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75.虛假

庄銀步履蹣跚自禁宮中出來，打眼就看見錫溟黑得不能再黑的臉和縮在宮門旁抖個不停的易楊。

「魔尊閑來無事欺負區區凡人做什麼？」庄銀開口就嘲。

錫溟冷冰冰一哼，移動視線，可怖的威壓頓時集中到庄銀身上，摧動其心脈劇震，當即吐出大口鮮血。

「庄銀！」易楊立馬不抖了，伸就來扶庄銀。

——艹就不能去掉吐血這種惡俗的設定嗎！

庄銀擋開易楊，在心中狠狠吐槽，以此來轉移自己對疼痛的注意力。

「區區？太過自謙了吧。」錫溟抬起手，指間捏著的正是庄銀託付窮奇轉交的金鐲。「本座原以為你是痴心一片，和本座的傻兒子兩情相悅呢，你貪了這隻金鐲也無妨，它早晚是要交到你手裏的。」錫溟銳如鷹目的雙眼驟然一凜，「將它扔得如此果決……」

更重更迫人的威勢龔來，庄銀不由得亂了呼吸。

不，在錫溟面前，他根本無法反抗，甚至呼吸都得仰人鼻息。

「是否說明你從未有心？你讓窮奇今日還金鐲，又挑在這個時候來禁宮，你在挑釁本座？」

庄銀愣了愣，邊上的易楊也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等等錫溟果然還是個逗比嗎為什麼會得出這種結論正確的台詞難道不是「你想幹什麼你想對我兒砸幹什麼」？

對面裝傻庄銀可不打算奉陪，他早上起床到現在就喝了兩口水，反而吐出去一大盆血，再不回去磕葯絕壁要升天。

於是庄銀臉色一寒，沖着魔尊錫溟甩袖子。啊不不不，他甩的不是袖子，他只是想帥氣的把記有寰宇決的玉簡砸錫溟臉上。

當然實際上他只敢把玉簡扔到錫溟腳邊。

錫溟對庄銀的小動作毫無反應，因為不屑。不過倒是把威壓收了收，他想聽這個欺騙了他和兒子的少年解釋。

「我騙他但不曾害他。那魔尊大人你呢？方攸青落入魔界開始，從你發現他神裔的血脈開始，這場騙局或者說陰謀是不是就註定要走到今日？」庄銀努力綳著面無表情的臉，挺直的脊背不讓任何人看出他的頹勢。

「寰宇決、宇寰決，好一個雙生相殺的魔族功法！」

前一刻尚咄咄逼人的錫溟默然。易楊斗著膽子去看，發覺錫溟的眼裏多了些魔不該有的東西。

「設計讓方攸青和你孕育神魔混血的孩子，把他們父子送回人界，任由他們孤苦無依的生活，嘴上說害怕方攸青身體受不了，背地裏把可以庇護魔后不受魔氣侵害的信物和罪己劍同他們一起送到人界。哦，不能漏了最精彩的。」庄銀滿懷惡意的道出真相。

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真心。易楊雖然腦子有泡，但他作為男頻作者的本質是不變的。

萬年前大戰，妖界自封，仙界以自身覆滅為代價封印魔界，從此錫溟和他的臣民只能困守魔界一隅。身俱破陣之神裔血脈的方攸青自落入魔界起就成了錫溟的一顆棋子。

常常魔界至尊娶一凡人男子為後？

天大的笑話。

萬年前與他大戰的仙與妖不得笑活了？

至於兒子，那更是計劃中的一環，一步無比重要的棋。

魔界的封印需要神族鮮血祭祀方能解封，但先不說世間還能找到的神裔族群有多少，錫溟被困封印中近萬年，他的手根本伸不到那麼長去搜尋足夠的神裔。

得到一個方攸青已經令他喜出望外。

不過也夠了。

方氏血脈純正，若神血與魔血混合，孕育出的孩子必定天賦奇佳，更有可能飛升成仙。

錫溟見到方攸青的瞬間一個瘋狂的念頭就在他心中成形。

他要製作一個神。

封印魔界的是一群仙，若破陣者是比仙境更高的神，封印如何不破？

整個魔界都被陣法壓制，錫溟連自己也沒指望過，而他和方攸青的孩子卻是天地間最有天賦成神的。只要他再添點助力。

寰宇決縱然是一部逆天功法，可是達成條件太苛刻，至少在魔界傳承的數萬年裏沒有成功過。錫溟不確定席躒方能不能得到機緣。

「靠寰宇決將席躒方推上神座的可能不大，連能否找到修鍊宇寰決者都不確定。索性我這個傻子跳坑了。罪已劍也是個好棋。你把神魂依附其中藉由方攸青逃出魔界，繼續佈局。」庄銀終於受不住咳出幾口血，這回他連吐槽的心情都沒了。對面只顧聽完全不接話怎麼辦！「那些秘境和魔物都是準備好。只要席躒方按照你的期望成長……他終究會回到魔界，掌控，咳咳……魔……」

