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8

第6章 .8

平泰十一年,秋。

太上皇逝世,今上開始對腐朽勛貴進行清理,四王八公俱在其中,這對京城的百姓來說是一件大熱鬧,但對牽扯其中的人來說就是最大的不幸了。

冷子興的岳父岳母也在這場大難中隕落,當然,他們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妥妥的高壽,去了也不讓人覺得惋惜。冷子興可惜的是,自己的鋪子被查封,家產被查抄,他和兒孫幾個只餘一身衣裳被趕出家門。也不知道是誰負責查抄的,連奴才家裏都不放過,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楊彥廷攤手,怪我咯~

冷子興這些年也不知是倒了什麼霉,本來有好幾個兒子,都養大了,眼看着就要娶妻生子,結果卻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接連送兒子離開,讓冷子興蒼老了許多。好不容易他的小兒子活了下來,給他留下一個小孫子,冷子興從此把唯一的兒子和唯一的孫子看得比自己都重,而給他們冷家立下大功的兒媳婦也被冷子興多有酬謝。

可現在冷子興卻在大罵他那兒媳婦:「作死的娼婦,我就知道!患難見人心,一個孤身女人跑出去能有什麼用,肯定讓人拐了賣到窯子裏,千人騎萬人枕的賤貨!」

冷子興的兒媳婦卷了他們當了身上的好衣裳和貼身飾品的銀子,跑了。只留下穿着粗布衣裳的三個爺們。冷子興無法,只得拖着老邁是身軀,扶著兒子,牽着孫子,往城郊的破廟去安身,他的兒子被母死、抄家、妻逃這一系列事情打擊慘了,被惡劣的現實一逼看,生了重病。現在城裏是不允許乞討的,被巡城的禁軍發現,就是投進大牢,拉去做苦力的下場。冷子興還有小孫兒要照顧,暗下決心,絕不能讓自己進去。

冷子興三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壯年男子還是個病人,連破廟裏的好地方都搶不到。冷子興本打算干回老本行,偷幾個古董去賣就是了。結果還沒等他踩好點,他的兒子就在秋日寒風中去了。

冷子興無法,只得草草把兒子的屍身送到義莊,這裏是朝廷收容屍身的地方,冷子興打算等他安頓好了孫子,再來接兒子,好好安葬。和看守義莊的人說了一籮筐好話,冷子興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冷子興的老本行說是古董行老闆,其實是盜墓,他的那些古董都是墓裏頭出來的,再做些加工,讓人認不出來就是了。

冷子興把孫子帶到他踩好點的墓地旁,隱蔽的山洞裏躲好,自己去下墓。

冷子興年輕時候靠這個吃飯,可是他忘了他現在已經是五十齣頭的人了,哪裏還幹得了這樣的活計,如今他可是在京郊。能葬在京郊的除了守衛森嚴的皇陵,就是豪門大族的家族墓地,如今後人就安穩的待在京城呢,對祖宗墳塋的看守自然上心。

冷子興這次,還沒有破開墓室就被人發現了,拼着老命才把追打他的人甩脫,最後又逃回墓地附近。傷了腿的冷子興靠在濕潤陰冷的洞穴壁上,慶幸,果然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那些人肯定想不到自己又回來了。

看着依偎在自己身邊哭泣的孫兒,冷子興不知道該不該和他說說該怎樣盜墓,從裏面掏出寶貝,換錢換吃的。冷子興知道自己這麼大年紀,又受了傷,肯定活不久了。干這行的都有損陰德,他幾個兒子都沒有站住就是明證。

以前,冷子興的日子越過越好的時候,他是從來沒有想過陰私報應這回事兒的,現在看着抽泣得打嗝的小孫兒,他突然覺得這就是報應了吧。

冷子興現在腿傷著,他只能指點小孫兒如何利用身形瘦小,去偷吃上墳的貢品,他當然知道吃這些不好,可是再不好,也總比餓死了強吧。

倆祖孫就這樣偷偷摸摸過了將近一月,可是好運氣不會總眷顧他們。因為天氣越來越冷,冷子興的拖着一條殘腿,想去偷點禦寒的衣物,被人發現了,痛打一頓。人家只當他是來偷衣服的,不知道他還曾經打過盜墓的主意。「挖人祖墳」這是多大的仇啊!所以,那些人看着蜷縮成一團的冷子興,又見他頭髮都花白了,想着不能在祖宗墳地殺人,免得對祖宗不敬,因此,冷子興才撿回一條命來。

