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車一直開，避開上班高峰，一直開，歐晨安靜坐在車裏，並不開口說話。ye似乎也並沒有要交流的打算，只是安靜地開着車，連電台廣播都沒有開。在漸漸熱鬧起來的城市裏，這輛車，顯得格格不入。

一直繞道山頂，ye率先打開車門下了車，歐晨並沒有拖延多久就跟着下了車。ye的風衣被山頂的風吹起邊角，顯得有些寂寥，瘦削的背影在整座城市的對比下，更顯得單薄。歐晨看了一陣，才緩緩走向前，跟ye並肩靠在車前。

「來一根？」ye熟稔地抽出一支細細地女士煙，含在嘴裏，並遞了一支給歐晨。

「戒了。」歐晨搖搖頭，並沒有伸手。

是的，戒了，她戒煙好久了，在那個荒唐的年齡，做了許多誇張的事，再然後，她以為自己死去了。可是她活下來了，所以她要忘掉過去，把從前的自己都留在曾經，現在的自己，和過去的不一樣了。

「太乖的孩子，她可不會動心。」ye也不勉強，收回香煙，點燃火，似笑非笑地看了歐晨一眼。

山頂的風有些大，吹得歐晨額前的發連帶着一大塊兒都有些翻起來，輕柔落下后又遮住了她的眼，眼前的風景，只剩下一絲一縷空隙中得一小半。歐晨在上車前就猜出了ye和舒心的關係，或許，她疑惑了很久的人，主動出現在了她面前。

ye，就是那個讓舒心難受得要命的混蛋吧。

「說實話，我前陣子聽過你的名字，不過完全沒放在心上。雖然這樣說，有些不禮貌，但我這個人很不擅長說謊，抱歉。」ye吐出一小團煙圈，並沒有什麼嘲諷與炫耀，淡漠的語氣，真的只是在陳述。

「現在，估計你對我的名字一定印象深刻吧。我很好奇，是什麼讓你有了如此大的轉變？我的容貌對你不至於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吧？」歐晨依舊望着前方，對於ye的下馬威並沒有做出直接反擊。

「就因為你在她家樓下說的那句話，讓我感覺到了一點點的威脅，當然，並不大。」ye的煙還在繼續燃燒。

「沒想到我也有那麼大的知名度，在那麼短的時間裏，竟然讓你知道了我。我對於自己在設計界未來的前景，上調為『增持』。」歐晨嘴角抽動了下，身子往後靠了靠，讓自己的雙腿更舒服地舒展。

「我不想繞彎，今天約你，只是想說，很感謝這段時間你對舒心的照顧。今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ye終於將煙熄滅，轉過身來，認真地說着。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歐晨笑笑，側過臉，她的表情並沒有因為ye變得認真而有所改變。

「非要我把話挑明了，你才甘心離開嗎？我跟舒心之間，你連塵埃都不算，我們之間的事，你不會明白，也不需要明白。現在，你只要知道今後不要再糾纏她就行了。」ye邪魅的笑，讓人忽略她也是個柔媚的女人。骨子裏的凜冽終於迸發，遮掩住外表的妖冶。

「你們之間的事，我的確不想明白。但今後應該離開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如果這點都不能領悟的話，恐怕你連塵埃都不算。」歐晨面對ye側身壓迫而來的氣勢，毫不退卻。

「哈哈，你果然是個小孩子。」緊緊盯住歐晨，ye許久之後突然笑開了來。又抽出一支煙，點了起來，身體又轉回剛才的方向，望向遠方。

「我是比你年輕一些，不過你包養得也不錯，不用自卑。」歐晨不知道ye突然的轉變是因為什麼，但氣勢上並不想輸人，依舊死扛。

「也許是我太高估你了，舒心她不會喜歡小孩子的，你這樣的性格，看來是我多慮了。」

「ye，你這個人很奇怪，莫名其妙地把我拉來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神經病了，雖然我是個年輕人，很富有同情心，但我也不喜歡跟神經病在一起太久。」歐晨一連被舒心和ye說成是小孩子，心情很是煩躁，眼下又不能發火，只好努力剋制着。

「陪我抽完這支煙，反正你也沒事。」ye並不理會，繼續慢條斯理地抽煙。

「一個挺漂亮的女人，抽那麼多煙幹嘛。」

「舒心沒跟你說過嗎？她以前抽得可比我厲害多了。」ye故作驚訝地扭頭望着歐晨，此刻，夾在她細長手指中的煙，顯得格外刺眼。飄散的眼圈，竟然有些熏眼呢。

歐晨沉默，不再理會ye，兩個人靠着車頭，默默看着眼前的城市景色。

「你為什麼要那樣傷害她？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殘忍？你現在還有臉來打擾。」ye腳下的煙頭已經很多，歐晨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卻也不看她。

