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馬車飛馳,絕塵而去,馬車中的人都極其慶幸,又極其疑惑。

「鄭兄,多謝。」王子墨拱手,感激地說道。

「不必,小爺買某家的本事,某家保小爺的性命,本應如此。」鄭大明隨意揮了揮手。

王子墨被鄭大明的話弄得有些尷尬,雖然是這個理,可是鄭大明這般直白說出來,感覺又變了味道。

蔣尚培見王子墨面露尷尬,便打着圓場說道:「生意歸生意,情意歸情意,錢財沒了,可以再掙,性命沒了,便是什麼都沒了。鄭兄,別看我兄弟年輕,實則極重舊情,大恩不言謝,往後但凡有困難,你只管開口,若我兄弟力有不逮,還有我這個做兄長的在。」

鄭大明硬著脖子將頭撇到一邊,心想沒你這個心軟的兄長才是好事,哪有兄長勸著兄弟往刀口上湊的道理。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鄭大明也只得算了,只希望後面的路,這兩兄弟不要想一出是一出,沒得自己的性命也搭了進去。

「出來就好,某家只是想不通,為何死囚牢裏的犯人會逃出來?」鄭大明說出了眾人心中的一

疑團。

桃花披着王子墨的衣服,縮在王子墨身後,因着受到極大驚嚇,手還緊緊抓着王子墨的胳膊,她聽到幾人的問題,便輕聲答道:「奴家知道。」

「桃花,你知道?」王子墨驚訝地問道。

「那些死囚,在。。。在欺負我們的時候說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桃花見幾人都看着自己,越發的害怕,乾脆躲到了王子墨背後。

「桃花,你別怕,說給我們聽聽可好?」王子墨溫和地勸道。

「就是。。。有人進了死囚牢,手裏有鑰匙,將死囚們放了出來,還給了許多銀子,讓他們在牢城營里製造混亂。」桃花說完,便瑟縮地緊挨着王子墨,她想起那些沒有人性的死囚,就忍不住全身發抖。

有人?刻意?

桃花的話,讓幾人都沉默了。能買通小牢子拿到鑰匙,又能撒出大筆銀子讓死囚們製造混亂,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外頭的人那便是無處可查了,而若是牢城營里的人,只有可能是官營差撥,或者是富貴得勢的高級犯人。

官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牢城營出事他頭一個逃不了,他總不會傻到自己買兇整死自己吧,差拔小牢子也沒那麼多銀子,想來想去,也只有高級犯人,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高級犯人。

幾番猜測,範圍便鎖定在了天字型大小房中,加上王子墨一共七人,除去王子墨與蔣尚培,剩下的便是五人,那到底是這五人中的哪一個呢?

「大哥,您如何看?」王子墨問道。

「為兄覺得,那人讓死囚製造混亂很可疑,咱們看到的可不只是混亂,而是屠殺。」蔣尚培沉重地說道,沒有人直面這樣殘酷的殺戮而不動容的。

「也許,那人的初衷並非是屠殺,只是製造混亂,也許是想渾水摸魚,只是他不了解死囚,這些人出來,怎會安分。」鄭大明本就是死囚,最明白死囚們的變態心理。

「咱們先假設,那人確實想趁亂做些什麼,那他到底想做什麼?」王子墨思考着問道。

「必然是安穩的牢城營里做不到的。」蔣尚培順着王子墨的思路答道。

就在幾人沉思之時,馬車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幾人震驚於這聲音的恐怖,忙掀開窗帘向外望去,發現北邊的城頭上,居然燃起了滔天大火,那火勢極猛,火頭竄得老高,把那邊的天都染紅了。

街市上的人無不駐足觀望,空氣中夾雜着城頭上的廝殺聲。

「又開戰了?」

「這次感覺與往常有些不同。」

「你瞧,城頭上的火如此大,別說是禦敵了,只是站在那裏便要化成灰。」

街市上行人的討論聲,讓王子墨的心又沉了下來,她突然有種極不好的感覺,這感覺像一把鈍刀子似的,不斷地撕扯着她的心。

「馬夫,不去彩盛庄,直接去東門!要快!」王子墨突然朝着外面大聲喊道。

蔣尚培見王子墨極其異常,剛想問她為何不按原定計劃去彩盛庄匯合,但他發現不斷有興元府衙的巡城衙役湧出,那些衙役一改平時的懶散,正吆喝着行人速速撤離歸家。

又過了一會兒,蔣尚培看到府衙的備軍開了出來,正匆忙向北城頭趕去。

「北城危急,怕是守不住了!」蔣尚培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鄭大明眼神一凝,轉身出了車廂,搶過馬夫手中的韁繩,拼了命地趕着馬車狂奔。

「連府衙備軍都出動了,這次怕是真的守不住了,府衙備軍三千人,是城中最後的軍力。」王子墨無力地點頭道。

「只希望我等趕得及!」

那些驅趕行人的衙役,見有一輛馬車橫衝直撞,本要上前攔住,但看到馬車上掛着典史方謙之的燈籠,便轉身不理了。現官不如現管,憑他官再大,權再多,這些衙役卻是直屬方謙之管轄的,他們就算敢不理刺史大人的吩咐,也不敢得罪頂頭上司。

這,就是蔣尚培的閱歷,也正是王子墨所欠缺的。

鄭大明雖然駕車技術不錯,但對興元府的路面不熟,幸好馬夫是慣常出入興元府的,兩人合作,倒也珠連璧合,隨着馬車的不斷平治,北城上的喊殺聲也漸漸小了一些,這讓得車裏的人稍減不安。

但是,桃花卻是一直緊緊繃着心弦,王子墨等人的說話行事,讓她極其疑惑。桃花看向王子墨,王子墨給了桃花一個安撫的笑容,桃花看着這個勉強的笑容,並沒有減輕心中的焦慮。

正當桃花猜測之時,突然,車廂猛然一震,車裏的人瞬間被顛得東倒西歪,桃花不受控制地往王子墨懷裏撲去,本能地伸出手,按在了王子墨的胸膛上!

