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林慕慕回到床前拿起乾淨衣服，不知為何，心情倏地沉重了起來。

星期日中午十一點四十五分，陽岱笙準時出現在林家大門口，還開了一台內部空間寬敞舒適的休旅車，載送林家長輩。

聽說要跟女兒「男朋友」吃飯，這個月開始輪日班的林媽不惜請了兩個小時假，就是要見上這一面。

餐廳訂位三人或四人都是一樣的桌子，絲毫不造成困擾，只有林慕慕因為老媽也出現來攪和而腦袋發昏。

在餐桌上，陽岱笙的表現可說是可圈可點，他非常盡責的扮好「女婿」角色，所有事情都打點好好，而且講話十分客氣有禮，讓林家兩老讚不絕口，只有林慕慕覺得他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還是，他就只壞脾氣給她看？

中途，林家兩老一起去廁所，林慕慕偷問陽岱笙，「你跟我爸媽講話好客氣。」一點都不像你。

當然，心中腹誹的那一句，她聰明的沒說出來。

「他們是你的家人，當然要客氣相待。」陽岱笙斜眼睨她，「難道你跟長輩說話都很不禮貌？」

「我才沒有。」她癟了癟嘴，「因為你對我……連對我姐也沒那麼客氣啊。」

不過對姐姐還是比對她還要有禮些就是了。

「你姐跟我同輩，年紀還比我小，雖然依輩分我還是得叫她姐姐，但不需要那麼拘謹。」依輩分得叫她的姐姐為「姐姐」？

他該不會過個幾天就叫她爸媽「岳父」、「岳母」了吧？

用過午餐，陽岱笙還很巴結的送林媽回醫院上班，讓林媽對他更是讚不絕口。途中，林爸說家裏的燈壞了，想去大賣場買些材料，陽岱笙更是二話不說自動擔起司機兼水電工之職。

見陽岱笙在馬梯上展露健壯的二頭肌，姿勢一百分的拆換牆上的日光燈，扶著馬梯的林爸悄聲對林慕慕說，「我從小看你什麼都不行，沒想到你還是有看男人眼光的。」

林慕慕傻愣的嘴角抽搐。

怎麼連老爸也這麼說啊？

為什麼大家都覺得他們兩個很匹配，難道就是因為他補足了她的弱點？

好吧，這樣說的確也沒錯，深思之下，陽岱笙的果斷與決絕彌補了她容易舉棋不定的部分，她本來就不喜歡用大腦，跟着他，腦袋完全放一邊，其實還挺輕鬆的。

可是配不配跟喜不喜歡是兩回事，人家比較喜歡與他性子相近的姐姐，她不過是長得相似的第二選擇罷了。

「你們如果結婚，我就有個好兒子了。」想到一些煩瑣事會有個「乖兒子」去發落，林爸都要欣喜的眼眶含淚了。

家裏就只有他一個男人，大女兒遠嫁到宜蘭，那大女婿基本上是沒啥幫助的，可這個「二女婿」人就住在三條街外，以後他就不用膽戰心驚的爬上爬下，且「二女婿」身材這麼粗勇，粗重活兒就可以全部交給他來包辦，況且這人做事還有條有理，跟迷糊的二女兒形成良好互補，這真是天掉下來的禮物，打燈籠都尋不著的好女婿啊！

忙完了電燈，林爸不忘人盡其用，把家裏一些該修整卻沒時間或沒體力或發懶而未修整的全都交代給陽岱笙，陽岱罜沒有任何怨言，統統包辦下來。

見陽岱笙將家裏高掛的羅馬簾一個一個拆掉，忙碌的拿着刷子刷洗，一旁的林慕慕忍不住道，「你不用做這些的。」

「又沒關係，我剛好也沒事。」他抬手抹掉額際的泡沫，但那位置剛好在手肘處，未抹乾凈，於是林慕慕揚起乾淨的手臂，幫他拭去。

這樣親昵的互動，感覺很好，尤其當她為他抹去泡沫時，他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微笑雖淺淺的，她卻感到滿腔欣悅。

