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相思了無益,惆悵是清狂(二)

86.相思了無益,惆悵是清狂(二)

葉仲卿回房時錦柒不在,她有些慶幸的倒了水洗臉、漱口,將身上和謝十五起過衝突的痕迹擦掉。對着銅鏡細看,鏡中的人雖有些虛虧不足的憔悴,但也沒什麼明顯的破綻了。

想了想,從食盒中取出些蜜餞皺眉嚼,想要去除了口中隱隱的血腥味兒。

「叩叩——」門被叩響,而後有個清脆的聲音在門外說:「葉公子,我家主人讓我給您送醒酒湯來了。」

葉仲卿將嘴裏的食物咽下,又灌了口茶,才道:「請進。」

門被推開,一個身着碧色衣裙的小姑娘當先端了托盤走進來,向葉仲卿行了一禮,介紹自己,「葉公子,我是碧鴛。」她放下手中的碗,指了指門外,請示道:「門外和我一同來的兩人,是來為您收拾房間的,公子方便么?」

葉仲卿正愁房中水盆和瓷盂中的用過的水沒法處理,聞言眼睛一亮,微笑着起身招手讓她們進來,口中隨意問:「怎麼謝姨這裏,竟是晚上收拾東西的么?」

碧鴛已經安排來人分別收拾房間,聞言還了葉仲卿一笑,「葉公子剛來不知道,咱們日免閣中很多規矩都同外間不同。」

謝姨這人,確實有些難以琢磨。

葉仲卿暗自嘀咕。

見手腳麻利的下人已經收了東西出去,碧鴛也不準備多待,將醒酒湯端在了手中,眼巴巴的望着葉仲卿,勸道:「醒酒湯涼了就喝不得了,葉公子不妨趁熱喝了吧。」

盛情難卻,葉仲卿將醒酒湯一飲而盡,還碗給碧鴛,問道:「七……錦姑娘去哪裏了?」

還沒聽到回答,虛掩的門就被打開了,熟悉的苦澀藥味兒飄過來,有人走了進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

碧鴛揶揄似的朝葉仲卿擠了下眼睛,面對錦柒笑道:「錦姑娘可來了,葉公子都問了幾遍了。」

碧鴛的性子有些像涼初,這幾日又跟在錦柒身邊看她處理草藥,熟悉多了,也就有些沒大沒小。

「貧嘴。」錦柒瞥碧鴛一眼,見她不以為意的吐了吐舌頭,又道:「別急着走,明早的葯我有些改動,你在門外等我一下。」

「是。」碧鴛收了空碗,依言出去將門掩上。

葉仲卿打錦柒進門來,眼睛就一直黏在她身上,這會兒房裏沒了外人,立刻迎上去,「七七。」

錦柒走過來,看見桌上食盒有打開的痕迹,問:「你不是不吃甜么?」

「嗯……有點餓了。」葉仲卿摸了摸鼻子,指著其中一種,說:「這個還挺好吃的,七七要不要嘗嘗?」

錦柒並不接話,涼涼的掃了她一眼,「剛剛不知道好好吃飯,現在餓了我可不管。」

葉仲卿覺得錦柒有些興緻不高,以為她是不高興自己和謝姨喝酒,訕笑兩聲,服軟的握住她一隻手解釋:「師父說,在別人家要人家給你吃就吃,給你喝就喝,乖乖聽話……這樣主人總不會太好意思傷害你。」

錦柒抽出手在她額上戳了一下,而後將溫熱的葯遞給她,道:「就你歪理多。快點喝葯。」

葉仲卿笑眯眯的接過葯碗,正要喝下,突而有點警惕的問:「這裏面沒有藥引吧?」

「沒有。」

葉仲卿有點懷疑,湊近了聞了聞,確實沒有味道。但憑她對錦柒的了解,錦柒外柔內剛、不是這種聽人勸的性子,便追問了一句,「真的?」

「你要不要檢查一下?」錦柒橫她一眼,將胳膊伸出,沒好氣道。

「不了不了。」隱約覺得錦柒有些惱怒,葉仲卿連連搖頭,乖乖的端起碗一飲而盡,吐了吐舌頭,「好苦。」

甜和苦這麼一衝,自然就覺得葯更加苦了。

「活該,誰讓你喝葯前吃蜜餞的。」雖然嘴硬的這樣數落,錦柒還是倒了杯水遞給葉仲卿,葉仲卿卻不接,湊過來要就着她的手喝。錦柒非常不給面子,轉手將杯子放在了桌上,端了葯碗和托盤又出去了。

葉仲卿討了個沒趣兒,咧咧嘴,自己端起來喝掉。

錦柒走出門房,拐過一個拐角,對藥理痴迷的小姑娘碧鴛立刻迎了上來,迫不及待的問:「錦姑娘,怎麼樣?」

見錦柒點頭,碧鴛立刻掏出隨身的紙筆,藉著走廊兩旁燈籠撒下的光,在紙上寫下:一片雪,以血為引可增效十倍。以留蘭末為輔料,可去葯中血腥之味。

飛速記完后她收了紙筆,有眼力的接過了錦柒手上的東西。在她眼中錦姑娘一向少言,所以平時聒噪的小姑娘也就沒太敢和錦柒搭話,默默的走自己的路。

又過了一會兒,也許是覺得氣氛太壓抑,錦姑娘又為人和善,碧鴛就沒忍住,問:「錦姑娘,你簡直神了。你怎麼知道葉公子會用房中的水?你怎麼有知道葉公子會問什麼問題?

