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江邊小村

秦瀟和小龍女離了黑虎堂那幢大宅子，並不停留，一直出了漢口鎮，來至長江邊上才站住身。小龍女就跟在他身後，見他停了下來，柔聲問道：「瀟哥哥，我們現在去哪裏，真的去襄陽么？」秦瀟長嘆一口氣道：「此間事已了，我們當然趕去襄陽，不過襄陽就在這長江上游，這次我們順着長江邊走，斷不會再走岔路了。」小龍女輕笑了笑道：「好吧，希望這次瀟哥哥再莫要暈了方向。」秦瀟聳了聳肩道：「誰讓這路上都沒個路標什麼的，我習慣了看路標走路嘛，你又從沒出過遠門，哎，你們古代人……哦，那什麼，呵呵……不說了，反正我不習慣認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秦瀟差點說你們古代人交通實在落後，還好馬上醒悟收了嘴，乾笑兩聲，順着江堤朝前走去，小龍女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兩人走了幾里後天光放亮，要說古代交通是差，但環境卻是現代不能比的，天剛亮，江面上還籠罩着一層薄薄的輕霧，清清的江水襯著江邊的青草綠稿，景色非常美麗。兩人心情大好，展開輕功，沿着江邊飛奔，不多一會已經跑出二、三十里路程。發現江邊上有一個小村子，依江而建，村子邊上有片水田，村后是一片坡地，長著綠油油的菜苗，整個小村子顯得那麼寧靜清新。秦瀟立住腳程道：「龍兒，你看那小村子，住在那裏應該很舒服的，呵呵。」小龍女也停了下來看了看道：「我覺得還是古墓好，又清靜又舒適。」秦瀟知道一時半會是難改變小龍女對古墓的感情的，也就不再多說，放慢了腳步走過去。天才亮不久，村裏的人大多還沒起來，卻聽得村邊上傳來叮噹叮噹的敲打聲。

秦瀟不由好奇，順着聲響處走去，沿着村邊的小路，轉過兩排柏樹，看到一間草房前有個人在打鐵。牆上掛着幾把打好的犁頭和鐮刀之類，那人背對着秦瀟他們，但也能看得出打鐵的人身材非常雄壯，只是背似乎有些駝。左腳半吊著輕垂在地上，顯然使不出力來，左肩窩下還夾着個拐杖。只用右手掄著大鐵鎚敲打着鐵砧上的鐵塊。秦瀟和小龍女對望一眼，點了點頭開口道：「老人家，我兩人趕路經過，想討碗水喝。」

那人聞聲回過頭來，鬚髮灰白，約莫五十來歲年紀，雙目被煙火熏得又紅又細，將秦瀟和小龍女打量幾眼道：「如此，請稍坐片刻，我給兩位泡壺茶來。」說着轉身進了小草房。秦瀟和小龍女笑了笑，坐到草房前的一張石桌前，秦瀟小聲道：「龍兒，我觀此人決非尋常鐵匠，雖然腳有殘疾，但你看他那眼神和手上的筋骨肌健，肯定身懷不弱的武功。」小龍女聽了點點頭：「想不到你也會看人了，這次出來總算是有些收穫，你我都多了些江湖經驗。」秦瀟輕笑了笑道：「那當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若是一直在古墓中，怎麼能學到這些呢，你說是吧？」小龍女皺了皺眉頭，知道秦瀟只要一有機會就要提這個問題，也不想多說什麼。

秦瀟見小龍女的神情，知道她不想聽這類話，也就不再開口說話，場面一時冷了下來，還好那老人提着茶壺出來，秦瀟起身拱了拱手道：「有勞老伯了。」那老人將茶壺放到石桌上道：「無需客氣，誰沒有個出門的時候，誰能將家背在身邊呢。兩位先喝點茶，我去做飯，兩位乾脆吃過飯再走。」秦瀟忙道：「這如何使得，我兩人討杯水喝就夠了，您老還給我們泡茶，再留吃飯，叫我們……」那老者打斷他道：「鄉野村舍，也沒什麼好吃食，就是些粗茶淡飯，不用客氣。」說完又自進屋去了。

秦瀟給小龍女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道：「想不到這偏僻小村裏還能喝到這麼好喝的茶呢。」小龍女聽了也淺淺喝了一小口道：「嗯，果真是好茶，看來這位鐵匠老伯絕非常人。」秦瀟想了想，心頭一跳：左腳殘了，又打鐵，五十多歲年紀。「咦，難道這老伯是他？」小龍女莫名其妙道：「你說誰？哪個他？」秦瀟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黃藥師有個弟子，名叫馮默風，就是左腳殘了，而且以打鐵為生。」小龍女好奇道：「你從哪聽來的，我怎麼不知道？」秦瀟乾笑兩聲道：「這個，嗯……不是那時你我走散了嘛，我在英雄大宴上聽來的。」小龍女信以為真，輕「哦」了一聲道：「如此看來，難說真會是黃藥師的弟子呢。不如等下試試他？」

