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課鈴聲響起，正巧是放學時間，路司譯混在一撥又一撥的學生中穿梭，給那幾個追他的人造成了極大的阻礙。
離開學校后，他跑入不遠處的一家商場，在密集的人流中東拐西繞。那四個人分路包抄，在圍追堵截了將近兩個小時后，四人碰頭，一無所獲，人徹底跟丟了。
宋青瑤坐在店裏，心神不定。她特意讓路司譯去送貨，告訴了路母他的行程安排。
一個小時后，她想，他應該已經被送到醫院了吧？
午飯時間，宋青瑤看着員工打包送來的飯菜，毫無胃口。她心裏有不安，又有愧疚。路司譯不顧一切的跑出來找她，她又把他送回去了……
宋青瑤拿筷子戳著魚塊，沒有絲毫拿起來吃的*。他被帶走後，一定會恨她吧……
下午時，宋青瑤接到路母的電話。
「阿譯跑了，我們的人沒追上他……他有沒有聯繫你？」
宋青瑤一驚，「沒有。他沒聯繫我。」
「阿譯如果聯繫你了，一定要設法跟他見面，呆在他身邊穩住他，不要輕舉妄動。」
「好。」
放下電話后，宋青瑤惴惴不安。她想聯繫路司譯，卻發現自己沒有他的聯絡方式。
她的手機一直是暢通的，他知道她的號碼，但沒有打電話過來……
所以，他真的是很生氣吧？
他會怎麼辦？他會去幹什麼？
宋青瑤越想越不安，還沒到下午下班時間，她把店裏交給員工打理。她來到解放碑，從二十九中附近開始找起。她知道這種漫無目的的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可她又理不出絲毫頭緒，無跡可尋。
她試圖分析路司譯的行為習慣，猜測他會做什麼……冥思苦想后，無果。因為這兩三年的婚姻生活，都是以她為主導，他幾乎沒有什麼個人主觀偏好。
宋青瑤在金鷹女人街里找了一圈，出來後去了好吃街，沿街走了一遍，接着又去了美美時代，然後去新世紀百貨，重百商廈……核心商圈的幾個大樓都走了一圈后，又去了新華書店，從一樓轉到五樓。
三個時候后，她筋疲力盡站在中央廣場的解放碑前。眼前是川流不息摩肩擦踵的人群，她仔細辨認著每一張臉孔，卻沒一個是她想看到的……
宋青瑤心裏越來越難受，越來越自責。這個世界都彷彿抽離了，只剩下一張張陌生又模糊的臉孔。她沒有找到他，他也沒有看到她。
反覆響起的手機鈴聲將宋青瑤遊離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在哪兒？」聽筒里傳來季慕衍的聲音。
「關你什麼事。」宋青瑤正心煩，口氣不善的回道。
「你的兒子關你的事嗎？」季慕衍語氣低沉，壓抑著不悅，「子晏說你會來接她，呆在這兒不肯走。他說他走了，你就接不到他。」
宋青瑤這才想起，她早上還答應了兒子，下午放學去接他。她馬上說：「你讓子晏再等等，我就這過去。」
無論如何，不能對孩子食言。掛電話后，宋青瑤快步走出步行街，攔了輛計程車過去。
下班高峰期，道路很堵。不遠的距離，宋青瑤卻在四十分鐘之後才到。季慕衍帶着季子晏，在幼兒園外草坪邊的木椅上坐着。天色已暮，天邊的火燒流雲漸漸黯去。坐在木椅上的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相似的五官輪廓，同色系的衣着，格外引人注目。
宋青瑤看到季子晏，快步跑向他。她將季子晏抱入懷中，連連道歉，「小晏對不起……媽媽今天有點事，耽誤了時間……媽媽向你道歉，媽媽以後一定守時……」
「我知道，爸爸說媽媽有重要的事要做。」季子晏毫不介懷的笑起來，「有爸爸陪小晏一起等。小晏不無聊。爸爸還跟小晏聊天，給小晏講故事。」
「終於等到媽媽大駕光臨了。」季慕衍慢悠悠道。他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小晏的腦袋，「兒子，晚上想吃什麼？」
