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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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這仗沒法打了!」

渾身浴血的夏侯淵跪在曹操的面前,滿面激動,悲憤,無奈。他的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數十道傷口,左肋中的一道刀傷深可見骨,甚至連包紮都來不及,就任由它裸露在空氣之中,血肉模糊。

「那個高順……混帳高順,混帳陷陣營!!!」

夏侯淵穿着粗氣,身體因為過度廝殺的脫力而不停地劇烈顫抖著:「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收攏部隊,投上去一批,馬上就被打散一批,然後就只能任由他們跟呂布軍混戰在一起,什麼陣型都沒有,什麼組織都沒有!偏偏高順那個傢伙根本不留下來纏鬥,無論我們在哪裏投入新的兵力,他都只是帶着陷陣營過來將我們的部隊衝散,然後就馬上撤走,偏生又跑得飛快,追也根本追不上……」

「哇啊啊啊啊啊!!!!」說到激憤處,夏侯淵忍不住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地上,雙目之中幾乎要流出淚來。

說起來,也實在怪不得他。真刀真槍地打,縱使戰死也不冤枉,但高順這樣的打法,則完全是將兩軍的沙場對決打散,變成了無數個小規模的流氓毆鬥。在這種混戰下,什麼陣型,什麼計策都已經完全失效,唯一起作用的就只有士兵的單兵戰力與數量。

「沒法打了?妙才,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話理解為,你從戰場之上擅自撤退,是想勸說我向呂布投降?」

曹操沒有低頭,望也不望一眼夏侯淵,只是口中淡淡地說道。

「不……屬下絕非此意!」夏侯淵急忙重新跪下,低頭肅聲道:「我軍與呂布軍勢成水火,今日一戰,除非一方徹底覆滅,否則不會終結。屬下只是覺得……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就算呂布不管自己部下的傷亡,但我們可不能這樣陪着他發瘋玩下去!屬下想……如果把豹騎投入戰鬥,是不是會起到效果?」

「虎騎已經完了,子和也死了,難道我應該把豹騎也丟進去?」

曹操的聲音冰冷如三九天的寒風:「豹騎是用來與對方的精銳部隊對決的,不是投入這樣的戰場去跟對方拼消耗的!」

「但是再這樣下去,恐怕連將豹騎投入戰場的機會也沒有了!現在不投入,難道……」夏侯淵抬頭望了望曹操的臉色,咬了咬牙,狠心道:「難道主公要留着他們,打算在戰敗的那一刻護衛逃離么?」

出乎夏侯淵意料的,在自己說出這番話之後,曹操竟然並沒有像預期的那樣勃然大怒,反倒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

「戰敗?逃離?這種念頭,我曹孟德可是從來沒有考慮過呢!未思勝,先思敗,這種樣子打仗,哪還能有不敗的?放心吧,妙才,我們這一戰,絕不會敗!」

「為什麼?就因為那個項逸?」曹操並沒有發火,這令夏侯淵鬆了口氣,但對於目前的戰局卻仍然是惴惴不安:「萬一在他出現之前,我軍就已經先崩潰了……那又如何是好?」

「這是你們的任務!」曹操突然自方才的大笑變作了聲色俱厲:「我軍三萬,呂布軍五萬,人數上的確是多過了我等。但是區區兩萬的兵力優勢,就能讓我軍連半個時辰都撐不到便潰敗?官渡那一戰時,我軍與袁紹的兵力對比可是比現在更為懸殊,但最後戰勝的,是誰?聽好了,我下面不想再聽到任何人過來告訴我,撐不下去!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希望是由呂布軍的士兵殺到我的面前來親自告訴我,因為那意味着你已經戰死在前方!」

「是!主公!」見曹操心意已決,夏侯淵也不再多言,緊咬着牙關答應道。

轉過身去,剛要強忍着身上大大小小數十處傷口的疼痛重新回歸戰場,夏侯淵卻突然停住了腳步,眼神凝固在了前方遠處的城牆上。

長安高大的城牆之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個身影,騎在馬背上,冷冷地望着前方的戰場。