歷經艱難的回到山洞,冷子興看到的是一個燒得滿臉通紅,不斷囈語的小孫兒。冷子興嚇得不行,這可是他們冷家唯一的血脈啊!冷子興踉蹌著跑到孫子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冷子興急得團團轉,他知道孫子肯定不能在這樣陰冷的山洞裏待着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下山去找醫館了。

冷子興把孫兒背在背上,揀了一根枯枝做拐杖,拖着殘腿病軀,往城裏趕路。一路上,他不斷設想這到了醫館要怎麼說,要怎樣哭求才能引發大夫的同情心,冷子興甚至在心裏暗下決心,要是醫館不救人,他就一頭碰死在門前,反正他是活不久了,正好用這一條命,逼醫館救人。

冷子興在腦海里不斷規劃,卻被眼前的駿馬嘶鳴聲所驚醒。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他的面前,連拉車的馬都是兩匹健壯的黑馬,體型健壯,毛光水滑,冷子興看了看四周,才發現在即居然不小心走到官道上來了。

平民是沒有資格走過官道的!

冷子興三步並作兩步退回官道旁的小路上,跪在地上不住磕頭道:「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小老兒的孫兒病了,趕着京城治病,一時沒注意,才走上官道,擋的貴人的路,小老兒眼瞎,小老兒眼瞎,冒犯貴人了,求貴人饒命,求貴人饒命。」

從馬匹嘶鳴,到冷子興跪地磕頭求饒,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坐在車前的趕車人等著主人發話,而車裏的主人卻久久沒有說話,深秋的路上只迴響着冷子興求饒的哀鳴。

冷子興越磕頭心裏越沒底,是呵斥還是打罵兩下,都是貴人該有的反應啊。往日他仗着寧榮二府的勢,也不是沒有走過官道,遇到衝撞的人,除非心情實在不好,也不會趕盡殺絕,難道,他碰上了貴人心情不好?冷子興以己度人,冷汗直流,想着今天是要交代在這裏了,可憐了他的孫兒。

等了半響,車簾被掀開,裏面坐着的是一位儒雅的老人和一位英俊的年輕人,兩人衣飾精美,冷子興只抬頭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貴人是忌諱平民隨便看他們的。

冷子興只默默的跪在深秋冷硬的泥地上,連頭都不敢磕了,求饒的話也說不出口,只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只聽得一聲溫柔問話,道:「你是冷子興?」

冷子興身子一抖,誰?車上的貴人是誰?他怎麼知道自己是冷子興,難道是自己以前偷盜過的人家來尋仇了,還是……冷子興被自己腦補的差點嚇死,身子不自主的抖起來。可人家都已經找到你名下了,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冷子興也不敢撒謊,顫抖著答道:「是,小老兒冷子興。」

「嗯,果然。」

這聲「果然」在冷子興耳力就是判他死罪的前兆,冷子興心裏緊張,一口氣提不上來,就暈了過去。幸好暈過去的一瞬間,他聽到一句「把這兩人扶到後面的馬車上,回城。」

……………………

冷子興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乾淨的,被打的地方也好似上過葯了。環視一周,整個房間清貴典雅,瀰漫着淡淡的葯香,冷子興是做古董生意的,自然能看出擺在博古架上的都是好東西。

冷子興難以置信,自己這是被人救了嗎?果然天無絕人之路!正在想着,一個葯童打扮的人,端著一碗葯進來了。

「你醒了,喝葯吧。」葯童道。

冷子興竭力做出懂禮周全的樣子,半躺在床上,笑問道:「勞煩這位小公子了。小老兒命好,遇上貴人了,只是不知主家怎麼稱呼,也好讓小老兒日後能為恩公立個長生牌位。」

葯童是見慣了被人感恩戴德的場面,淡定道:「我家主人乃是白君弦。」

「白君弦,貴家主人的名諱聽着有些熟悉。」冷子興喃喃道,白君弦,自己實在哪裏聽過來着。

「老丈只聽這名諱熟悉,我家主人乃是璧山七子之一,排行第五的白君弦。」葯童驕傲的說道。這世上不知道璧山七子的人,肯定是沒有的。

冷子興聽到璧山七子就反應過來了,連連奉承道:「小老兒蠢鈍,原來是白醫仙,小公子恕罪,平日裏哪敢稱白醫仙的尊姓貴名,只以白醫仙尊之,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小公子勿怪,勿怪。」

這鼎鼎大名的璧山七子,冷子興自然是知道的。這排行第五的白醫仙的大名也是如雷貫耳。聽聞十年前,白醫仙行醫到了西北軍營,恰逢我軍與蠻人-大戰,我軍慘勝,屍橫遍野。更重要的是大將軍右手被蠻軍王子斬斷,大將軍使得一手好刀法,右手斷了,自然仕途也就斷了,大將軍得兵士愛戴,全軍都為他傷心呢。

