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不忠不孝不義

第一百零二章 不忠不孝不義

方淼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她關上門,在黑暗裏立了好一會兒,她的身影單薄纖細,靜靜站着,眉頭輕蹙,似乎在思索什麼。她沒有點燈,過了好一會兒,才摸索的往前,來到床前,拉開被子,躺了進去。

風聲靜謐,異常安靜,黑暗之中,少女的眼睛睜得很大,那雙眼睛中並無淚光,只是,卻有一些說不清明的東西,漸漸的沉了下去,一層一層,好似被塵埃掩蓋住。

過了好久,她才動一動,她把自己的手***頭髮之中,渾身顫抖地拚命按著自己的頭,彷彿不這樣的話,她整個腦子就會爆裂開。

她的哥哥死了,死了,死了……她崩潰了好久,過了一會兒,她起身,點燈。

她坐在銅鏡面前,看着鏡子裏面的人半天,才打開梳妝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把香木梳子慢慢的梳着自己的頭髮,然後,挽起來,從裏面挑出一根梅花翠玉簪子簪上。接着又拿起鉛粉細細抹在臉上,面白如雪,胭脂殷紅,青黛畫眉…鰥…

轉眼間,連她都不認得鏡子裏面的人。她打開衣櫃,櫃裏面都是一些宮服,她皺了皺眉頭,從當中挑出一件淡紅色的宮服。換好衣服,她就坐在窗子邊,等天亮。

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射進太極宮的時候,方淼晴已經吩咐人煮好了茶,端到寢殿裏砦。

當她出現在朝宋公公面前時,朝宋公公微微有些呆住了。面前的少女不是往日冷漠的樣子,嬌媚動人,眼眸如星,明艷四射,她歪頭俏笑着問他:「公公,皇上起來了嗎?」

朝宋公公呆了呆,才道:「哎呀,皇上昨夜沒有宣寢,早早就睡了,應該起來了。奴才去看看。」

楚昭然昨夜睡得並不好,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葉晴晴看着自己,會聽見自己取下的海誓山盟。他甚至能看到她凄楚的看着自己的眼神。

「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多久之前?太久了,好像上輩子的事,久到他幾乎記不清了。他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想着,等一會兒他要去甘露宮看望梁妃,然後再去採蓮宮看望方婉怡,她們懷着他的孩子,他就要當父皇了,這江山後繼有人。

帘子外面,朝宋公公彎腰問道:「皇上,可要起身?」他輕輕嗯了一聲。宮女和內侍們魚貫而進。他半眯着眼睛由他們打理。

「皇上,喝口漱口茶。」溫婉而熟悉的聲音,楚昭然睜開眼,便見方淼晴站在他面前。溫柔的看着他。

他有一刻的恍惚,幾乎就要破口喚出:「晴晴。」可是強大的理智告訴他,葉晴晴已經死了,面前的這個人是她的表妹,方淼晴。他張開嘴,讓她將茶水捧到他的嘴裏。十指如蔥、肌如凝脂、托著茶盤、與瓷光相映。二人離得近,他甚至可以聞到她身上的清香。

他站起身,換上龍袍,方淼晴又端上一杯茶,親自捧到他的面前。楚昭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喝了茶,隨後才上朝。

下朝之後,方淼晴已經安靜的站在太極殿裏面等著。

楚昭然心情突然好起來,他坐在位置後面,看着她吩咐宮人將早點送上來。

朝宋公公小聲道:「皇上,這些可是方姑娘一早上準備好的。」

宮人端著茶點上來,約有十來樣。都是用小圓碟裝好。梅花酥,粉蒸珍珠餃,糯米圓子之類的,並不多特別,卻格外別緻。

楚昭然看了她一眼,朝宋公公要讓人試吃,他直接說:「不用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朝宋公公領着宮人下去。