儘管如此遙遠的距離之下,根本沒有辦法看清對方的面孔,而只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而已。但對方那挾帶着澎湃暴威的眼神,竟似穿過了整個戰場,以一種眾生臣服的姿態君臨。

身下的紅色戰馬,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耀目。手中的畫戟所閃爍著的寒光,燦爛如天空中的星辰。

「呂布,你終於出現了啊……這一天,我可是已經等待了好久呢。」

臉上緩緩掛起了一絲微笑,曹操向著前方的呂布伸出了右手,手掌緩緩向著自己的方向招了兩招。

「擔心項逸的救援,不得不親自出馬解決這一戰了么?」

「不過……或許這一戰將是你的最後一戰了啊!」

不知是否看見了曹操的微笑與那個挑釁的手勢,城牆上的呂布也動了。胯下的赤兔前蹄高高舉起,半身仰天長嘶了一聲,隨後……竟然奮力騰空向著前方高高躍起。

飛臨!七丈高的城牆,似乎在赤兔的面前根本不成為阻礙。長嘶聲中,赤兔的一躍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如同飛翔於天空中的天馬一般,吸引了戰場之中所有人的目光。

馬鬃在烈風中劇烈地舞動,使得赤兔背上的呂布威風凜凜,看起來像是被籠罩在火焰之中的戰神。在那一刻,時間彷彿都為之凝固,而呂布與赤兔靜止在了空中一般。而在這一戰之後倖存下來的戰士,每一個人的腦海中都再也不會忘掉這一刻的畫面。

那是絕對的武力,絕對的霸氣所帶來的致命威壓。在此刻的呂布面前,即便是日後坐上了楚帝之位的項逸,也要為之相形見絀。

長嘶聲中,赤兔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堅硬的土地,驚人的高度對它似乎沒有產生任何影響,連一點緩衝的時間都沒有,馬上便再度揚起了馬蹄,以驚人的速度沖向了混戰一片的戰場,捲起的滾滾塵煙在馬蹄之後拉出了一條長帶。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幾乎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呂布已經穿過了城牆前的空地,觸及了戰場的邊緣。然而面對己方的士兵,呂布所做的卻並非停下馬來等待他們讓出通道,而是——揮戟!

沒有人看見他如何出手,寒光一閃而過,一瞬間,呂布周圍的士兵已經化作了一塊塊的屍體。每個人的臉上,甚至連驚駭的表情都來不及做出,便已經被呂布的畫戟所奪去了生命。

赤兔平治的腳步絲毫不停,在呂布的操控下完全無視周圍密佈擁擠的士兵,只是將這裏當作空曠的原野一般極速平治著。而攔在它前進路線上不及避開的士兵,則無一例外地被呂布的畫戟掃成了支離破碎的屍塊。

呂布心裏的意念很單純。主人的命令,是突擊曹操的本陣,取他的腦袋。那麼擋在自己面前的人,無論是誰,都只是對自己完成主人命令的阻礙而已。

除了主人的命令以外,其餘的任何事情,呂布都完全不關心。這副軀體中的新的靈魂,比之上一個「呂布」更為簡單而直接,既然是阻礙,那就——殺!

