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菲塔說完.目不轉睛地盯着曹告白.神情緊張而認真.她的一雙密密的長睫毛.忽閃忽閃的.每一次忽閃都讓曹告白心跳加速.

曹告白沒想到.菲塔這麼寬容.對自己這麼在乎.他一把將菲塔摟進懷裏.緊緊地抱着.將嘴唇湊近菲塔：「菲塔.我選擇你.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甜甜的事情.不讓她再來找我.我喜歡你……」

菲塔軟在曹告白懷裏.熱烈地回吻着他：「親愛的.我愛你.對於你的過去.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我都能理解；對於將來.無論你會怎麼選擇.我都會信任你.我愛你.一生一世.永遠永遠.」

「轟」地一聲.曹告白腦子裏一片空白.他長到三十多歲.第一次有女孩兒對自己用情這麼深.對自己這麼表白.「一生一世」、「永遠」這些都是在電視、小說里才有的詞.今天竟然有人親口對他說出……一時間.他感覺到從沒有過的愛和被愛的幸福.

兩個身陷激情的人.全身心親吻著……曹告白攔腰抱起菲塔.菲塔緊緊地勾住她的脖子……曹告白一腳踢開卧室的門……

接下來的幾天.大家忽然發現曹告白愁眉苦臉、唉聲嘆氣.這種情況當然事出有因：他和菲塔的感情.發生了質的飛越后.被愛情滋潤的曹告白.決定儘快將他和菲塔的戀情通知父母.將結婚提上日程.出乎他的意料.當他說出菲塔的情況.卻遭到父母的激烈反對.爸爸只看了一眼照片.就不容分說的扔出一句話：「這閨女烏黑.不西焦銀.」

不西焦銀.本地化就是不討人喜歡.也就是爸爸沒看中菲塔.

平時媽媽雖然經常和爸爸唱反調.但關鍵時刻.爸爸媽媽堪稱夫唱婦隨的模範.爸爸說完.媽媽又接過爸爸的老花鏡帶上.拿過曹告白的手機仔細端詳.附和爸爸的意見：「白白.聽你爸爸的吧.這個閨女真是不西焦銀.」

曹告白垂頭喪氣.本來這麼多年.因為自己的黑皮膚.他對父母積攢了一肚子的意見.這次.他又再次懷疑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兒子.否則.他們怎麼能無視自己的兒子三十多了還是光棍一個.只按照自己的審美觀.因為菲塔黑一點就反對他們.他們就不想想.自己的兒子比菲塔還要黑.

「爸.媽.菲塔是非洲女孩.她的棕色皮膚在他們的種族中.已經是算很白了.」曹告白耐心解釋.

誰知曹爸聽了.像聽到什麼可怕的事情.厲聲警告曹告白：「非洲黑銀.不行不行.堅決不行.白白.你可不能給我們找個黑銀兒媳.壞了我們曹家的血脈.」

曹告白哭笑不得：「爸.您怎麼能這麼上綱上線的.菲塔好賴也是大學畢業.在英國長大.人又能幹.性格也好；科學家也都研究了.混血兒的智力和模樣都超出常人.你們連人都沒見.怎麼就能斷定會壞了曹家的血脈.也太武斷了.」

「白白.媽是擔心……你已經夠黑的啦.再和一個黑閨女結婚.到時候再給我們生個黑孫女.長大了嫁不出去怎麼辦.」曹媽看了看盛怒的曹爸.把曹告白拉到一邊.皺着眉頭小聲說道.

「媽.我喜歡菲塔.非她不娶.你們不同意.我就打一輩子光棍.」曹告白不知道怎麼才能說服父母.只好開始耍賴皮.

曹媽憂心忡忡：「你該不是把人家黑閨女煮成熟飯了吧.」

「媽.瞧您說的.」曹告白有些心虛.他對媽媽狹隘的敏感驚訝不已.

萬般無奈的曹告白回到「等你開始」婚慶公司.一直就是這樣心事重重、唉聲嘆氣.

蘇達綠很快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關心地問道：「告白.跟菲塔吵架了.」

「差不多吧.不是跟她吵架.是因為她吵架.」曹告白沒好氣.

「遇到情敵了.決鬥的話.我給你當啦啦隊隊長.」陸十一笑嘻嘻地接話.

曹告白不高興地白他一眼：「我正愁著.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陸十一仔細看了曹告白的表情.收起嬉皮笑臉：「曹哥.說說.我們都幫你想想辦法.」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爸媽不同意我和菲塔的感情.堅決不同意.」曹告白言簡意賅地說完.又開始唉聲嘆氣.

「噗嗤」一聲.何雙雙忍不住笑出聲來：「告白哥.你父母他們.是不是嫌菲塔黑.」

曹告白詫異地看了一眼何雙雙：「蘇達綠一直稱你是何軍師.我還不信.你怎麼知道.」

何雙雙對曹告白的大驚小怪不以為然：「嗨.很簡單.中國人以白為美.信奉『一白遮百丑』.對非洲人的黑皮膚一般都難以接受.但是菲塔不是普通的非洲女孩.你沒有跟父母說嘛.」

「說了.都說了.但是他們就是聽不進去.我媽還擔心.將來我們生個黑女兒.長大了嫁不出去.」曹告白無奈地撓頭.