「傷害么？她說的？」ye送煙的手頓了頓，之後又緩緩放到唇邊。

「我只知道，分開了的人，不應該再出現，更不該再回頭。」歐晨不是不知道舒心的心在誰身上，此刻ye的出現，說她一點也不慌張是不可能的。可是，她更憤怒ye的打擾。

怎麼可以在傷害別人後，再若無其事地前來打擾？

「感情的事，除了傷害，還有甜蜜和溫馨，有些人是難以取代的，有些記憶是永遠無法磨滅的。短暫的分離，只是為了證明誰是可以永遠的人。」ye意味深長地望了歐晨一眼，接着說：「何況，我跟舒心，我們從來沒有說過分手。」

猶如驚天霹靂，歐晨猛地轉過身，腳下幾乎打滑，鞋底用力地蹭著砂礫，可是雙腿卻仍然隱隱發抖。繞到ye面前，歐晨的唇動了又動，卻始終發不出聲音，眼睛緊緊盯着ye，她想要再確認一遍剛才的話，可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說，我們從來沒有說過分手。」ye看了眼歐晨緊緊握住的雙拳，善解人意地主動重複了一遍。

「麻煩你送我下山，我下午還有課，謝謝。」歐晨迅速轉身，回到車裏。

「我請你吃午飯。」ye滅掉最後一支煙，轉身回到駕駛座。

「不用了，請送我回學校，謝謝。」歐晨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離開眼前這個女人。她不想再聽到任何從她嘴裏迸出的字眼了。

「你這樣餓著，我會很有負罪感的。你知道，舒心是很心軟的人，她要是知道我害你餓肚子去上課，恐怕會罵我的。」ye啟動車子之前，看了眼身邊的人，嘴角淺笑。

「想好了嗎？吃什麼？」到了市區，繁華的街道，兩旁各種風格口味的餐館林立，選擇面極大。ye也刻意將車速降了下來，要不是呼吸聲，她幾乎以為旁邊坐着的不過是一尊雕像。

「我說了，不吃，我要回校。」歐晨冷冷地回了句。

「你這樣很沒禮貌，真不知道舒心怎麼能忍受的。」ye見她堅持，也不再糾纏，調轉了車頭，往學校開去。

「請不要再在我面顯擺你的臆想症，這樣會讓我覺得你病入膏肓，很可憐。」沉默許久，歐晨緩緩回了一句。

「臆想症？小朋友你要是真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不介意你親自問問舒心，看她是怎麼回答的，看看到底是誰有臆想症。」ye似乎並不生氣，氣定神閑地開着車。

濃濃的香氣飄在車廂里，歐晨卻很想哭。校門外，她利落地下車，說了句沒有感情的謝謝，頭也不回地走向前。鼻尖的酸澀讓她無法忘記剛才車裏的味道，她終於知道，舒心車裏的味道是什麼了。

是ye身上的香水味。

舒心在車廂里，放着ye常用的香水，就像她一直在身邊。

一路走，歐晨的眼眶就越澀，好多不明白，不願意去細想的東西都一一浮現，逼迫着她的腳步逐漸加快，幾乎想要飛奔起來，讓一切都拋在身後。

「舒老師，你車裏的味道好特別噢，可是不是你的香水味誒。」

「舒老師，你車裏每次都這麼香嗎？你用的什麼牌子的車載香水啊？我怎麼從沒聞過？」

「舒心，你把過去藏得那麼深，可我不介意，我看到的，是我們的以後。」

「歐晨，我的過去，並沒有過去，好多事情，你不會明白。但我還是謝謝你，謝謝你對我的好。」

好多的話，歐晨曾經選擇忽略，此刻卻一起涌了過來，再清晰不過。像是一把把利刀，接連割在她的身上，曾經那些舊傷口，隱隱作痛。

舒心，你一直愛着的，放不掉的，就是這個人嗎？愛她愛到了任她來去自由，卻始終不說分手嗎？

你的愛，比我還要卑微！

可是，卻讓我好羨慕，羨慕她能讓你愛得這麼深。

可是，我好難過啊。不說分手的戀愛，怎麼會屬於那個傷你那麼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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