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那人

第六十五章 ·那人

仰望着頭頂的桂花,錦哥抬手輕觸那花瓣,不想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錦哥?!」

錦哥扭頭看過去,頓時一驚。

卻只見一丈開外,一個人正半驚半疑地看着她。

白鳳鳴!

錦哥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將斗篷的風帽往下一拉,轉身就跑。

「站住!」

見她跑開,白鳳鳴本能地厲喝一聲,抬腳向她追去。

錦哥逃得匆忙,便忘了提起裙擺。在桂花林中左彎右繞,好幾回竟差點被裙裾絆倒。眼見着那個惡狼一樣的男人就要追上來,她一個急轉彎調轉方向,卻不想斗篷一下子掛在樹枝上。

她用力扯著斗篷,還沒掙脫,白鳳鳴就已經追了上來。

見前方那人被困住,白鳳鳴也不着急了,抽出腰間的扇子笑道:「瞧,我就說我們有緣嘛。你大晚上的跳湖都沒死,我們還又在這京城重逢,可見緣份不淺。不過話說回來,你得賠我,你那麼一跳,可心疼死我了。」

見他一步步逼近,錦哥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這男人,看着溫文,卻讓她從骨子裏感到恐懼。所謂急中生智,她猛地一扯領口的結,被纏住的斗篷應聲落地。甩開斗篷,她轉身就沖了出去。

「你怎麼……?!」身後傳來白鳳鳴的驚呼。

錦哥扭頭,見白鳳鳴一臉獃滯地望着她,瞬間想起那人是喜歡男人的,而她是個女人!

恐懼於剎那升華為怒氣,錦哥忽地站住,轉身向著白鳳鳴嘲諷地施了一個屈膝禮,然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飛快地跑了。

那白鳳鳴又愣了一愣,直到眼看着錦哥的身影消失在桂花樹后,這才反應過來,忽地拔腳又向錦哥追了過去。

掩在樹后,聽着那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錦哥這才鬆了口氣,手指剛要離開腰間的匕首,卻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人,她本能地抽出匕首向後劃去。

頓時,她的手腕被來人捉住。

錦哥大驚,猛地又抬腿踢向那人。她忘了自己穿着裙子,那裙裾裹住她的腿,絆得她一下子失去平衡。

「小心!」

握着她手腕的那人低呼一聲,用力一拉她。頓時,錦哥便被那人扯進懷裏。

錦哥大怒,張嘴就要呼喝,卻忽然於濃郁的桂花香中分辨出一絲熟悉的太陽氣息。她張著嘴,可那聲音卻像是卡在喉嚨里一樣,竟怎麼也發不出來。

她猛地抬起頭,望向那個抱着她的人。

周轍!

不是?!

錦哥大驚。

這味道是周轍的味道沒錯,可抱着她的那個人,卻不是周轍。

眼前那人的身材極高,錦哥的頭頂才勉強達到他的下巴而已。

那人有着一張極標緻的臉,溫潤光潔的額,墨玉製成的眉,寒星鑲嵌的眼,線條分明的唇……以及,那陌生卻優雅迷人的笑……

「怎麼每回見到你,你都想拿刀子刺我。」

那張宛若天人般的臉龐向錦哥微笑着,使得她不自覺地眨了眨眼。

「怎麼?不認識我了?」那張臉的主人放開握着她手腕的那隻手,抬手摸摸下巴,疑惑地道:「只是颳了鬍子,變化真就有那麼大嗎?」

錦哥驀地一顫,眼眸不由瞪得大大的。

周轍只是收回了握住她手腕的手,摟在她腰間的那隻手並沒有收回。所以,他清晰地感覺到她那一顫。

那輕顫沿着她的腰際傳到他的胳臂上,又由他的胳臂一下子傳至心頭。驀地,他的心頭一熱,摟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地便收緊了一些。

「是我。」那冷冽的眼忽然間閃過一道光芒,原本就低沉的聲音也染上一絲旖旎,「不認識我了嗎?」

那聲音柔柔地拂過錦哥耳際,令她又是一陣失神。

看着懷中那人睜得大大的眼,周轍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沸騰開來。「錦哥。」他輕呼着她的名字,忍不住抬手去碰觸她的臉頰。

他的手指觸及她的耳廓,耳垂上的刺痛頓時令錦哥倒抽了一口氣。她猛地推開周轍,抬起手背遮著唇,然後又猛地轉身背對他,一下子羞得滿臉通紅。

周轍。

竟然真的是他!

掩在鬍子下的他,竟然有着那麼一張妖孽的臉!