此時的白君弦到了,他本已經是很有名氣的大夫,大將軍也信任他,就讓他治傷。聽聞白醫仙用了仙法,把大將軍的手臂給續上了。如今白將軍依舊在戰場殺敵,用的還是七十斤重的大刀。自此,白醫仙的名聲才傳遍大江南北。

冷子興得知自己被這種傳說中的人物救了,連連奉承,后小心翼翼的詢問:「不知我那孫兒如何了。」

「那孩子是得了風寒,高燒不退。在陰冷潮濕的環境下待久了,又冷餓得厲害,才做下病來,如今已經度過危險期了。」這話不是葯童說的,而是推門而入的儒雅老者說的。

葯童見老人進來了,忙行禮道:「老爺。」

冷子興連忙跟着下床行禮道:「見過白老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糊塗,這是冷先生!」葯童厲聲喝道。

冷子興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冷碧冷瑾瑜。冷子興急得滿頭大汗,他剛剛聽的那聲「老爺」,還以為是白醫仙的父親,看着年紀也對的上,只是沒想到這是白醫仙的師父。冒犯了這樣的貴人,冷子興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下場,記得吶吶不敢言。

「無妨。躺下吧。你的腿還傷著。」冷碧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也不覺得這是多大的冒犯,對葯童道:「把葯留下,出去。」

葯童輕手輕腳的把托盤放下,恭敬的退了出去。

冷碧示意冷子興把葯喝了,冷子興從善入流的喝了葯,又在冷碧的示意下半躺在床上。

冷碧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伸手為他把脈。

冷子興渾身僵硬,死死得崩著背上那股經,自己這樣半躺着已經是十分失禮了,如今還讓白醫仙的師父來把脈,這是多大的榮幸啊!冷子興想方設法讓自己表現得更知禮懂事一點。

「放鬆。」冷碧在冷子興背上輕敲,冷子興收了那一股氣,放鬆神經靠在軟和的背靠上。

「你的腿沒有辦法矯正了,你年紀大了,又被毆打,吃穿也有不足,如今體內有淤血,能堅持到現在,是你意志力強。如今,命不久矣。」冷碧直截了當的把診斷結果說了出來。

「小老兒心裏模糊也有個底子,都這個年紀了,也不多求。只是我那小孫兒今年才五歲,最是乖巧伶俐不過,求老神仙收留他,做個灑掃僕役也好,總留他一口飯吃。小老兒來生結草銜環、做牛做馬,以報老神仙大恩!」

「等那孩子好了,我會考校他的,若是有資質,我的弟子都可收他為徒。」冷碧答道。

被這樣的餡餅砸到了,冷子興反而愣住了,不敢說話。冷子興明白,他有什麼值得冷碧這樣聞名天下的大儒圖謀的,只是這突如其來的好處,總讓人難以置信。

「你的身子,好醫好葯的養著,還有一月左右的性命,應該可以看到你的孫子拜入璧山門牆。」

「小老兒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只是……只是……」冷子興心中疑惑,又不知該怎麼表達,人家收他孫兒做弟子,那是多大的恩德啊。冷子興在寧榮二府還煊赫的時候,就聽說府上的老太君曾將想讓寶二爺拜入璧山門下,結果被拒了。在冷子興心裏,就是寶二爺這樣的鳳凰蛋都不能被璧山收入門牆,他的孫子又哪兒來的資本。

「就看在你我都姓冷的份兒上吧。」冷碧知道冷子興的想法,淡淡的解釋道。

「是,是。」冷子興附和道,也不知是不是高人就是這樣不可捉摸的脾氣。

冷子興的身子在璧山高超的醫術和豐富的藥材滋養下,慢慢有了起色,當然這樣的起色是治標不治本,最多一月,這樣的起色就會迅速衰退。聽到自己每日喝的都是什麼藥材,冷子興更是惴惴不安。他這一月花的銀子,都能打一個和他一樣大小的銀人了。

小孩子的身體羸弱,冷碧也不敢用重葯,還是以調養為主,在治療的過程中,冷碧觀察了孩子的心性,也考驗了孩子的資質。在各種藥材都不能維持冷子興性命的時候,讓他的孫兒行了拜師禮。

在冷子興的見證下,冷碧代替他的四弟子,也是他的兒子手這個孩子為弟子,也算是他的徒孫。拜師儀式完成,冷子興顫顫巍巍的給冷碧道謝,對他的孫兒道:「從今日你,就就改名為念恩,冷念恩,一輩子記着你師父、師公的恩德,知道嗎?」

