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2 章

第 342 章

我點了點頭,跟着這個叫張宏的上了船,到了沈家控制的一個郡內。沈家的負責人接待了我,對我非常的恭敬禮順,說是皇後娘娘這些年來一直在派人尋找我的蹤跡,皇上和皇后見了我一定會非常高興的云云。

我在北魏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我早已經被死亡多年了,沒想到皇后居然一直尋訪我到現在。

當天晚上,我被安置在貴賓房中,沈家的負責人請了最好的大夫給我處理了傷口,躺在鬆軟的大床上,我卻有些睡不着了。明天他們就會安排船隻,將我送回建康去,今天晚上還有逃走的機會。

其實我很想念我的兒女,我的父皇,還有阿年,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讓我「被死亡」了呢?我明明還活着呢。

我不敢往深里去想,可是我的腦子卻總是不受控制,我想若是我死了,阿年就是名正言順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繼承父皇的位置,一切都是順理成章。若我還活着呢,阿年只是嗣子,而我可是名正言順的三皇子。

我的「被死亡」,會不會是阿年安排的呢?

不會!一個聲音在我的腦海里十分堅定地響起。的確,以阿年的性子,當年我對他下絆子,暗算了他一次,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幫了我一次,他又怎麼可能讓我不明不白地「被死亡」呢。

可是又一個聲音在我的腦海里迴響:「阿年不可能,那依附於他的別人呢?你怎麼就知道他們不會為了榮華富貴,干出這樣的事情呢。就比如五弟妹,憑她的聰明才智,她必定能做的天衣無縫,讓阿年也尋不到絲毫破綻。」

因為沈家的負責人也好,張宏也好,都口口聲聲地只說是奉了皇后的命令,隻字不提皇帝。她真心為了阿年好,為了他的地位不受動搖,也該對我動手的吧。自古以來的皇位爭奪有多血腥,我遍閱史書,可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我猛地坐了起來,想到這個冷靜睿智的女子,手心裏不由出了一層冷汗。我是不是該立刻逃走?我心中萬分糾結,好不容易逃出了北魏,回到了大晉,難道還要過四處逃亡的日子?

我心裏很亂,披衣站起來,見滿院子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都是士兵,我的心裏就是一沉,現在就算是我想逃,也逃不了了。

我把心一橫,該來的總會要來,既然逃不掉,那就看她有什麼花樣好了。

第二天一早,沈家的負責人安排我坐着一條船悄悄地回到了建康。我見了這樣的安排,更是迷惑不解,若說沈沅鈺對我有殺心的話,她為什麼不讓沈家的人在司州就對我動手,回到京城再動手的話,豈不是容易被人發現,留下把柄。

可若說她沒有旁的心思,為何偷偷地將我運回去,不敢正大光明的呢。

我懷着忐忑的心情,順風順水地回到了建康。當我再次踏足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忍不住激動的熱淚盈眶,我的父皇,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庾邵淵又回來了。

沈沅鈺安排的井井有條,建康城門口就有人接應我們,將我一直迎進了勤政殿。走在皇宮裏我感慨萬千,這個地方和當年我離開的時候沒有多大區別,只是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換成了我的好兄弟阿年而已。

在勤政殿的後殿中,我見到了如今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沈沅鈺。

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了,時間卻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印記,她還是如同往昔那樣的風華正茂,只是時間的積澱,讓她顯得更加氣質內斂,有一種溫潤的清貴感覺。

我猶豫一下,上前要給她跪下,她卻叫太監搶前一步扶住了我:「三哥,你這是做什麼?」

我要給她行禮,她怎麼都不肯。最後只得罷了。

我們兩個分賓主落座,聊起這些年的經歷,在她的面前,你永遠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即便她現在已經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卻還像是以前那樣沒有絲毫架子,我說話的時候,她就專註地看着我,表情十分生動,讓人有種被尊重的感覺。

面對這樣蘭心蕙質的女子,我怎麼也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女子會對我施展某種陰謀。

她聽了我這些年的經歷,不由一陣唏噓,道:「這些年來,三哥受苦了。」然後給我解釋了當年的事情。「三哥,當年你為了救阿年,陷落在蝴蝶谷中,當時正好慕容圭已死的消息傳到北燕軍的耳朵里,宇文周拚死一搏加緊攻擊建康,父皇一連下了十幾道聖旨,讓阿年回援建康,阿年卻像是瘋了一樣,非得要親手把你從山石下挖出來,後來是謝純用激將法才勸得阿年帶兵返回建康……」然後就把謝純如何敷衍了事,隨便找了個人代替我的事情告訴了我。

我不由啞然失笑。謝純的確就是這麼個東西,自大狂傲慣了,他覺得我一定死了,就絕不會浪費士兵的體力,再去用兵刃甚至徒手去挖山石。是我錯怪了沈沅鈺,我不由大為慚愧。

沈沅鈺道:「後來阿年雖然當了皇帝,可是因為失去了平生最好的兄弟,一直鬱鬱寡歡,他近鄉情怯,因為心裏難受,就下意識地刻意避開了和你相關的所有人和事。而我了解了這些事情之後,猜到這其中有貓膩,我幾經調查,後來又多次當面質詢,謝純這才把真相告訴我。」

