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慕慕癟起嘴，聰明的不再回應，免得又要被罵個臭頭。

如果今天是姐姐淋了一頭紅茶，他一定不會用抹布擦她的頭的，他才不會管北極熊的現況，直接用紙巾一張一張細心的幫她擦乾淨。

她酸溜溜的描繪著那個「恩愛」畫面。

「你們廁所有烘手機嗎？」陽岱笙問服務生。

「有。」回答的是去過廁所，目前一臉置身事外，純看戲的林昕昕。

「走。」陽岱笙拉起林慕慕的手走向廁所。

他想幹嘛？被拉起身的林慕慕一臉驚恐。

姐，救我！

林慕慕的手朝着姐姐用力伸直，五指張開，渴望老姐能伸出援手，將她的小手緊緊握著，拉她回來。

林昕昕拿起桌上剩下的面紙，抖了下攤開，朝妹妹揮了揮，「歡送」妹妹。

林慕慕臉色大變。

姐……她親愛的老姐竟然放任她可愛的妹妹入火坑？

陽岱笙將人拉進男生廁所。

林慕慕在門口推拒不肯進去。

「這裏是男生廁所。」女生怎麼可以進去！

「門關起來誰看得到？」粗腕施力，林慕慕踉蹌跌入，陽岱笙將門關上再「都濕成這樣，乾脆就洗了吧！」

打開水龍頭試了下水溫的陽岱笙道。

「不然飲料甜的，等等長螞蟻。」現在頭髮摸起來黏黏的，感覺真噁心。

還好林慕慕是肩上短髮，輕柔的髮絲發量並不多，應該可以很快就弄乾了。

「什……」林慕慕的抗議尚未出口，頭就被推到水龍頭底下，冷水自她頭上淋灑。

現在是燠熱的夏天，餐廳想必是使用不鏽鋼儲水槽，經過太陽直曬，水溫不只一點都不冷，還微帶熱度。

她兩手撐在洗手槽邊緣掙扎想起身，一旁按壓洗手乳的陽岱笙將她頭壓回去，手上的洗手乳抹上她的頭頂，搓揉起來。

他竟然真的在幫她洗頭？

天啊！他腦子在想什麼啊？

林慕慕崩潰的在心中哭喊。

陽陽的邏輯她完全不懂啊！

他真的是跟她住在同一個地球上的台灣的人類嗎？

還是說男生的心思本來就這麼難解？

陽岱笙幫她洗好頭后，要她蹲在烘手機下，兩手粗魯的撥動髮絲，幫助快乾。

林慕慕認命的蹲著，頭低垂，任由他處置她的頭髮。

如果她是姐姐，他一定不會直接在男生廁所內幫她洗頭，一定會另外想辦法的吧？

她忍不住又酸溜溜的比較起來。

喜歡與不被喜歡，命運果然大不同……半小時后，他們才離開男生廁所，林昕昕的魴魚飯都快吃完了。

「他們回來了，上他們的餐吧。」林昕昕見他們從廁所出來，吩咐一旁的服務生。

林慕慕如喪考妣的一屁股坐上姐姐身邊的椅子，癟著嘴，欲哭無淚。

「你是洗了頭嗎？」林昕聽手指撥撥妹妹清爽的髮絲。

林慕慕轉頭輕瞪了姐姐一眼。

都不救我！

林昕昕無視妹妹的一臉委屈與不滿，抬頭對陽岱笙道，「我妹妹挺麻煩的吧？笨手笨腳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的妹妹！

一旁的林慕慕手在空中不爽揮舞著。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她？」陽岱笙挑起不以為然的眉，「你是她姐姐，不該這樣說妹妹。」

