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鳳簫蕪住着的宅子是易青綰名下的,且與師府只隔了一條街的距離,甚至無需坐馬車,走上幾步路就能到達。趙瑾瑜陪在自己這個公主殿下的身邊,一進那院子的大門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倒不是因為這裏看起來有多麼嚇人,可放眼望去,眼前的景象就是讓人覺得渾身都不舒坦。

靖陵公主還在正屋那邊,出來迎接的只是她身邊的侍衛。易青綰早已習慣這女人的無禮,也沒把這怠慢放在心上,跟着那侍衛往正屋走去的時候,剛好多打量了兩眼院子裏這些人。鳳簫蕪手底下的人,無論男女,各個年少貌美,隨隨便便拎出來一個都有點絕代傾城的風範,她倒也不怕這些人的相貌壓過自己,長得越是美貌的便越是受寵。

正屋的房門是敞開的,還沒走到那裏的時候,離了很遠的距離趙瑾瑜都能看清裏面的情形。那個名聲遠揚的靖陵公主確實生了一副好相貌,即使未施脂粉也仍舊明艷動人,現下歪在榻上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單衣,鬆鬆垮垮的,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那白|皙的肌膚。她似乎把這宅院當成了自己在詔國的公主府一般,毫無顧忌可言,屋子裏站着的跪着的幾個男人都是衣冠不整的,而她懷裏的那個清秀的少年人半邊臉頰青腫,嘴角還帶着血絲,只披了一件外衫的赤|裸上身滿是傷痕,大多數都是新傷,曾經的舊傷只留下了淺得幾乎看不清的疤痕,不知是用了多麼殘忍的方法才消去了那痕迹。

更重要的是,他的兩條腿都有些不自然的垂在那裏,似乎用不上半點力氣……趙瑾瑜的眸光黯了黯,只一眼,他就看得出對方遭遇了什麼。

那雙|腿,大概也是被活活打斷的吧。

身邊的易青綰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清的聲音問他,「你有多少把握殺了鳳簫蕪懷裏那個男人?」,他暫時卻只能搖了搖頭,這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意思。

沒有交過手,他很難判斷面前那人的深淺,畢竟對方那模樣也太有迷惑性了一些……

「喲,這不是綰綰嗎?」還是等到他們走到身前,鳳簫蕪才懶懶抬起眼看向這邊,而且在見到易青綰的模樣之後低低笑了一聲,「綰綰,幾年過去你倒是半點沒變。」

這話聽起來可不是什麼好話,尤其是從這個女人的嘴裏說出來。易青綰本不想理她,她卻又將目光投到了趙瑾瑜的身上,細細打量了一番之後才帶着些許困惑問道,「這就是楊絡離?」

以趙瑾瑜的相貌,就算被誤解是楊絡離也沒什麼奇怪的。趙瑾瑜收斂了自己的表情,狀似無意的瞥了易青綰一眼,示意她快點給個暗示,如果想讓他冒充楊絡離,他就裝作楊絡離的樣子。

可是易青綰卻稍稍站前了一步,淡淡答道,「這只是我手底下的人罷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手裏的籌碼就想見楊絡離?」

「喲,」鳳簫蕪樂得坐起了身子看向她,「難不成你還想和我做個交易?那你說吧,如果我想要楊絡離的話,需要拿什麼東西跟你交換?」

易青綰只是勾勾唇,面上連半點笑意都沒有,目光在這屋子裏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榻上那個少年身上,「你覺得我想要什麼?」

「易青綰你要不|要|臉?看上我的人了就直說,拐彎抹角的做什麼姿態?」鳳簫蕪言語間滿是不屑,可是卻也因為她這句話而將歸朝歡拽到了自己腿邊,「你想要的這個我就是不給,剩下的你隨便挑吧。」

易青綰髮現,自己真是年紀越大,越懶得與對方在口舌上爭個高下了,現在的她在面對對方時候只能想到一個字——煩,所以倒也覺得對方說的話挺有道理的。

有些話就別拐彎抹角了,直接說吧。

「你也該知道你我的脾氣,你越不想給我的東西,我越想要。」她笑笑,伸手就想去將歸朝歡拽到自己身邊。

這下可好,鳳簫蕪手上稍一用力,在她將手伸過來之前已經先一步把歸朝歡甩在了地上,那個可憐的少年身上重傷未愈,如今跌下榻來,幾乎連跪都跪不穩了。這也怪不得他,他那兩條腿本就是斷了剛剛接上的。

還沒等易青綰說話呢,鳳簫蕪已經笑出聲來,「易青綰你別想激我,我是不知道你從哪裏打聽來他的事情的,不過你這三言兩語就想激我懷疑他與你有什麼不乾不淨的事,你當我是傻的嗎?」

「喲,被你發現了?」易青綰說得輕鬆,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尷尬。

她們兩個人之間本就沒多少距離了,鳳簫蕪傾身向前,剛好挨到她的耳畔,低聲笑道,「我告訴你,你想拿他的事算計我,沒用。哪怕他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也不會讓他落在你手裏,他啊,我還沒玩夠呢。就算他死,我拿他屍體當擺設也是我樂意。」

「拿他算計你?這可不盡然。」易青綰也不避開她的接近,反倒伸手幫她理了理衣領,柔聲道,「簫蕪,這麼多年了你還沒認清我嗎?我說想要他就是真的想要他。因為,你得不到的東西,我都要得到,不是嗎?」

