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年後

這個孩子來得意外，事先甚至都沒有和安安提前溝通過，安安雖然才五歲，但是也已經很知道事情了，也不知道對於自己多出來個弟弟是什麼感受。

陸寧景決定好好地跟小傢伙談談。

所以今天接了安安下課，陸寧景並沒有帶他回去，而是帶他去了他最喜歡的肯德基，小孩子都喜歡吃這個，就算從小優衣足食的安安也不能意外，只是這種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不好，所以陸寧景很少帶他去吃。

安安聽說可以去吃肯德基，立刻就開心了，陸寧景現在孕期，雖然可以吃肯德基，但吃這些垃圾食品總不好，所以就點了安安的份，一直到小傢伙吃的差不多了，陸寧景才開口道：「是不是再生個弟弟或者妹妹，安安不開心了？」

安安原本因為吃到了喜歡吃的東西滿足的小臉垮下去，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看起來十分憂鬱，嘟著的小嘴卻說出了違心話：「沒有。」

陸寧景摸了摸他的小臉：「還說沒有，你臉上告訴爸爸我很在意。」

安安猶豫了一小會，似乎在做內心掙扎，皺着眉頭和一個小老頭一樣，低着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抬起臉，希冀地看着陸寧景，「那你和爸有了弟弟，會更喜歡他們不喜歡我嗎？」

原來是擔心這個，陸寧景又好笑又心疼，把安安抱過來，「當然不會，我們會一樣喜歡安安的。」

「可是，雲帆哥哥就說你們更愛我不愛他，而且，」安安似乎有點不安道，「爸還經常罵他。」

鄭雲帆經常會開玩笑說他們偏心安安一類的話，其實大家都知道是玩笑話，而且他和鄭恆之間吵吵嚷嚷的都要成為習慣了，鄭恆一直對於鄭雲帆的要求相當嚴格，所以經常會以要求他自己的標準要求鄭雲帆，這些陸寧景都知道。

但是安安不知道啊，所以這些事情在小孩子眼中都成了真，陸寧景摸了摸安安的頭道：「因為雲帆哥哥是成年人，他肩上有很重要的責任，所以爸爸才會對他嚴格點，但這不代表你爸不喜歡他，他只是希望雲帆哥哥更快地成長起來，能擔當起更多的責任，懂嗎？」

安安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陸寧景知道和他講這些大道理小孩子還是比較難聽懂，不過家裏面吵嘴，即使是那種沒有氣的，也容易對孩子造成影響，陸寧景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鄭恆。

「爸爸。」

「嗯？」

安安的小手怯怯地摸了摸陸寧景尚且平坦的肚子：「這裏真有個弟弟嗎？」

這裏雖然是公共場合，但陸寧景他們剛好坐在角落的位置，這裏人聲嘈雜，安安的聲音又不是很大，陸寧景見沒人注意他們聊天，便點頭道：「是啊。」

「其實......」安安有些害羞地鑽進他的懷裏面，「有個弟弟或者妹妹蠻好的。」

陸寧景抱緊安安，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笑道：「謝謝安安。」

***

邱子軒發現自從知道陸寧景懷孕之後，陸敘明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

人還是那個人，天天清早一起叫他起來去樓下跑步，吃早餐，然後送他去畫室，中午來帶他一起去吃飯，晚上提前兩個小時下班，接他回家，一起去買菜，然後給他做晚飯，飯後二人出去散散步，回來后，要麼粘着他洗澡做那種事情，要麼一起去書房，他卧在太師椅上看書，陸敘明辦公，偶爾看看對方，眼神碰到了還會相視一笑。

工作不再是陸敘明的重點，他一天只有5個小時在工作，其餘時間都陪着自己，但邱子軒總感覺陸敘明變了點什麼。

直到有天二人吃過飯照例去散步，陸敘明的手機響了三次，都被他掛斷了，若無其事地陪他散步，直到回去以後，原本二人要照例去書房的，但陸敘明讓他先去，自己躲到陽台上打電話去了。

邱子軒終於發現了陸敘明不對勁的地方，這傢伙他接電話開始躲避著自己了！

他們到了這把年紀，經過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才在一起，邱子軒倒不擔心陸敘明是因為有了外遇一類的事情瞞着他，但是好像他們在一起了那麼幾年時間，無論是年輕時候，還是重新在一起后，陸敘明都沒有迴避過他什麼吧。

那麼這次，陸敘明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難道他想給自己個什麼驚喜不成，想到陸敘明那刻板的樣子，邱子軒真不期望他能給自己什麼驚喜。

不要是驚嚇就好了。

這樣子想着，邱子軒就把這事情放在一邊，隨他折騰去了，然後陸敘明卻越來越過分，後面連接他回家都不肯了，每天早出晚歸的，說是忙，但現在並不是他們公司忙的時候，他那公司什麼時候忙什麼時候不忙，邱子軒還會不知道。

