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靖陵公主要來?

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易青綰還在家中與衛氏商議著易和楚大婚的事宜,畢竟衛瑾顏好歹也算是衛家的人,衛氏就是娘家人,倒也算是親上加親的關係了。

「靖陵公主?」聽到這個名號,就算是衛氏也忍不住皺了皺眉,「不就是詔國那個……那個……」

剩下的話她都不知該怎樣說出口。天底下誰不知道靖陵公主的名聲?如果說成譽公主易青綰單單是野心大了些,品行還算規矩,那靖陵公主不僅野心大,更有一個荒/淫好色的惡名壓在頭上。

「她叫鳳簫蕪。」易青綰悠悠道了這麼一句,只是心裏遠沒有面上這樣輕鬆。

鳳簫蕪啊……總有人說她們兩個人是彼此最大的仇敵,這句話不算準確,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易青綰一直覺得,自己與這個女人是天生犯沖的,哪怕對方什麼也沒做,他們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也是互看兩生厭。

沒有理由的厭惡彼此,甚至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

上一世就是如此,而這一世的她未曾忘記上輩子發生過的一切,有些仇怨也仍是被記在心裏無法抹去。

與衛氏又說了一會兒話,送走婆婆之後,她才喚來千秋,「那個女人帶了多少人來,查到了嗎?」

「這一次她是打着恭賀新帝登基的旗號過來,身邊帶着的隨從不少,但是想要分辨哪些是她府上的人,哪些又是詔國太子的人,實在有些難。」一邊說着,千秋都覺得這人實在是有些荒唐。

靖陵公主鳳簫蕪喜好貌美男子,府中養了一眾男寵不說,連同那些長相稍稍出眾的侍衛也都被她染指個遍。這一次一行人啟程來宣,隊伍中的男子各個正值年少,就連相貌都是一個比一個出眾,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咂舌。

「無妨。」易青綰倒是不在意這個,她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她身邊有個名喚歸朝歡的……罷了,她什麼時候才到?」

她不想問那個問題,千秋也沒有多言,只是答道,「最遲三日後。」

「這麼快?她還是真是等不及了。」易青綰算了算日子,心知那人-大概能趕得上易和楚大婚了。至於鳳簫蕪來宣的真正目的,她相信一定不會是為了所謂的新帝登基。

楊絡離還在這裏呢。

上一世,鳳簫蕪就為了楊絡離殺了昌國四公主,又因為楊絡離抵死不從的態度而凌遲了對方。這一世想必也是因為打探到了楊絡離在宣國的消息,這才迫不及待的尋了個理由來此。

「公主,我們不需要做點什麼嗎?」蓯蓉在一邊摩拳擦掌的。她們都知道公主平生最厭惡的人就是詔國的這個靖陵公主,如今眼看着就要再次相見了,難道就不需要做些準備迎敵嗎?

易青綰沒有回答。有些事情她能毫無保留的對身邊這些人說,但是有些事情就不行。比如,現在她最在意的不是鳳簫蕪,而是她身邊的那個男人……

細想了想,她本欲開口叫林江榭來見自己,但又顧忌到這裏是師家,乾脆喚侍女過來為自己換上出外的衣衫,準備親自去趟五軍都督府的校場。

如今林江榭跟在師衍身邊,雖無正式的官職,但是經了前些日子京城那一場動/亂,他在軍中也有了些威信,年紀輕輕的小將士們都叫他一句「林大哥」,只要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再立個軍功什麼的,被人叫上一聲「林將軍」的日子也不遠了。

混亂的局面之後是難得的清凈,易青綰尋到校場的時候,這幾個大大小小的將軍郎將們就閑着無事聚在一起說要切磋騎射。

這一次來,易青綰穿了一身男裝,可是有些地位的將領們都認得出她,一見她來,紛紛要俯身下拜。還是她及時攔住了他們,只說這裏沒有外人,不必那麼拘謹。

不過話雖如此,這些人都是作風豪放的武夫,突然就要與一個貨真價實的公主站在一起,哪怕對方看起來沒那麼嬌滴滴的,在他們眼中也如那價值連城的瓷瓶似的,毫無瑕疵又不經碰,風一吹就倒了。相處起來,有幾個人都不敢大聲說話。

這情況還是師衍過來之後才好了些。

「綰綰?」自從易青綰不碰政事之後,師衍已經很久沒在校場上見到她了,乍看到她的身影,差點有些不敢認。

這幾日師漓因為易和楚要成婚的事情悲痛欲絕,可是比起讓趙瑾瑜安慰安慰她,易青綰還是情願自己陪着對方。由此就導致七姑娘一連留在她房/中睡了五夜,師衍只能搬到書房……

就因為夫妻中間橫插了那個小丫頭,再加上先前京中發生的這些事情,師衍已經足足有一個月沒能呆在妻子身邊了。這一次易青綰突然甩開師漓出現在這裏,絕對可以稱得上意外之喜。

只是當聽到易青綰說她要見林江榭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故作慍怒的問道,「你特意過來就是為了見他?那我呢?」

這生氣的樣子有一多半是裝的,也有一小半是真的。

易青綰也覺得自己今日這舉動實在是有些忽視他了,可是又暫時無法將真正的理由告訴他,只能笑着趴在他耳畔,低聲道著歉,「這些日子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等回了家……我給你賠禮。」

這話聽起來簡簡單單的沒什麼誠意,可也要分是誰說出來的,最起碼,師衍就是平生第一次聽易青綰對自己說這種話。她就趴在他肩上,說話時呼出的溫熱氣息撩得耳朵一陣微癢,酥/酥/麻麻得簡直讓人無心去聽她說了什麼。

還氣什麼呀?