沉默了一下,對着沒什麼心機的小姑娘,錦柒緩緩開口,「大概,是因為我們彼此都在乎對方。」

碧鴛嘟了嘟嘴,聽得不太明白,大概意思是……錦姑娘對葉公子好,葉公子也對錦姑娘好吧?她想了想,又道:「錦姑娘,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問吧。」錦柒的話語很輕,像融在這夜色中忽明忽暗的微光。

「我以前聽人家說,對一個人好就該讓對方知道,可為什麼你們偏偏不讓對方知道?」

這個問題問出來,很久很久都沒有回應。

一直到藥房門口橙色的光已經近的能看到了,本已不抱希望的小姑娘才聽到錦姑娘嘆了口氣,開口:「碧鴛。」

「嗯?」她側過臉去看錦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暖光的緣故,覺得那張漂亮臉上的神色,在這一刻溫柔的不像話。

「等你找到那個喜歡的人了,記得要給感情留些空白。尤其是,」說話的人聲音頓了頓,轉而變得有些無奈,「當你們兩個,都有些自己的驕傲。」

.

.

調整好藥方回去,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錦柒一進房門,就看到葉仲卿下巴靠在疊起的雙臂上,坐在桌子旁邊睡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次元氣大傷,直到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又在她身邊坐下,阿卿都沒有醒來。

錦柒伸出一隻手臂支在桌上,托著下巴,靜靜的凝視阿卿。

伸出一隻手指,輕輕在空中勾勒着她的五官。

——真是奇怪,這張臉明明長得安靜極了,可是怎麼就能在自己的心裏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夜色靜謐的過分,錦柒忽而心中就有了些恐慌。

顧不得許多,前傾了身體,急切的去晃那個安靜的人。

葉仲卿睡夢中一驚,嚯的坐直了睜開眼睛。

還沒搞清楚眼前發生了什麼狀況,錦柒已經撲進了懷中,憑着感覺下意識的抱住。緊接着,耳中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嚇得她一哆嗦,再也沒了睡意。

「七七?七七?」葉仲卿心中焦急,想要將錦柒拉開一點好看看她怎麼了,無奈錦柒抱得很緊,她只能伸出手也環抱住她,問:「怎麼了?」

錦柒的臉埋在她肩窩,搖了搖頭。

不知是不是淚意太洶湧,葉仲卿很快就感覺到了胸前的衣服被打濕了。印象中錦柒的情感一向內斂,連笑容中都有幾分含蓄……究竟是怎麼了?

葉仲卿皺着眉頭,胸口有些悶悶的痛,伸手將懷中的人抱緊,右手在那個有些單薄的脊背上輕輕的摩挲,柔聲安慰:「七七,不怕,我在。」

錦柒不答,葉仲卿心中就一直有種鈍刀割過的疼痛。她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就皺着眉頭,一遍又一遍安撫着她。

沒人注意到,燭台上的蠟燭越燒越短,又過了一會兒,「啵」的一聲輕響終於燒盡,滿室陷入了黑暗。

錦柒仍舊沒有鬆開她的意思,葉仲卿也就沒有去管蠟燭,兀自將她抱緊,輕輕拍的着她的後背。

錦柒漸漸地止住了淚,將頭抬起來一些,和葉仲卿保持着相擁的姿勢。

黑暗,在這個時候,給了人一種安慰。

「七七。」葉仲卿彷彿有些明白錦柒剛剛想到了什麼——她的七七,是不是怕她就這樣再也醒不過來了?

於是不再追問原因,她眨了眨眼睛許諾般說:「我在。」

錦柒眸中又生出了些霧氣,怕一開口就會有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想了想,帶着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

黑暗中葉仲卿嘆了口氣,而後聲音低低的,在她耳邊道:「傻瓜。」

錦柒咬了咬下唇,小聲抗議道:「才不是。」

葉仲卿微微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我們離開好不好?」

錦柒愣了愣,日免閣里危機四伏,也許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她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想起,外面何嘗不是危險重重?

「阿卿,我們該躲到哪裏去呢?外面都是敵人。」

「七七,敵人不在外面,他們只在我們的心裏。」

真正能將我們分開的,只有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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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君懷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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