「淼晴留下伺候朕吃飯。」楚昭然說道。

方淼晴來到餐桌邊,低着頭。為楚昭然先添了一小碗紅米粥,然後為他布菜。

楚昭然瞧著這些小點。輕笑道:「真是沒想到。你對這些小吃還有研究。」

方淼晴小聲道:「回皇上,這些都是奴婢在方府的時候和廚子學的,方家祖父祖母和喜歡吃這些,奴婢學着做討他們歡心。」

楚昭然問道:「方家的人對你很不好吧。」想起方婉怡和梁氏如何對待方淼晴的,他知道她在方家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她沒有說話。楚昭然知道她無依無靠的艱難的在方家生存下來,心裏頓時憐惜起來,「坐吧,陪朕也用些。」他輕聲說。

「是,奴婢謝皇上體恤。」方淼晴點頭應着。坐在他的對面,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這些還過得去嗎?」

楚昭然喝了一點粥,又吃了一個珍珠餃,點頭道:「不錯。」不算精,味道還可以。

四周是靜靜的用餐聲,除了她偶爾抬頭為楚昭然布菜之外,再無其他。

楚昭然看着她,問道:「昨日思考的事情怎麼樣?」其實心中已經有答案,可是還是要她親口說出來。

方淼晴一怔,她抿著嘴唇,回望楚昭然,道:「奴婢感激皇上,但是請恕奴婢難以從命。」她不顧楚昭然陰沉的臉色緩緩站起來:「奴婢無以回報皇上對奴婢的恩情,只能做下這一頓飯菜。謝謝皇上這些日子對奴婢的照拂。」

楚昭然看着她,他以為她是想好了,所以才來討好他,原來是他想錯了:「為什麼?」

「奴婢知道皇上是君子,言說必行,往後不會把奴婢當做表姐看,但奴婢思量再三,奴婢十四歲喪母,外傢俱損,已經見過太多的人情世故,如今雖然在皇上身邊,眾人都不敢怠慢奴婢,但諸事難料,奴婢更擔心自己往後會落於人下,和往日一樣無依無靠。」她靜靜的開口,「若是皇上認為可以,奴婢可以永遠留在皇上身邊做名宮女。」

「你這話什麼意思?」楚昭然瞧着她的表情,眸光裏面隱隱有怒意:「什麼無依無靠,你覺得朕不會護住你一輩子?」

方淼晴垂眸道:「皇上,花無百日之紅,並不是奴婢不相信皇上,而是奴婢不相信自己。後宮美人如雲,三年後又有一批新的,而奴婢年老色衰,哪裏配得上皇上的寵愛。」

楚昭然氣得站起來:「你這是不相信朕!」

方淼晴不說話。

楚昭然怒道:「方淼晴,你好大的膽子,你剛才講的那些話夠朕砍你腦袋了。」

方淼晴垂眸,那雙眼睛隱隱含淚,不知為何,楚昭然心中一軟,他移開了目光,壓低自己的聲音,以最平靜的嗓音說:「你覺得該怎麼樣,才會讓你你覺得自己有依有靠?」

她猶豫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他。輕輕咬住下唇,良久,終於用顫抖的聲音,說:「奴婢不為妾,要做就做她們之上。」

楚昭然怔愣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問道:「當朕的妃子,是妾?你想做皇后?」

「不,我想做妻子。」方淼晴捨棄自稱,看着楚昭然說道。

他看着她,不說話。方淼晴垂眸,今日她的裝扮格外美麗,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光華流轉,但是她的面上的表情卻顯得格外決絕。

「朕可以封你為皇貴妃。你依舊在她們之上,朕也可以向你保證,朕會給你她們所沒有的寵愛。」

方淼晴心中暗自冷笑,這種話他曾經也對葉晴晴說過無數回,一次也沒有兌現。面上,她咬着嘴唇,搖了搖頭:「謝謝皇上,但是我只願意做妻子。」

楚昭然不說話。

她默然行禮,準備退下。

待到她快退出大殿的時候,楚昭然道:「皇后不是一般人可以當得起的,但是朕會試看看。」

方淼晴愕然的看着他。

楚昭然看着她,目光凝駐之處,別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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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楚昭然請了司馬大人、左右丞相到太極殿議事。