所以陸敘明肯定有什麼問題，邱子軒覺得有必要找他談談。

這天陸敘明照樣9點多才回家，家裏缺沒有像往常一樣有燈，陸敘明心裏一驚，忙拿出鑰匙開門進去，打開燈，見到沙發上像塑像一樣坐着的人時，着實嚇了一跳，這又是驚又是嚇的，陸敘明覺得自己的老心臟可受不了了，變換鞋子邊道：「怎麼不開燈？吃晚飯了嗎？」

「我想事情的時候不喜歡開燈，」邱子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邊的沙發，「坐。」

陸敘明立刻挪過去，乖乖坐了，「最近太忙了，都沒時間好好地陪你，對不起啊，忙完之後我請個長假陪你。」

邱子軒卻不吃他這套，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道：「說吧，最近在忙什麼？」

「工作啊，我們最近又新開發了幾個合作商，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忙得我是焦頭爛額的。」

「除了工作呢？」

「除了工作我都回來陪你啊，開車回家那段路程我恨不得自己長個翅膀直接飛回來。」

「這幾十年脾氣沒改，油嘴滑舌倒是學會了，」邱子軒悠悠道，「陸敘明，我又不是傻子，你還是說實話吧，要是實在沒法過了，我就......」

下面的話被陸敘明捂住了嘴不准他說下去，「小軒，我沒有這個意思。」

邱子軒看他，一副我就看你怎麼扯的樣子，陸敘明知道他可能在他面前還是表現得單純無害，但怎麼說也是在官場打滾摸爬過二十幾年的人，有些事情他只是不說而已，但心裏看的明白。

看來今晚是瞞不過去了，陸敘明放開捂住他嘴的手，硬著頭皮道：「我說了你別生氣。」

「這我可不能保證。」

「......」陸敘明組織了一下詞語，才道，「其實，那個，我是在想辦法，能不能讓我們再有個孩子......」

「你還在想這個事情！」邱子軒一聽果然臉色都變了，直接起來轉身道，「你愛生你自己生去，恕我無法奉陪。」

「你先聽我說完，」陸敘明就知道會這樣子，一把把人抱住，坐回沙發上，直接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舔了舔他近在咫尺的耳垂道，「你年紀都這麼大了，我怎麼捨得你再生，你知道現在試管嬰兒的原理嗎？」

「所以，」邱子軒算是懂了，「你想代孕？」

「不是代孕，就是我在想，假如你現在的身體還能排卵，我們可以讓孩子在體外受精，然後胚胎移植到母體身上，這樣子孩子還是我們的，也不要你生，是不是很完美。」

「......」這種主意，也只有陸敘明能想得到。

「怎麼樣，」陸敘明用一副求誇獎的眼神看着他，「我這個主意如何？」

「餿主意，」邱子軒一點面子都不給他，「我們都一把年紀了，又不是沒孩子，就別搞這些么蛾子了，陸敘明同志，你別忘了，再過幾個月，你第二個孫子都要出生了。」

陸敘明抱緊邱子軒，手撫着他平坦的肚子，彷彿那邊有個孩子一般，「我只是......想補償給你做父親的快樂，我知道你心裏一直對寧景有愧，更遺憾錯過了寧景的小時候，甚至都希望能從安安身上得到點補償，但安安畢竟不和我們住在一起，我不想你每天都盼着想見孩子和孫子，我們又不是沒有撫養能力，雖然有點年紀了但也會照顧孩子，能給他優渥的成長條件，既然天時地利，又有機會，為什麼不嘗試一下呢？」

邱子軒沒有說話，其實陸敘明這一通說得他蠻心動的，雖然這個年紀有孩子確......咳咳，生個兒子比孫子還小未免太沒臉了一點，但如果真的還能有個孩子......

「醫院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醫生什麼的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我保證不會出現任何差錯，明天你去檢查一下身體，如果可以，我們就試試，只一次，不行我以後再也不起這個念頭了，好不好？」陸敘明繼續下迷藥。

邱子軒思考了良久，終於點了頭：「好。」

陸敘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高興得和什麼一樣，抱着邱子軒親了又親，邱子軒卻還有顧忌：「聽說50歲以後生孩子質量不好。」

「現在晚年得子的人那麼多，也沒見得他們孩子比別人差多少，」陸敘明安慰道，「其實笨點沒關係，只要不傻就行，傻也沒關係，我們兩個的資產夠他吃一輩子了。」

邱子軒：......