「別着急.咱們可以對症下藥.多方面做你父母的思想工作.一定把你父母跑偏的老觀念扭在正道上來.」蘇達綠信心十足地安慰曹告白.

「對.我要以人格擔保.去向你父母為菲塔討個公道.」何雙雙義憤填膺.

蘇達綠看了看大家.逐一分析：「大家別激動.像告白這樣的父母屬於老古董.年齡大.跟外界接觸又少.要讓他們改正自己的觀念.其實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咱們都來湊湊點子.務必做通他們的工作.」

「就是.連自己人的父母工作都做不同.咱們還怎麼對得起『等你開始』這個稱號.」陸十一給大家打氣.

「我來說一下想法吧.一是告白的父母還沒有見過菲塔.所以應該盡量讓菲塔去跟公婆朝個面.說不定一見面就改變他們的想法呢.這招不成.我們還有很多辦法可用.譬如可以動員所有能跟告白父母說得上話的鄰居、親戚去給菲塔說好話.還可以讓菲塔的養父母出面.他們可是土生土長的英國人.貴族氣息十足.多少也能鎮住告白父母吧.」何雙雙一一列舉她的想法.眾人頻頻點頭.

白白要帶對象回家吃飯啦.

頭天晚上.曹告白打電話給爸爸媽媽.只是通報似的地說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曹爸、曹媽就緊張起來.兩個人幾乎嘀咕了一夜.上次他們看照片就已經否定了這個兒媳.沒想到白白壓根就不聽他們的意見.

「不聽爹媽的意見.自己結自己的婚吧.別讓我們知道.咱們眼不見不為凈.」曹爸埋怨著.

「孩他爸.白白從小黑.沒少受被村裏的孩子欺負.我已經心裏很不得勁兒.你又不是不知道.白白不容易.養兒防老.咱們老了還要靠他.別跟他犟下去了.」曹媽柔聲相勸.

老兩口翻來覆去.無非就是這樣的車軲轆話.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早早就去市場採購.大包小包地拎回來.就馬不停蹄地開始在廚房忙活.曹媽先把買的一隻老雞收拾了.燉在鍋里.準備一會兒zuoji絲蘑菇湯；曹爸則忙着把菜分別擇、洗.兩個人各想各的心事.沉默地忙碌著.

突然.曹媽嘆了口氣.說：「白白這孩子.是不是真是找不到對象了.他怎麼就非得去找個黑閨女……」

「這將來真結了婚.生個孩子.還不黑上加黑.」曹爸憂心忡忡地接話.

門口響起敲門聲.曹爸、曹媽對望一眼.曹媽去應門.走出幾步.又不放心地轉身叮囑曹爸：「肯定他們來了.等會兒別弄樣兒.不能讓白白難堪.」

曹媽打開門.果然是曹告白和菲塔.曹告白提着大包小包.菲塔笑盈盈地.一手抱着一束百合.一手親熱地挽著曹告白.

「媽.」曹告白叫了一聲.

「媽.」菲塔也跟着叫了一聲.

「媽.這是菲塔給爸買的茅台酒.給您買的杏仁酥.還有百合.」曹告白放下手裏的東西.又忙着接過菲塔手裏的花.

曹媽剛才看見菲塔的黑皮膚.心裏就大大的不舒服.又看見比兒子還黑的黑閨女親熱地挽著曹告白.她的眉頭就皺起來.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兒子又把她很當回事.她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小聲埋怨曹告白以發泄她的不滿：「買什麼鮮花.這不是浪費錢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還有.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她就跟着你『媽』、『媽』地叫着……真是沒羞沒臊.」

哪知菲塔耳尖.很認真地追問：「媽.什麼是『沒羞沒臊』.」

「這『沒羞沒臊』啊.意思就是你給爸媽買這麼多東西.實在是太客氣了.他們表示感謝.」曹告白一邊解釋.一邊沖曹媽使勁遞眼色.

曹媽想了想.硬硬咽下到嘴邊的話.

「爸.別忙活了.做那麼多吃不了浪費.」曹告白到廚房門口探頭.看着仍在熱火朝天忙碌的曹爸說道.

「爸.您太沒羞沒臊了.這些菜已經足夠了.」菲塔也大聲隨着附和.

曹告白心裏暗暗叫苦.菲塔的中國話雖然說得很好.但對這種帶着方言腔調的成語.就是地道的中國人也可能都弄不明白.何況她一個外國人.看她依著葫蘆畫瓢.活學活用.自己還因為又學會一個新詞.得意不已的樣子.哪裏知道用得不是地方.

曹告白暗暗後悔亂解釋.但又沒法馬上糾正.心裏懊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