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多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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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景流年真一箭,殘雪聲中,省識東風面。「那麼,既然是叫『形體變化』,除了水還能變成其他的么?」

「無論什麼都可以。」烏勒終於從容地說,這是他的專業領域,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他不懼任何人。

「啊,那麼現在能給我變成一隻小貓咪么?我以前一直想養一隻小貓,但是上一任教皇從不願意,因為他對貓咪的毛過敏。如今想養一隻,卻被侍從拒絕了,他說如果我要養,就要自己去收拾貓咪的糞便和到處亂掉的毛,否則如果公文上出現了貓爪印和貓的便便,不要讓他去向樞機主教們解釋,那會讓他辭職的。我不想讓我的得力助手辭職,只能忍着了。不過你來了正好,變成貓咪吧讓我看看好么!讓我摸一摸她漂亮的毛,捏一捏她的小爪子。」老邁的教皇喋喋不休地說着,像個孩子一樣興緻勃勃,津津有味地要求道。

烏勒終於扛不住了:「……冕下,很抱歉。首先,使用一次法術只能變成一種形態;其次,即使變成了貓咪,我也只能是一隻公貓,不能滿足你想要一隻小母貓的願望——我很抱歉不能滿足你的願望。抱歉。」

烏勒連說了三次抱歉,足見他的奔潰程度。

《光明之書》上記載這一段的時候,繪聲繪色地描繪了這次教皇與巫師的見面,精細程度好像他看過現場一樣,最後記錄者還意猶未盡地在最後添上自己的看法:

「我想烏勒大賢者大人最後一定是哭着走出了教廷,這樣的經歷對每一位年紀輕輕就攀登到了頂峰的穩重的青年人來說,大概都是他們的黑歷史吧?畢竟誰也不會想到,本來是來做一次歷史性的會談的,這本該是鄭重、光明、又充滿希望的時刻,可是卻被一隻小貓咪打倒了——嗯,還是只小母貓。

現在此建議每一位後來的教皇:咳咳,不要再向德諾一世冕下學習了,那會讓我們潛在的盟友們對我們好感度下降的,就像巫師們一樣哦。」最後記錄者還在一旦寫上就永遠不能擦掉的光明之書這段的末尾,畫了一隻小小的、帶着黃色斑紋的像是流淌著的蜂蜜一樣可愛的小母貓,這讓每一位翻到這頁的後來的教皇們集體無語——

既然您這樣提醒我們要保持穩重,那您呢?史記官路易吉閣下?

這次的會談終究還是圓滿結束了。烏勒·澤科大賢者在最後沮喪的情緒下勉強解釋了賢者之名的由來:因為這新的發現,巫師們一致決定把一級法術統稱為零級法術,這樣每一級法術都下降一級名稱,讓新的法術領域冠以九級法術的稱號——因為在巫師們的思維里,永遠不存在滿足,對世界的認知永遠都是九,而非十。

而掌握了重新命名之後的九級魔法的巫師們,他們被敬稱為「賢者」。

至於等到他們發現了更加高級的能量層次時該怎麼辦呢?我們也只能聳聳肩:哦,那時候再說吧,反正巫師們總是有辦法的,不是么?至少現在還沒有十級法術讓他們頭疼。實在不行,零級法術還可以變成-1級法術嘛,哈哈。

巫師們在漫長的思考和嘗試之後,終於決定融入人類的社會中,或許還會有人不忿,有人咒罵,但是那已經不是問題了——在長久的躲避人群之後,他們才發現,雖然巫師是能耐受寂寞的生物,但是絕非是能夠永遠寂寞的生物,他們的個體數量太少了,以至於不能組成一個能自我滿足的小社會。何況,人人都在研究法術,哪裏來的人願意去做食物和紡布呢?找個女僕?別開玩笑了,那也需要去人類社會買女僕啊,這不也是和人類社會發生了交集么?

人類都是嚮往光明和和平的存在,即使是巫師也不曾脫離人類的範疇。即使巫師們再怎麼不甘心不情願去和人類社會打交道,但他們內心總是希望能有安穩的生活、平和的鄰居,能夠在研究的閑暇時和朋友們一起去郊外踏青,也能和一位女孩談場戀愛。甚至巫師們的後輩大部分都要從普通人里而來——畢竟魔力是蒙坦斯賜予人類的力量,而不是單純給巫師的,這讓巫師們再不情願也得到人類社會裏收徒傳授自己的知識。

如果不再和人類社會來往,巫師的傳承什麼時候會滅絕呢?誰也不知道。

沒人願意、也沒人能永遠去做一個遠離人群幾年都只能和魔法生物說話的陰森森的巫師——死靈系的巫師或許能做到只和骷髏說話,一位咒法系的巫師撇撇嘴若無其事地吐出攻擊。

這句話讓所有與會的巫師們議論紛紛,死靈系的巫師差點和咒法一派幹上——這是那年巫師們聚集起來討論他們未來的一次會議,被巫師的歷史鄭重地記錄為「黎明會議」。

在黎明會議的第二天,巫師們的領袖烏勒·澤科大賢者就通過超長距離的任意門來到了光明教廷,和第二十任教皇德諾一世冕下進行了一場被蒙坦斯歷史記錄為「盟誓之約」的談話。

因為這劃時代的會談,教廷為巫師們展開了一次浩大的基礎建設活動——在教廷的五大教區,哦是的,那時候教廷才只有五大教區,那時候人類和魔鬼們還在爭奪生存的權力,人類聯邦的實力還沒有那麼強大,教廷在五大教區里最大的、人口最多的二百六十一個城市的郊外都築起了一座不大不小的「白塔」,嗯,雖然巫師們叫它巫師塔,但是因為它通身是白色的,採用了便宜又結實的俄洛岡白石,大家都叫它白塔。