「你幹嘛幫我爸這麼多忙？」林慕慕拿起刷子幫忙。

「是你的家人，幫忙也是應該的，舉手之勞而已，別在那啰哩啰嗦的。」她是為他說話耶，他竟然罵她啰嗦，真是過分！

每次問他為什麼要這麼慇勤，他的回答都是－－「因為是你的家人。」

話說回來，她也是姐姐的「家人」，他該不會是因為如此，所以「愛屋及烏」，把她收做女朋友來「照顧」吧？

他的愛真偉大。

她忍不住酸酸的在鼻尖哼氣。

口袋內的手機忽響，是鬧鐘鈴聲，提醒她六點的約會，她這才發現忙碌了一個下午，轉眼已經五點半了。

她跟艾倫約六點耶！

「電話？」陽岱笙好奇的偏過頭去看。

林慕慕迅速將手機塞回口袋，「鬧鐘。」

「你打算現在才起床？」會不會太晚？

「不是，我是……我是跟朋友有約，我要去準備一下了。」她像是心虛的賊，慌慌張張的回房換衣服。

林慕慕不是個會隱藏情緒的人，從她慌張的語氣、像是落荒而逃的神情，在在都說明有鬼。

由於時間緊迫，林慕慕也沒什麼時間梳理打扮，換了套外出服就準備出門。「我載你過去。」陽岱笙擋在她面前道。

「不、不用啦，在附近而已。」林慕慕手指著浴室，「你不是窗帘還沒洗完？先去洗，我晚點就回來。」

「不過載你出門，不用多久時間，我回來再洗。」

「就在附近而已啊。」林慕慕被逼得急了，「我要走了，再見！」

她幾乎是衝出家門，讓陽岱笙抓住她的機會都沒有。

這時，林爸像鬼魂般悄悄飄了過來。

「我跟你說……」陽岱笙被林爸忽然附耳的悄悄話嚇了一跳，急急回頭。

「我昨天看到那個跟慕慕有約的人所發的短訊，」

林爸用低沉且充滿威脅感的沉嗓緩緩道，「他叫慕慕「親、愛、的」！」陽岱笙聞言變臉。

「你會不會有情敵？」林爸一臉擔心。他的心已經完全在陽岱笙身上了。

「我跟出去看看。」陽岱笙立刻拔掉手上的塑膠手套，奔出大門。

「加油啊，女婿。」林爸揮手吶喊，「俺只承認你一人呀！」

怕搭捷運再轉公車會來不及，林慕慕乾脆在路邊招了計程車，直達約定的餐廳。

她一直未發現，在她的後頭，有台車緊跟着。

餐廳在條小巷內，裝潢很簡樸，應是一般的家庭餐廳，雖是用餐時間，但裏頭一個客人也沒有，可見生意不太好。

林慕慕在門口下車，東張西望，不見艾倫跟另外兩名團友。

她來早了嗎？

她抬手看腕錶，確定自己很準時的在六點抵達。

那就是他們遲到了。

不習慣自己先進餐廳的林慕慕在門口等待，忽然，有人自背後伸手將她個人攬進懷裏。

「你來了，我真高興。」你竟敢讓他抱你！

林慕慕耳旁傳來某人的怒吼。

「我沒有！」她大叫，並迅速扭肩掙開艾倫的懷抱。

「什麼沒有？」艾倫傻眼望着她。

「呃……」林慕慕這才發現她又產生「幻聽」了。

「沒……沒事！」陽岱笙又沒跟她一起來，她是在緊張個什麼勁？

「慕慕。」

「啊？」林慕慕一回神，發現艾倫又牽起她的手。

「我們進去吧。」他領她往餐廳走。

「等、等一下……」她費勁想把抓着她的手甩開。

察覺到她的抗拒，艾倫手握得更用力。

「你還是不原諒那次我酒後不小心害你傷心的錯事？」艾倫一臉委屈。

「不是啊，這是兩碼子事。」原不原諒跟握她的手為啥會牽扯在一起？

整雖說這家餐廳位置偏僻，附近沒啥行人，但其一她就是不想讓艾倫碰觸到她，他的肌膚只要一貼着她，她就很難不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其二，她就是覺得她被另個男人握着手，對某人有愧。