「我派人到蝴蝶谷再去找你。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挖出來的屍體早就腐爛了,根本無法辨認,我抱着一線希望,派人到處搜尋,就是希望你還活着。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竟然發現你不但活着還混跡於北魏的軍營中,我了解了你的情形之後,這才派人去接應你。」

她臉上始終掛着和煦的微笑,把前因後果都說清楚了,然後道:「我之所以把你偷偷送來,不過是想給阿年一個驚喜而已。三哥是否能放輕鬆些,不再對我心懷戒備呢!」

我不由大為尷尬,原來我的一切反應都被她算中了。要不說女子太聰敏了也不是好事,也不知老五平時是怎麼和她相處的,什麼事她看一眼就知道結果了,想想都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不由含糊道:「見到你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怎麼會對你們心存戒備呢?」

她笑道:「既然如此,三哥是不是可以把藏在懷裏的匕首拿出來了,要不我可不敢讓孩子們來見他們的三伯父。」

我的臉因為羞愧,紅成了一隻煮熟了的蝦子。我的確為了以防萬一,在懷裏藏了一把匕首來的。

我羞愧無地將匕首拿出來交給一旁的太監。她對身邊的大宮女吩咐了一聲,不一會兒就帶了三個孩子來見我。

前頭的一對雙胞胎我印象很深。此前我可是很喜歡他們的,他們跟我也十分親近,三年過去了,七歲的孩子,個子已經躥到我的腰間了。

兩個孩子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不過氣質卻迥然有異,一個溫潤沉靜,一個活潑開朗,我單憑氣質就能分辨出誰是昊哥兒誰是曄哥兒。

他們一起上前來,規規矩矩地給我行禮,口稱三皇伯父。

然後一個小子十分自來熟地拉着我的胳膊,調皮地對我道:「三皇伯父,你去哪裏了,這麼多年都不來看我們,真是想死我們了!你猜猜,我是昊哥兒還是曄哥兒。」

另一個孩子則是沉靜地站在一旁,並不說話。只是一雙好看的大眼睛也放射出好奇的光芒,那樣地看着我。

我看着這兩個侄子,心情愉快極了,笑着拍了拍先頭說話的小腦袋,又用手捏了捏他的小手,道:「這手上都是繭子了,肯定是經常拉弓射箭,你的父皇沒少操練你吧,可還辛苦,曄哥兒!」

曄哥兒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您怎麼一下就猜到我是曄哥兒了。」

我笑着道:「就你這頑皮猴子的樣子,就差在腦門上寫上我是曄哥兒幾個字了。」

沈沅鈺和昊哥兒都在一旁抿著嘴笑,這時就聽見一個聲音奶聲奶氣地道:「二哥,羞羞!」

那個聲音綿軟甜糯,好聽極了。我循聲望去,看見一個穿着紅色衣裙,頭上戴着漂亮珠花的小女孩站在沈沅鈺的旁邊。

這個小女孩白白的皮膚,黑黑的頭髮,長得好看極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靈動而且有神,眸光流轉中帶着點點的狡黠,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可愛的小東西,一下子就被她徹底征服了。

這一定就是我的小侄女,熙姐兒了。我被困於蝴蝶谷的時候,她還沒有出生,算起來,現在應該是兩歲多不到三歲。沒想到說起話來,咬字已經這麼清晰了。

曄哥兒頓時回過頭來對熙姐兒怒目而視。「小丫頭,有這麼說自己哥哥的嗎?」

小女孩兒立刻反身撲到沈沅鈺的懷裏:「母后,二哥哥欺負我,我怕怕!」

沈沅鈺狠狠地瞪了曄哥兒一眼,「有你這麼和妹妹說話的嗎?」

曄哥兒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我不由笑了起來。連我也看出來五弟妹有多偏心了。不過這小姑娘實在太狡猾,也太可愛了。

我笑着摸了摸曄哥兒的腦袋,安撫了他一下,才對着熙姐兒道:「熙姐兒,來,到三皇伯父這邊來。」

沈沅鈺也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鼓勵她,「快去見過三皇伯父。」

小女孩從母親的懷裏探出頭來,眼睛裏閃過好奇的光芒,看得人心都要融化了。她並不怎麼怕人,見我滿臉微笑,就笑着向我走了過來,她年紀小,走路還有些蹣跚,不過這樣顯得更加可愛。

我禁不住已經蹲了下來,張開雙手,她就順勢撲到了我的懷裏,生氣柔柔地叫了聲:「三皇伯父!」

我一下子就把她給抱起來了,站起身來,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小女孩十分聰明,似乎知道該怎麼討人歡喜,我親了她,她也親我,在我的臉上留下不少口水。我高興的哈哈大笑。

