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者

我老家在雲南的一個山村裏，直到高中以前我都住在這裏，村子幾乎與世隔絕，所以也藏着許多不為外人所知之事，哪怕連我土生土長在這裏，對這個地方的了解，也知之甚少。

大人常說，要好好讀書走出這個山村，後來我的確走出去了，但卻以不同的方式出走的。

那大概是一個天色昏暗的下午，村子裏傳來一聲哀嚎，王老三回家捉姦在床，一氣之下失手把他老婆給打死了，姦夫褲子還沒來得急穿好就跑了，一下子鬧得全村都知道了。

我們村與外界溝通的少，有什麼事情基本開個村大會自己解決，一年之中很少麻煩到警察，這個事情也慣例如此，了解了大概的來龍去脈之後，村長認為是這個女人通姦在先，加上王老三還有一個小女兒要撫養，居然把種種一筆勾銷，說算了。

這個女人不是本村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千里迢迢嫁過來，結婚的時候連個娘家人都沒有，王老三又是村長的遠房親戚，村長說害怕王老三被抓去坐牢了，苦了家裏的孩子，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村裏頭也沒什麼人反對，打算到時候把她葬了就行。

那個姦夫見沒自己什麼事，自然也不敢說什麼，生怕連累了自己。

所有人都以為，這個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可村大會剛宣佈結束落案的時候，轟隆一聲平白下起了大雨，這個事情也才剛剛開始，而且很不巧的，落在了我們家身上。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我起來打算走山路去縣城的學校，可剛路過墳地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一絲不安的氣氛，我的餘光似乎看見，墳地的林子裏站着個什麼人。

墳地盡頭的林子是片竹林，不少村民趕早會來這裏挖個竹筍回家腌著吃，我心想肯定也是哪個大伯大嬸吧，可那個人很奇怪，身體一盪一盪的，還莫名其妙的穿着鮮紅的衣服！

強烈的好奇心促使着我停下腳步，我撥開一片樹葉看過去，發現那人竟懸在半空中，歪著脖子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等我看仔細了才發現，王老三弔死在墳地里了。

我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感覺頭腦發暈幾度要昏過去，甚至還出現了幻覺，認為王老三的屍體要爬下繩子，好在被路過錢大伯看到，一巴掌打在我的額頭上，才把我救了回來。

那天我直接病倒了，發燒也不知道多少度，反正感覺整個腦袋都着火了一樣，半昏迷狀態持續了一天一夜，直到我爸餵了我一碗味道很奇怪的水，我的燒才褪下去，不到幾分鐘竟然就能下床了。

「爸，你剛剛喂我的是什麼？」

「徐半仙給的符水，怎麼樣，好多了吧？」

「隔壁村的徐半仙來了？」我有些吃驚，徐半仙在我們這邊名氣很大，出了什麼事情，大家第一時間基本都想到他。

知道徐半仙來了，我立馬跑了出去，正好在王老三家門口看到了徐半仙，他前腳剛進屋。

我也跟了進去，屋子裏早就擠滿了人，村長、王老三的家屬，還有一系列來看熱鬧的村民，我這才想起來，王老三淹死了！

訂做的棺材還沒送到，王老三和她老婆的屍體，就鋪了一張涼席放在堂屋裏，王老三是昨天晚上弔死，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被拉得老長，穿了一身女人的紅衣服，看到后我有一種想吐的衝動。

但是她老婆身上沒有一點傷，看上去好像安詳的睡著了一樣，不知道為什麼，身上也是一套一模一樣的紅衣服……

徐半仙一進來，就大吃一驚，大聲的喝道。「誰讓他們穿上紅衣服的？」

這一聲震得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獃獃的看着徐半仙不敢說話，良久沒一個人回答，徐半仙的樣子是怒急了，他用極快的語速說道。

「這兩人生前不合，王老三還打死了她的老婆，死後怎麼可以放在一起？如果出了什麼事情，你們擔得起嗎？現在所有人都給我出去，沒我的吩咐，一個都不給進來。」

村民聽到，立馬嚇得跟狗一樣，紛紛跑了出去，混亂中有人發現了我，問我怎麼也在這，然後把我帶了出去，徐半仙砰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徐半仙這個樣子，以往他來了，總是一副很淡定，事情都很有把握的樣子，可是從來沒有那麼慌張過。