何況他本來也算不上生氣,再被她這樣貼在身上,才是真的不得了。

「他不在這邊,我帶你過去。」把她從身上拉下來之後,師衍便叫人把他們要切磋騎射的馬牽來一匹。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易青綰吩咐旁邊的人再去牽一匹。

「好久沒騎了。」剛好今日穿了一身簡便男裝,她扯著韁繩利落的上了馬,然後示意他帶路,「要不要與我比一比?」

師衍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陣鬨笑,他的那些同僚們不知在議論着什麼,見他扭過頭來才憋著笑低聲說道,「將軍您可不能給咱們丟臉啊。」

他們就是算準了師衍定會讓著易青綰,偏還要拿話激他。

可是他們都料錯了一點——只要在易青綰的事情上,他們這個上將軍哪會顧忌什麼丟不丟人。

輕鬆的哼了一聲,師衍縱身上馬,走到易青綰身邊告訴了她大致的方向,兩人相視笑笑,同時一拉韁繩縱馬向前。

許久沒有騎馬,所幸還不至於太過生疏,易青綰迎著風縱馬在前跑了一陣,師衍則始終是在她身側或是身後不遠處,一直不肯超過她。她也不與他較真,說什麼比試一下本就是玩笑話,她哪比得過他?

跑了半天,聽着後面的動靜漸漸有些小了,她才忍不住扭過頭問了一句,「還要多久才到?」

可是這一扭頭,卻見跟在她後面的師衍突然一腳蹬在馬背上縱身一躍,藉著兩旁樹榦幾個起落便坐在了她的背後,從後面輕輕攬着她的腰,順手還扯住了她因為驚慌而鬆開的韁繩,至於他原本騎着的那匹馬則已經撒著歡跑回校場的方向了。

這下可好,跑着跑着,跑回去一匹馬,真是讓人浮想聯翩啊。

易青綰怔了好久才緩過神來,抬眸瞪了他一眼,「等你回去的時候,那些人指不定還要怎樣編排你呢。」

「就讓他們編排去吧。」師衍壓根就沒在乎過那些閑話,何況有些挪揄的話,聽起來還挺順耳的。

足足一個月過去,兩人還從未這樣親密的接觸過,眼下他環着她的腰,明明還在騎着馬往營地那邊趕,可就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或者說,「心猿意馬」這四個字更合適一些。

「林江榭他閑得很,遲些過去也沒什麼關係。」他時不時拉拉韁繩,馬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易青綰只覺得環在自己腰間的胳膊收緊了許多,她也不是不懂他在想些什麼,可這到底是青/天/白/日,還是在樹林裏面……

「那我們繞個路再過去吧。」她覺得自己的臉皮真是一日更比一日厚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面不改色,就像是在說今日的天色不錯。

就算沒有扭過頭,她也能感覺到身後的師衍微微愣了一下,然後便是抑制不住的低笑。坐在他身前的易青綰堅持不肯回頭,只用手肘輕輕捅了他一下,叫他不要笑了,可是安靜了片刻之後,兩人都忍不住再次笑出聲了。

其實認真想想,哪有什麼可笑的事情,偏偏兩人就能笑得像傻/子一樣。

林江榭所在的那個營地附近有一處湖泊,湖水清冽,而且十分隱蔽無人經過。易青綰本想問問師衍怎麼會知道這樣一個地方,不過這個疑問很快就被她自己吞回肚子裏了。

顯而易見的事情,這還用問嗎?

當兩人靠在湖邊的石台上輕/喘的時候,她便隱約能猜到師衍第一次見到這湖泊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了。

虧她還一直當他臉皮太薄不經逗弄呢。

不知過了多久,她披着衣衫坐在岸邊,師衍在她身後幫她重新束上被水打濕的頭髮,兩人都琢磨著現在要是去見林江榭的話,時辰是不是太晚了?

