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 風雨所飄搖

一百五十七 風雨所飄搖

沐修槿三人到的時候,吐蕃使臣帶來的異獸表演已經開始了。雄健威猛的雄獅被雜技演員從精鋼籠子裏放出,低吼著一步步踏入舞池中央。

姜簡壓低生音湊到沐修槿耳邊笑道:「這吐蕃人說是善於駕馭鳥獸,可跟咱們黑齒族人相比,也不過如此。用這低劣的法子,始終無法做到真正讓鳥獸心悅誠服。」

沐修槿側目看了姜簡一眼,低聲提醒道:「皇後娘娘,您錯了。您是雲南靖王府的郡主,又跟黑齒族人有什麼關係?」

聽了沐修槿毫不客氣的話后,姜簡微微一怔。沐修槿說的沒錯,既然要演戲,就要演全套。只有從心裏認定自己是那個人,才能真正成為那個人。話雖如此,可有誰願意一生都頂着他人的身份過活呢?!若不是因為沐修槿,她姜簡又怎會落得如此地步?!想到這兒,姜簡不禁暗暗攥緊了拳頭。

這邊姜簡與沐修槿暗暗較勁,那邊阮汐和錦時倒是看節目看得津津有味。衛昫看着兩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又想到兒子與妹妹對自己的疏離,心裏很不是滋味。

赫連玳抿了一口酒,沖身邊的赫連珏微微一笑:「這吐蕃人可真有意思,竟能將如此兇猛的野獸訓練道如此服帖。阿玉,你說他們能否驅策這些野獸上戰場?!」

可赫連珏的心思完全沒在這兒,眼睛雖然在看節目,可心卻早已不知飛到哪兒去了。看着赫連珏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赫連玳饒有興趣地打趣道:「阿玉,你說琰兒會不會趁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一哭二鬧,求着王叔將她嫁出去啊?」

聽了赫連玳的話后,赫連珏回頭沖他淡淡一笑:「你最好祈禱琬琬沒有這樣做,不然等我收拾完那個娶琬琬的人後,下一個就是你。」雖是笑着,可語氣卻是不容置喙,滿是威脅與殺氣。

赫連玳撇撇嘴,沒有再說話。這個堂兄他是了解的,雖是平日裏總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可內心卻是位殺伐果斷的主兒。他說會殺了那個娶赫連琰的人,就一定會殺。因為對他來說,赫連琰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正當眾人正欣賞節目時,舞池上那原本溫順的野獸,不知為何突然發起狂來。掙脫馴獸人的桎梏,怒吼著向觀眾席上眾人沖了過來。方才還一片歡聲笑語的觀眾席,此刻一片混亂。呼救聲、**聲與招呼「護駕」的聲混在一起,就著杯盞傾倒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難民營一般,哪裏還有什麼**肅穆的皇家氣象?!

一片混亂之中,沐修槿突然被拉進了一個懷抱之中,她抬頭一看,正對上了燕王殿下一雙黝黑的眼睛。燕王殿下沖沐修槿微微一笑,安慰道:「沒事的,有我在。」

沐修槿微微一愣,距兩人上次同樣的動作,已經過了五年時間。這五年裏,他們相愛過,被拆散過,互相仇恨過。兜兜轉轉,想到又回到了原點。

正當沐修槿發獃時,突然聽見遠處阮汐喊道:「姐姐,當心!」隨着那聲驚呼,齜牙咧嘴的野獸已經穿過驚慌失措的人群,直直地向著沐修槿沖了過來。眼見着野獸那雙閃著寒光利爪將要碰到沐修槿時,燕王殿下一個轉身,就如當年一樣將沐修槿護在了身後。

匕首般尖厲的爪子從燕王殿下背上劃過,留下一道道血淋淋傷口。燕王殿下疼得當即便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順着他的額頭往下流。可即便是這樣,他仍是將沐修槿緊緊地護在懷裏。沐修槿扶著燕王殿下的手臂,聽着他越來越快的心跳,聞着從他後背傳來的濃重的血腥氣,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那野獸的目標顯然並非是燕王殿下,傷了他之後,只是嗅了嗅他身上的氣味便意興闌珊的離開了。此時御林軍也已經趕了過來,一群人七手八腳地總算是將那暴走的野獸制服住了。

那被野獸發狂而下傻眼的吐蕃使臣見那野獸被制服,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地向衛昫請罪。今日原本是燕帝親妹妹出嫁的日子,本來好好兒的婚禮宴會,卻被他們進獻的野獸攪成這個樣子,甚至還連累燕王殿下受了傷。若只會涉及燕國一國也便罷了,可燕國這次是與大夏國聯姻,這下連帶着夏國也給得罪了。夏國本與吐蕃毗鄰,近年來又力量逐漸強大,本就難以對付,這次兩國恐怕是要兵戎相見了……

可衛昫顯然並沒有理睬他的心情,只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吐蕃使臣一眼,頗有些心煩意亂地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命人宣完太醫后,回身對沐修槿關切問道:「阿昶可還能堅持?」

沐修槿與李琨一起將因失血過多而幾近暈厥的燕王殿下扶到座上,滿臉焦急地回答道:「燕王殿下自幼長在沙場,這點皮肉傷還是能堅持住的。」嘴上雖是這麼說着,一顆心卻早已七上八下的敲起了鼓。