這塔並沒有其他作用,當時總共是建立了二百六十一座白塔,陸續用了兩年時間,這些白塔唯一的作用是作為學校——在人類里選擇有魔法天賦的孩子,讓他們能在巫師們的教導下踏上成為巫師的道路,使得人類的實力能得到快速的增長——嗯,即使不那麼快速也沒關係,德諾一世想,只要能夠有點作用就行了,能稍微培養出來五六百位中級巫師一起打仗就對得起這筆付出了,畢竟俄洛岡白石也不貴嘛。

教廷不怕巫師們的勢力快速增長會帶來煩惱——教廷選擇後輩可不像巫師們那麼挑剔,只要是嚮往光明、信仰虔誠、內心堅定而又純潔的人類,能經過光明神的親自考量,光明神自然會給他的信徒賜下偉力,讓他們去戰鬥和成長。

很多人在質疑德諾一世的選擇,不只是巫師們懼怕人類社會,人類社會的居民們也懼怕著這些陌生的存在。但是德諾一世用他的威嚴壓下了一切,為巫師們築起了代表信任和忠誠的白塔。

事實證明巫師們信守了盟約。

從和第二十任教皇締結盟約開始,他們就參與進和黑暗的鬥爭中,一直到第三十三任教皇發動了「城牆之戰」,這歷經了十三任教皇的四千多年裏,巫師們和教廷的騎士、祭司們並肩作戰,為早在第十五任教皇統治時期就定下的未來五千年規劃的最終目標——城牆之戰的準備和實施立下了血汗和生命的功勞,他們是和教廷一起為光明和和平犧牲的勇士,是值得人類聯邦為之哭泣祈禱的存在,雖然他們並不信仰光明神,但是信仰光明神的人類聯邦的信徒們還是希冀他們能在死後回歸神的懷抱——

他們在漫長的和人類互相仇恨了幾千年的歷史之後,終於還是願意接受現在被教廷統治的人類聯邦,願意去再一次信任,願意為之流血犧牲。

「黎明會議」里反對再回到人類社會的巫師們,他們不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相反的,他們只是怕再一次受傷。

唯有來自信任之名的傷害,才會讓智者們都踟躕不前,難以決斷。

「人類縱然有很多的毛病和缺點,甚至歷史中他們的愚昧讓筆者恨得直想掐死那些人,但是他們也是最可愛的生物。蒙坦斯給與了我們智慧非是欠考慮的決定,因為人類是能在錯誤中改正,在毀滅中重生,在悲傷時奮起的生靈,他們值得一份希望和期待,值得蒙坦斯給我們價值無量的智慧之光去創造自己的輝煌。正如這群巫師們,他們的歷史充斥着悲傷、眼淚、痛苦、流離和死亡,被人類社會放逐的他們並非是做錯了什麼事,只是擁有了一份不一樣的力量罷了,然而這讓他們承受了最絕望的悲傷——被同類捕殺、在絞刑架上燒死。

到底那黑暗的年月里有多少有天賦的巫師們在還沒有綻放自己的光芒的時候就被燒死了呢?我們無從得知——或許巫師們會有這樣一份名單,但是他們不會拿給我們看,那隻能被巫師們沉默地收藏。

那是他們最深的痛苦,也是最高傲的赦免——赦免歷史上那群愚昧人類無知的罪,赦免自己緘默不談的罪,赦免命運編織者的罪。

但是這不是結果,只是開始。收起了那份名單,這群巫師開始鼓勵自己去走向光明的未來。所以烏勒·澤科大賢者來到了教廷的門口,微笑着遞上了自己的拜帖。德諾一世冕下也微笑着歡迎了這遠道而來的朋友——巫師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這次的路易吉依然畫了個小小的笑臉,而教皇們並沒有痛斥這史記官隨意夾雜私貨感想的不靠譜行為,只是默默合上了《光明之書》,靜靜思考。

光明,總會到來。

「不行哦,」聖騎士笑着說,「我想給你編個辮子,如果你不趴着,我怎麼才能編好呢?希靈不想舅舅給你編個好看可愛的辮子么?」

「……可是我是男孩子啊!」希靈小小聲地抱怨著。

「嗯……」聖騎士沒理會那軟綿綿的抱怨,只是仔細研究着手裏的軟軟的金髮,嘗試着怎麼才能順利編成小辮子。其實他也從沒幹過這樣的事,但是試一試新事物也不賴,尤其在自己的小外甥身上,他愉悅得想。

「啊,對,是這樣……」他自言自語着,手下動作不停。

「舅舅,」看到騎士突然興奮的樣子,希靈覺得不能再消極下去了——否則他的頭髮還能保得住么?他試圖做最後的勸說,「您看,我的頭髮太短了——您當然做什麼事都會成功,編辮子怎麼會難住您呢?但是我的頭髮太短了呀,沒辦法去編辮子啊!」他委屈地說。

「是這樣么?」聖騎士隨意地說,「但是短頭髮也是可以編一個朝天辮的嘛!我在卡留斯見過很多小孩編那樣的辮子——呃,對了,還穿着開襠褲。」

「開襠褲?那是什麼?」

「唔,就是在屁股那裏開個口子可以讓小孩子方便的時候不會弄髒衣服的一種褲子哦,這樣會減輕他們媽媽很大的工作量——對了,希靈,從卡留斯回來忘記給你帶禮物了呢,」聖騎士想起什麼,興緻勃勃地提議,「我親手給你做一條開襠褲怎麼樣?你現在才五歲,應該還能用到吧?舅舅親手做的,會很喜歡吧?」

屁股那裏開個口子?方便的時候不會弄髒!還要當禮物總給我!

