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日久生情〔6〕
關隆這個下馬威給的好，方峻言果然沒再來騷擾她。但程潔心裏的大石只落了一半，主要是她很了解方峻言的為人，直覺這樣利益相關的事兒他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棄。
元寶不識愁滋味，只知道不用轉學了，歡欣鼓舞之餘悄悄拉住程潔道：「我就知道大隆叔叔最好了，他會保護我們。媽媽，你什麼時候跟他結婚，我想讓他當我的爸爸。」
童言無忌。她摸摸他的頭：「這話可不要在他面前說啊！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會稍微複雜一點。」
我是誰，我來自哪裏，是每個孩子在擁有自我之初的首要困惑。元寶不再糾結於尋找親生父親，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平穩度過了對單親家庭而言很困難的一個階段，是真正的成長，是值得高興的好事。
她的確是要感謝關隆。本來她覺得兩人說好了動欲不動情，不想因為這些事兒去麻煩他，但他這樣仗義，給了她和孩子從沒有過的安全感，她似乎也沒有辦法再繼續守着兩人間的楚河漢界了。
他們還像以前那樣約會，不再遮遮掩掩的，有時他們母子跟他待在一起有說有笑，她都會有種錯覺，覺得他們是真正的一家人。
除了在床笫間酣暢淋漓之外，她平時也總想起他，想要給他更多更好的東西。飛國際線的時候會搜羅當地的美酒和煙草給他帶一些回來，也會去逛男裝店，幫他挑衣服和領帶。
他不太注重這些，反正不差錢就挑貴的買，穿得像個暴發戶也渾然不在意。
以前是他身邊沒有女人為他打點這些，現在有她在當然就交給她了。
她的工作是排班制，有時有一整天的時間就在家熬湯給他送過去。他夜裏在名下各個酒吧夜店間穿梭，經常天快亮了才休息，晝夜顛倒的作息需要好好作養身體。
他很享受她的體貼，除了喝完愛心靚湯，還常常拉她上床溫存一會兒。也不是每次都如饑似渴非要做點什麼，但有她在懷裏，他就覺得心裏踏實。
他住的地方雖然就在自己夜店的樓上，但從來沒有其他人可以進去，她大約算是唯一的訪客。然而這天當她帶着煲好的湯去找他時，他卻不在，手機也不通。她正想下樓找他的時候，門忽然從裏面打開了，衣着清涼的女人搖曳生姿地來開門，還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樣，上下打量她一眼：「你就是程潔吧，來找隆哥的？他剛有點要緊的事兒出去了，讓我在這兒守着，說要是你來了讓你把東西放着就可以走了。」
程潔蹙了蹙眉：「請問你是哪位？」
「我？我叫lily，他們都叫我百合姐，是隆哥場子裏的經理，手下管着百十號人。」
歡場女子，舉手投足間其實能感覺出來。程潔自問從來沒有看不起她們的意思，但這面對面的她反而感覺到對方於她有幾分輕視。
lily放她進去，招呼她坐，自己從關隆的酒櫃里拿了瓶酒倒在杯子裏，問她要不要，隨便熟稔得像是自己才是這間房的女主人。
程潔看到她的外套就隨手扔在關隆的床上，床的被褥也有明顯被人睡亂的痕迹。
原來剛才敲不開門，是因為她在這床上睡著了。
程潔心裏不知怎麼地忽然湧上濃濃的厭惡感，如坐針氈，確實沒法多待了，只能放下保溫桶站起來：「既然關隆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lily笑了笑：「你還真就走啊？隆哥可真寵你，以往都是女人等他的。」
其實這跟她願不願意等關隆沒什麼關係，她只是受不了這屋裏到處都是另一個女人的香水味，她也不習慣任由一個陌生人在面前耀武揚威。
事後關隆給她打電話：「今兒的湯是什麼煲的，味道真好。」
程潔冷笑：「還不是平時那些材料，大概是別的女人給你加了料，所以覺得特別好喝吧！」
關隆愣了下：「什麼意思，什麼別的女人？」
還裝蒜？程潔都不想提了，他忽然自己反應過來：「噢，你說lily啊？」
叫的真親熱，不愧是舊相識。其實仔細想想，關隆現在做的是萬花叢中過的營生，身邊有鶯鶯燕燕一點都不稀奇，可她怎麼就是覺得這麼彆扭這麼不舒服。
她對他的在意好像已經超出了單純的炮／友，生出了獨佔的*。
他不知道她心中的彎彎繞，還在樂呵呵笑：「嗐，瞎琢磨什麼呢！她跟我不是那種關係，平時沒大沒小隨便慣了，可能讓你覺得跟我太親近，其實真不是。」
他察覺她可能是吃醋，心裏倒還挺開心的。
程潔知道他根本沒把這種事兒放心上，只好問他：「那你就打算一輩子住那個地方嗎？就沒想過找個真正像樣的住處搬過去？」
「甭折騰了，現在這樣不挺好么？反正習慣了。」
之前兩人不是沒有談過，但每次談到這個問題，他都是差不多的借口搪塞過去。
程潔也明白是他心結作祟，乾脆攤開講：「我知道你妹妹去世讓你一直很內疚，你覺得是你拖累了家人，甚至完全不敢再像一般人那樣過有家有口的日子，寧可像現在這樣湊合。可那件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這樣懲罰自己。」
關隆不高興了：「說別的事兒呢，好好的怎麼又扯到這上頭去了？我住自己的場子樓上，怎麼就是懲罰自己了？」
「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有數。本來我也覺得沒問題，可以不介意，否則我不會一趟趟往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跑，就為跟你見個面。直到我遇見別的女人在你那兒自由出入，你們還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我才發覺這是個很大的問題。不管什麼工作，都應該跟生活剝離開，你這樣湊合著過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呢？」
關隆心頭搓火兒：「我要不考慮你的感受至於在你為難的時候第一時間插手幫你嗎？我要住哪兒、過什麼樣的日子那是我的事兒，跟你的感受有什麼關係？」
女人偶爾吃個醋、耍個小性子都挺可愛的，但小題大做鬧過頭就沒意思了。
程潔試着辯解：「這不是一回事……」
「在我看來就是一回事兒！」關隆強硬起來語氣又冷又硬，「你別忘了咱們說好了的，只上床，不談情，現在你已經踩過界了。你對我這麼指手畫腳的，別告訴我是對我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程潔雖然生氣，但腦子裏其實很冷靜，彷彿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試探著問：「如果我說是呢？我想對你好，也希望你眼裏只有我一個女人，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先搬到我這兒來住……」
「不可能。」關隆煩躁地打斷她，「你要有這種念想，今後麻煩的事兒就多了，趁早斷了的好。」
兩個人的關係像現在這樣簡簡單單的多好，他們不是都很享受嗎，為什麼要改變？
「好，我明白了。」程潔淡淡地回應，就此掛斷電話。
吃一塹長一智，她不再是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習慣於對一段感情有了期待時坦誠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她不願傻等，也不願讓對方等。如果兩個人想要的東西不一樣，天平就會傾斜，不管對誰都不公平。
就到此為止，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