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1

靈犀1

空氣中佈滿了極其濃郁的血腥味,一具具屍體橫陳在血泊里,殘肢斷臂,血流成河,這情形刺得人眼疼。放眼望去,整條街上門窗緊閉,沒有任何一個百姓膽敢從門縫中進行窺視,街上靜悄悄的,風聲嗚咽著吹過,帶來更遠處的兵戈交響之聲,刺耳到了極點。

「嗤。」

刃口划進皮膚,穿過血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新鮮的血液從傷口裏濺出,為地上血河更添一抹新的色彩。難得佩戴着繪了華麗油彩面具的人,眼看着這裏最後一個御林軍也死在了自己的手裏,整條街上再沒有外人,他不由停下手來,甩了甩軟劍上的血,隨後摘掉面具,露出一張比女人還要好看不知多少倍的臉。

許是今日殺的人太多,體力消耗不少,額角都滲出汗珠來,陽光一照,亮晶晶的,襯得他膚色更白。他隨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眯眼看了看此時太陽的高度,轉頭就沖正在向地上屍體進行最後補刀的人道:「時候差不多了。現在進宮?」

屍體太多,一具具堆積起來,足以壘成一座小山。身上的黑衣不知是浸染了多少鮮血,下擺沉甸甸的,走一步都能有些許血液滴落。無影一邊走,一邊檢查著屍體里還有誰是活着的,聞言道:「不急,再等一會兒。」

「都過這麼久了,還要等?」花雉皺了皺眉,收劍入鞘,然後再看了看太陽,「快要午時了,再不進宮,怕是七小姐和小少爺……」

話未說完,便被無影打斷:「是王妃和世子。」

「哦,好吧,」花雉聳聳肩,「王妃和世子。再不進宮的話,南陽王不會認為計劃失敗,先行對王妃和世子下手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王妃不會讓他動手。」

「為什麼王妃不會讓他動手?」

「不知道,是王爺這樣說的。」無影掩在面具后的臉面無表情,「我就算知道也不告訴你。」

「……」

花雉氣結。

什麼人嘛,都這個時候了,還不肯說,讓他自己一個人蒙在鼓裏,然後跟在他屁股後面到處跑——他為此很得意是不是?

你就得意著吧!花雉恨恨地想,等晚上該睡覺了,看我不把你踹下床,讓你睡地板。

直等對御林軍屍體補刀完畢,無影簡單清點了一下己方還活着的暗衛,一邊吩咐人將越王府所屬的屍體給帶走,一邊就着手開始準備進宮接王妃和世子。

因為宮城已經被南陽王所操縱的御林軍給全面控制,宮門內外戒備森嚴,因而想要像早晨那樣進宮已是不可能。無影攤開隨身攜帶的圖紙,上面繪著的赫然是整個皇宮的地形圖,哪裏有密道,哪裏有暗徑,地圖上全畫得清清楚楚。而他們想要在不驚動過多御林軍以免造成過多傷亡的前提下進宮尋找楚雲裳和楚喻,就得從那些位置最隱秘、最不容易被人察覺的地方下手。

此前慕玖越已經和無影說過進宮的最佳途徑是在哪裏,聽着去往宮門打探消息的人回稟上來的訊息,無影很快便確定了一條途徑,花雉一瞧,嘴角一抽,居然是個狗洞。

花雉立時抬首望天。

想他驚才絕艷、英明神武、風流倜儻、高大威猛、人比花嬌的花大公子居然也有朝一日淪為要鑽狗洞的地步,這真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他還正想着,就聽無影喊他:「花雞過來。」

對於無影常在人前喊自己外號的舉動,花雉已經習以為常,甚至能夠做到承受着眾人視線仍堅持自我目不斜視了:「怎麼了?」

無影手指停在地圖上某一點:「我帶人從這裏進。」手指一轉,就從剛剛選擇的那個狗洞上,轉移到了某條廢棄不知多久的連通著宮內一口枯井的下水溝上,「你從這裏進。」

花雉:「……」

所以說,冰塊,你其實和小爺我有仇是吧?!

下水溝,還是廢棄的下水溝,又連接着宮裏的枯井,確定裏面不會腐屍遍地,臭氣熏天嗎?確定不會有什麼噁心的生物在裏面生存繁衍,確定不會讓他美麗的眼睛和鼻子遭到迫害嗎?確定不會讓他從此產生心理陰影,以後再也不敢從事地下工作嗎?

好吧好吧,走下水溝什麼的,他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讓他一個人走下水溝,而且走的還是宮城的下水溝,這還真是第一次。

看着那標記着下水溝的地方,花雉臉都要扭曲了:「為什麼是我從這裏進?我不服!」

「不服憋著。」無影也懶得跟他解釋,轉頭就向暗衛們道,「記住這條路,進宮走這裏,出宮也走這裏。」

暗衛們紛紛湊近過來看地圖,將花雉給擠到了一旁。

花雉扭曲著臉,繼續抬頭看太陽。

麻麻,寶寶好委屈,寶寶心裏苦!