因為突然發燒了，這幾天我不用上學，吃完飯就坐在院子裏乘涼，錢大柱偷偷摸摸跑進來，手裏還拿着一把花生。

「小魚，聽說王老三的屍體是你發現的？」說着，錢大柱就把花生分了我一半，我倆開始吃着。

我點點頭說是，問他怎麼了？

錢大柱嘖嘖幾聲。「你不覺得這個事情不尋常？王老三剛剛打死了他的老婆，隔天他就弔死在墳地里，你覺得這個事情是巧合？」

我皺了皺眉。「你天天想啥呢，不好好讀書？你今天作業寫完了嗎？我可告訴你啊，你別想着抄我的，我這幾天都沒去學校。」

錢大柱訕訕笑道。「小魚，你放心吧，我已經寫完了……不過小魚，你難道沒看見，王老三弔死的時候雙腳離地有多遠？」

「有多遠？」

「呵呵，王老三雙腳幾乎是碰在地上的，只要雙腳輕輕一點，屁事都沒有！王老三就算想自殺，這樣子能自殺嗎？小魚，你說這個事情奇不奇怪？」

我心中一驚，好像看到老王三屍體的時候出現幻覺，老王三也是輕輕一點就從上面下來了，還真是這麼回事！但我一向不相信這些七七八八的，只是罵道。

「你不好好讀書，天天想這些有什麼用？我跟你說，等回頭你考不上好高中，就等着你爸帶着你出去打工吧！」

「哼，打工就打工，我還早賺兩年錢呢！」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罵了一聲沒出息，但錢大柱沒有在意，湊到我耳邊說。

「嘿嘿，小魚，我說真的，你想不想去探險？」

「探什麼險？你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

「呵！說的那麼厲害，你敢去嗎？「

「去哪？」

「王老三家！」

我背脊直接涼了，雖然說不相信這些，但大晚上的，誰沒事要跑去看屍體啊？現在王老三和她老婆的屍體就放在他們家，想起白天時看到的那詭異的紅衣服，我真恨不得給錢大柱一巴掌。

「你神經病吧！」我罵道。

錢大柱笑呵呵的起身。「就知道你不敢，膽小鬼……」

「你等等！」我有些生氣，指着他。「你說誰是膽小鬼？」

「不是膽小鬼為什麼不敢跟我去？」錢大柱反激道。

當時我才十五歲出頭，最受不了這些，被錢大柱這麼一說，就帶着些賭氣就跟着錢大柱去了，而且還是我帶的頭，現在想想，當時真不要命。

村裏一到了晚上，就是烏黑一片，為了省電，村民往往很早就睡下了，然而今夜不光沒有燈火，連天上的星星也被烏雲蓋去，往日叫的最歡的狗，今夜也老實的閉上嘴，似乎在害怕什麼。

走了幾步我就感覺到不對勁，不想再繼續了，可跟在後面的錢大柱還呵呵笑着問我，是不是不敢了，沒辦法，我說不敢個屁，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

王老三家裏有一些燈光，看起來徐半仙還在裏頭，我和錢大柱彼此眼神示意，他蹲下來，讓我踩在他的肩膀上，我一過牆頭就看到堂屋裏王老三和他老婆的屍體，隨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屏住了呼吸。

王老三的臉被蓋上了白色的布，然而她老婆的屍體就那樣放在那裏，他們還穿着一身紅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她的屍體微微睜開眼，眼睛正看着我這邊，嘴角上還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容，加上根本看不出身上的傷口，她的屍體就好像活過來了一樣。

看到這裏，我實在撐不下去了，雙腿一軟，我和錢大柱大叫一聲摔了下去，緊接着，就聽到徐半仙在喊什麼人，我和錢大柱立馬跑得跟狗一樣快，什麼都沒說，各自回了屋子裏。

接下來的幾天，到了學校，錢大柱還問我看到了什麼，我沒敢說，怕說出來嚇着他，然而錢大柱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也就沒追問。而且因為這個事情，我這幾天連續做了幾天的噩夢，真是苦不堪言。

但是這不是最可怕的事情，這幾天大家都沒有聽到徐半仙有什麼吩咐，也就沒有闖進王老三家裏，因為怕觸霉頭，很多人還繞過王老三家門口走，可現在到了該出殯的日子了，徐半仙還沒有半點動靜，村長就帶着人去敲門。

可這門一碰就開了，接下來的情節差點把村長嚇過氣去——徐半仙穿了一身，和王老三還有他老婆一模一樣的紅色衣服，就靜靜的和他們的屍體躺在一起，有大膽的人上去探了探，徐半仙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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