「今晚先回家,明日再見他也無妨。」師衍攬着她的肩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笑着提議了這麼一句。

可是還未等易青綰回答,便聽不遠處傳來另一個聲音。

「有什麼事還是現在說個清楚,我可沒空日日等着你們。」林江榭獨自站在那邊,面上的表情看起來相當的陰沉。

白日的時候,校場那邊剛好有人過來營地這邊辦公事,順口就問了他一句公主怎麼沒來?他這才知道易青綰和師衍要過來找他。可是苦苦等了一整天,也沒看到那兩人的身影,他便獨自出來轉了轉,一方面希望快點見到易青綰,問問她出了什麼事,一方面又希望自己別撞到什麼不該撞破的場面。

結果到底是撞見了。

三人最終還是回了營地那邊說話。

心知他們兩人要說的事情也許不方便被自己聽到,師衍也沒有刻意聽他們談論,很快便走遠去處理營地這邊的一些事務。

他一走,易青綰也不與林江榭廢話,直言道,「你的仇人就快到宣國了。」

林江榭愣了楞,說起仇人,他第一個想到的只有師漓與易青綰,可是這頂多算是他自己邁不過去的一個坎。若說仇人……

「你是說,歸朝歡?」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他便已經忍不住攥緊了拳。

易青綰微微垂眸,「不單單你與他有仇,我更是如此。」

這一世,只有他們兩人才清楚這個名字對於他們的意義。林江榭思索了片刻,試探著問道,「你想趁現在殺了他?」

易青綰沒有否認。

「雖然能殺了他的人不多,可是也不算什麼難事吧?」見她承認了,他反倒有些好奇她猶豫的理由。

誰知很快便見她眨了眨眼,竟綻出一個笑容來,「我只是想在殺了他之前,找人說說罷了。」

普天之下,只有他們兩人才清楚這種感受,她一腔恨意無處可說,就算全部發泄那個人身上又如何,那個人也不會知曉她怨恨他的緣由。

這一世,她以為自己還要等上將近十年才能再次見到那個人,所以她一直刻意忽略了這件事,從不去想,只希望在這十年裏不帶仇恨的活着。可是,偏偏他要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提前將這件事放在了心裏,消息傳來的時候,她已經抑制不住心中那份恨那份怨,迫不及待的想找一個人全部傾訴出來。再不說出口的話,她怕自己在見到那人之前就已經衝動行/事。

這世上,大概只有林江榭能理解此時此刻的她。

平日裏,林江榭向來不屑於與她多說幾句話,可是眼下卻破天荒的嘆了口氣,低聲安慰了她一句,「這輩子與上輩子不一樣。」

有些事情,定然不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師衍任由他們兩人單獨說了將近半個時辰的話,期間到底說了什麼,他雖是有些好奇,卻也沒有主動去問,只是在去接易青綰離開的時候,隱約聽到了一個名字。

歸朝歡。

這是誰?

這個困惑盤旋在他心頭足有三日,直到三日後見到靖陵公主一行人。

師衍和易青綰都是在幾年前與鳳簫蕪有過一面之緣,幾年過去,那個張揚的公主殿下還是那般明艷不可方物,脾氣也半分未改。雖說此次算是正式的出訪,可是她偏偏不住行館,主動要求住在離師府不遠處的一座宅子。

那裏易青綰名下的府邸,也不知她是從哪裏打聽來的。

對於這個要求,易和染問了問易青綰的意見,易青綰倒是很爽快的一口答應下來。

有些人,必須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靖陵公主入城的時候,易青綰沒去迎她,也沒允許師衍過去。只等到晚間的時候,那些人都被安頓好了,她才主動上了門。不過仍是不肯讓師衍陪在身邊,反倒帶着趙瑾瑜一起去。

師衍有些擔憂,她的態度卻堅定的很,「你還記得你上次見她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嗎?」

幾年前鳳簫蕪第一次見到師衍,頓時驚為天人,非要師衍入贅到他們詔國去當駙馬,結果被先皇以兩人年紀還小不合適成親這種哄小孩的理由無情拒絕了。最後,不甘心的鳳簫蕪回到詔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個將門子弟把自己嫁出去了,算是稍稍彌補了沒能嫁給師衍的遺憾。

較真說起來,她也不一定是真的對師衍用情多深,只能說是對得不到的東西念念不忘罷了。可是被她盯上的人,又有哪一個有好下場?

師衍被說得一時語塞,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易青綰不在意的擺擺手,「放心,我還帶着用來應付她的人呢。」

一旁趙瑾瑜的笑意立馬收斂了起來,哪有人把別人當「祭品」還會這麼不在乎的說出來?不過再怎麼不情不願,最後還是決定由他一個人陪着她一起前往了那個靖陵公主的住處。

一路上,易青綰都沒再說話。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趙瑾瑜總覺得自己身邊的女子有些莫名的緊張。

這世上能讓成譽公主覺得緊張的人真的存在嗎?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易青綰帶着他過來的真正原因。

當他們就快走到那個公主殿下的面前時,他清清楚楚的聽到身邊的易青綰低聲問了他一句,「你有多少把握殺了鳳簫蕪懷裏那個男人?」

就在這個時候,趙瑾瑜還不知道那個清俊秀美的少年名喚歸朝歡,更是無從知曉這個男人在易青綰所經歷過的上一世做過什麼事情。

同樣的,易青綰也沒辦法如實告知他,就是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少年人,將會在幾年後宣詔相爭的戰爭中,先後殺了周巽、連/城、千秋、林江榭……還包括一個最重要的人——師衍。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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