她卻兩隻大眼睛骨碌碌直轉,撲在我的耳邊問我:「三皇伯父喜歡熙姐兒嗎?」

我答道:「當然喜歡熙姐兒。」

「那是不是最喜歡熙姐兒?」

「嗯,最喜歡咱們熙姐兒。」

「那你以後能不能像是母后一樣,只喜歡熙姐兒,不喜歡二哥哥?」

我登時石化,這小東西,實在太過鬼精靈了。

我跟三個孩子玩兒了一會兒,就有太監進來稟告說皇帝回來了。我激動地站了起來,沈沅鈺卻示意我稍安勿躁,她親自迎了出去。

我才想起了,她說過要給阿年一個驚喜的。

不一會兒,阿年就走了進來,顯然是對於我的存在和到來還一無所知。我看見他激動的全身發抖,也忍不住眼眶發酸。我聽他叫了一聲:「三哥!」我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說道:「五弟,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阿年已經衝過來,一把抱住我,我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我們激動得又哭又笑,阿年語無倫次,只是不停地道:「三哥你還沒死,太好了。你還沒死,太好了!」

我們兩個正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的時候,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父皇,三皇伯父,你們怎麼哭了?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不知羞羞!」

大概是熙姐兒聽見父皇的聲音跑了過來。我們兩個大男人,被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娃給鄙視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以阿年的性子,若是換做昊哥兒或者曄哥兒,早就開訓了,他卻對着自己的女兒和顏悅色地道:「見過三皇伯父沒有?」

熙姐兒使勁點了點頭,得意地道:「三皇伯父很喜歡熙姐兒呢。」

阿年笑道:「是啊,誰不喜歡咱們熙姐兒呢。」

熙姐兒得意洋洋的。

這時沈沅鈺也進來了,趁機笑着道:「我知道你們兄弟倆多年未見了,定然有許多話要說,不過三哥舟車勞頓地從司州趕過來,還沒有吃飯,皇上忙了一天政務,想來也累了,我叫御膳房準備了飯菜,你們兄弟倆還是邊吃邊聊吧。」

她想得周到,阿年就點了點頭。不大一會兒御膳房就把飯菜擺了上來,沈沅鈺十分識趣地帶着孩子退了出去,沒有打擾我們兄弟兩個。我們兄弟兩個一邊喝着金華酒,說起這幾年的事情,都是感慨萬千。

阿年聽說了我的經歷,充滿霸氣地道:「蔣華這個兔崽子,竟敢對三哥生出這樣的齷蹉心思,你放心,等我安排妥當了,立刻就發兵司州,一股腦地將高強的老窩都給端了,到時候捉了蔣華任你處置。」

我一聽就明白了,「你已經和拓跋皇帝有了默契。」

阿年點了點頭,豪氣干雲地道:「如今統一天下的條件已經成熟,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誓師北伐,打算用二十年的時間,完成先輩們未曾完成的大業。」

我不由大為高興,「你選擇的第一個目標是北魏?」

阿年點了點頭。他沒有率先攻打仇深似海的北燕,而是從大局出發,先打較弱的北魏,並且並不着急一蹴而就,而是制定了一個二十年的長遠計劃,可見他真是成熟了。

我為他高興,舉杯笑道:「好,為了統一天下的大業,為了咱們大晉有了你這樣的好皇帝,咱們好好喝一個。」

阿年卻沒有舉杯,他看着我道:「三哥,這個皇帝本來是該你來做的。是我竊取你的帝位,整整三年。」說到這裏,他臉上滿是羞愧,「我明日就稟明父皇,昭告天下,將這個皇帝還給你。」

他說得十分激動,也十分真誠,我相信他是真的並不看重這個皇位,真的願意把這個位置讓給我。可是我也並不想從他的手裏奪取皇位。我對做不做這個皇帝並沒有那麼多想法。

我笑道:「五弟,你在說什麼?這個皇帝你做的好好的,怎麼能讓給我?就算你願意,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大臣們願意嗎?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就不怕我當上了皇帝,把他們全換了嗎?你這個皇帝當得好,老百姓安居樂業,國富兵強,我都看在眼裏,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德行,我耳根子軟,沒有你這樣的殺伐決斷,讓我做個副貳我能做好,可是做皇帝,還是你更合適!何況天下一統的曙光剛剛出現了,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慾而毀了這件百年來的大事。」

我按着他的肩膀,笑道:「咱們兄弟之間,你做皇帝,我做皇帝,有什麼分別嗎?你君臨天下了,我還會沒有榮華富貴享受,難道還會讓我受委屈不成?」

阿年搖了搖頭道:「自然不會。」

我道:「那就是了!所以皇帝還是你來當,臟活累活都由你來干,我只做個安享富貴的王爺就好了。」

阿年抓住我的手,不知說什麼才好,他其實也明白,現在就算他想把皇位讓出來,那幫子大臣們也絕對不會同意的。「三哥,我向你保證,此生此世,咱們兄弟二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我緊緊回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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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華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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