「朕打算冊立皇后。」楚昭然開門見山的說道:「是前方學士的孫女,葉國公的外孫女,方淼晴。」

眾人-大驚。

楚昭然道:「朕已經命中書令撰寫聖旨。」

「皇上,不可。」王丞相道:「立后是一國大事,方淼晴現如今只是名宮女,她的外祖父家還是朝中逆臣,中宮之主之位她豈能當上。」

楚昭然道:「方淼晴好歹也是世家之女,方家現在如何不說,謀逆之事是葉晴天所為,葉家也為此付出代價。與方淼晴何干?司馬,你說呢?」司馬一般會順着他的話,勸服這些老臣。

司馬韻面向皇上,肅然道:「臣認為王丞相說得對。方淼晴在採選之日衝撞太后,可見這個女子目無君法,視為不忠;她在家中與繼母關係惡劣,雖然梁氏是很大的過錯,可是她對待嫡妹態度惡劣,可謂不孝;她作為宮女卻不想安分守己,而是妄圖飛上枝頭變鳳凰,可謂不義。這般不忠不孝不義之人如何能進宮做皇后,母儀天下?」

司馬韻這話說得可嚴重了!楚昭然面沉似水,聞言冷笑道:「司馬之言過矣,你莫不是因為她是葉家的外孫女,故意為難她?」

司馬韻道:「臣所言句句是肺腑之言,望皇上深思。」

王丞相上前:「是,臣以為御史大人所言極是,方淼晴在德行上面已然有虧。在身世上面,她表哥通敵叛國,留這樣的人在身邊,不知道何時會反水一把。皇上要深思。」

左丞相道:「方淼晴不配做皇后,難以服眾。皇上若是喜歡可以暫且封妃。」

眼看着三個大臣都在反對,楚昭然冷笑道:「皇后是朕的妻子,朕愛立誰就立誰,與國家大事何干?

司馬韻道:「立后是國之根本,一旦立后往後她所生嫡子將會是太子。這關係到國家的命運,請皇上三思。我御史台有清君側的職責,若是皇上一意孤行,臣定不能容那方淼晴留在宮中!」

楚昭然用力的拍桌子:「司馬,你……」

王丞相和左丞相相互呼應:「正是如此,臣等勸諫皇上三思而行。要不然,臣定將此事與百官說明,讓他們討論一下,那方家小姐有何德行為後?」

左丞相上前道:「皇上,想一想那商紂妲己?」

這幾個大臣都在威脅他,楚昭然冷笑道:「好,你們很好。朕偏偏就封

方淼晴做朕的皇后,朕就不相信,朕封她做皇后就是昏庸無道,就是商紂,而你們倒成了比干!」

「都滾出去!」楚昭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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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韻出去的時候,方淼晴正端著托盤從他面前經過。在經過他的身邊時,她聽到他低若不聞地在她的耳邊響起:「為什麼?」

方淼晴側頭看着司馬韻,兩人這般靜凝。司馬韻的眼神極為幽深,他的聲音,低沉卻清晰,一字一句地問:「方淼晴,你在做什麼?」知道晉王殿下要謀反,而她卻在這個時候成為皇后,她想做什麼。

方淼晴笑了笑,巧笑倩兮:「司馬大人,我在做什麼,您不是看得很明白嗎?」

兩人交匯目光風雲流轉。司馬韻越發看不明白:「方淼晴,你做的決定你不要後悔。」

方淼晴笑道:「司馬大人,我雖然只是名宮女,但還輪不到你點名叫姓,請以後叫我方姑娘。」她的笑容越大大了:「恐怕不久,您就得就我皇後娘娘。」

她目光一沉:「所以,請司馬大人慎言慎行。」說完,微微一拜,轉頭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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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還巢,嫡女上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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