為什麼他覺得陸敘明這麼不可靠。

不過第二天邱子軒還是跟着陸敘明去了醫院，看到那些年輕的醫生的時候，邱子軒覺得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一大把年紀了正經事情不幹，跑來幹這種事情。

那醫生就是陸寧景生安安的時候那位李醫生，李醫生對於這種事情也見怪不怪了，不過見到邱子軒的時候，還像陸敘明確認了一遍：「陸先生，這是您的那位愛人？」

他說他的愛人52歲了，眼前這人看上去也就40出頭吧，說50他打死也不信的。

「嗯，」陸敘明點頭，對於別人懷疑邱子軒的年齡，他心裏美滋滋的，「你安排檢查吧。」

「好，邱先生隨我來。」

邱子軒檢查的過程不讓陸敘明旁觀，陸敘明只好在那醫生的辦公室等著，心裏有些忐忑，如果不是被邱子軒發現了這事情，他是想隨便編個理由騙邱子軒過來檢查的，倒不是怕他知道了會怎麼樣，他只是不想讓邱子軒失望，畢竟兩個人都上了年紀，這種小概率的事件，萬一第一關就直接過不了，好不容易讓邱子軒燃起了點希望，得多難過。

而邱子軒難過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他想讓邱子軒接下來的歲月都走得快快樂樂的，雖然不指望他能找回年輕時的天真，但也希望他能無憂無慮的，偶爾對自己撒撒小脾氣，任性一下，做他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就夠了，至於別的，他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滿足他，讓他什麼都不用擔心，也沒什麼都不用挂念。

邱子軒為他們犧牲了二十幾年的時光，甚至還被他恨了那麼久，陸敘明想到以前對邱子軒說的混賬話，就恨不得掃自己兩個耳光，邱子軒聽到那些話肯定又傷心又難過，偏偏他身邊連個訴說的人都沒有，再多的悲傷難過，只能自己默默地咽。

而現在，邱子軒還能放開一切介意和他在一起，陸敘明就是打算好了把人當成寶來慣着的。

幸好，他們以後還能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在一起，即使人生最巔峰的那段時光他們錯過了，但他們卻在可以最安逸的時光重新走在了一起，所以他現在在工作上花的時間都是能少就少，別的時間都是留在陪邱子軒上。

這種一睜眼就能看的對方的感覺，真好......

陸敘明在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邱子軒那邊檢查好了，他和李醫生邊說邊笑着出來，陸敘明看他們的神色，不像是失望的樣子，心裏一喜，「怎麼樣？」

「初步斷定是可以的，具體我會再研究，不過，你們可以做好準備了。」李醫生笑道。

陸敘明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有點不敢相信是真的，他其實抱的希望並不大，因為女人在絕經期后，卵巢不再分泌雌激素，也不排卵了，而女人一般是在初次來月經后33年絕經，所以基本很少有到52歲還有排卵的，但現在一聽邱子軒的身體還能排卵，心裏真是又激動又感慨，甚至有一瞬間都有熱淚盈眶的衝動了。

不容易啊，兩個人都這麼老了。

「只是，」李醫生話鋒一轉，見二人都緊張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們這麼緊張搞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說了，來，坐吧。」

陸敘明和邱子軒都感覺自己有點驚弓之鳥，這點淡定都沒有實在不應該，於是一起在沙發上坐下來，李醫生也坐了，道：「體外受精原本就是有概率的，而且這種概率隨着年齡的增長遞減，所以，二位還是要做好失敗的準備，我們這邊會安排最好的實驗室條件和最好的技術人員，盡量不會出現技術上的失誤。」

陸敘明握住一旁邱子軒的手，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又點頭道：「這個我知道。」

「那我們就敲定時間？還是等你們再考慮一段時間？」

陸敘明問邱子軒：「可以嗎？」

「嗯。」邱子軒點頭，既然接受了這個設定，也沒什麼好扭捏的了。

和李醫生確定好了時間，陸敘明也做了身體檢查，他倒是沒有問題，李醫生又跟二人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包括這段時間邱子軒應該注意吃的東西，都一一和他們說了，陸敘明都記了下來。

臨走的時候，陸敘明從兜里拿出了一個紅包，李醫生不肯收：「我會盡最大的所能給陸先生做事，這一套有免了吧，咱沒這種習慣。」

陸敘明卻道：「我不是為了讓你給我做事或者什麼，我當然相信你會盡能力給我做，我只是討個彩頭，你拿着吧，不損你名譽，回頭我還得去廟裏拜拜。」

李醫生知道這件事情對於陸敘明的重要性，他這樣子說也沒推脫收下了。

陸寧景也很快知道了這事情，彼時他正在家裏面喝着王媽煲的雞湯，聽到邱子軒吞吞吐吐地跟他說了這事情，差點沒一口雞湯噴在桌上。

他的兩個老爹也太任性了。

而且，自己兒子都那麼大了，再來個弟弟......

陸寧景一時間覺得天雷滾滾，把這事和鄭恆說了，鄭恆倒是還淡定，只是忍不住笑道：「你又要當哥了。」

「......」有個比自己的小兒子還小的親弟弟，那是種什麼感受。

簡直操蛋好么。

不過他兩個爹就是這麼任性，他只能表示支持，好像多個弟弟陪在他們身邊，也不算什麼壞事，陸寧景自我安慰道。

陸敘明和邱子軒也沒要陸寧景他們陪，一起去了醫院，整個過程兩個人都表現得很淡定，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陸敘明執著邱子軒的手：「接下來的一切就交給命運吧。」

邱子軒面無表情地抽回手，「大庭廣眾的，你給我收斂點。」

陸敘明：......

寶寶心裏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