「不,不不!舅舅!」小男孩哭喪著臉,很想大聲喊:你在開什麼玩笑!

他早就過了方便的時候會弄髒褲子的年齡了呀!根本、根本不需要這樣的褲子!而且穿上那樣褲子的效果——希靈不敢想像,那就是災難!

舅舅真的不是在逗我么?希靈懊喪得想。

「舅舅!很感激您的好意!」他盡量壓低聲音不要讓自己顯得太無禮——不管怎麼樣那是舅舅的禮物,但是聲音尖尖細細的帶着驚慌,「但是——呃,是的!我現在不需要那個了!我已經是個大人了,能夠自己料理自己不讓自己——不讓自己在方便的時候弄髒褲子!雖然您親手做會讓我很感動,但是——但是,」他驚慌地以至於結巴了,「但是,我真的不需要……您能回來看我,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

「哦,我的小外甥,」聖騎士被感動得眼淚汪汪,「舅舅回來看你是應該的啊,你的要求就這麼點,實在讓我感到愧疚——我居然這麼晚才回來看你,在你五歲的時候。我一定要送點什麼給你,希靈,讓你知道舅舅沒有忘記你啊。」

不……一條開襠褲已經讓我永遠不會忘記您了啊舅舅!希靈簡直要哭出來了。

「舅舅……您,」希靈想要直起身子說話,但是還是不行,騎士硬生生把他按在大腿上,簡直像是生了根似的——

總感覺知道舅舅想要什麼了呢。希靈瞬間福靈心至,乾巴巴得想。

「您——您給我編辮子吧,我很喜歡您給我編辮子,那肯定很漂亮可愛,」希靈脫口而出,「這就當成您的禮物,我能和舅舅一起度過這樣溫暖的午間時光,這會讓我記住一輩子的!」

是的,一輩子。

「唉,希靈,」聖騎士假意地擦了擦淚,「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既然你這麼要求了,舅舅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一定編個最可愛的辮子!」

希靈悶悶地趴在騎士的大腿上:「唔。」

「呀……編錯了,」聖騎士咕噥著,「嗯,希靈,我們還要繼續說阿德拉蒂對么?說起來,這位女士你的確需要了解一下,關於她背後的家族。」

「那麼她是誰?」希靈配合地問,這實在是因為不能動彈的時間太無聊了。

「她的全名叫阿德拉蒂·費拉拉,你知道費拉拉么?」騎士邊說邊試圖解開纏在一起的頭髮。他有點心虛,要是把小外甥的頭髮弄成了死結可怎麼好?

「費拉拉么?」希靈皺着眉,他想到了一個人,「我只知道有一位樞機主教大人,嗯,那位殿下似乎是在六十六年前去世的,他的名字叫黎艾德·費拉拉,享年二百三十三歲,這位殿下去世的那年冕下為他哀悼了三天呢,人們稱呼這位殿下『公正的秩序之光』,是一位受人愛戴的樞機主教大人。」

「看來你的確下了番功夫,歷史書記得很牢,」騎士稱讚道,「知道為什麼叫他『秩序之光』么?」

「啊……好像是因為這位殿下,在他還在世的時候,他是教廷審判所的審判長呢,」希靈回憶道,「身為審判長,黎艾德殿下始終公正無私,嚴格按照教廷的規章審判待罪之人,沒有讓任何一位罪有應得之人逍遙法外,踐踏人間的法律。」

「說得沒錯。」聖騎士輕鬆地說,實際他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唔……好像有點麻煩呢。

「教廷如果不去算那些大大小小的辦事處和研究所,教皇下面直轄的機構一共有四個,分別是樞機院、行政院、參務處和審判所。

樞機院常設三位樞機主教主持事務,這個機構匯總每天聯邦的所有的情報由三位樞機主教殿下分析後起草對策和政令,然後拿給教皇審閱,由冕下最終決定該怎麼處理。

行政院有兩位樞機主教主持事務,在教皇決定政令之後下發行政院,由行政院再下達到聯邦各處,這個龐然大物督管聯邦政務。

而參務院的主要職能就是在教皇審核政令的時候在旁協助,為教皇查漏補缺、針砭時弊。

至於審判所,這是獨立在樞機院、行政院和參務院之外的機構,審判所只有一位樞機主教殿下,這位殿下因為地位特殊,管理的審判所又是眾人矚目的所在,所以人們會稱呼這位殿下大樞機主教殿下,以示尊敬——是的,路維克大樞機主教掌管的就是審判所。

希靈,路維克大樞機主教名聲在外,這在聯邦可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呢!」聖騎士調侃道。

「我知道,冕下很信任路維克大樞機主教,」希靈認真說,「如果不是教皇們信任的人,也不可能執掌審判所吧,畢竟這個機構那麼特殊,權利又如此之大。」

「教小希靈真是一點都不費力呢,」聖騎士誇讚了一句,希靈因為這赤(chi)裸(luo)裸的讚美紅了臉,「是啊,所以你能理解么?在六十六年前,如今的冕下才一百五十七歲,那時的冕下正值壯年、年富力強,而黎艾德殿下輔佐了冕下五十三年後退休,因為早年的傷病纏綿病榻,終於在太陽曆四萬兩千一百五十七年溘然長逝。在冕下九十八歲即位的時候,黎艾德殿下就毫不猶豫地支持冕下,維護正統。因為這份始終無二的忠誠,冕下對黎艾德殿下出身的費拉拉家族也些許照顧——當然,是在他們安分守己的情況下。」

「費拉拉家族?可是我沒有在《百年家徽》裏面看過這個家族。不是只有延續了百年的血脈才能被稱呼為家族么?」希靈疑惑道。

「哈哈,希靈,」聖騎士沒忍住笑了起來,「《百年家徽》是希威(注①)的姑姑寫的,他們那一家子人都是最堅持正統和榮譽的,《百年家徽》裏面能被記載的延續了百年以上的家族不是曾經有過輝煌的歷史就是正在輝煌,又或者家風清正令人尊敬的家族,而費拉拉?」

希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及時合上嘴巴避免了這種慘劇,只是臉漲得通紅,咬住嘴唇悶笑,笑得肚子都痛!