林慕慕詫異的看着替她「說話」的陽岱笙。

他替她說話耶！

莫非他現在已經不那麼討厭她了，而且還把她的心聲講出來，為她發出不平之鳴，實在是太感人了。

她覺得心情稍微好了些許，嘴角還忍不住微微揚起笑來。

就在林慕慕差點要感動得掉眼淚流鼻涕時，陽岱笙突然補了一槍……「就算她真的笨手笨腳也不該說出來。」

哼，只有他可以說林慕慕呆蠢笨，雖然林昕聽是她姐姐，但他也是無法容忍他人說她壞話的。

前言收回！林慕慕生氣的在心中飆淚吼著。

「哈哈……」林昕昕朗笑，「她雖然是笨笨的一個妹妹，生活也沒啥計劃，但是個善良開朗的女孩。我遠嫁宜蘭，不太能照顧到她，以後就麻煩你了。」

說完，林昕昕還對陽岱笙點了個頭。

「姐，你在說什麼？！」怎麼聽起來像是「託孤」啊？「什麼麻煩他啊？我跟陽陽平常沒在連絡的耶，我們只是剛好同一個臉書社團而已，你不要亂講話給人家製造麻煩啦！」

姐不是很聰明嗎，看也知道陽陽對她態度很不耐煩，沒個好臉色，說明白點就是討厭她，幹嘛還要說這種好像要撮合兩人的話？

她可不想讓他對她的觀感從負兩百變成負兩千啊！

「是不是麻煩可不是你決定的。」林昕昕不以為然道。

什麼東西不是她決定的？難道她麻煩別人這東西還是別人決定的嗎？

狗屁不通嘛！

「陽陽，你不要理我姐姐胡說八道。」林慕慕急忙想撇清，「我可從沒想過要麻煩你喔。」

「我的事輪不到你決定。」就像他喜歡她一事，也是不容被左右。

對啦對啦，輪不到她啦！

他們兩個比較合啦，一搭一唱的好有默契，只可惜姐姐太早結婚，不然說不定她有機會叫陽陽姐夫呢！

瞧他跟姐姐講話時還會莫名其妙臉紅，還嗆說要死會活標就曉得了。

只是講話就臉紅呢，她跟他「袒裎相對」，他都可以完全無視，好像眼前的女人與大木頭無異。

她是不是缺少了什麼姐姐有，但她沒有的女人味？

林慕慕低頭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瞧，再偷覷姐姐的穿着打扮。

姐姐穿着連身的onepiecc露肩黑色洋裝，腰部系了金色細腰帶，腳上穿着黑色高跟鞋，在俐落之外，性感女人味十足。

再回頭看看自己，寬大的白色無袖襯衫搭配亞麻材質的墨綠色短褲，腳著布制駝色休閑鞋，森林系的休閑裝扮，絲毫看不出任何屬於女人的曲線^除非短褲下的兩條「鳥仔腳」算的話。

原來陽陽喜歡成熟的女人。在他眼中，她大概跟小朋友沒兩樣，所以他罵她的語氣也跟罵小朋友沒兩樣。

好個大小眼。

她真是恨恨的想摔刀叉了。

「對了，陽陽，你是做什麼的？」已經吃飽飯等著甜點飲料上來的林昕昕問。

「我是做……」

一旁的林慕慕完全沒聽進去他們兩個的對談，她默默的吃着自己的飯，反正身旁的「兩人世界」是她容不進去的，她還是想開點，放聰明點，少在那喝醋水了。

嗚……她真的好想逃喔，早知道她應該想盡辦法不要赴這個約的，當什麼礙眼的電燈泡嘛，搞得自己難過得要死，真是自找罪受。

用完午餐后，林家兩姐妹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陽岱笙因為還有事要處理，故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慕慕，這人不錯。」林昕昕忽道。

「什麼不錯？」踢着腳下石頭玩的林慕慕不解抬頭。

「陽陽啊。」

「他怎樣？」

「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外表看起來不好相處，但其實是個心地柔軟的好人。」

林慕慕想了想，決定提點姐姐，「姐，你結婚了。」

「那又怎樣？結了婚就不能欣賞男人嗎？」

「喔。」被一句話堵回去的林慕慕閉上嘴。

「你都三十歲的人了，還不懂得欣賞男人。」林慕慕無言張嘴。

姐的意思該不會是責怪她不懂「欣賞」陽陽吧？

沒被看出來她偷偷喜歡著人家也好，要不她還真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你這樣我看也很難找到一個好對像結婚。」林昕昕搖頭。