那張臉……

錦哥猛地往地上一蹲,將頭埋進臂彎。

看着錦哥那害羞的模樣,周轍的心神一盪,手指上竟一陣刺癢難耐……

他扭過頭,不自覺地學着錦哥的舉動,以拳抵在鼻下,忍不住一陣臉紅心跳。

「姑娘?姑娘?」

忽然,樹林的某處傳來秋白小心翼翼的呼喚。

錦哥一驚,忙站起身,向著聲音的方向跑去。

「錦……」周轍想要叫她,卻不想錦哥忽然一收腳,回頭又看了他一眼,才又扭頭跑了。

周轍眨了眨眼。半晌,才低頭撿起地上的匕首。輕撫著鋒利的刃口,那原本就絕美的臉龐變得更加耀眼奪目。

不一會兒,老掌柜從錦哥消失的方向過來了。

「原來錦哥穿着女裝是這副模樣啊,」老掌柜搖頭感嘆道,「要不是大公子事先告訴我,我可真不敢認。」

周轍一怔。他只顧著看她,竟沒注意到她穿女裝的模樣……

握著匕首,他的心下一陣後悔。

「以後可不能再『錦哥』、『錦哥』的叫了,得叫她宋姑娘才是。呵呵,」老掌柜笑道,「對了,她可有說打算什麼時候搬回去?我們也好準備一番。」

「……」

周轍一陣無語。剛剛那一陣心潮澎湃,竟讓他一句正經話都沒能跟她說上。

看着周轍漸漸泛起紅暈的耳根,老掌柜不禁一眯眼,壞心眼地道:「不會是,大公子還沒來得及跟她說吧?」

*·*

錦哥順着聲音找到秋白時,那丫環正一臉焦急地在找她,懷裏還抱着她那被刮壞的斗篷。

見錦哥無事,秋白這才長出一口氣,也不問她為什麼扔了斗篷,只是默默過來扶住她。感覺到秋白在微微顫抖,錦哥忍不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錦哥穿着女裝的模樣顯然驚著老掌柜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望着錦哥笑道:「真想不到,原來你是個花木蘭。」

說得錦哥忍不住紅了臉,向著老掌柜端正一禮,道:「這些年,有勞老掌柜照應了。」

「哪裏哪裏……」老掌柜擺着手,正要說什麼,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陣笑鬧聲。

秋白忙上前道:「我們出來有些時候了,怕是那邊要找呢。」

老掌柜不便再說什麼,兩廂只好匆匆告別。

快要到寺院後門時,錦哥的耳根后忽然又是一陣刺癢。扭頭看去,卻見不遠處的涼亭中,白鳳鳴正一臉陰沉地看着她,那手中的摺扇竟「啪」地一下斷為兩截。

錦哥一驚,驀地扭回頭,不敢再看他。她差點都忘了,這裏還有這麼個麻煩人物。

「姑娘?」感覺到她手臂的僵硬,秋白擔心地看着她。

「沒事。」錦哥搖搖頭,拉着秋白進了寺院後門。

一路走來,秋白見錦哥身上不像是藏了東西的模樣,不禁好奇地問了一句:「不是說,有東西要給姑娘的嗎?」

錦哥一愣。

「沒來得及。」她拉下風帽,遮住滿臉的紅暈。

*·*

望着錦哥主僕消失在感恩寺的後門里,白鳳鳴的眼狠狠一眯,扔掉手中斷裂的摺扇,抬腿向那後門走去。

一開始,看到那個裹着斗篷站在桂花樹下的女人時,他並沒有在意。但在某個神使鬼差的瞬間,他一扭頭,正看到那人抬頭去看樹上的桂花。

斗篷下,那張臉雖不出色,卻讓他記憶猶新。

那是一張不肯服輸的臉,一張讓他還沒得到就失去的臉!

在那一刻,滿足、遺憾,狂喜、憤怒,種種複雜對立的情緒一下子湧上他的心頭,錦哥的名字頓時衝口而出。

原以為那女人定會無動於衷,畢竟,那個錦哥已經淹死在鄱陽湖裏了。卻不想那張臉看到他時,竟像看到了鬼一樣轉身就跑。

頓時,白鳳鳴幾乎是本能地就向那人追去。

可當那人忽然脫掉斗篷,露出一身女裝時,他一下子迷惑了。他的錦哥應該是個男人,這人,竟是個女人……

而,那女人竟忽然又轉身向他行了個優雅的屈膝禮。

就在那一刻,他百分百肯定,這女人就是錦哥!他又拔腳向她追去,卻不想到底還是讓她逃掉了。

站在涼亭里,有一刻白鳳鳴很迷茫。錦哥應該是男人,「他」怎麼竟會是個女人?!可下一刻他又沖着自己搖頭。那人定然是錦哥。只有錦哥才會有那樣倔強的眼神,只有錦哥才會在逃跑時停下來勇敢地嘲弄他,只有錦哥才會在看到他時露出那種明明很害怕卻故作鎮定的模樣……

只是,他的錦哥怎麼會是個女人?!

看着那個女人頂着錦哥的臉,由丫環侍候着從桂花林中出來,白鳳鳴忽然感覺無比的憤怒,他幾乎忍不住就要撲上去掐死她,好換回他的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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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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