」

那小姑似乎有些不悅，扯了扯虛懷真人的衣袖。

虛懷真人回頭看了她一眼，輕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將她從他身後拉出來，輕聲說到，「瑤華，瑤光先你入玉華山門下，他和你同輩，就是你的師兄。」

他喜歡這個小姑娘，因為長得好看，眼睛更星星似的，於是他沖着她偷偷做了個鬼臉。

小姑娘禁不住逗笑了，然後她叫了他，「師兄？」

笑起來更好看，這是他的師妹，他很深刻地記住了，雖然他當時其實不是很理解師妹是什麼。

殿上一時笑聲連連。

「他是瑤光，你這個徒弟正好叫瑤華，那他們這一輩就以瑤字為輩吧。」玉虛掌門說到。

「好。」虛懷真人點了下頭。

他之後有了許多師妹師弟，但他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個叫瑤華的師妹。他覺得應該是因為是第一個吧，他挺執著第一的。

起初，各個長老都沒怎麼收弟子，所以少有的幾位入室弟子都是一起學習，也所以他與瑤華師妹相處了一段時間，但後來長老們都收了弟子，人多了，大家就各自歸各自師傅教導了。而後沒多久，他聽說瑤華師妹病了，虛懷真人帶着她離開了玉華山，說去找葯治病。

他暗自希望瑤華師妹沒事，會治好病，他害怕有人死，自從父母死後，他最不希望見到就是熟悉的人死。

大概過了半年，虛懷真人又回來了，帶着瑤華師妹，之後就說瑤華師妹的病治好。當時他才覺得這個虛懷真人可能真的蠻厲害的，因為瑤華師妹的病之前玉華山最擅長醫術的長老也無能為力，但虛懷真人卻找到了治好她的辦法。

不過病好后的瑤華師妹，他也很少有機會見到了，她是跟着虛懷真人修鍊的，幾乎是深居簡出，她那性子又不愛主動和人打招呼，久了，別的師弟師妹和她都不熟悉。他其實想過辦法，偶爾他會去找瑤華師妹出來和大家一起聚一下，但她多數都拒絕，她似乎更喜歡一個人清修，他想呢可能是虛懷真人的修行辦法，他拿她也沒辦法，最後就放棄了。

他是門派大師兄，所以他每天要去關心這個師弟那個師妹，因為無暇分心所以他漸漸也疏遠了那位瑤華師妹。他再聽到關於她的消息，是說她父母雙望，她不告而別逃離了玉華山，而虛懷真人因為擔憂也追下了山。

因為平時的瑤華師妹看起來總冷冷淡淡，他以為她已經沒有家累了，如今聽說了還有些驚訝，而且修鍊這些年，他已經漸漸淡薄了感情，如果是此時他父母死去，他可能會平靜很多，至少他不會偷跑下山，下山也會告訴師傅一聲，而他一直認為瑤華師妹比他在感情上更疏離的。

後來的事情發展得讓他追不上，瑤華師妹沒多久被虛懷真人帶回山了，而接着虛懷真人什麼也沒說就將她關入了含光洞思過，這一關是三年。

雖然虛懷真人並未說瑤華師妹犯了什麼錯，但玉華山有不少猜測，有說瑤華師妹殺了人的，可如果殺了人，才關禁閉三年，也太淺了點，所以他一直沒相信，他比較相信另外一種說話，說瑤華師妹去了鬼界，之後這點他從他師傅那裏得到了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