在赤兔衝出了三十餘丈之後,剩餘的部隊才反應了過來,發現自己正處在主公前進路線上的士兵紛紛驚呼著向一旁散開,讓出了一條康庄大道。

然而,曹操軍的士兵卻不敢讓,不能讓。

高舉着手中的兵器,呼喝着向呂布軍勇敢地迎上去。這裏是戰場,擁有是近十萬人的龐大戰場,在這裏,再強的個人武力也不可能以之面對成千上萬的士兵。呂布的舉動,尤其是之前斬殺自己部下的行為,只能令曹操軍的士兵認為他是瘋了。

主動將自己深陷在大軍之中,即便是天下最強的武將,也只有死路一條吧。而若是自己能夠有幸成為殺死呂布的那個人,或許便會一躍而成為軍中大將也未可知。抱着這樣的心思,曹操軍的戰意空前地高漲起來,爭先恐後地沖向面前那個疾馳而來的身影。

然而,在實力的對比具有巨大差距的前提之下,單單依靠人數已經無法彌補。蜂擁而至的士兵對呂布的速度並沒有起到任何阻礙,赤兔依然以最高速度疾馳向前,而任何靠近呂布攻擊範圍內的曹操軍士兵,都只會在風暴般的攻擊中連同身上的甲胄與兵器,被徹底絞成一團血與鐵的殘渣。

沖!沖!再沖!呂布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似乎向著自己湧來的曹操軍士兵,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完全不值得分出任何心神。他的目標,只有一個——曹操的本陣!

叮地一聲金鐵碰撞之聲響起,呂布原本揮舞成一團光暈的畫戟驟然停下,顯露出了原來的形狀。戟鋒在揮舞中,第一次遭到了阻礙,而被磕得向後反彈而去。

碰撞之中所傳來的力道,傳遞到赤兔的腳下,甚至使得它原本迅疾的速度也被阻滯,長嘶一聲前蹄離地,高高仰起。

呂布的面前,站着三個人。

左邊,是一個四肢着地,幾乎渾身赤裸,只有腰間纏着一塊破布的壯漢。亂稻草般的頭髮幾乎將整個腦袋全部遮在了下面,因此不光是五官,就連年紀也無從推斷。只有一對眸子中所透露出的凶光,透過額前的亂髮阻擋,死死地鎖住了呂布。他的雙手雙腳都長著尖銳不同於常人的銳利指甲,緊緊扣抓着地面,深陷入泥土之中。伴隨着時不時的嗚嗚低沉吼聲,嘴角流下的涎水幾乎要垂到地面。

右邊站着的男子,雙手抱胸,冷冷地望着呂布。身上穿着的盔甲僅僅只覆蓋了身體的要害部位,而肩、肘之處盡皆裸露在外,似乎是為了行動的靈活而改造而成。狹長的臉,狹長的雙眼,狹長的嘴唇,狹長的鼻樑,整合在一起使得他看上去幾乎有一些畸形,充滿了詭異的氣息。儘管只是冷冷地打量著呂布,但他的眼神卻是銳利如刀。

站在兩人中間的,便是方才擋下了呂布畫戟的男子。身形的壯碩與左邊那人相差無幾,而滿面的虯髯,更為他增添了幾分威武。但……卻並不像他那般充滿了狂暴的氣息,反倒在雙眼中不是閃露著理性的光芒。左眼下方,是一個清晰的一個篆體的黑色「愈」字。

三個人的手中,都沒有拿着武器,但即便是空着雙手,身上的氣勢也足以清晰地表明那份實力。

「愈禁,典韋。」

中間的壯漢伸出一根拇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尖,做出了自我介紹,隨後又指向了左右兩旁的同伴。

「金曜,徐晃。予綽,許褚。」

左邊銳利如刀的男子抱胸不動,只是向左偏了偏腦袋,對着呂布露出了右頸之上的金色的「金」字篆書,隨後再度回復了原來的姿勢。

右面的那名四腳着地的男子,則似乎只擁有類似野獸一般的智力,對於中間典韋代替自己的介紹充耳不聞,並沒有如同徐晃一樣展示出自己身上標誌着隱曜的印記,而依然沖着呂布發出著低低的咆哮。