「我是真的喜歡你的。」艾倫一臉誠摯的說。

「另外兩個人怎麼還沒來？」林慕慕轉移話題。

「他們要晚點，要給我們多說話的時間。」

「要晚到什麼時候？」艾倫步步進逼，讓她很想逃，如果那兩個人要晚點來，那她乾脆回家好了。

「我跟他們說我們的事了，他們不會那麼不識相的。」

「我們的……什麼事？」她吞咽了口口水，接着發現，艾倫這次牽起她兩隻手，並用力一拉，再次將她帶入懷裏。

「我們兩情相悅的事。」林慕慕困惑的想，艾倫是腦袋壞掉了嗎？為什麼這麼堅持她還喜歡着他？

更何況那天她踹了他一腳耶，難道他的小弟弟跟腦袋是連在一塊兒的，小弟弟跟腦袋一起被踹壞了？

也許，一再抗拒是沒用的，瞧她每次掙脫，他還是堅持要抓着她手就曉得，況且他力氣比她大太多，她想甩都甩不掉。

真是奇怪了，為啥她身邊的男生都這麼愛搞一相情願呢？

誰問過她的意思了？

艾倫是這樣，陽岱笙也是這樣！

而且陽岱笙更莫名其妙，那是親吻是個意外，就跟日劇「惡作劇之吻」一樣，不小心摔倒，然後「啾」了嘛！

他卻控訴她是故意趁亂偷親他，然後說他會負起責任。

這個人的邏輯是不是有問題啊？

若她是趁亂偷親他，那該開口說要負責任的應該是她而不是他才對！

他其實只是想利用她跟姐姐搭上線吧！

越想，心頭就越有把火在燒。

對她那麼凶，跟姐姐講話卻會臉紅紅。

對她那麼凶，跟爸媽講話就那麼客氣有禮。

好像對他來說每個人都是人，就只有她不是人！

生氣啊！

不過她現在好像沒時間生陽岱笙的氣，她得先把艾倫搞定，讓他不要一直抱着她才行。

天氣這麼熱耶，抱着她幹嘛？

身體虛欠暖爐嗎？

她就是很不會處理類似這樣的狀況，個性較為軟弱的她除非被逼到梁山了，否則很難強硬起來。

她的處世宗旨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這個世界畢竟不是那麼單純的，她因此在人際關係受了很多傷，對於交朋友意興闌珊，退居成蝸擰態。

「我們先進餐廳好不好？」林慕慕壓抑心中的怒氣道。

她想進了餐廳，隔着一張桌子，他就很難手來腳來了吧，到時她再跟他說清楚，她只是曾經對他有好感而已，但沒有到喜愛的程度，本來是有啦，不過他已經令她幻想破滅，而當一個女人的幻想被破壞得如此不堪時，別說喜愛了，她甚至是惱怒怨恨的，因為他摧毀了她心中的美好，心口也因此再度撕裂了一道傷處。

艾倫在心中暗喜。

呵呵，這女人終究逃不過他的手掌心的。

他的外型俊俏，俘虜社團中不少女子，亦同時跟好幾個女人交往，他通常保密得很好，偶爾不小心露出馬腳，他也有辦法發揮糾纏的功力，盧得對方願意再次相信他。

林慕慕長得就一副單純好騙樣，根本花不上他三成功力就「重回」他懷抱對於那夜那一腳，他一直記恨在心，他的自尊不容許敗在這個外貌看似清純天真，沒想到這麼難搞定的女人身上。

他的戰績不容許有污點。

他會把她弄上手，然後再狠狠甩了她，讓她為那日折損他的自尊付出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