「沒結婚又沒關係。」了不起就賴著老爸老媽一輩子啦。

「就看人家肯不肯收容你啰。」林昕昕語帶玄妙的說。

「誰收容我？」林慕慕不解其意。

林昕昕聳了下肩。

「姐，你在說誰啊？」她感到一股寒意起。

「你自己猜。」

「你該不會說陽陽吧？」不要以為她猜不出來。

「原來我妹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姐，你瘋了嗎？」林慕慕很無奈的都不知該說啥好了。「陽陽他不喜歡我啦！」

「你怎麼知道？」

「我問過他了。」她也不是會隨便亂猜疑的好嗎。

「真的假的？」林昕昕大吃一驚，「你怎麼問的？」

她橫看豎看，陽陽就挺喜歡她妹妹的啊，比她這個姐姐還注意笨手笨腳的妹妹，十分「盡責」，有那麼一種哥哥的味道，但又多了愛情的氛圍。

她想妹妹小時候依賴她依賴慣了，她遠嫁之後不久就在家當soho的妹妹幾乎可說未曾在外獨立生活過，能遇到一個喜歡照顧人的男人，是她的幸運。

「我就問他是不是喜歡我啊。」那天被臭罵的情景，林慕慕可還是歷歷在目呢。

「那他怎麼回？」她沒想到妹妹竟然這麼直白。

「他說我是腦袋有洞的笨蛋，他才不可能喜歡我。」說完，林慕慕不爽的哼了聲。

「哈哈哈！」林昕昕大笑。

「幹嘛笑啦？我那時很糗耶。」林慕慕用力將腳下的石頭踢得老遠。

林昕昕一聽便知是妹妹說話的方式有問題。

那男人是愛面子的傲橋型，心事被直接說穿，面子上哪掛得住，當然否定到底啰。

「好啦好啦！」林昕昕摟住妹妹的肩，「你加油點。」

「加油什麼？」加九五還九八？

「就加油讓那個男人說實話啰。」

「實話？」陽陽會說謊嗎？

「我覺得他是喜歡你的。」林昕昕眨動漂亮精靈的眸。

林慕慕覺得姐姐很可憐，年紀輕輕腦子就秀逗秀逗，竟然會以為陽陽是喜歡她的，任憑怎麼解釋都聽不進去。

陽陽喜歡的明明是姐姐啊，姐姐那聰明的腦袋瓜要不是竟然會有出槌的時候，就是故意惡整她的。

這點她可是很清楚的，畢竟她從小就被姐姐惡整長大的，有時候姐姐犯了錯，也會故意推她出來頂，她就傻傻的咩，被罵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人世實在是太險惡了，她還是老實窩在家裏與她的公仔、模型相處，比較安全一點。

將已接上電線的小燈泡放入燈罩內，穿過娃娃屋內的預留小洞，正要塗膠固定時，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嚇得她手上的膠水掉落，黏上了她的褲子。

她連忙移走黏膠，褲子上的膠水以抹布隨意擦拭，就不管它了。

還好她工作時有專門的工作衣着，上頭斑斑駁駁，顏料、膠水、黏土……到處沾黏，老媽還怕那些東西會沾到其他衣物，不准她放入洗衣機洗，她只好苦命的兩手隨意搓搓，所以上頭的沾染從未曾完整洗掉過。

她想她應該買台工作服專用的洗衣機才是，聽說一台七公升的洗衣機才幾千塊，她還負擔得起。

話說……她的手機呢？

平常她工作時都會關掉手機鈴聲，要不她專註集中精神時，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常會讓她嚇一跳……就像剛剛，有時辛苦做了老半天的成品就只因為這一跳，就毀於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