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結局（一）

抱起楚子墨將他放到一旁，胡亂地摸索著走到桌邊，從放雜物的小盒子裏面拿出火石，顫抖着手不斷地將兩塊火石擊打在一起，感覺手都被燙到了，卻未見一絲光亮，整顆心涼了個徹底。

跌跌撞撞地跑到院中，攤開雙手轉了幾圈，眼前除了黑仍是黑。

「夫人，你這一大早在院中做什麼，孩子們醒了嗎？」秦婆婆推開大門走了進來。

聽得秦婆婆的問話，顧水墨撲通一聲坐到地上，剛剛婆婆說一大早，也就是說天是亮着的，她真的失明了，怎麼會這樣，她要如何照顧孩子們。

「可憐見的，這怎麼就摔到地上了。」秦婆婆忙上前將人給扶了起來。

「婆婆，我看不見東西了。」顧水墨像迷失的孩子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般，扯住秦婆婆的衣袖哽咽地傾訴。

秦婆婆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顧水墨說了什麼，不敢置信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起來，往日間靈動的大眼睛卻沒有任何回應，仍是毫無焦距地不知看向何方。

秦婆婆猛地捂住嘴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眼眶瞬間便紅了，如此善良美麗的人，為何上天忍心如此傷害於她。

「婆婆，你怎麼不說話？」顧水墨緊張地問道。

「夫人你放心，你這眼睛不出幾日便會好的，看不到也只是暫時的。」秦婆婆伸手輕撫着她柔順的髮絲，眼中滿是疼惜，蒼老的手都有些顫抖。

又一個月

顧水墨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妙，一天中大部分時間是在床上度過的，由於楚子安總是哭餓鬧人，半月前便被上官夫人抱到城主府中去餵養。

按照上官臨愚的意思，本是想將三個孩子都抱走，讓顧水墨安心地靜養，但無論他們幾個大人如何努力，那兩個小娃都是默不作聲地拉着顧水墨的袖子不撒手，無奈下只好讓秦婆婆住到隔壁小屋幫忙照顧著。

「你的下巴有些尖，是鈺兒對不對。」顧水墨撫摸著身旁的小臉兒，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鈺兒…呀呀…娘親…」楚子墨奶聲奶氣地說道，眼中卻滿是憂慮，但為了不讓顧水墨擔心，還是咯咯地笑了兩聲。

「小子墨，以後娘親不在了，要好生地聽城主的話，乖乖地等你爹爹回來，好好地照顧鈺兒和子安，好不好？」伸手摸向另外一張小臉兒，顧水墨心疼極了，那麼貪吃的小子墨竟然也快瘦成小尖臉了。

楚子墨默不作聲，他偏偏不要答應她，若是她心中仍是有着牽掛，就會挺到爹回來。

「匆匆一過十九年，我與他竟也是相識十四載，得了他的心、他的人、他的寵、他的愛，又得了你們，得到的已經夠多，現如今真的已經不害怕了，剩下的只有不舍。」

喃喃出聲，腦中浮現那年的場景，他提着她的衣領，四目相對，她的小腳丫踢髒了他的袍子，時光流轉，那張臉已鐫刻在心底，永生難忘。

「娘親…娘親…」感受到她的不對勁，楚子墨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不斷地輕拍着她的臉頰，但卻未得到任何回應。

「阿城，我想你了，回…」

緩緩地沖着空中伸出手，什麼都未抓住，嘴角勾起淡淡的失落，美眸輕合手臂瞬間滑落。

「哇哇…哇哇…」穿腦的嬰孩兒啼哭聲將隔壁小屋中的秦婆婆給嚇醒，慌忙地跑了過來，整個人瞬間呆住。

一身淡紫錦襖的似仙美人，滿臉平靜地躺在床榻上，好似睡著了般，她身旁的兩個小娃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張小臉兒漲紅得不成樣子。

此時，遊歷到另一片不知名大陸的蕭沐突然停住了腳步，伸手死死地捂住胸口。

「蕭，你怎麼了？」俞傾忙上前扶着他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蕭沐愣愣地從懷中掏出靈虎血玉，他身旁的俞傾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只見玉佩上的血色越來越淺，等到兩人緩過勁兒來，玉佩竟是變成純白色，再無一絲血色。

夫婦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震驚，血色褪去，那女子的怨氣徹底散去了么。

沐家老宅

盤膝而對的兩位老者突然睜開雙眼，相視一笑。

「老傢伙，沐家的罪好似贖完了，要不要去暗祠堂看一眼？」沐荀朗笑出聲，他剛剛和這老傢伙在推算下一任的祭司，無論用了多少種方法，得出的結果都是，從此沐家再無祭司，豈不是老祖宗所說，罪孽已了，沐家的子孫得到了諒解。