「怎麼試？平百無故的出手，萬一他不是黃藥師的弟子，豈不要怪我們了。」秦瀟一聽，覺得不妥。小龍女白了秦瀟一眼道：「誰說要用武功試了？我們可以用話試探一下呀。或者直接問問也可以啊，你真笨死了。」秦瀟習慣性的抓了抓後腦笑道：「呵呵，一時轉不過彎來嘛，嗯，好吧，等下我趁他不注意時，突然提起黃藥師，看他有沒反應。」那老鐵匠過了好一會才從屋裏出來，這次抬出了一鍋稀粥，幾個饅頭，稀粥上放了切成細絲的青菜葉，上面又撒了幾粒鮮紅的枸杞子，單看樣子就令人食慾大增，鐵匠放下粥道：「我這也沒什麼好的，兩位將就吃幾口吧。」

秦瀟忙謝過，和小龍女吃了起來，老鐵匠也隨坐一邊，陪着吃了幾口，秦瀟吃完抹了抹嘴道：「多謝老伯了，雖是稀粥、饅頭，但味道卻是我吃過最好的，而且這做法很象桃花島黃前輩那裏的呢。」老鐵匠一聽『桃花島』三個字，端著粥碗的手不由一抖，又聽黃前輩三個字，渾身更是一顫。秦瀟說話時，眼睛始終盯着老鐵匠，見他如此反應，心中已然明了，此人定是馮默風無疑。和小龍女對望了一眼，接着道：「老伯，時候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就此別過，唉，希望此去到襄陽能遇上黃幫主，能再喝到這樣的粥啊。」

馮默風聽得「黃幫主」，又是一怔，秦瀟給小龍女使個眼色，起身要走。老鐵匠終於忍不住搶起身道：「這位小哥，請留步，不知你所說的黃幫主是不是黃蓉？」秦瀟輕笑了笑道：「正是黃蓉黃幫主。如今，蒙古人犯我大宋，黃幫主，還有其夫郭靖郭大俠，不顧個人安危，正在襄陽抗蒙，我們此去也是去參加郭大俠他們抗擊蒙古，想來會見到黃幫主，到時一定讓她再給我們做這樣的粥喝。」

馮默風聽完，有些失神，嘴角輕抖：「師傅也會去那裏嗎？」秦瀟知道戲已經演得差不多了，聽了馮默風的話接道：「你說誰是師傅，難道你是黃前輩的弟子？」馬默醒過神來，輕哼了一聲道：「小鬼，別演戲了，你們早就猜出我是誰了吧，還在這拐彎抹角的。」秦瀟臉上有些不自然，心道：「馮默風也是老江湖了，自己才說桃花島，他可能就已經知道是在試探了，這種小把戲，這麼無緣無故的突然說到桃花島肯定瞞不過他，只不過桃花島這三個字在他心中的震撼太大了，終究還是露出異像來。」小龍女上前道：「你真的是馮默風？」秦瀟知道小龍女不太懂外面人們那套禮數，想問什麼就直接問了，也不加什麼尊稱的，怕這樣的稱呼馮默風會生氣，忙接過話來：「馮前輩，剛才我們也只是猜，並沒把握，所以才試一試，還請馮前輩不要怪罪才是。」

馮默風聽秦瀟說得客氣，加之他也是黃藥師的弟子，脾氣與一般人有些不同，長嘆了一聲道：「這有什麼可怪的，這些年來，我雖被師傅挑了腳筋並逐出來，但是心裏還是想着有一天能重返師門，所以師門中的事，我都在暗中留意，心中還將自己當做桃花島的門人。」秦瀟心中有些不解：「這古人是與現代人不同啊，被挑了腳筋，驅逐出來，還這般念念不忘的。」馮默風看了看秦瀟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恨我師傅才對？」秦瀟不置可否的轉開了頭，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是吧不成，說不是，又有些心不對口的。

小龍女見秦瀟的神情，走到秦瀟身側道：「其實，自古以來的武林之中，有些規矩確實是讓人想不通的，特別的門派還有特別的門規，甚至不近人情的門規，但這都是各派用血和生命換來的，並不是隨便亂定些讓人摸不透、難以接受的規定。」馮默風點點頭道：「這位姑娘說得很對，武功是把雙刃劍，用得好，強身健體、義助他人，如若用在邪道上就很麻煩了，搞不好會引起公憤，給師門帶來滅頂之災啊。另一則，沒有一定的門規，弟子會禍亂江湖，殘害天下，古有『俠以武犯禁』之說。武功高到一定程度后，官府的捕快就拿他沒辦法，法律就對他基本不起作用了，這樣的人存在於世間，若再無派規門限，如何得了，所以，門規派禁還是必要的。當年師傅那麼嚴懲我們師兄弟幾人，自有他的道理和用意，雖然過於嚴厲了些，但我並沒有怪他。」

秦瀟聽了也似乎覺得有些道理，再想到當日自己貿然摸進古墓差點被小龍女殺，也並不是不講理，就現代來說也屬於私闖「民宅」么。而江湖中人誰沒幾個仇家，所以防人之心誰都會有，那時沒有把自己就地正法已經是很難得了。這馮默風默默無聞的活着，靠打鐵為生，過得雖然有些清涼凄慘，但也是有目的，有期盼的。他並非四處沒目的亂轉，而是不斷的打聽師門消息，期望有一天重返師門門牆，所以原書中才會那麼巧的在李莫愁追陸無雙、程英和楊過時遇上。他如今在此出現，莫非桃花島門人或是黃老邪本人在這附近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