「嗯……」希靈絞盡腦汁想着辭彙,「舅舅……英明神武!國色天香!!」

「……國色天香是什麼?」聖騎士不輕不重敲了下希靈的腦袋,「不要再亂用詞了!」

「……哦。」希靈捂著腦袋,委屈道。

「那之後您是怎麼逃出包圍圈的?」

「這種情況,還能怎麼辦?」聖騎士無奈道,「只能忍了。慢慢剪除阿德拉蒂·費拉拉的人脈勢力,把她的影響力降到最低。」

「阿德拉蒂沒有察覺么?她會甘心被剪除勢力么?」問出這句話之後,希靈就發現舅舅的表情有些奇怪。

舅舅怎麼了?

「……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聖騎士面容扭曲了一瞬,輕咳一聲。

「什麼嘛……」希靈哼哼唧唧地說,「之前給我講故事的時候也沒有說小孩子不要聽啊……」他撅起嘴巴表示自己的不樂意。

舅舅越是不想說,就代表越有什麼值得說的東西!希靈警敏的嗅覺發揮了作用,眼巴巴地看着舅舅,讓聖騎士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

「舅舅?」希靈眨眼向聖騎士示意,小臉笑的像蜜一樣甜,諂媚地看着他。

說嘛說嘛。聖騎士從小外甥亮晶晶的眼裏只看到他不斷地催促,匯聚成了這兩個字。

沒辦法了。聖騎士實在沒辦法無視小外甥的請求,只能自己爆出自己的黑歷史。

「咳……」他扭過頭去,有點尷尬,「唉……有什麼辦法,只能用你舅舅的美色去吊住她啊。只要阿德拉蒂放鬆了警惕,就能方便出手了嘛。」

「哦——」希靈怪叫起來,「舅舅用了美男計!」

「和你說了,」聖騎士的臉肉眼可見地黑了下去,「不要亂用詞語!」

「我覺得我用的很正確啊……」希靈縮縮脖子小小聲地說,被舅舅一個眼神警告,乖乖地閉緊了嘴巴。

美男計——希靈悄悄打量了一下自己美貌的舅舅,咂咂嘴心裏暗笑不已。

舅舅的確很好看!又俊又美的啊!他偷偷想,沉醉在舅舅的美貌下並不可恥呀!這是她有眼光呢!希靈在無聲中笑成了一朵花。

「您真是辛苦了,」看舅舅臉色不愉,希靈安慰道,隨即聰明地轉移了話題,「費拉拉既然能撒網捕到您這條大魚,他們難道沒有其他的成果么?這其中有誰您知道么?還有,費拉拉的手都能伸到聖騎士的身上來,冕下難道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么?這樣的家族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必須拔除呀。」

「……」聖騎士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外甥,「還有誰我隱約知道一個人。我成為聖騎士的年頭太短了,知道的肯定沒有那些積年的老輩多,如果不是我身邊有阿德拉蒂,能夠順藤摸瓜發現費拉拉背後的手腳,可能我到現在也不甚清楚這裏面的玄機呢。這件事我悄悄上報給冕下過,他看了之後就放到了一邊,沒有說些什麼——可能冕下早就有所動作,但是我並不知道。其實費拉拉家族的事,我想教廷里應該有不少的人知道,就是梅里,他肯定也早就明白過來了,但是為什麼他們沒有下手,我卻不清楚了。誰知道那些一句話能在心裏轉十八個彎的老殿下們心裏是怎麼想的呢?」

「梅里該是最迫不及待要這些人下地獄的……」聖騎士搖頭,有些納悶。

「您知道的那個人,他是誰?」希靈追問這個話題。

「魯道夫·基恩(注①)。他是一百年前蘇尼亞神甫學院最優異的畢業生,曾經被冕下接見過。本來這樣優秀的人是沒可能被蠱惑的,他的前途一片大好,根本不需要費拉拉來錦上添花。魯道夫從未娶妻,他像大部分的主教大人們一樣保持純潔的身心侍奉神明。

但是近幾年我卻發現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叫薇兒的年輕女人,時常和魯道夫同進同出,對外宣稱是他的助手。這個薇兒手腳很乾凈,但是我一直監視着阿德拉蒂的信件往來,發現她曾經以生意為由聯繫過阿德拉蒂。這個女人可比阿德拉蒂聰明多了,懂得保護自己,擯棄了費拉拉的族名,而是用了薇兒這個化名。

費拉拉家族經過快要百年的經營,越來越惹人注目,現在枱面上姓費拉拉的女人已經越來越少,她們像是間諜一樣潛到黑暗裏,做男人背後的女人,相當的不起眼。如今的阿德拉蒂雖然還有家族的助力,但是已經很少了,她看起來快被家族放棄了呢。」聖騎士沉吟道。