姜簡見沐修槿完好無損,自己的一番籌謀又遭失敗后,心裏頓時升起了一股無名火。只是如今燕王受傷,不能暴露自己。只能暗暗將這火氣忍下,找了個受驚過度的借口,離開了鹿嘉殿。

剛好鹿嘉殿與太後娘娘的禧合宮相鄰,太醫一到沐修槿便讓他們將燕王殿下抬到了她的寢殿。路雖不遠,可殷紅的鮮血仍是滴滴答答地灑了一地,看得沐修槿一陣揪心。

太醫剛一走出來,等在外殿的眾人便立刻迎了上去追問燕王殿下的病情。為首的胡太醫向皇上行了個禮,恭敬道:「回皇上的話,燕王殿下的傷口雖然深,不過好在只是傷在皮肉,並未損及內臟,並無大礙,只需卧床靜養一段時間便可。」

望着床上包紮完畢的燕王殿下,沐修槿這才放下了一顆懸在嗓子眼兒的心。她小心翼翼地掖掖燕王殿下的被角,準備退出去。

只是她剛一回身,迎面便撞上了一個人。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那人抬手便給了沐修槿一個嘴巴。打得沐修槿踉蹌了幾步才站住身子,捂著紅腫的臉愣愣地望着面前怒氣洶洶的太後娘娘。

衛昫見狀連忙上前圓場:「母后你這是做什麼,槿兒你還不趕緊出去讓太醫瞧瞧?」

可太後娘娘顯然並不領情,她一把推開擋在兩人中間的衛昫,指著沐修槿罵道:「你當初跟哀家是怎麼保證的?!你說只要哀家答應你的條件,你就會好好兒地對待小六子,絕不會再讓他出任何事!可是現在呢,你就是這麼照顧他的嗎?!沐修槿,你別怪哀家與你翻臉!」

聽了太後娘娘這話,衛昫下意識地回頭看了沐修槿一眼,看來她與太後娘娘之間有過什麼交易,所以太後娘娘才會如此聽話的閉門禮佛,對沐修槿在宮中的行為視而不見。

只是權衡利弊,太後娘娘如今已經是他的殺母仇人,而沐修槿對他的作用更大。為了皇家顏面,雖不好與太後娘娘撕破臉,可也不能委屈了沐修槿……想到這兒,衛昫趕緊安撫住太後娘娘,示意下人將沐修槿帶了出去。

沐修槿扶著宮人的手剛走出內殿,綠影便神色匆忙地迎了上來。看着綠影的臉色,沐修槿便知她一定是有什麼要事要與自己彙報,便隨便找了個借口把那宮人支走了。

綠影走到沐修槿身邊,壓低生音道:「小姐,您身上掛着的那個香包是哪來的?」

一聽綠影提到姜簡送的香包,沐修槿精神頓時緊張了起來:「怎麼了,那個香包有什麼問題?」

「方才打掃宴廳的宮人將撿到的香包送過來了,本來是想問問這是哪位的。誰知從胡太醫身邊路過的時候,他臉色瞬間就變了,拿起香包便問這是誰的。奴婢知道是您的,沒敢認,過後悄悄問了胡太醫那香包有什麼問題,結果胡太醫說那香包中有貓鼠草。」

「貓鼠草?」沐修槿瞬間便變了臉色。她自幼在黑齒族長大,黑齒族人最擅駕馭鳥獸。而這貓鼠草,只需要微微一嗅,便可以令原本溫順的野獸發狂。看來此次事件並非偶然,而是有人想要置她與死地。

綠影見沐修槿默然不語,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姐,看來咱們得提防那個送您香包的人了。」

沐修槿沒有回答,而是暗暗攥緊了籠在袖中的一雙手:姜簡,我無意與你為敵,也有心放過你的丈夫。可若是你自己不想放過你自己,就別怪我不念舊情了。

本來若是姜簡此次只是傷到了沐修槿的話,她還是有心放過姜簡的,可偏偏牽扯到了燕王殿下,怪只能怪姜簡命不好了。

沐修槿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轉身向著殿外走去。只是她剛一轉身,看到錦時不知何時正站在自己的身後,一臉堅定地望着她,像是有話要說。

沐修槿柔聲道:「殿下,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一會兒乳娘找不到你又該着急了。」

「姑姑,是不是皇后害王叔受傷的?她是不是還想害您?」

錦時入宮以來,因為尷尬的身份與衛昫的寵愛,除了燕王殿下與沐修槿之外,所有人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對他來說,燕王殿下不僅是叔叔,更是相當於父親一般的角色。

沐修槿臉色一凝,連忙笑道:「你別聽下人胡說,這太忙,姑姑沒空跟你玩,你先回去吧,等下姑姑再去找你。」

「姑姑,不知我娘說過沒有,我對牛乳過敏。」錦時沒頭沒腦地留下這麼一句話,轉身便離開了。

綠意望着錦時小小的背影,再想到沐修槿與姜簡如今的關係,突然覺得,自己一直期待的那件看似不可能達成的事,可能在未來某一天要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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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弈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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