「我們等你很久了,不過……總算還是等到了。」典韋介紹完了自己三人之後,似乎不打算馬上開打,而是還有話說。而呂布也並沒有阻攔的意思,握著星殞在赤兔之上面無表情地靜靜聽着。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早就已經揚名天下了。不過主公卻一再不允許我們上戰場,說要讓我們作為暗牌保留着,在與你對決時給你一份驚喜啊!即便是在官渡那麼危險的一戰,主公也沒有動用我們,只為了這一天,幹掉你的這一天!」

「不過,這一天終於來了。呂布,你死之後,我們便將踩着你的首級,讓全天下都知道我們的武名,而你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說完了么?」

呂布靜靜聽着典韋開口,直到典韋說完,才開口淡淡問道。

「說完了。」

典韋臉上帶着自信的微笑昂首道。

「那就打吧。」

沒有反詰,沒有憤怒,也沒有不屑。似乎任何感情都不存在於呂布的身上,只是簡單的一聲,應戰。

赤兔一個前沖,畫戟帶着激烈的破空聲向著典韋當頭砸下。這一擊的速度並不如之前對雜兵的屠殺那般迅疾,但卻明顯蘊含着更大的力道。畫戟尚在空中時,風壓已經在地面吹起了一道小型的塵暴。

面對呂布的攻擊,典韋卻出人意料的不閃不避,而是仍然帶着微笑站在原地,彷彿呂布手中握著的並非他賴以成名,飽飲鮮血的星殞,而是一根稻草一般。

「當」地一聲巨響,就在畫戟臨近前的一刻,典韋的雙手倏地上舉,迎在了戟鋒之前。他竟然是要用雙臂,去抵擋呂布所揮出的畫戟!然而更加出人意料的,是他的雙臂竟然並沒有順理成章地被輕易斬破,而是堅如鐵石般,在與畫戟的撞擊中爆出了無數火星。

而就在畫戟與典韋的雙臂撞擊的一瞬間,典韋的雙臂有了一個細微的分開再交錯的動作,將畫戟夾在了其中。而一旁一直抱胸不語的徐晃,也終於動了。

「似乎你的畫戟,還不夠鋒利呢!」

嘶啞如鐵砂摩擦的嗓音自徐晃的口中響起,而他的人已經矮下身,原地向著呂布彈出。

而他併攏的雙臂,也終於自胸前鬆開,並指如刀般向著呂布怒斬而去。

「那麼,來試試我的吧!」

就在徐晃揮動手臂的那一刻,一道透明卻有形的空氣波動,在他的掌緣形成,如同畫戟前端的月刃一般向著呂布斬去。

這是靠着手臂的揮動,而操控氣流流動所形成的氣刃。儘管只是圍繞在人身邊看不見摸不著的氣,但在徐晃手臂的高速運動下,已經被壓縮到了極高的密度,甚至因此而凝結到肉眼可見的程度。

氣刃的目標,直指呂布的腰腹。在這個位置,無論呂布想要俯身或是仰身,都脫不出徐晃的攻擊範圍,而手中的星殞,還在被典韋以雙臂鎖住而無法抽出。

右手用力一抽,刺耳得令人牙酸的吱吱聲中,畫戟在典韋的雙臂之中擦出了一片火星,然而只抽出了半分,戟耳便被卡在了典韋手臂之上。

眼見徐晃揮出的氣刃已經即將擊中自己,雖然並非實質,但若是挨上一記,只怕便會立即開膛破肚,但呂布卻似乎絲毫不着急一般,臉上依然神色淡然。

右手一挑,看似輕飄飄無甚力道,卻將典韋碩大的身體整個挑起。無論是呂布自身,還是胯下的赤兔,竟然都沒有任何吃力的模樣,依然穩如泰山,而畫戟一揮之間,已經迎向了右側,恰恰橫在了徐晃揮出的氣刃之前。