「這也是因為在您身上得不到什麼的原因吧,」希靈嘻嘻笑起來,恭維完了舅舅,他問出一個一直困惑自己的問題,「為什麼這些女孩兒會甘心為費拉拉賣命呢?即使她們姓費拉拉,也未必每個人都願意做這樣的事吧?」

「哈,」聖騎士一聽就嗤笑起來,「傻孩子,你怎麼知道她們不是心甘情願的呢?」

「嗯?」希靈被舅舅問得一愣,「難道她們還真的是心甘情願的么?」

「沒有家族的女人,就是無根的浮萍。她們為家族辦事,也依靠着家族,這些女孩兒從生下來起就被教育要為家族效力,享受着家族提供的高樓美室、錦衣玉食,出入呼奴喚婢、車馬喧囂,你又以為她們對家族是怎樣的一種感情呢?」

「何況,」聖騎士想到什麼,他挑挑眉,繼續說,「根據我從費拉拉那裏的得來的消息,現在費拉拉里做主的女人可真是不少。不過這也是應當的,既然他們利用自己家的女孩兒當做棋子,也就要想到棋子翻身做棋手的那天。可不止是男人有權力欲——」

聖騎士轉過頭,清晰的笑聲傳到希靈的耳朵里:「女人的權利慾被激起來,也是不遑多讓的!誰不想從棋子一躍成為棋手來下一下這棋盤,享受享受那掌握他人命運的快感呢!」

希靈感覺耳朵有點痒痒的,他默默揉了揉耳朵,頭一次對女人這種生物有了真切的認識。

一種不比男人柔弱多少的、不能只從溫柔的表象推斷的生物——女人,不,是人類,人類真是危險呢!他思量著。

「那麼,之前我誤會您的用尼克斯魔蟲的絲製成的的軍服,」希靈靦腆道,「這是阿德拉蒂用費拉拉家族的力量拿到手的咯?」

聖騎士捏捏他的臉頰:「終於明白冤枉我了?因為你的指責,舅舅可是從頭給你解釋了一遍這裏面的複雜內因。不過舅舅現在是你的老師,有責任教導你。偏聽則暗,兼聽則明,你要時時記住這句話,不能隨便耍小孩脾氣了。」

「……可是我還是個小孩子啊。」希靈咕噥著,發出撒嬌一樣軟軟的鼻音。

「你還是小孩子么?」聖騎士好氣又好笑,「我的小外甥雖然才五歲,但是可比大人聰慧明白多了!」

「您這是在誇我?」希靈頑皮道。

「是的,是在誇你!」聖騎士一把舉起小男孩,逗得他咯咯笑出聲來。

「其實,我也覺得我很聰明,」希靈扶著舅舅的雙臂眨眼,「因為我可是聖騎士路德維德·范夏爾的外甥啊!又怎麼可以不聰明呢?」

「我倒覺得你是在誇我了。」聖騎士放下小男孩,皺皺鼻子,故意說。

「我是在誇您啊!」希靈大大方方地承認,大聲說,「我覺得我的舅舅是天下最英明神武、智勇雙全的舅舅!」

「唉,被誇得很害羞呢,」聖騎士做出羞澀的模樣,「謝謝你啦。」

「不謝!」希靈很是神氣,拍拍舅舅的肩膀。

「咚、咚」。

門響了。希靈警覺地望向大門。

「大人——」柔媚的女聲響起。

「誰呀。」希靈摟着舅舅的脖子,視線正對着厚實的大門,他悄聲在舅舅耳邊說着。

「大概是阿德拉蒂,」聖騎士也悄聲說,「現在幾點了呢,嗯——快要一點半了呢。希靈,你餓了么?」

「不——」剛說完「不」字,希靈就聽見肚子「咕——」得叫了一聲,當機立斷改口,「當然餓了!

「那好,我們去吃飯好么?」讓希靈餓肚子,聖騎士有點心虛,被冕下知道了,會被罵一頓吧?

聖騎士抱着小外甥站起來,希靈卻湊近了聖騎士的耳朵:「等、等等!」

「怎麼了?」聖騎士不明所以。

希靈緊張兮兮的:「我們之前的談話有沒有被她聽到呀?被聽到了就不好了!」

「噗嗤——」聖騎士頓時笑了起來,他穩步邁了出去。

「您倒是和我說呀!」希靈着急地拽著舅舅的衣領。

「放心,放心啦。」聖騎士口裏安撫著小外甥,暗地裏卻覺得小外甥真是好玩極了!

「不會聽到的,這間房子就和你的冕下的書房一樣,被重重護衛著呢!」聖騎士邊說邊靠近大門,「想一想冕下在書房裏談話,你覺得會被其他人聽到么?」

希靈換位思考了下,果斷搖了搖頭。

「好了——」聖騎士小聲說,「要開門了哦,門外就是阿德拉蒂。現在老師要交給你第一份功課了——你要在阿德拉蒂面前保持平靜。

無論你面對的是誰,無論你是愛他還是恨他,記住我的話:

永遠不要喜怒行之於色。」

「你覺得費拉拉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影響教廷對么?」聖騎士彎起嘴角,「但是有時候影響力不是表面上能看出來的。」

「我之前已經和你說過昆托和加萊阿佐的故事了。昆托幫助他的岳父在人類聯邦里拉攏親近精靈的勢力,其中一個就是他的舊友加萊阿佐·拿多。

這一切的基礎是錢,錢從哪裏來呢?來自於費拉拉和昆托合夥做的生意。如此一來,費拉拉就和精靈王拉上了關係。費拉拉兩兄弟通過精靈公主的人脈在和精靈做生意,他們就能在精靈中發展關係和人脈,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憑藉這個,能讓大部分的樞機主教看重他們。何況費拉拉是為精靈王的女婿出力呢?這就讓精靈王對他們投注了注意力。