「走，還等什麼！」大長老亦是笑了出來，聲如洪鐘。

兩人還未走到祠堂門口，便聽到好似天塌地陷的聲音，快走幾步上前一探，兩人瞬間便驚住，偌大一間暗祠堂竟然頃刻間塌陷成一片廢墟。

「看來沐家的使命真是結束了，老傢伙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大長老摸著鬍子看向沐荀。

沐荀砸吧下嘴思忖了片刻，會心一笑地說道，「當然是去找之蕭那臭小子，就算他再恨我，我也他老子，看他敢不給我送終！」

「也好！我們一起走，之蕭也不好差養我這麼個老頭子吧，哈哈哈！」

隨着兩人的背影越走越遠，院中央突然竄出一位頭髮散亂的老者，幾步跑到暗祠堂門口，跪地用手刨着地上的碎石，嘴裏不斷地念叨著，「怎麼會這樣，我還沒有徹底掌控沐家，我還沒有得到這大陸…不會的…」

頃刻間，偌大的沐家，走的走，離的離，三長老一怒之下將主宅燒毀，而他自己並未從裏面走出，據有的人說，他死前一直喊着他才是沐家之主。

沐家的分崩離析令當地的百姓唏噓不已，當年有南巫國的時候，沐家便一直佔據着重要的位置，多年未曾被撼動過，就算後來南巫國敗落，被原國取代，新帝也沒有動沐家分毫，哪知沐家竟會因為一間祠堂的坍塌而散家。

一時間，沐家的快速散家成為百姓茶前飯後的談資。

馬車不急不緩地行着，車內時而傳出女子的歌聲。

「絮兒，你要不要歇會兒？唱了一路，嗓子不累嗎？」看着躺在他腿上的女子，顧雲天嘴角勾起暖人的笑意。

「她願意唱你便讓她唱，還蠻好聽的。」顧夫人輕笑着出聲，手中還不忘記綉著小鞋子。

看着這樣的顧夫人，顧雲天的眼眶有些發熱，目光不由得移到顧夫人身後那成堆的衣服和鞋子上，他們找了這麼多城鎮都沒有消息，娘親還是不放棄，她身後的那些衣服和鞋子怕是夠孩子穿一輩子了。

「臭小子，別跟絮兒膩歪了，趕緊出來趕車，你爹我困了。」車外傳來顧欽吃味的聲音。

「好嘞，您進來吧。」

又行了半日終是進入城鎮，顧雲天駕着馬車走了好遠才找到一家像樣的酒樓，心下一喜便將顧欽夫婦給攙扶下來，剛要伸手去抱陸昭絮，哪知她竟是自己跳了下來。

一行人剛走到酒樓門口，顧夫人的小腿便被人給抱住，垂首一看，眼帶笑意地問道，「小傢伙，你這是做什麼呀？」

「婆婆…抱抱…」小傢伙咧開嘴，露出白白的奶牙。

他這一笑，顧夫人的心瞬間便軟了，俯身便將小傢伙給抱了起來，伸手掐着他的小臉兒問道，「小傢伙，叫什麼名字？」

「莫懷…顧莫懷…」話落，害羞地摟住顧夫人的脖子。

剛查完賬本的紅鵑一抬頭，發現身邊的小不點兒不見了，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忙將賬本放到抽屜里，跑到大廳中找了起來，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小身影，一顆心才落地。

「這位夫人對不起，我家的小孩給您添麻煩了。」紅鵑帶着歉意地說道。

「紅鵑？」疑惑的聲音響起。

紅鵑身子一僵，抬眸向著聲音的源頭望去，不敢置信地說道，「你…你是雲天少爺？」

幾人熱絡地聊了好一會兒，顧欽夫婦才弄明白，他們面前這位酒樓老闆娘，是當初伺候在自家大女兒身旁的大宮女，不禁感嘆緣分的奇妙。

「紅鵑，這孩子是你的嗎？真是可愛得緊。」顧夫人抱着顧莫懷輕哄著，眼中滿是艷羨，竟是有些捨不得撒手了。

「雲天少爺，他是你的兒子，當初水墨小姐將這孩子交給奴婢撫養的。」

紅鵑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顧夫人懷中的孩子身上，顧欽鬍子一抖，眼眶有些濕潤了，細看之下，這孩子的眉和眼，可不就跟自家兒子一個樣么，錯不了的。

「顧莫懷…他剛剛說他叫顧莫懷…」顧雲天亦是激動地眼泛淚光，恨不得將孩子奪過來好生地抱抱。

「我的孫兒。」

顧夫人哪裏還容得了他人去碰孩子，抱着顧莫懷便向馬車走去，她要給孫兒穿新衣服，她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真是太好了。

「公子，為什麼娘親如此激動？」

「傻絮兒，咱們的寶寶找到了，你不開心嗎？」顧雲天好笑地掐了掐她的鼻子。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陸昭絮便如風一般地奔了出去，徒留顧欽父子二人站在原地眼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