轟~

桃花感受着手掌下面的軟綿,腦子裏一片空白,眼下,她管不了興元城會不會破城,他們的命是不是保得住,他們又要往哪裏去,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手到底按住了什麼!

為什麼會是軟的,為什麼!

男人的胸膛,為什麼會是軟的!

「鄭兄,何事!」王子墨忙亂之中,沒有關注到桃花,只是掙扎著起身,向外看去。

「車跑得太快,馬崴了腳,小爺,此地離東門不遠,咱們跑過去!」鄭大明從地上爬起來,急急扶著幾人下車。

蔣尚培下來就去看馬,馬腿已經折了,根本無法行走,他當機立斷道:「賢弟,事不遲疑,咱們跑過去!」

王子墨剛想回答,只聽得北面又是一陣巨響,雖然看不到,但那震天的喊殺聲,卻讓她無比相信一個可怕的事實。

北城破了!

「快跑!」

誰也顧不得其他了,都拼了命向東門狂奔。

心臟急促跳動,汗流浹背,腳重得如灌了鉛一般,但沒有人敢停下腳步。桃花跑在最後面,她看着王子墨瘦弱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也不知怎的,眼淚夾着汗水一起涌了出來。

自己是個笑話么?

還記得元宵佳節,那人牽着自己的手,也是這般奔跑,當時,自己幸福的心都化了,而如今,自己的心確實化了,化作一灘愁淚。

這樣跟着她跑,值得么?

為何她的家鄉有妻子,有女兒,為何!

桃花跑不動了,她停下了腳步,但就是那個讓她心動又心碎的王子墨,卻是迴轉身拉着她向前繼續逃生。

「桃花,堅持住,馬上就到了。」

聲音,依然是往日的溫和如春風,感覺,卻是冰冷如冬雪,桃花想掙脫王子墨,卻發現王子墨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也不知跑了多久,終於,東城門到了。

只是迎接他們的,不是城門大開,而是一排無情的箭。

「擅近者死!」

王子墨簡直不敢相信,城頭上站滿了嚴陣以待的軍士,那個喊話的校尉她認得,那人以往經常跟着吳勝全與自己一同飲酒賭博,如今居然翻臉不認人。

「小爺,您可算到了,急死老朽了。」張掌柜見到王子墨等人,似乎喜極而泣。

他們的計劃是於彩盛庄匯合,然後一同由東門出城,可是北城戰事驟發,王子墨半路調頭,她還擔心張掌柜等人在彩盛庄苦等,卻不想張掌柜極聰明,早早來東城等著自己。

「張掌柜,閑話不多說了,那物可從秋月姑娘那裏得到?」王子墨隨意抹了一把汗,問道。

「小爺,這便是。」張掌柜從懷裏拿出一封信,擔憂地問道:「城頭上的人說,北城破了,如今他們得了命令不得開城,這東西管用?」

「我也不知是否管用,試一試便知。」王子墨被逼到懸崖,突然也不着急了,一難又一難,如果真過不了最後一關,那便是天意。

王子墨拿了信,一個人靠近東城門,向上喊話道:「姜校尉,煩請您讓吳將軍出來,小弟有話要說。」

那姜校尉,平日裏也沒少得王子墨的好處,其實在這東城門上,又有多少人沒收過王子墨的銀子,如今她隻身而來,又只是想問句話,幫着通傳也不是大事。

在眾人的焦急等待中,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全身披掛的吳勝全吳參將出現在了城頭。

「王賢弟,並非我不守約定,如今北城已落,我等受令死守東城,今日就算是刺史大人來了,我也不能違抗軍令開城門。」吳勝全打着官腔說道。

「小弟有一物,還請將軍掌眼。」王子墨深深一揖,將信捧在手中高高抬起。

吳勝全望去,見是一封信,不由笑了,心想老天還真是開眼,銀子憑白就掉了下來。

「放籃!」

一個竹籃,從城頭緩緩落下,王子墨鎮重地將信放於籃中,能不能成,在此一舉。

吳勝全從親兵手中接過信,打開一看,卻發現並不是他所認為的票據,而是散發着女人香的信箋,不由心頭一怒。

「你敢戲弄本將軍!」吳勝全怒斥道。

「內里乾坤,還請將軍一觀!」王子墨再次深深作揖,幾乎一揖到地。

眾人緊緊盯着吳勝全,見他展開紙,見他臉色變幻,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北城的喊殺聲,隱約間再次出現,夾雜着金兵的聲音,那些他們並不懂的女真語,如同喪鐘一般。

王子墨自然也聽到了,她知道過不了一刻鐘,金兵便會殺來,到時,她與她的這些朋友們,將死無葬生之地。

冷汗從額頭滑落,她的那套錦衣,已髒亂不堪,那原本飄逸的髮帶,也不知蹤影,髮髻散亂,全身狼狽,她的手攏在袖中,緊握成拳。

嵐兒,也許,我回不去了。

嵐兒,請別怪我食言,好么。

嵐兒,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我不想死,我絕不能死!我要活着回去見林芷嵐!

王子墨雙眼赤紅,全身迸發出凌厲又自信的光彩,她朗聲正色道:「將軍!請速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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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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