另一方面,費拉拉也和加萊阿佐更加的親密了,雖然是昆托牽的線,但是加萊阿佐和費拉拉中的弟弟托蘭漸漸成為了更加穩固的合作關係,反而昆托要讓一步。費拉拉兩兄弟中的瑪洛原本只是個小小的主教,但是在托蘭開始為加萊阿佐提供錢財之後,瑪洛就在加萊阿佐的提拔下慢慢升到了大主教的位子,這是加萊阿佐的投桃報李。」

「加萊阿佐是夏滋瑪教區的宗主教,是毗鄰精靈國度的教區主教,這是精靈王特意扶植起來的勢力,如果不是精靈王,當初夏滋瑪的主教不一定是加萊阿佐,雖然這讓加萊阿佐成為了宗主教,但是也因為精靈王的緣故,他再也不能成為樞機主教,只能在宗主教的位子上退休。

這說不上是好還是壞,誰也不清楚加萊阿佐要是沒接受精靈王的幫助,能不能成為樞機主教呢?畢竟他是有這個能力的。然而已經過去的事情再怎麼假設也只是臆測。

因為共同的靠山,加萊阿佐和托蘭的關係愈加親密。有了加萊阿佐這個盟友和精靈王這個靠山,托蘭借力打力的手段玩得很活絡。他來到了教廷,先是求見了梅里·貝芬,這是他最容易見到的樞機主教,曾經因為黎艾德殿下他們見過一面。他們談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是之後托蘭積累的財富源源不斷被送進梅里·貝芬的府邸,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連冕下都看在眼裏。托蘭有個小女兒,叫瑪利亞,沒過幾年等瑪利亞成年之後,梅里·貝芬八十六歲的二兒子就娶了瑪利亞·費拉拉當老婆——嗯,梅里的二兒子尤金的原配好幾年前就病死了,是個鰥夫。」

希靈驚愕地聽着這些奇奇怪怪的話,就像看到一隻雞長了四隻腳!

聖騎士瞄見了希靈的表情,但是就當沒看到,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混亂,他也沒辦法美化這一切讓希靈更能接受,只能把事實說出來。

「梅里·貝芬拿了這些錢幹什麼,我們只能從他的動作里一窺一二。他先是撥了一大筆款項給加萊阿佐,讓他發展夏滋瑪教區的經濟。人類聯邦人民的生活水平,是從珀留城往外輻射的,珀留城是生活水準最高的城市,而邊疆就要差了一些。精靈們想要和人類交流、做生意,以前大多是護衛重重千里迢迢來到珀留城所在的蘇尼亞教區,因為這裏的經濟最發達,也是人民最開放,思想最包容的地方,不會畏懼精靈,也不會因為見到精靈的美麗就心生不軌,在其他偏僻之地就要差了點。

從梅里給加萊阿佐撥了專項款之後,加萊阿佐也沒有把事情干砸,做得非常漂亮,在夏滋瑪短短的幾年裏就改善了教區的硬件設施,開始和精靈們互市,也用雷霆的政策打擊了一批覬覦精靈美貌的不法之徒,這讓精靈們開始走出森林,見識這個活力的大陸。」

「精靈不是都很厲害么?為什麼還會被擄走呢?」希靈聽到這裏,不能理解。

聖騎士無奈地笑了笑:「希靈,你要知道,連人類中都有毫無力量的婦女和小孩呢,精靈又怎麼會例外呢?人類聯邦里人口(kou)交(jiao)易屢遭打擊但是也屢禁不止,人類甚至能買賣自己的同類,又怎麼會放過個個都精緻美麗的精靈呢?」

希靈沉默下來。

他又說:「所以這就是精靈王想要的么?希望自己的子民能夠安全地在大陸行走?」

「精靈居住在森林裏面,雖然他們也能自給自足,但是總有些東西是需要從外面得到的,隨着人類的擴張,精靈的棲息環境也開始慢慢減少,外出也不再安全。這些一系列的問題肯定是給精靈王帶來困擾的,人類棲息在這片大陸上,但是精靈也棲息在這裏,人類的擴張給精靈們帶來了不少的麻煩,怎麼解決呢?唯有交流和溝通了。精靈王先走出了這一步,這是他的智慧。」

「精靈王也有自己的難處。」希靈點點頭,若有所思。

「梅里·貝芬的行為贏得了精靈王的好感,」聖騎士說,「他與精靈王的聯繫讓他在幾位殿下中顯露出來,也讓冕下對他高看一眼。其實和精靈開始邦交,這並不是簡單的事情,梅里擔起了這件事,也就成為了代表人類聯邦和精靈王溝通的橋樑,這裏面發生了一切都需要他為之負責,不僅是好的,也是壞的。

只說人口買賣這一項,自從開始邦交之後黑市裏出現了多少精靈小女孩兒和小男孩兒呢?這都是開始邦交之後在夏滋瑪滋生的龐大的人販子群體做出來的事,如果不能好好解決這件事,梅里要承擔的不僅是精靈王的怒火,也有冕下的怒火,這雖然不能讓他從樞機主教的位子上退下來,但是也能使梅里灰頭土臉好一陣子了,撒下去的錢財也打了水漂。

但是梅里做得很好,他早就開始關注這件事,暗中派了手下追蹤,等到這些小精靈開始拍賣的時候,他才把幾萬個個人類奴隸和十幾個小精靈救出來,也搗毀了這個人口(kou)交(jiao)易市場,把主管這裏的勢力一舉拔除。這個表面上的貿易公司其實是人類聯邦人口(kou)交(jiao)易的一個大毒瘤,這次的行動直接給了人口(kou)交(jiao)易一個沉重的打擊,元氣大傷,讓人口市場沉寂下去,想要恢復過來至少要幾十年呢。」