「別說了。」易楊終於看不下去，按住庄銀肩膀。「即使沒有宇寰決的內丹寰宇決也足夠席躒方問鼎神界。因為他有魔心，遲早入魔，當他體內的神血接納魔心時就是成就他魔神大道時。這點錫溟魔尊肯定不知道。不然就不會存有吞噬席躒方的心思了。」

錫溟猝然變色。

澎湃的魔氣與烈風相撞，窮奇張大羽冀擋在庄銀和易楊身前。

「錫溟！」窮奇怒聲呵叱。

「結庸，你竟然一心護著修士？」震驚之下錫溟喚出了窮奇過去的名字。

「……」窮奇略略回頭看了眼庄銀，「得眼緣，就護著唄。你知道我們這些老傢伙最愛護短的。」

錫溟大笑，彷彿聽見極有趣的笑話：「本座不信。」

「夠了錫溟，席躒方那孩子有多苦你知道嗎？」窮奇眯了眯眼，「他連一個笑都不肯發自真心。這小子想救你兒子，你反倒殺他。」

錫溟只顧笑，不說話。不過他的意思在場的誰不明白？魔尊錫溟沒把席躒方當兒子。

庄銀心中呵呵，真沒投入感情的話為什麼火急火燎跑來堵他質問？沒有感情在秘境記憶中為什麼與方攸青惜別時眼裏滿是悲傷？沒有真心為什麼教方攸青跳祭舞？

那支祭舞——妖發族傳說中鳳凰一族締結緍契的祭舞。雖然只是單人的祭舞無法結契，再加入七星步法它僅是用來封印罪己劍的。

這些話庄銀不打算說。

「有一點你們錯了。」錫溟勾起唇角，「本座為宇寰決準備了傀儡。內丹也成了，只等本座的好兒子回魔界認祖歸宗。」

「不愧是魔尊，思慮周詳。」庄銀半真半假贊了聲，攀住窮奇的脖子爬到它背上，易楊兩眼冒綠光的跟着爬上去。

「我想回去睡會兒。」庄銀對窮奇說。

窮奇望了眼錫溟身後，展翅騰起。

——有一個人正站在那裏。

「錫溟。」

背後傳來的熟悉到骨血里的聲音讓曾經叱吒風雲的魔尊渾身僵硬。

「我只問一句。」方攸青低着頭，不願去看錫溟的背影。他甚至不想知道庄銀所說的話是否是真的。「躒兒會死嗎？」

「……」這個問題不是無法回答，可是不管回答「會」還是「不會」都不是方攸青想要的。

「錫溟，我的命是你的，血或是這條命儘管利用。請……放過他。」

不可否認這一刻的錫溟約莫是動搖了的，黑色的魔氣涌動，他幾乎落慌而逃。然而禁宮突現異動，磅礴洶湧的魔氣衝破宮殿中鐫刻的法陣，如長虹貫日穿透宮牆四處逸散，接着席捲整個魔都。

逃往東宮的庄銀抑制着嘔吐的衝動拚命給自己灌藥，遠處的動靜被護着他和易楊飛行的窮奇看在眼裏，它扭身急轉掠向魔宮外圍。

「走錯了二虎子。」庄銀忙拍窮奇脖子說。

「魔界的事不該你瞎摻和。先給我躲得遠遠的，稍後再取神血送你們滾出這裏。」窮奇極為強硬的說。

庄銀和易楊一弱一殘擰不過窮奇的腿，眼看着就要這麼飛出魔宮。

「出不去。」易楊出乎意料的鎮定，「天降玄雷，日再旦於晝，魔神出世。席躒方開始渡劫，整片魔都被天道禁制，連只蚊子都飛不起來。」

庄銀怔了怔，算計了那麼多那麼久，他終於迎來注視着席躒方成神的時刻？

「神劫？！」饒是窮奇也不由大驚失色，跌跌撞撞落到地上，位置正好是魔宮最外層宮牆的內面。宮牆之內寸步難行，宮牆外飛砂走石，魔氣、靈氣混亂一團，稍微不慎的魔族會爆體而亡。

劫雷在禁宮上方隔着另一個世界的天空形成，雷霆之威勢不可當，耀目的電光劈開人、魔兩界間的通道，一如席躒方在嬌界渡劫的情形。

庄銀顧不得吐血，一把揪住易楊衣領破口大罵：「卧槽日了……你的不是說練化內丹至少要四十九天嗎？！特么這才幾分鐘就引來雷劫？！！」

易楊說練化內丹需要少則一個月多至三年的時間。為了縮短這個時間庄銀才不得不走了個下下策用錫溟刺激席躒方。而且根據他們的預估頂多是讓席躒方提前恢復意識。

一步成神？

怎麼可能。

「不可能！」窮奇儘力展開翅膀將庄銀易楊攏在它的羽翼之下，萬年來仙界沒落，飛升已是奢望何況成神？

「沒有不可能！」易楊竭力逃脫庄銀的魔爪同時說道：「從萬年大戰後起，如果註定有人會飛升成神那一定是席躒方。天道等了一萬年的天命之子！」

驚鴻落雷響徹天地，人界修士無不抬頭仰望，元嬰期以下修士更是無法剋制的伏地。

窮奇恍惚在雷聲中聽見一句「窮奇，多謝一直相護，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