「我想吃媽媽做的飯。老師說，媽媽做的飯是這世上最好吃的飯。」季子晏摟上宋青瑤的脖頸，「小晏還沒有吃過媽媽做的飯。」
宋青瑤犯難，「現在再去買菜做飯，會不會太晚了？」而且，她今天不想耽擱太久。她想把季子晏送回他自己家后，繼續去找路司譯。
季慕衍說，「小晏，你媽媽做飯很好吃。爸爸以前吃過很多次。」
「小晏也要！小晏也要！」季子晏埋在宋青瑤胸前撒嬌，「媽媽不能偏心！」
季慕衍輕輕攬上宋青瑤的小蠻腰，靠近她耳邊低聲道：「別讓兒子失望。秦芸芸從沒給他做過飯。」
宋青瑤還在猶豫時，季慕衍說：「這前面就有家樂福，買菜回去做飯也要不了多久。」
幼兒園大門的另一側是連綿的大槐樹。一棵槐樹下，站在一個清瘦的身影。他距離那三人有一段距離，聽不到他們說話，卻能清楚的看到他們站在一起，一家三口親昵的模樣。
那三人轉身沿着街道往前走。他遠遠的尾隨在他們身後。
宋青瑤抱着季子晏，季慕衍走在他們身側，手臂攬着她的腰肢。宋青瑤幾次以眼神警示他放開，季慕衍視若無睹。她往邊挪一點，他馬上靠過去。宋青瑤暗暗咬牙，抱着季子晏，不方便發作。她不想當着孩子的面吵架。
幾個年輕女生從他們身旁經過，還忍不住回頭看，驚嘆道：「這一家三口太漂亮了！」「好有明星范兒。」「帥爸靚媽萌娃，這才是虐死單身狗啊！」女生們一邊議論一邊由路司譯身側走過。
路司譯看着前方依偎的背影，眼裏戾氣沉沉。
季慕衍對季子晏說：「來，爸爸抱。」
「我想要媽媽抱。」季子晏就像八腳章魚一樣黏在宋青瑤身上不肯撒手。
「媽媽抱這麼久會累的，過來。」
「那好吧。我不能把媽媽累壞了。」季子晏人小鬼大的語氣，帶着體貼和心疼。
宋青瑤心裏一暖，「沒事，媽媽不累。媽媽就喜歡抱着小晏。」這麼多年了，到現在才能體會這種把兒子抱在懷裏的感覺，她愛不釋手，又怎麼會覺得累。
到了家樂福超市后，宋青瑤把季子晏放在購物車上坐着。她選購菜品時，季慕衍推著孩子，陪在一邊。超市裏人流涌動，尤其是水果蔬菜區。季慕衍站在他們身旁，小心翼翼的護着他們不被其他人碰到。
宋青瑤很快把菜選好，又帶季子晏去買酸奶零食。季子晏想吃巧克力，季慕衍不同意，宋青瑤拿了一盒士力架。
季慕衍無奈：「你這樣真會慣壞孩子。」
宋青瑤：「偶爾吃一塊有什麼問題？」
「有問題。」季慕衍表情嚴肅的低下頭，在她耳側輕聲道：「你太寵他了，我吃醋。」說完，飛速在她臉頰親了一口。
「季慕衍你……」宋青瑤氣的面色發紅。
季慕衍已經轉過身，看着對面琳琅滿目的零食，口中念念有詞，「小晏，你還喜歡吃棉花糖對吧，誒，這裏有……」他拿了一袋，放入季子晏手中，煞有其事道：「不能讓你覺得世上只有媽媽好。」
季子晏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爸爸媽媽都特別特別好！」
通道另一端，隔着來往的人流，一雙眼睛看着他們，眼神愈發幽暗。
片刻后，他們拎着兩大袋東西出了超市，上車回家。
車上，季慕衍問：「去哪兒做飯？」
宋青瑤說：「你家。」
如果路司譯今晚回來，看到季慕衍和季子晏在她家，三人還在一起吃飯，她真不敢想會發生什麼事。
車子駛往鳳凰灣的別墅。路上，季子晏問了一句，「為什麼爸爸跟媽媽不住在一起呢？」
季慕衍說：「小晏這個問題問得好。其實我也一直想問你媽媽。」
宋青瑤說：「小晏，不是所有的爸爸媽媽都得住在一起。無論我們住不住在一起，我們都是你的爸爸媽媽。」
這話說着繞，季子晏聽着也暈。他似懂非懂的點頭后，又說，「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都是住在一起，我也想我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他心裏還憧憬著晚上跟爸爸媽媽一起睡覺，媽媽睡左邊，爸爸睡右邊。