這時距離之前花雉說要進宮,已經過去了兩三刻鐘的時間,太陽也是快要到頭頂了,正是正午時分。花雉站在樹蔭里,看着無影吩咐,等無影安排好了,一聲令下要行動時,才道:「冰塊,我真的要走那條路嗎?」

「真的。」

「你就不能說是假的嗎?」

「不能。」無影面具下的臉依舊面無表情,「我不會說謊。」

「那叫善意的謊言。」花雉試圖糾正他。

然而無影並不領情:「善意的謊言也是說謊。」況且他也不會對這。」況且他也不會對這隻騷包花雞如何善意,「走了。」

一聲令下,全體行動。

花雉撇了撇嘴,小意哼了一聲,足下一動,飛快跟了上去。

目前安排在無影這邊的暗衛,人數算是整個越王府暗衛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的暗衛,都正在慕玖越那邊,一方面是保護慕玖越,一方面也是吸引御林軍的視線,好讓無影這一批人,能夠潛入宮中,去接楚雲裳和楚喻。

慕玖越雖將慈寧宮密室的鑰匙給了楚喻,並不想讓母子二人捲入宮變之中,但奈何以那二人的性格,密室什麼是絕對不會去的,所以慕玖越才有此安排,計算好時間,讓無影和花雉去接人。

羽離素在慕玖越身邊安插了眼線,希冀能在重要關頭予以慕玖越當頭一擊,那麼很理所當然的,羽離素身邊也安插有慕玖越的眼線。且這個眼線極受羽離素重視,平素羽離素去哪裏、做什麼、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安排什麼計劃,慕玖越都能收到詳細到了極點的情報。因而今日宮變,御林軍反叛,太子弒君,南陽王逼宮,這一切都在慕玖越的掌握之中,也因而才能如此精細地計算時間,眼看着已經正午,無影才帶人準備進宮。

因為這個時候,宏元帝駕崩,楚雲裳應該已經拿到了帝皇私印,正和楚喻想辦法避開羽離素出宮。

駕崩……

極速的前進中,無影抬頭看了看宮城所在的方向。

想來宏元帝的駕崩,並沒有什麼人在場吧,否則也不會到得現在都還沒有象徵帝皇駕崩的鐘鳴之聲響起。朝廷的大臣們,除了他們越王一黨和南陽王一黨以及太子一黨這三批人,現下還活着的,是否就只剩帝皇保守一黨?那些不肯效忠於他的人,是否已經全部死在了御林軍的手裏?南陽王素來心狠手辣,太子眼下有用,他不會如何對付太子,也不會如何對付太子的人;保守黨也有用,他也不會如何對付。他會全力對付的,只有他們越王一黨,只有他們,才是他南陽王眼中的心頭大患,他不除難安。

想到這裏,無影收回目光,足尖落在下方突出的房檐上,輕輕一點,人便如大鵬般,飛快地來到另一處房檐上。再來又是身形一掠,足下借力,以致於速度越來越快,直朝地圖上所繪製的某一點而去。

在其身後,數十名暗衛緊緊跟隨。花雉雖嘴上叫囂著不要鑽下水溝不要鑽下水溝,但此刻也還是一步不落地跟着,眼看着朱紅的宮牆已經近在眼前,他們快到了。

便在這時,走在最前面的無影突然停了下來,同時右手也是一抬。

包括花雉在內,眾暗衛立時紛紛停住腳步,然後不約而同地翻身撤退,躲進了距離宮牆最近的一列民房之下。

分明是好幾十號人的,可偏生他們這麼一撤,不管是撤向了哪個角落,房梁下也好,圍牆后也罷,一眼望去,街道上還是那門窗緊閉的模樣,半個人影都沒有,可見這些來自鳳鳴城九方家族的暗衛,隱匿功夫當真了得。

花雉也是隨身一扭,躲在了一個視線死角的角落裏。他剛躲進來,就感到身邊多了個人來,他連轉頭都不用,直接便悄聲道:「有多少人?」

無影聞言沒說話,只伸出一隻手來,比了個數字。

花雉一看,瞪了瞪眼睛:「這麼多人?」

原來無影比的是個數字「一」,但很顯然,來人並不是只有一個,他們此次遭遇的,乃是一百人。

且這一百人還是正規隊伍的御林軍,裝備極其齊全精良,作戰力也是極強。以他們現下的戰鬥力來看,他們現在還能繼續戰鬥的不過四十多人,而且還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消耗了不少體力的。如此,想要在不吸引來更多御林軍的情況下與這一百御林軍戰鬥,那麼不論如何,他們都需要做到一擊必殺,否則一旦行動失敗,他們將會陷入一人被兩到三個御林軍給圍攻的僵局。