電光火石間,呂布已經依靠着典韋的身體,擋住了徐晃的攻擊。雖然僅僅是氣刃,在與典韋身體的撞擊之中也爆發出了與方才畫戟碰撞時同樣的金鐵交鳴聲。

然而,對手卻還有一人。

在徐晃發動的同時,一直咆哮個不停的許褚也動了。一瞬間,原本便已經粗壯遠超常人的身體竟然如同吹氣球一般漲得更大,無數虯結的肌肉在皮膚下亂竄,猶如一條條蠕蟲的扭動。撲入半空中時,許褚的身體已經漲大到了常人的數倍,幾乎超過了騎在赤兔背上的呂布高度。

宛如太古洪荒時也猛獸一般,許褚橫伸出右臂,手掌幾乎如同獸爪一般,重重揮向呂布,而以那樣的氣勢,幾乎足以一掌便將呂布與胯下的赤兔一同拍成肉泥。

而呂布手中的畫戟,卻還挑着典韋,橫在身體的右側,剛剛擋下徐晃的那一記氣刃。要再抽回左側招架許褚,卻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

抬起眼皮望了一眼半空中撲向自己的許褚,呂布揮出了自己的左拳。

儘管呂布的身材,已經是常人中超出一般的高大,但若是拿來與此刻的許褚比較,那便幾乎是狼與老虎的區別。呂布揮出的拳頭與許褚的巨爪放在一起,懸殊得更是不成比例。

然而,就是那顆不到許褚巨爪三分之一大小的拳頭,在轟中巨爪中心時竟然沒有絲毫遜色。狂暴的氣流在兩人中間陡然爆發,將許褚頭頂的亂髮也吹得齊刷刷向後飆去,露出了一張滿是猙獰表情,雙眼只剩眼白的臉。

拳爪對擊,呂布竟然硬生生地將體型超過自己一倍,又是蓄勢而發的許褚自空中轟飛。而這一次的大力,也終於讓胯下的赤兔歪了歪身體,但馬上的呂布卻依然巍然不動。

呂布右手一甩,將扣住畫戟的典韋抖了出去,左手則是慢條斯理地在盔甲上擦了兩下,沖着剛剛落地典韋搖了搖頭:「他的口水太多了。沒人想過要給他戴上嚼子么?」

典韋的臉上,已經失去了此前的自信微笑。方才兔起鶻落之間,呂布已經清楚地展現了他的實力——速度,反應,力量。

而以他這般好整以暇的模樣看來,他似乎……還沒有用上全力!

「來吧,繼續動手。讓我看看你們之前的話,究竟是不是誇口。」

在盔甲上擦乾了方才對轟時濺上的許褚的口水,呂布手中的畫戟指著典韋擺了兩擺,面色依然平靜,但落在典韋的眼裏,卻已經多了一絲恐怖的意味。

難道……天下第一的武將,竟然是如此高不可攀的存在么?

……………………………………

「哇哈哈哈!曹操那傢伙的底牌,原來只是這樣的實力而已么?」城牆上,元英捂著肚子,手指遠方的戰局哈哈大笑着:「先生,如果僅僅靠着幾個隱曜,就指望能把呂布給殺掉的話,那也太傻了吧……如果曹操知道『那個人』昔日的實力的話,還會不會打着這樣白痴的念頭呢?」

「對於這個時代的武將來說,或許真的沒有人可以打敗他吧,即便現在不過只有昔日的四成威力而已。」劉篌淡淡笑着點了點頭,隨後轉過身來,望向身後巨大的長安城。此時,已經可以看見城內的街道上,向前突進的西涼軍士兵。

「火怎麼還沒起?」劉篌皺起了眉頭:「之前不是吩咐你點火了么?現在引燃,正好可以保證在西涼軍抵達之前便擴散到無法撲滅的地步,而又來不及退出城外。」

「不……不應該啊!」元英此刻也有些疑惑:「之前的確是吩咐了下去,讓他們點火的。就算出了什麼差錯,二十幾個引火點也不可能同時有問題吧?」

「去看看,現在。」

「是,先生!」元英也知道了事情的緊要,一縱身,便自城樓上躍向城中,一個矮小的迅疾身影轉瞬間便已消失不見。

劉篌心中開始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如果說之前的一系列謀划被看破,還不足以撼動大局的話,但若是焚城這最後的一著也被識穿,那麼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或許便要全盤失敗了。