「知道了,爺爺。」冷念恩乖巧答道。

冷碧讓葯童抱着大病初癒的冷念恩下去,他該陪着冷子興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老神仙,我在客院看到了一對玉佩。」冷子興哆哆嗦嗦的從懷裏取出一對白玉佩。

「嗯。」冷碧點頭,他明白冷子興想說什麼了,這是他在冷子興新婚時送的賀禮。

「我還記得當時和玉佩一起送來的短簽,上面寫着『晉地故人,以賀佳期。』如今又雪中送炭救了我和孫兒,這……」冷子興小心翼翼的表述著,他只是想明白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在幾十年前就關注著自己。

冷碧抬手止住了他虛弱的訴說,直截了當的說明了原因:「你我在血緣上應該算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冷大力。」

冷大力?冷子興已經幾十年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這個名字已經被他親手掩埋,在答應了師父學盜墓的時候,在親手遺棄雙親的時候。

「你是……」

「我是冷二狗,當年三弟被父親抱着出去的時候,我就知道要發生什麼,我不想吃人,也不想被吃,所以逃了出來。我想到你能活下來,但沒想到你是用什麼方法活下來的。」

「我啊……」冷子興不知如何開口,那些故意被他塵封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了,是怎麼活下的?

冷碧摸了摸冷子興的脈搏,發現他就這樣去了,以為是他的時間到了。嘆息一聲,為他合上雙眼,默默的出去了。

其實冷子興還沒有死,冷子興感覺道自己還能思考,他在問自己,「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是靠吃人肉活下來的。」冷子興默默的回答自己。

當年的山西,赤地千里,父親把冷三娃抱出去后,就換回了一大碗肉湯。父親回來后,他們才發現冷二狗不見了,但父母也沒有去找,早晚不過那麼回事兒,在這碗鮮美的肉湯麵前,一家三口都沒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了。

冷父首先吃了一些,再把碗遞給冷大力,冷大力結果就拚命往肚子裏塞,實在塞不下了,才把碗遞給冷母。冷母接到碗的時候,已經只剩一個碗底了,但冷母還是珍惜的默默的喝掉了那些肉湯。

彷彿是那些肉湯給了人力量,他們又跟着走了兩天,然後接下來,他們一直靠吃倒在路邊的人過活。剛開始的時候冷大力也是不知道的,不然他哪裏吃得下去,可是慢慢總會知道的。冷大力開始嘔吐,痙攣,即使沒有受過什麼道德倫-理的教育,但啃食同類,顯然讓他不能接受。

冷父冷母已經只剩下這一個兒子了,這個兒子必須活着,不然他們冷家就斷了香火了。在陽間苦一點咬咬牙就過去了,可在陰間可不是靠硬撐能撐過去的。不知道這樣的觀點冷父冷母是從哪裏來的,總之他們覺得死後比生前更重要,他們堅決不能讓自己絕後。

在冷大力嘔吐痙攣的時候,總有人給他灌肉湯,冷大力就這樣活了下來。遇到了他的師父。

冷大力遇到那個面無表情的老頭兒的時候,已經能接受吃死人肉了,老頭兒覺得他是個人才,就想把一身的功夫都傳給他,讓冷大力給自己養老送終。

冷大冷答應了,然後讓老頭取名叫冷子興。

冷子興拜師的考驗是讓他遺棄自己的父母,冷子興被即將要成為師父的老頭帶着見識了富貴鄉,自然不甘心再過回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而且他知道,他也回不去了。

冷子興偷偷摸摸的混著流民群,脫離了他的父母。至於他的父母最後是活了,還是死在路邊,冷子興就不關心了。他心裏明白,他走了,斷了父母最後的希望,他的父母肯定是活不成了。但他要活下去啊,所以,選擇顯而易見。

冷子興自認是個講信譽的人,他既然拜了師,學會了認字、辨識古董、下墓,他自然還是要報答師父的,說以他給師父送終,等他師父被墓地機關傷到病死之後,他找了一塊風水寶地,用上好的雲板棺材葬了他。

然後把過去的冷子興也一起葬了。

冷子興現在是京城裏一個小有名氣的古董商,他不是農家孩子冷大力,不是被逼着吃人肉的香火保證,不是被鞭打着學下墓本事的盜墓賊,他是古董商冷子興。

瀕死的冷子興,愣愣的望着頭頂的青花纏枝床帳,下輩子,他還是死在家鄉,靜靜的餓死在炕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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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賈家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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