「為什麼不徹底消滅人口買賣?」希靈氣憤地說。

「怎麼消除?只要還有需求,就有買賣,」聖騎士指指窗外珀留城的方向,「你知道這些貴族家裏的僕人都是從哪裏來的么?想要供起貴族奢華的生活,一個人至少需要幾百個人為他服務,這裏面一小部分是自願做僕人的,但是這遠遠不夠剩下的缺口,剩下的人只能來自人**易。但是你又知道那些人都不是自願的么?在聯邦偏遠的地區,有些父母養不起孩子,就把孩子賣給蛇頭,不賣就是個死。賣了雖然是為人奴婢簽了死契,不如正經的僕人只是把主人當做僱主,但是好歹能有飯吃,能活下去。」

希靈被這殘酷的現實驚到了,他嘴裏苦澀,只能緘默不語。

「我們能做的只是打擊那些不是自願交易的行為,有些人販子會拐走生活在幸福家庭里長得好看的男孩女孩,讓他們陷入悲慘的命運,一生沒有自由。但是那些自願的人口(kou)交(jiao)易,我們沒辦法阻止。養不起孩子的父母會說你不給他們活路,收下孩子的蛇頭會辯解這是在救他們,有什麼比活着更珍貴?」聖騎士的言語平淡,但是裏面驚心動魄的現實卻會讓每個聽到的人心生波瀾。

「……讓所有人都能吃飽飯就好了。」希靈的聲音很輕,輕得剛說出來就溶在了空氣里。

聖騎士握著希靈的手,手冰涼涼的,他靜默的看着這個小男孩,揉了揉他的頭髮。

聖騎士避開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說:「托蘭的作用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個信使,但是這個信使在雙方眼裏卻是不可缺少的。這讓費拉拉家族得到了長足的幫助,迅速地發展起來。托蘭之後做得事情很多,但是其中一個卻很重要。他把自己哥哥的第一個孫女嫁給了萊茵哈特現任家主當小老婆——萊茵哈特的現任家主有一個明媒正娶門當戶對的妻子,也有三個小老婆,連着這個格蕾茜·費拉拉一起。」

希靈默默聽着,低低呢喃:「托蘭真是無恥。」但是他明白這無恥是有作用的,至少他勾連了梅里·貝芬和萊茵哈特,不是么?

「這些行為讓他一舉成了能撬動教廷的小人物,你知道,大人物們雖然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也容易被身邊親近的人影響,這就是大人物身邊小人物的重要性,有時候不起眼的小人物,仔細想想,通過他們你能辦到很多事情。」

我不應該把火氣撒到舅舅身上,舅舅本來就很難受了,我又為什麼還要讓他更難受?他覺得自己做得不對,但是又不知道用其他什麼辦法宣洩自己的情緒,只能把話爛在肚子裏,閉緊了嘴巴,臉蛋漲得通紅。

不要再說了,希靈,他對自己說,舅舅想說會說的,但是你卻不能問。

「過來。」聖騎士說,他的手大張,要希靈到他的懷裏去。

小男孩不太樂意,但是卻不敢違拗舅舅的意思,犟了一會兒,還是憋屈著靠了過去,一張小臉黑得像鍋碳似的。

「嗯,我得先告訴你,」聖騎士摟着小男孩,「雖然舅舅曾被費拉拉支持過,可能……可能舅舅還年輕的時候給費拉拉做過一點事,但是如今的舅舅已經不是以前沒辦法反抗費拉拉的小騎士了,舅舅沒有再讓費拉拉予取予求。」

「可是阿德拉蒂……」希靈喃喃。

「阿德拉蒂……」聖騎士也沉默了,他隨後又說,「阿德拉蒂,這是我的老朋友昌西彌留的時候託付給我的願望,希望我能多多照顧她。」

「可是!」希靈扭頭分辯,怒氣沖沖,「如果她只是喜歡您,要在您身邊做事,我當然沒什麼意見;但是按照您的意思,她明明是費拉拉派來的間諜!這樣的人還把她放在身邊,您怎麼這麼心寬呢!」

聖騎士因為小外甥的一本正經笑了起來,被還在生氣的希靈瞪了幾眼,終於收斂了些。

「難道我把她趕走,費拉拉就不會有別的手腳了么?還不如就把阿德拉蒂放在身邊,這樣反而能讓費拉拉那些人安分點,不給我添麻煩。而且阿德拉蒂能幹些什麼呢?」他嘲諷地說,「她除了費盡心機地勾引我,已經不會更多的東西了。而我只需要時不時表現出一點點動搖一點點喜愛,就能讓她韌性十足地繼續那點可笑可憐的行為。」

「她在學校的時候,尚且能維持住智慧和美貌並重的形象,引得一大堆的學子們趨之若鶩,但如今的她早就丟掉了那點聰慧和清醒,以為自己的美貌是無敵的,專心致志地要把我變成她的裙下之臣——但她已經忘了昌西是怎麼死的,我卻還記得!」

聖騎士露出厭惡的表情:「我現在看她一眼都覺得噁心,但是她卻毫無自知之明。如果阿德拉蒂能意識到她無法用現在拙劣的手段獲得自己想要的,轉而開動腦筋另想辦法,我可能還會忌憚她一些,把她打發走,但是她不能。既然不能,我就安心地欣賞她滑稽可笑的表演好了——還能履行我對昌西的諾言。我答應過昌西照顧好她,我就肯定會讓她『好好的』,好好地活在自己編織的幻想世界裏,盡情做着成為范夏爾夫人的美夢!」