宋青瑤眼神黯然，沒有做聲。她註定給不了小晏一個完整的家。為了孩子，忍受在他身邊的季慕衍，像現在這樣一起陪伴孩子活動，已經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忍耐。
車子在別墅外停下，季慕衍一隻手拎着兩個購物袋，一隻手牽着季子晏，季子晏另一隻手拉着宋青瑤。三人-大手拉小手，走在草坪中的鵝卵石小道上。天已經全黑了，庭院裏亮着燈光。
月色皎潔，橘黃的燈光打下，高大挺拔的男人，高挑窈窕的女人，小小的孩子，三人的背影被勾勒出一副溫情的剪影。季子晏一手拉一個，在中間蹦蹦跳跳，格外開心。
別墅的院子外，一輛白色雷克薩斯停下。路司譯走下車，站在庭院外，看着那三人手拉手，說說笑笑的進了別墅里。
他們消失在別墅的門后，路司譯轉過身，回到車上。他開車在鳳凰灣的別墅群里晃了一圈后，方才離去。
別墅內，宋青瑤在廚房裏忙碌。季慕衍帶季子晏洗了手，一起進入廚房。好在這個開放式廚房很寬敞，即使三個人也不局促。
「瑤瑤，來了兩個墩子，給點活干。」
宋青瑤正在洗菜，今晚的晚餐計劃是蝦仁燴蘑菇，彩椒黑木耳炒雞胸肉，醋溜土豆絲，魚肉豆腐湯，香甜玉米羹，都是偏清淡的口味，適合孩子吃。由於她買的都是超市裏包裝好的綠色食物，清洗很簡單。
「你帶小晏出去玩，別在這裏礙事。」宋青瑤嫌棄的瞥了他一眼。當年兩人在一起時，他就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她就不信過了幾年他能有什麼長進。
季子晏抱住宋青瑤的腿，仰著頭，一本正經道：「媽媽，我和爸爸不會礙事，我們要給媽媽做墩子。」
「噗……」宋青瑤被他兒子逗笑了。
她拿出玉米，又找出一個盆子，「來，小晏，你幫媽媽剝玉米粒。」
「好叻！」季慕衍馬上伸手接過。他把盆子放在地面上，他和季子晏面對面蹲著，往盆子裏剝玉米。
宋青瑤無語，「你就不能帶兒子去外面的餐桌坐着剝嗎？」
「這裏好。」季慕衍說，「這裏離媽媽近。是不是呀，小晏？」
「嗯嗯！」季子晏連連點頭。
一大一小蹲在牆角，埋頭認真剝著玉米。季慕衍一抬頭，就能看到宋青瑤有條不紊忙碌的身影，在燈光和油煙中，有一種特別的溫柔與美麗。
五年前，她也這麼給他做過飯。他熬夜加班時，她會把精心準備的宵夜送到他手邊……回憶與現實交織，季慕衍心臟漲滿，眼眶微酸。現在才恍然發覺，這空白的五年，自己活的有多行屍走肉。
玉米剝完后，季慕衍走到宋青瑤身旁，「瑤瑤，再給我分配有點技術含量的活兒吧。你不能讓我和小晏處於同一水平線啊，總得顯出點能力上的差距不是。」
宋青瑤沒理他。
季慕衍往案台上掃了一圈，拿起那兩個去皮的土豆，「是不是要做土豆絲？我來幫你切絲。」
他拿着土豆放在砧板上，又拿起菜刀，切片，然後切絲。起初他還緩緩的切割，就像做工藝品，幾刀下來后，發現還算順手，速度加快。
「哎呀——」他一聲低叫。
宋青瑤和季子晏同時看向他。他的手指頭被刀刃切破，正汩汩湧出血來。
季子晏嚇壞了，驚叫着：「爸爸流血了……爸爸流血了……」
「創口貼在哪兒？」宋青瑤迅速問。
季慕衍：「不知道……」
宋青瑤快步走出廚房，從傭人那拿了創口貼。回到廚房時，季慕衍還在獃獃的站着。宋青瑤走上前，抓住他的手，用紙巾吸去鮮血，又撕開創口貼，為他貼上。季慕衍目不轉睛的看着她低垂的眼瞼，那對羽扇般的眼睫毛微微顫著。
他緩緩低下頭，親上她的臉頰。宋青瑤臉色一變，抬起頭。剛要退開，他又環住她的腰，碰上她的唇……「幹什麼你！」宋青瑤眼神慍怒，猛地用力推開他。
季慕衍被推得往後退了兩步，彷彿瞬間從五年前的甜蜜被拉到五年後的冷酷現實中。女人的眉眼裏，不是曾經的嬌羞甜蜜，而是如今的冷漠厭惡。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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