此時呂布軍所有的兵力,都已經投入了對曹操的攻擊之中,就是為了在那之前擊敗曹操這一方面,再轉過頭面對項逸。但如果焚城之計被化解,劉篌手頭便再也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擋西涼軍的前進了。若是在曹操軍潰敗之前,西涼軍便抵達了城東的話……

「項逸……你的那兩個同伴,真的會有這樣的才能么?」

劉篌在心中暗暗自忖著。不過他還是想不通,即便是洞悉了自己的計劃,項逸又是用什麼辦法,將自己佈置在城東南的數十處引火點全部清除的?

正猶疑間,元英的身影已經再度出現,直直衝向城牆而始終不曾減速,就在眼見便要撞個頭破血流的時刻,雙手一撐,身體已經藉著原來的前沖之力向上縱起,手腳並用,在城牆之上幾個起落,便回到了劉篌面前。

剛一站定身形,元英便一臉氣急敗壞地嚷了起來:「先……先生!引火點安排的士兵全死了!我看了三處地點,全是匕首穿喉,一刀斃命!」

「真的是如此?」

劉篌苦笑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沒想到,我居然敗了……精心佈置出的局面,瞞過了曹操,卻沒有瞞過項逸那一方。難道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又或者……諸葛亮與徐庶那兩個黃口孺子,已經擁有了超越我的計量?」

「不可能!先生的謀算,怎麼可能被他人識破?」

元英對劉篌的信任,比劉篌自己的自信還要堅定,在主人剛一開口之時,便馬上吼了起來。

「敗了就是敗了,何必自欺欺人?」劉篌洒然一笑,拍了拍元英的腦袋:「這麼看來,或許南門處的戰局也堪憂了,張遼與鐵騎能否獲勝,此刻還真說不好。如果真的每一步都被看穿了的話,項逸方面應該也不會對鐵騎的戰力有所誤判吧。」

「混蛋……」元英咯吱咯吱地將牙咬得響個不停:「先生,要麼……我去將那兩個小子給幹掉吧!」

「別傻了,以你一人之力獨闖對方大軍之中,取他們軍師的命?你若是真有這個能力,何不去取項逸的腦袋給我?」劉篌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眉目一時如畫妖嬈:「縱使你真能僥倖成功,事後也不免死在重重包圍之中。我的命已經不長了,若是死在劉備將漢室重興之前,還要依賴你來照拂他呢。現在你若是死在這裏,將來怎麼辦?」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難道就只能坐等著看是曹操軍先潰敗,還是西涼軍先抵達?」元英恨恨地道:「若是那樣,我們豈非什麼都做不了了?」

「本來還是可以彌補一下的,只不過……被你給耽誤了啊。」

劉篌笑了笑,望着已經越來越近的西涼軍,輕聲道。

「呃?我?」元英一愣,瞪大了眼睛狐疑地望着劉篌:「先生……我……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么?」

「你方才去查探之時,除了死去的士兵之外,那些火油與木柴,是不是沒有改變?」劉篌輕嘆一聲問道。

「是……是的啊。項逸軍中就算有人偷偷潛入了城中,殺了我們之前佈置的士兵,但總不可能連那些火油木柴也變走吧,當然是留在原地了。」元英摸了摸腦袋,不知道劉篌為什麼問起這個問題。

「如果你在發現之後,不是趕回來向我回報,而是當即在所有的處所都點上火,那麼縱使不至於像原先的佈置那樣,焚盡長安整座城池,但是至少能讓西涼軍先去救火,拖延上一段時間。只不過……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啊……」

劉篌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苛責什麼。而身前,西涼軍最前列的騎兵部隊已經出現在了城牆之下。