這句話無疑勾起了鳳簫蕪的不甘回憶。她們二人都清楚得很,她上一個求而不得的東西就是師衍。而在幾月之前,成譽公主下嫁師衍的婚事傳遍了天下。

至於歸朝歡,恐怕只有鳳簫蕪自己才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得到過對方。

「你這話若是讓師衍聽到了,你猜他會如何想?」心中再是百感交集,靖陵公主的臉上也不會露出絲毫恨意,仍是笑着勾她的肩膀。

「你知道的,師衍可與他不一樣。」易青綰也不與她多說,眼神有意無意的仍是落在了歸朝歡身上。

鳳簫蕪終於發現時隔幾年過去,自己還是照舊厭惡眼前這個女人到了骨子裏,鬆了勾著對方的手,她重新倚回榻上,然後對着一直努力跪在地上的歸朝歡勾了勾手指,「歡兒,過來。」,如同在招呼自己養的一隻小貓或者小狗。

這樣的態度和語氣,任誰都會覺得不舒服,但是歸朝歡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幾乎是誠惶誠恐的站起身就想過去,只是因着腿傷未好,剛邁了一步就險些跌倒。

偏偏鳳簫蕪就是不肯體諒他半分,慢悠悠的說道,「你現在這麼出息了?連路都走不得了?」

少年身子一凜,連忙勉強自己快步走上前,然後在幾乎撲倒在榻前的時候先挨了鳳簫蕪一巴掌,唇邊的血跡更深了一些,他卻不敢伸手去抹,只能戰戰兢兢跪在那裏不動了。

在易青綰來之前,他也不知被指使去做了什麼事情,再加上現在這樣一番折騰,一身白衣已經被血污和灰塵染成了不堪入目的顏色,幾處布料甚至與破爛的皮肉粘黏在了一起,唯獨他自己還是面不改色的,彷彿已經習慣了不會在意。

這可以說是鳳簫蕪最得意的一件事了,與易青綰說着的時候還帶着幾分諷刺,「你是不知道啊,相府公子就是不一樣,打生下來起就金貴得很,怪毛病一身,這不還是硬生生給扳過來了,我這地方哪容得他矯情著過日子。」

歸朝歡是詔國丞相的嫡子,這在詔國不是一個秘密。在他父親當權的時候,就連王孫公侯都要奉承他這個相府公子幾句,自生下來起,貴|族公子的脾氣和那些被慣出來的毛病他都有,聽鳳簫蕪這語氣,似乎最嚴重的還是潔癖。但是一朝淪為別人床|第間的玩物,就如擁有他的主子所說,那些毛病都被硬生生的給扳過來了。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理所當然,處境不同,就要學會屈從。

「行了,這都什麼時辰了,你還是回你的府上去吧,省得我看你厭煩。」話還沒說幾句,鳳簫蕪就下了逐客令,一來是真的厭惡易青綰,二來也是突然想與自己帶來的那些美人們「玩一玩」了。

易青綰倒也沒有刻意要留下,對方趕她走,她便當真起身往府外走去,只是在邁出門檻之前不忘扭過頭交代一句,「這好歹是我的宅子,你想做什麼,還是悠着點。」

鳳簫蕪只是一笑,沖着她擺擺手之後順便將屋子裏的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了兩個容貌昳麗的男子陪在那張長榻上,而跪在地上的歸朝歡本也想跟着被趕出去的那些侍從一起出去,直到公主說了一句,「你給我跪在那兒別動。」

門扇就這樣被關上了。

沒一會兒,屋子裏便傳出男男女|女的輕笑聲,其中自然是沒有歸朝歡的。

站在院子裏的易青綰隔着房門望了一會兒那房間,這才轉身離開,直到快要回答師家的時候她都沒再說話,最後還是趙瑾瑜忍不住先開了口,「您這是想做什麼?」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今日易青綰在靖陵公主這邊做出的舉動,可不像是要殺歸朝歡。

聽他這麼問,易青綰沒有否認的點點頭。她確實是暫時不想殺歸朝歡了,但也並非不想報仇,就在兩人剛剛踏進那個院子的時候,她還滿心想着如何乾脆利落的殺了那個男人報仇,可是在看到尚且年少的歸朝歡和鳳簫蕪之後,她卻瞬間改了主意。

這世上也許只有她才知道那兩人最後到底會糾纏到何種地步。而且,有時候死對於一個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她找歸朝歡報仇,可不是為了讓現在的他以死解脫的。

所以說,在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另一個主意——她要讓歸朝歡對鳳簫蕪動真情。只要他動了真情,哪怕只有一丁點也足夠了,因為只要他動真情,鳳簫蕪那個女人就再也綳不住心中的情意與執念。

那兩個人心中的感情都已經扭曲成了可怖的模樣,一方動了真情,局面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他們會拼了命的折磨彼此,待到詔國政|變,鳳簫蕪最終走上絕路的時候,也就是歸朝歡的末路了。

「你說到了那個時候,他會如何死呢?是被鳳簫蕪殺了?還是把鳳簫蕪殺了?再或者,自盡?」易青綰笑容中滿是期待。她太了解歸朝歡了,這個人的九族都死了個乾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讓他惦念著,唯獨鳳簫蕪是不一樣的,無論是恨意還是愛意,鳳簫蕪才是唯一能牽動他心緒的人。

無論這兩人到最後會糾纏到何種地步,她都樂見其成,因為那過程和結局都必然是相當折磨人的。她也想讓現在的歸朝歡嘗嘗什麼叫做痛不欲生的滋味。

死?真是太便宜他了。這種隨時可以辦到的事情,不必急於一時。

聽完她的想法之後,始終未發一言的趙瑾瑜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真是想不出那個名喚歸朝歡的少年與面前的女子有着什麼深仇大怨,竟要遭到如此對待。

而易青綰仍是一臉平靜,「你總要知道,女人都是蛇蠍心腸的。」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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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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