留給他們進宮的時間本就已十分緊迫,如若再行耽擱,怕是不等他們進宮去找楚雲裳和楚喻,後者就已經攪得整個皇宮都是混亂不堪。那麼慕玖越此前所制定的一切計劃,就都要付諸流水,到時還不知道懿都里會是個怎樣的局面。

思及於此,聽着那一百御林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花雉沒說話,只和無影打了幾個手勢。無影會意,微微點了點頭,轉手卻是比出了另外的手勢,將命令吩咐了下去。

「踏!踏!踏!」

因為身上穿的乃是製作極其精良的鎧甲,走起路來腳步聲極響。腳步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響到近處,目光所及已經能夠看到那一百御林軍,花雉和無影卻是潛伏在原地沒動,餘下四十餘個暗衛,也都是潛伏在原地沒動。即便動了,也是往更加隱蔽的地方而去,原來花雉和無影建議的,是讓他們按兵不動,避免和這些御林軍發起戰鬥。

於是,一百御林軍沿着宮牆隊列整齊地走了過來。一道道目光在宮牆以外的地方進行着梭巡,按照楚雲裳的話來說,就跟機關槍掃射一樣。然而,這樣的掃射,卻不能讓得那些潛伏在暗中的人露面,每個人的呼吸都輕到近乎於無,汗水流進眼睛裏,暗衛們也是眼都不眨一下,委實是半點動靜都不發出。

御林軍們毫無收穫地離開了。

目送著御林軍離開,無影比了個手勢,四十多名暗衛立時從潛伏着的地

潛伏着的地方現身而出,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大刀闊斧地從房檐上走,而是全貼著陰暗的角落,卻也是速度不慢地向著目的地趕去。

很快,無影指給花雉的那個下水溝到了。

花雉轉頭看了看無影,見他不說話,一點不讓自己去的意思都沒有,也只得不高興地撇了撇嘴,哼了一聲,就在疾馳中停了下來,然後脫離隊伍,徑自往那個傳說中的下水溝去了。

無影沒有回頭看上一眼,帶人繼續朝目的地而去。

「唉,下水溝啊下水溝,你說你和小爺是不是有仇呢?」花雉自顧自念叨著,在身前這一面宮牆角落之處東敲敲西摸摸,試圖能夠找出那下水溝的入口,「要進宮的人那麼多,為什麼非是小爺要從你這裏走呢?」

他一邊念叨著,一邊敲敲打打,很快便將一塊明顯不同於正常石磚的磚塊給用匕首扒了開來。石磚被扒開,匕首還沒怎麼繼續往下挖呢,泥土就撲簌簌地向下掉落,露出一個能讓兩個成年人一起下去的通道。

正是下水溝。

花雉沒有立即下去。

他向四周圍看了看,此地靜悄悄的,除了他之外一個人沒有。剛才御林軍也已經來過了,此時不會再有別的御林軍來,因而他完全可以毫無顧慮地鑽進這條下水溝中,進宮去找他家的王妃和世子。

湊近下水溝通道口聞了聞,還好,並沒有想像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先點了一個火摺子往裏頭一扔,耐心等了一會兒,見那點火光一直都亮着沒有熄滅,心知這下水溝的確是可以進去的,便一手拿着那塊被扒開的石磚,一手撐著泥土,慢慢鑽下去了。

石磚被從下方蓋上,這裏好像根本沒來過人一樣。

直至過了約莫半刻鐘后,宮牆內某一口廢棄了不知多少年的枯井之中,傳來了隱隱約約的抱怨聲。

「都什麼玩意兒啊。」花雉一邊抱怨著,一邊拿着火摺子往前走,「居然有這麼多嬰兒的屍骨,是妃子的還是丫鬟的?看樣子年頭也不短了,這宮裏可真亂。」

他說着,繞開前方又一具體型極小、一看就是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嬰孩的屍骨,繼續朝前走。眼見着前方天光越來越亮,他吹熄了火摺子,沒有立即走進那亮光中,而是慢慢探出頭去,向著上方一看。

呵,他家親愛的當真好樣兒的,給他選的這條路雖然很不符合他的審美觀,但不可否認,這樣一條路,真真是十分隱蔽不會有人發現的,他能很清楚地感知到,以他所在的這口枯井為中心,方圓數十丈的區域內,除了他之外,沒有別的人。

「謝啦。」

他沖着某處的誰輕聲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便走進那亮光中,開始向著井口攀爬。

那某處似乎有什麼細小的叫聲響了一瞬,緊接着就是鑽進泥土裏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原來是生活在這枯井中的小動物。

出來的速度很快,三下兩下便爬到了井口。

然而,不等花雉從枯井裏跳出來,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再去找楚雲裳之時,就感到眼前寒芒一閃,有着那麼一點微涼,貼在了他的脖子上。

呃?!

他一愣。

居然著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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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有子無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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