背插五柄標槍,手握刀盾的雷騎。

「可惡!我去攔他們一下!」

元英咬着牙,縱身便要跳往城下,依靠一己之力將鐵騎攔在身前,卻被劉篌一把拉住。

「算了,我們走吧。」

「但是先生……若是就這樣不管不顧的話,他們馬上就會對呂布軍的背後發起突擊啊!」元英急得快要跳了起來。

「靠你一個人,怎麼攔?」劉篌淡淡笑了笑,搖著頭道:「縱使你攔住了這一批部隊,下一撥抵達時,你還能繼續攔下去么?靠一己之力阻擋一支軍隊,這種事情或許只有昔年的他才能辦到吧……」

「可是先生……」

「別說了。」元英急得還想再說,卻被劉篌搖搖手阻攔了下來:「我們去南門,看看鐵騎那裏的情況吧。不管還剩多少,將他們調往主戰場好了。畢竟他們和陷陣營,才是呂布軍中的精華,能保留下來,就已經很值得滿足了。」

在呂布軍盡數出城之後,長安已經沒有了任何兵力,而成為了一座空城,甚至連打開的東門都沒有關閉,任由它敞開着。率領着雷騎衝到了東門的馬超與項逸在見到了洞開的大門之後,不由心中一喜。

至少,又省下了些麻煩了。

「密集隊形,聚攏!」

馬超伸手向天,隨後將手掌在空中握攏成了拳頭,身後的雷騎馬上跟隨着指示,將隊形拉得比原來更為狹長,然而行進的速度卻依然未變,依次高速地自門洞中疾穿而過。

空蕩蕩的城內街道,驗證了孔明的推斷,呂布軍的確被盡數調往了東門外,對曹操進行突然的殲滅,但一直在城內街道上穿越的項逸與馬超,卻是無從得知此時的戰況。

曹操,究竟是還在堅持,又或是已經潰敗了?

此前一直埋在項逸與馬超心底的擔憂,在衝出了城門的那一刻豁然開朗。眼前出現的,並非行列整齊,嚴陣以待面對着自己的呂布軍,而是在數里的寬大正面上廝殺不休的曹操軍與呂布軍。雖然呂布軍依託人數上的優勢,在陷陣營不斷的突破攪亂中與曹操軍糾纏在了一起,佔據了戰場的主動,但曹操軍目前至少還沒有完全崩潰。

那麼,下一刻,崩潰的就是呂布軍了!

將全部力量投注在了一面的敵人上,若是能儘快將其打倒,轉過身來面對另一個敵人,這是劉篌的設計。但是如果還沒有來得及將其中之一擊倒時,便已經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狀況,對於士氣的打擊將是致命的。這時,只要對呂布軍的背後進行一次突擊,戰局便將會馬上扭轉。

不容任何耽擱,項逸連讓身後雷騎整隊的命令都來不及下達,便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直指呂布軍的背後。烏騅的高速,使得他在片刻之間便將身後的馬超等人拋下了老大一截。

「喂!項逸,等等我們啊!別仗着你的馬好就搶頭籌!」

身後的馬超揮舞著長槍,整個人站在了馬鐙之上,沖着前面一騎絕塵的項逸高叫着。

沒有回答,只是背對着馬超,做了一個跟上的手勢,項逸依然驅盡了烏騅的速度,向前疾馳不停。

「可惡啊……」馬超恨恨地啐了一口,沖着項逸的背影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舉起手,五指併攏,呈一個尖嘴的形狀豎直向天。

原本為了通過城門而拉成了一長條的雷騎開始了變化,前列的雷騎放緩了一些速度,而後列則加速催動身下的馬屁,向著前方兩側馳去,越是往後,越是加粗。片刻之間,已經由方才的一字長蛇陣變作了突擊的鋒矢陣型。

「突擊吧,雷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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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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