「這難道不是對昌西最好的履諾么?」

聖騎士聲音里的涼寒之意冷徹心扉,身上依然溫暖,但是面容卻變得冷酷,讓人望之生畏。

希靈默默不語,只是轉身抱住舅舅。

聖騎士已經習慣被小外甥安慰了。雖然這有點讓人發笑,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安慰比他大上好幾輪的成年男子么?在以前的聖騎士看來這並不必要,即使是被安慰了,但是五歲小男孩的安慰又有什麼用呢?只是聊以慰藉罷了。但是真的被小外甥小小暖暖的身子抱住,被真切地愛着、關心着、安慰著,他才知道這有多麼讓人依戀和幸福。

他們互相依偎著。雖然不說話,但是焦躁的心得到撫慰。

「能多給我講講您的故事么?我想聽。」希靈靠在舅舅的肩頭小聲說。

「哎呀,我的故事嘛,」聖騎士出奇的有點害羞,「沒什麼可講的呀,無非是那點讓人昏昏欲睡的古舊故事。」

「我想聽啊,舅舅,」希靈推開舅舅不樂意,「您這麼年輕就做了十三聖騎,怎麼就沒東西說呢?能比你更年輕的殿下們幾乎沒有幾個啊!」

「唉,聖騎士都做得早呀,年輕的時候才有力氣給教廷賣命,老了又怎麼比得上年輕人有競爭力呢?你看看希威,也是三十三歲做的聖騎士啊,沒有比我老多少嘛。」

希靈生氣了:「您怎麼可以這麼敷衍我?希威·派特拉比,我知道的!派特拉比一家家傳淵源,祖上出過好幾位做了聖騎士的人物,有自己的一套修鍊的方法,當然要比其他人做上聖騎士的可能性大得多,您怎麼可以拿他來做例子呢?這不是敷衍是什麼呢?而且即使我沒見過派特拉比,也是聽說過他從小就天資出眾、備受讚譽的名聲的,這樣的人物比您還要晚幾年成為聖騎士,難道就沒什麼可說的東西么?」

「你知道的還真多。」聖騎士颳了刮小男孩的鼻子,笑道。

「知道的不多,就要被你哄騙過去了。」希靈嘟囔著。

「唉,」聖騎士妥協了,「其實我的事真的沒什麼可說的。」

「我生在范夏爾家族,是我父親的么子,上面還有一位哥哥一位姐姐。哦,姐姐就是你的母親,我們是雙胞胎。沒想到吧?」

雙胞胎?!希靈瞪大了眼,衝上去扶著舅舅的臉,細細打量起來。

「我母親就長這個樣子?」他有點驚訝,又有點羞怯地問。

「不,我們小的時候就長得不像,」聖騎士取笑道,「那時候別人聽說我們是雙胞胎,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雙胞胎里的確是有這種情況的,大家也就驚奇一會兒而已。雖然我們長得不像——」

聖騎士把希靈的臉放正了仔細看:「嗯,但是我們的嘴巴是很像的,你也遺傳了這一點呢。」

「是么?」希靈想看看自己的嘴,但是沒有鏡子也就作罷了,轉而注意起舅舅的嘴巴來。

「誒?」他琢磨了好幾秒,努力和腦海里自己的容貌對照,然後驚奇道,「果然是有一點點的相似呢。」

「是吧。」聖騎士開心地笑起來。

「然後呢?」希靈抓住聖騎士的衣服,「之後怎麼樣了呢?」

「之後啊,」他說,「之後我就去了盧莫騎士學院啊,盧莫騎士學院是盧莫教區最好的一座騎士學院了,這裏給致力於成為騎士的小傢伙們提供專業的培養計劃,是直屬於教廷的一家出色的培育機構,每年都能給教廷和軍隊輸送一批優秀的見習騎士,我小時候就在那裏上的學。」

「盧莫騎士學院,我知道的,」希靈認真地聽着,還點點頭,「對於十大教區的十所教廷直屬的學院,冕下可是很關心的,蘇尼亞騎士學院的院長經常被冕下找來談話。您在盧莫騎士學院修習過啊,真好。」希靈羨慕地說。

聯邦有十所騎士學院,在每個教區的行政首府都有一座,這是聯邦培養見習騎士的所在,只接受已經有了一定基礎的孩子們進行深造,而且最低的入學年齡是十二歲。這是聯邦騎士訓練系統的最高一環,至於騎士的低級教育,這些就要靠當地的神甫、主教、首主教和大主教們了,為聯邦培養優秀的見習騎士儲備是這些大人們政績里重要的一環。

不只是騎士學院,每一個教區也有和騎士學院地位對等的聯邦神甫學院。

聯邦如此之大,每個教區就像個小小聯邦一般,普通人即使有飛車可以做,誰又能花上一年半載的時間來往於教區之間呢?大部分的人只是生活在自己所屬的教區里的。但是各個教區之間也有經濟水平的差異,甚至每個教區里各個大區的繁華程度也不盡相同。

這些差異會導致相同天賦的孩子未來所能達到的成就不同,這樣的現實很令教皇擔憂,不能建立完整獨立的教育體系,很多有天賦的孩子就只能泯沒在芸芸眾生里了,這對聯邦的發展非常不利。所以教廷建立了這樣的教育體系,低級教育依靠當地的行政主管,他們培養有天賦的孩子們,而從眾多孩子們中脫穎而出的最為出色者就可以到教廷在每個教區直轄的學院裏進行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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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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